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蓉聽到裴文宣的名字, 下意識就往後看去, 接著就看到裴文宣直直往後一倒, 他身後官員一把扶住他,慌道:“裴大人?”
朝堂一時混亂起來, 李蓉見狀,穩住心神, 疾步走到裴文宣身邊去,同時召喚瞭禦醫。
她蹲下身來, 仔細端詳片刻, 確認瞭情況後,起身同李明道:“啟稟父皇, 駙馬現下暈過去瞭, 兒臣先帶駙馬去偏殿休息,還望父皇恩準。”
“趕緊看看怎麼回事,”李明皺起眉頭, “別鬧出事兒來。”
李蓉恭敬行禮,隨後便讓人抬著裴文宣出瞭大殿,安置到偏殿後,禦醫就趕過來瞭,他們一番行針問診, 李蓉就在旁邊看著,等出結果之後,李蓉迅速抬眼:“如何?”
“稟告殿下,”禦醫答得規規矩矩, “駙馬連日勞累,擔憂太過,以至心神受損,多加調養幾日即可。”
李蓉點瞭點頭,她也差不多猜到瞭,就裴文宣這種白日當牛做馬,夜裡多愁善感的性子,能熬到現在才昏也不容易。
她應瞭一聲,隻道:“可還有其他需要註意的?”
禦醫猶豫瞭片刻,見四下無人,才為難道:“陰陽之事,還是無需太過避諱,如水……”
“可以瞭。”
李蓉知道他要說什麼瞭,抬手直接打斷他:“可還有其他?”
“多睡多吃,”禦醫知道李蓉現在想把他轟下去,隻能硬著頭皮,簡潔道,“若得閑適,多到戶外走走,放松心情,也是好的。”
李蓉點點頭,大約是明白瞭,她揮瞭揮手,讓禦醫先下去,讓人去熬藥,又吩咐瞭靜蘭去將找宮裡的暗線問清楚柔妃昨夜的動靜,等屋裡沒人之後,她才坐下來,就坐在裴文宣邊上,仔細打量著他。
他這輩子比上輩子這個年紀,似乎要更消瘦些,但這也難怪,上一世他在這個年歲,娶瞭她之後,也沒多想什麼。老老實實當著他的駙馬爺,也不過就是為瞭幾分自尊心才努力經營一些。
但如今她和他卻都是腦袋上懸著一把不知什麼時候落下來的劍,睜眼重生不到一年,他已經在禦史臺坐穩瞭位置,雖然官位不高,在朝中卻是無人不曉,無人不讓上幾分的裴禦史。
如今連越八級,更是驚世駭俗。
吏部侍郎這個位置,明擺著不是裴文宣如今的資歷能坐的。
蘇容卿能當刑部尚書,那是因為蘇容卿十二歲就在朝堂參政,十四歲便已是正五品諫議大夫,十七歲擔任刑部侍郎至今,他背靠百年名門蘇傢,他如今當上刑部尚書,誰也不敢說“不配”。
可裴文宣呢?
十四歲白鷺書院魁首畢業,推薦至第二年春闈,筆試殿試皆為第一,駕馬遊過華京的新科狀元。十五歲初入朝堂,原定為正五品中書舍人,但他還沒上任,裴禮之就去瞭。隻能回廬州守孝三年,三年後回來,由他二叔安排,去刑部當瞭個九品芝麻官,一年後才被她爹想起來,從刑部撈出來,給她當個駙馬。
設計楊傢讓他獲得瞭成為監察禦史的機會,從秦氏案到督查司成立至如今,一方面他也是為瞭配合她一直留在禦史臺,他不在禦史臺,她就少瞭一把刀;而另一方面,也是李明有意克制他的升遷速度,口頭上說是想等合適的位置,給他越級直升,但李明心中真正的意思……
誰知道呢?
