李川年紀不大,個頭也沒裴文宣高大,但自幼習劍,力氣卻是不小,一拳砸過來,當場把裴文宣砸瞭個猝不及防,直接往後倒瞭下去。
李川見裴文宣倒下,猶不解氣,沖上去就又踹又揍,蘇容卿慌忙上前攔住李川,急道:“殿下息怒!殿下冷靜一點,這是朝廷命官,使不得!”
“你放開!孤要打死這個狗東西!放開!提劍來!讓孤殺瞭他!王八蛋,混賬東西……”
李川對著空中拳打腳踢,蘇容卿和護衛死死攔住他,裴文宣被砸懵之後,緩慢清醒過來,倒吸瞭一口涼氣後,忙道:“殿下,您聽臣解釋……”
“孤要打死他!放開孤!放開……”
“川兒。”
李蓉終於反應過來瞭,她見著裴文宣被打,尤其是李川動手,瞧著李川為她張牙舞爪,便覺喜愛,覺著真不愧是她弟弟,叫狗東西的口吻都一個樣。但她面上還是得故作沉穩,藏住心裡那一點暗喜,輕咳瞭一聲道:“你是太子,穩重些。”
聽到李蓉訓話,李川動作僵住瞭,蘇容卿等人試探著放開瞭李川,見李川捏緊瞭拳頭,氣勢洶洶看著裴文宣。
裴文宣被人扶瞭起來,神色鎮定,他朝著李川行瞭個禮,正要開口解釋,就聽李川道:“孤不聽你解釋,有話你同父皇母後說去吧!”
裴文宣哽瞭哽,隨後隻能道:“是。”
“回宮!”
李川大喝瞭一聲,轉頭帶人就走,裴文宣想瞭想,走到李蓉身邊,開口道:“公主……”
話沒說完,李川突然又折瞭回來,擋在李蓉身前,警惕道:“你這狗東西離我姐遠點!”
裴文宣:“……”
說完,李川拽著李蓉,氣勢洶洶就往自己棗紅馬邊走去,然後扶著李蓉上瞭馬道:“姐,你騎我的馬。”
李蓉笑瞭笑,拉瞭韁繩,溫和道:“行。”
李蓉騎瞭李川的馬,李川就征用瞭蘇容卿的馬。於是蘇容卿和裴文宣便領著一幹傢仆走在後面,跟隨著李蓉和李川。
李蓉和李川並肩而行,兩人走得快,就和後面人拉遠瞭距離,李川低低和李蓉說著話,詢問瞭幾句李蓉的情況後,便問起昨夜的情況來:“昨晚那些人,你瞧見是誰沒?”
“瞧見瞭。”說著,她意識到問題,“你們沒抓到人?”
“哪兒抓得到?”
李川氣憤道:“他們跑得快得要命!轉眼人就沒瞭。”
“也沒留下證據?”
“沒。”
“唔,”李蓉倒也沒有十分意外,楊傢的人也不會貿然做這些事兒,想必都是早早做好預案的,於是她點瞭點頭道,“這樣啊,有點遺憾啊。”
“你說,”李川好奇著想,“楊泉做這些,是求個什麼?”
“看不出來嗎?”李蓉輕笑,“想娶我唄。隻要娶瞭我,可不就和你這個大寶貝綁在一塊兒瞭嗎?”
“他們幹嘛要和我綁在一起?”李川皺起眉頭,“現在大傢都知道父皇不喜歡我,天天找著機會想把我給廢瞭。要不是不能無故廢太子,他怕早就下旨瞭。現在還往我這邊靠,楊傢腦子有病呢?”
“楊傢腦子哪兒有病瞭?”
李蓉提醒李川:“他們可聰明呢。你不招父皇喜歡,他們更讓父皇討厭,你記得前些年他們挾功求賞的事兒嗎?父皇被他們逼著賞瞭邊關三十萬兩銀子,以父皇的性子,這事兒能瞭瞭?前些時日楊傢吃瞭敗仗,嫡系在戰場上消耗得差不多瞭,現在才回過頭反應過來父皇要收拾他們,可不就來抱你的大腿麼?”
“那他們也態度好點兒啊,”李川立刻道,“直接來綁你,他們腦子有病!”
“怕也不是想綁我。”李蓉慢悠悠道,“最好的呢,是嚇嚇我,然後來個英雄救美,誰知道我太聰明瞭,那就隻能毀我名節,強行讓我嫁瞭,我嫁瞭他,還能和離?要生個孩子,你還能不管我?”
“下作!”李川立刻叱喝,李蓉點頭,應聲道,“的確,下作!狗東西不如。”
“對,”李川點頭,“還不如那個裴文宣呢。”
說著,李川才想起來,看向李蓉,猶豫著道:“那個,姐……”
“嗯?”
“裴文宣……”李川抿瞭抿唇,有些艱難道,“他有沒有……”
“嗯?”
“有沒有……欺負你啊?”
“你是說……”李蓉看李川一臉糾結,小心翼翼詢問,李川有些不好意思,卻還是繼續道,“有沒有……親你啊?”
李蓉:“……”
她還以為是什麼欺負呢。
她輕咳瞭一聲,隨後道:“那個,裴文宣這個人,算是個人才,不會做這種事兒的。你對他好些,說不定以後能用呢?”
她不是想給裴文宣說好話,隻是裴文宣的確是李川一把利刃,她不想讓利川和裴文宣之間出什麼岔子。然而聽瞭這話,李川卻沒改態度,反而低頭不言,似是失落。
李蓉不由得道:“你怎麼瞭?”“唉,母後說,嫁出去的姐,潑出去的水,你如今還沒嫁出去,就已經幫著其他男人說話瞭。”
“當然,”李蓉一聽李川這樣說話,立刻道,“你要實在看這狗東西不爽,打死我也是萬分支持的!”
“這樣就對瞭,”李川挑瞭挑眉,他湊過去,小聲道,“阿姐,你得答應我一件事兒。”
“說。”李蓉看李川這討好的模樣,頗為高興。李川笑起來,露出自己帶瞭幾分可愛的虎牙,“以後就算你嫁瞭人,我也得是你心裡最重要的男人!”
一聽這話,李蓉便“噗嗤”笑出聲來。李川見她笑他,便有些不滿,但又覺得若當真露出這不滿,就顯得太過幼稚,於是板瞭張臉,也不說話。李蓉瞧出他不高興,忙道:“好好好,你放心,”李蓉安撫道,“你一定是我心裡最重要的男人,行不?”
李川嘆瞭口氣,有模有樣道:“孤也知道你是在哄我,不過,聽得這話,孤也很是滿意瞭。”
李蓉聽李川裝模作樣說話,笑得停不下來。
裴文宣和蘇容卿跟在身後,遠遠見得李蓉在前面笑個不停,蘇容卿溫和道:“太子與公主果然姐弟情深,便是我等世傢之中,也難得有這般感情。”
“他們打小一起長大,”裴文宣淡道,“公主是個重情之人。”
“裴公子對公主瞭解倒是不少,”蘇容卿點瞭點頭,似乎想起什麼來,“不過,裴公子可知,昨夜寧妃接連造訪瞭明樂宮和未央宮兩處?”
寧妃是出自楊氏的貴妃,而明樂宮和未央宮,則分別是柔妃和皇後的住所。
柔妃如今正得盛寵,她兒子李昌年僅十歲,聰慧異常,深得帝心,小小年紀便加封瞭親王,這可是開朝以來最年輕的王爺。
昨晚楊傢的人接連造訪瞭兩個地方,雖然不知道他們具體做瞭什麼,但必然和李蓉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蘇容卿說這話,便是提醒,裴文宣沉吟片刻後,詢問道:“殿下可知道?”
“我已經稟告過殿下。”蘇容卿點頭道,“隻是我想,裴公子,應該也需要知道。”
裴文宣聽著這話,抬眼看向蘇容卿,蘇容卿瞧著裴文宣,似笑非笑。
“蘇公子如此幫忙在下,所求為何?”