李蓉心裡思索著裴文宣進入吏部侍郎名單這件事,也不知道怎麼的,想著想著,心裡就有些難受起來。
她突然想起裴文宣之前同她說過的話。
他同她說,殿下,我們是不一樣的人。
她過去不曾這麼覺得,可當今日細細想來時,她卻突然覺得,相比裴文宣,蘇容卿這一路,走得真的太順瞭。
蘇容卿有他父兄庇佑,哪怕他父兄沒瞭,可以他傢族百年傳承之傢風,他也會有叔父幫他。
但裴文宣呢?
他父親沒瞭,他就什麼都沒瞭。沒有所謂的傢族傳承,也沒有所謂的傢風,隻有他二叔盤算著怎麼算計他孤兒寡母,逼著十五歲的他回去守孝,又從他娘的手裡把財產騙走、傢臣遣散。
太難瞭。
李蓉伸出手去,握住裴文宣的手,裴文宣睫毛輕顫,他睜開眼睛,看見李蓉垂眸看著他們交握的手。
“殿下……”
裴文宣啞聲開口,李蓉抬起頭來,看見裴文宣醒瞭,她笑瞭笑:“醒瞭?要喝水嗎?”
李蓉問瞭話,便伸手去旁邊取瞭水,遞到裴文宣唇邊,裴文宣就著她的手喝瞭口水,緩瞭片刻,急道:“殿下,後續的明單你聽到沒有?”
“無妨,等一會兒我直接去吏部取就是瞭。”
“殿下,”裴文宣皺起眉頭,“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連越八級……”
“我給你定的是考功主事。”
李蓉打斷他,直接解釋:“吏部侍郎不是我做的。”
裴文宣聽到這話,直接愣瞭,片刻後,他冷下聲來:“殿下是如何操辦此事的?”“你知道,我找瞭劉航春,他主管五品以下官員升遷,我送瞭他重禮,同時也威脅瞭他,如果他不將你安排在考功主事的位置上,我就請他去督查司。他手上不幹凈,所以就應瞭下來。”
裴文宣點點頭,隻道:“而後呢?”
“吏部這一次在軍餉案裡,少瞭一個侍郎,一個員外郎,必然要在這一次調任中補足,所以我又找瞭其他關系,將原本的考功主事塞到瞭員外郎的位置上,把考功主事給你空瞭出來。你資歷在此次調任名單中本屬優異,隻要他們不刻意為難,你進入吏部本來也是理所應當的。考功主事位置空瞭出來,劉航春和相關決定人員我也都打點瞭,按理來說,一個六品官,問題不大。”
李蓉分析著,裴文宣思索不言。
想瞭片刻後,裴文宣再確認瞭一遍:“能決定五品以上官員任職的人員,你都沒有接觸過?”
“沒有。”李蓉確定道,“你如今資歷升得太高太快,我也怕陛下猜忌。”
裴文宣靜默不言,李蓉給裴文宣倒茶:“如今可以確定,是有人要害你。隻是我不明白,如果是害你,直接讓你不進吏部就好瞭,為何要如此大費周章,把你推到吏部侍郎的位置上去?”
裴文宣垂著眼眸,李蓉緩慢道:“他們就不怕弄巧成拙,真讓你把吏部侍郎給當瞭?”
“賭註下得越大,贏之後的回報就越大。”裴文宣思索著,低低出聲,“看來這背後的人,想要的,已經不僅僅是我不升遷就可以瞭。”
“那他們想要什麼?”
李蓉轉眼看向裴文宣,裴文宣低笑出聲,抬眸對上李蓉的目光,似如狐貍一般似笑非笑道:“那就取決於,出手的是誰瞭。”
“你覺得出手的是誰?”
李蓉皺起眉頭,她心裡已經有瞭大概的人選,隻是還需要驗證,可聽裴文宣的意思,他心中的人選,似乎不止一個。
裴文宣笑著沒有回話,往床頭邊上輕輕一靠,閉上眼睛,休息著道:“等今晚上各方打探的消息回來,就知道是誰瞭。”
李蓉沒說話,她註視著裴文宣,哪怕是這樣的逆境之下,裴文宣也絲毫沒有動怒,反而有種棋逢對手的從容感,整個人輕輕靠在床頭,仿佛是靜聽風雨一般的閑適。
昨夜他輾轉難眠,等事情出瞭,他反而就安定瞭。
怕的不是出事,怕的是不知道出瞭什麼事。
如今對方一出手,裴文宣心中有瞭底,反而不慌瞭。
李蓉見他氣定神閑,知他是心裡有瞭定數,她緩瞭片刻,猶豫著道:“這件事是我沒辦好。”
裴文宣聽她的話,頗有些詫異,他睜開眼,就見李蓉低著頭,垂著眼眸,認真許諾:“我會負責,你不必擔心。”
聽到這話,裴文宣笑出聲來,李蓉皺眉抬眼:“你笑什麼?”
“殿下,對方以暗打明,今日就算是換我來操辦此事,也不會比殿下做得更好。殿下何必自責?”
“我若能更小心一些……”
“小心什麼呢?”裴文宣笑著看她,“能做的我們已經做瞭,我們畢竟不是老天爺,事事都能料到,他們要主動出手,我們也攔不住他們。”
李蓉沒說話,她腦海裡不斷回顧著,如果這一件事能夠重來,她能提前在什麼地方下手把這件事處理幹凈。
裴文宣見她自惱,他嘆息著搖頭,伸出手去將人抱在瞭懷裡,寬慰出聲:“我的殿下呀,您就別不高興瞭,您本來就對不起我,現下還不開心要我哄你,不是更對不起我瞭嗎?”
李蓉身體一僵,裴文宣放開她,用手抬起她下巴,笑瞇瞇道:“笑一個。”
李蓉勉強笑瞭笑,裴文宣見她還是不高興,他想瞭想:“還是覺得對不起我?”
李蓉沒回答她,她收斂瞭情緒,起身道:“你若沒事,就先回去吧,把各處消息打聽清楚,再……”
話沒說完,李蓉便被裴文宣一把拉住手,將她整個人往後一拽,便落到瞭他懷裡,而後他便捏瞭她的下巴,低頭吻瞭下來。
李蓉稍稍一掙,就覺這個人長驅直入,她心跳有些快,這裡是朝堂用來安置特殊情況臣子的偏殿,又不是在公主府,萬一被人看到……
好像也沒什麼。
雖是這麼說,可李蓉還是不由自主覺得緊張,這種緊張讓她幾乎忘瞭之前的情緒,但很快,她就連緊張都忘瞭。
裴文宣感覺她整個人放松下來,他終於才停住,他抱著她,兩個人什麼話都沒說,裴文宣將下巴放在她的肩上,好久後,他才緩過來,低啞著嗓音,慢慢道:“我知道,你這個人賬算得清楚,可是蓉蓉。”
“一筆一筆賬算清楚,那是盟友,我是你丈夫。”
李蓉沒說話,可裴文宣像是住在她心裡一樣,他好像什麼都知道:“你要是覺得對不住我,”說著,他用手指挑瞭她下巴:“多給我親幾口?”李蓉看著他,裴文宣面上帶著笑,似乎真的完全不在意這點事,李蓉靜默不動,瞧瞭他許久,裴文宣以為她不會再說什麼,正打算起身,就看李蓉突然伸出手來,捧著他的臉,像一個孩子一般,從額頭到臉頰到鼻子到嘴,惡狠狠親瞭幾口。
這種親法把裴文宣親得笑起來,李蓉親完最後一口,站起身來,睥睨著裴文宣道:“這幾口是我瞧你好看賞你的,他們今日既然送你到吏部侍郎的位置上,我也不好拂瞭他們的好意。”
“別躺著瞭,”李蓉抬手用扇子敲在裴文宣腿上,“起來,回傢,搞清楚怎麼回事,看我怎麼收拾他們。”
裴文宣假作被打疼瞭,“哎喲”叫瞭一聲,隨後捂著臀起身來,哀怨道:“殿下,你把我打疼瞭。”
李蓉冷冷瞧他一眼:“我打的是腿。”
說著,李蓉抬起手,裴文宣低頭看過去:“殿下?”