裴文宣認真開口,蘇容卿沒說話,他手裡握著折扇,漫步走在林中,許久之後,他緩聲道:“若公主需要在楊泉和裴公子之間選一個人,我想押註在裴公子身上。”
說著,蘇容卿轉頭看向裴文宣,漂亮的眼裡帶瞭幾分鄭重:“不知裴公子,有幾分把握?”
裴文宣聽到蘇容卿的話,靜靜註視著蘇容卿,他沒有放過蘇容卿面上任何表情,而蘇容卿卻一如既往,面上笑容不卸,眼中也看不出半點情緒波瀾。
兩人靜默瞭片刻,裴文宣才向蘇容卿行禮道:“裴某謝公子看重,但公主婚事,當由公主定奪,裴某八品小官,不敢肖想。”
“裴公子說得不錯,”蘇容卿點點頭,隨意道,“我等也就是隨口一聊,無需介意。”
一行人聊天出瞭林子,遠遠便看見一列長隊占在官道上,東宮獨有的馬車在中間,前後都是東宮守兵,最前方高舉著東宮標志黑旗在空中飄揚,看上去極為氣派。
李川和李蓉上瞭太子車攆,蘇容卿和裴文宣分開駕馬在前。
上瞭車攆之後,侍從奉上茶水糕點,李川便讓人退瞭下去,等人都走後,馬車緩緩啟程,李川才抬頭道:“有個事兒我得和你說。”
“楊傢昨夜做什麼瞭?”
李蓉隨意找瞭個地方靠著,懶洋洋開口,李川愣瞭愣,隨後笑起來:“阿姐真聰明。”
說完,李川露出鄭重的表情來:“昨夜寧妃造訪瞭母後,又去瞭明樂宮。她離開後,母後臉色極差,並未同我說寧妃說瞭什麼,不過我猜想,楊傢或許是來求親的。”
李蓉點點頭,李川沉吟片刻,嘆息道:“楊傢太急瞭。”
“是父皇逼得太緊瞭。”
李蓉平和開口:“我聽聞前些時日,父皇扣瞭楊傢三分之一的軍餉。”
“父皇不當如此的。”李川搖頭,“就算削楊傢,也當循序漸進,慢慢架空,再貶庶民。如此激進行事,楊傢怕是要亂。”
李蓉聽著李川的話,她無意識摩挲著手上的佛珠。
李川見李蓉久不說話,不由得道:“阿姐覺得我說得不對?”
“倒也沒有,”李蓉笑瞭笑,她轉頭看向李川,溫和道,“隻不過,川兒如此仁善,這大概便是父皇不滿於你的地方瞭。”
“他不滿吧。”提起李明,李川面上露出幾分厭惡,“有本事他廢瞭我。”
“說傻話。”李蓉笑得無奈,但她也沒直接告訴李川,他們那位父皇,可能當真這麼想。
十六歲的李川,對李明終究是抱著希望的,就像年少的李蓉。知道皇傢鬥爭無情,但他們卻始終在心底裡,對父母有一些希望,因為有希望,才敢叛逆。說著‘有本事他廢瞭我’,心裡卻始終以為,這是他父親。
因為有希望,所以在刀劍無情落下那一刻,才真的體會絕望。
上一世的李川,是當真差點被廢瞭的。
如果沒有裴文宣和她力挽狂瀾,李川墳頭草早就有人高瞭。
但李蓉並沒有指出來,因為她知道,此刻李川再如何嫻熟說著政事,也還隻是個十六歲的孩子。她若當真說透瞭,李川怕就要覺得她薄涼冷血,城府過深瞭。
她不希望自己和李川走到上一世最後的解決,姐弟之間雖有血脈牽絆,卻隔閡重重。
她看著李川,小金扇輕輕拍打著自己的手心。李川吃著龍眼,轉頭看她:“姐,等一會兒進宮見瞭母後,你打算怎麼說?”
“說什麼?”
李蓉轉頭看向李川,李川吐瞭龍眼,趕忙道:“就你婚事,你要嫁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