“不是疼瞭嗎?”李蓉面無表情,“走不動就扶著。”
“多謝殿下體貼。”裴文宣沒有半點推辭,伸手就拉上李蓉的手,由李蓉扶著走瞭出去。
兩人走出偏殿,正好也是下朝的時候,大臣陸陸續續從大殿出來,許多人見到裴文宣,就上來給裴文宣賀喜。裴文宣哪裡在這時候接這些賀喜之聲?
如今不過是名單初定,要等三月沒有人提出異議,才會確定下來,然後開始辦理調任的各項手續。
可如今擺明有人設坑,這三個月要沒人提出異議才是見鬼。
所以裴文宣也隻是寒暄而過,謙虛道:“如今隻是個名單,下官資歷淺薄,怕是擔不得大任。”
熟悉的官員都打過招呼後,李蓉便扶著裴文宣走出廣場,剛到宮門前,就看見也正準備離開的蘇容卿。
蘇容卿察覺兩人攙扶而來,便看瞭過來,裴文宣一見蘇容卿看過來,趕緊整個人往李蓉身上靠瞭過去,李蓉皺起眉頭,抬眼道:“你怎麼瞭?殘瞭嗎?”
“啊,”裴文宣抬起手捂住額頭,“我頭暈。”
“又暈瞭?”李蓉有些緊張,裴文宣低著頭:“走吧走吧,趕緊回傢。”
蘇容卿站在遠處馬車上,看著互相依偎著的兩個人,許久後,他掀瞭簾子,坐進瞭馬車。
李蓉和裴文宣回瞭公主府,李蓉提前讓人去找瞭劉春航,兩人剛回府,就看劉春航已經等在大堂,見李蓉進來,他直接跪瞭下來,慌忙道:“殿下。”
“就這麼跪瞭?”
李蓉笑起來:“你也知道你做什麼瞭?”
劉春航不敢答話,李蓉和裴文宣一起落座,看著跪在地上的劉航春,李蓉端起杯子,慢悠悠道:“你做瞭什麼,說吧。”
吏部侍郎這個位置,比劉春航的位置還要高出許多,這件事按理和劉春航應當沒什麼關系,但才把人叫過來就跪瞭,李蓉便知他一定做瞭什麼。
劉春航顫抖著跪在李蓉跟前,額頭上有冷汗冒出來,著急道:“殿下,昨夜有人拿瞭五品以上吏部調任的名單來給下官,要求下官將裴大人的名字從考功主事上撤瞭。微臣本不敢違背殿下旨意,但對方說這是為瞭駙馬好,微臣以為,如果駙馬能當任吏部侍郎,肯定是比當考功主事要好的。加上五品以上的名單會提前呈給聖上,聖上先看瞭駙馬是吏部侍郎的候選人,再看下官擬的名單,怕是會認為下官做事不周,故而……”
“你就把駙馬的名字從考功主事上刪瞭。”
李蓉輕輕一笑:“這是好事啊,駙馬當上吏部侍郎瞭,你這麼害怕做什麼呢?”
劉春航不敢答話,李蓉低頭撥弄著茶碗,慢悠悠開口:“找你的人是誰,他們又是怎麼說的?”
“找……找我的人,是華樂殿下。”
聽到這名字,李蓉就停住瞭動作,劉春航大著膽子,艱難開口:“華樂殿下說,柔妃娘娘想讓一個人擔任考功主事的位置,讓我安排。下官不敢應下,便告知華樂殿下,考功主事已經定瞭下來,她問我是誰,下官告知瞭華樂殿下,華樂殿下便將駙馬已經被定為吏部侍郎的事告知瞭微臣。”
“下官其實也知道事有蹊蹺,”劉春航整個人都在發抖,“可是駙馬既然已經定為瞭吏部侍郎,下官再強留也沒有用,讓駙馬同時出現在兩份名單上,反而是奇怪之事。所以下官就按照華樂殿下的安排……”
“安排瞭她的人。”
裴文宣聲音響起來,劉春航急道:“沒有沒有,駙馬這就冤枉下官瞭。下官雖然刪瞭駙馬的名字,但也隻是把原來的名字填瞭上去,華樂殿下與公主的關系下官清楚,公主手握督查司,借下官十個膽子,下官也不敢幫華樂殿下和公主對著幹啊。”
“所以,你就刪瞭駙馬的名字。”“對,”劉春航急道,“下官隻做瞭這一件事。今日就聽聞駙馬在朝堂上暈瞭。大臣都紛紛傳言駙馬是太過驚喜,可下官心裡卻清楚,怕是下官做錯瞭事,還請殿下恕罪,駙馬恕罪!”
劉春航急急磕著頭,李蓉嘆瞭口氣,揮瞭揮手,有些無奈道:“起吧,你先退下吧。”
劉春航聽到這話,舒瞭口氣,他恭敬行禮後,正要離開,就聽李蓉低聲道:“事兒既然沒辦成,就將錢送回來吧。很快會有震蕩,劉大人怕是跑不瞭,若有瞭意外,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劉大人還是要想清楚。”
“殿下放心。”劉春航聽明白李蓉的意思,他恭敬道,“下官心裡清楚。”
“去吧。”
李蓉說完之後,劉春航便退瞭下去。
等劉春航走後,李蓉抬眼,看向對面正在思索著的裴文宣:“你心裡可有數瞭?”
裴文宣聽瞭,抬眼輕笑:“殿下覺得是誰?”
“如今看來,柔妃必然是參與的,隻是她想做什麼?”
李蓉思索著:“她怕我和你勢力越來越大,以後幫助川兒,我能理解。所以她阻撓你進吏部,我也能想明白。可是她現在讓你當吏部侍郎,圖什麼?”
“我當瞭吏部侍郎,殿下想,會發生什麼?”
裴文宣提瞭棋子,輕輕放在棋盤上,李蓉明白,裴文宣是讓她推導下去,會發生什麼。
“大臣不會同意,會聯名上書,你也當不瞭。”
李蓉下瞭棋子:“意義何在?”
“陛下會如何想這件事呢?”
裴文宣繼續落棋子,神色從容,李蓉低聲道:“會想,你野心太過,想一步登天。”
“我本是陛下一把刀,完全仰仗陛下,如今卻能直接安排成為吏部侍郎,怎麼做到?”
“是我,”李蓉將棋子扣下,冷瞭神色,“是我幫你。”
“殿下能如此輕而易舉,把自己丈夫連越六級安排一個吏部侍郎,哪裡來的能力?”
“要麼,靠太子殿下,”李蓉握著棋子,抬眼看向裴文宣,“要麼,督查司的權力,已經可以威懾朝臣。”
“殿下還記得,陛下為什麼允許殿下建立督查司嗎?”
“他想要用我的身份和能力,制衡世傢。我和世傢政權,他漁翁得利。”
“上一世,督查司是由柔妃掌管,柔妃借此最終將太子殿下送入牢獄。如今陛下難道就沒有這個心思瞭嗎?”
裴文宣輕輕一笑:“他不過是將督查司交給殿下,想把殿下當一隻孵蛋的母雞,蛋孵好瞭,就得把小雞交給別人瞭。一個能威脅群臣,替自己丈夫謀求六品官位的督查司,陛下看著,您說,這是不是一隻孵化出來的小雞瞭呢?”
李蓉不說話,沉默片刻後,她將棋子扔進棋盒,站瞭起來。
“我得進宮一趟。”
裴文宣沒有抬頭,盯著棋局,淡道:“殿下慢走。”
李蓉直接離開,裴文宣摩挲著手中棋子。
方才他其實有一點沒說。
他們所有的考量,所有的角度,所有的決定,都是基於他們早已經預知未來,所以反過來推現在的人在想什麼。
他們知道皇帝如今是一心一意想要平衡世傢和皇權,不惜代價到可以廢儲。但其實當年所有人,都以為李明隻是太過寵愛柔妃,沒有任何人想到,李明其實早就有心動世傢的根基。
因為世傢與李明千絲萬縷,上官傢沒有人相信,李明居然會想砍瞭自己的舅舅、表兄弟、妻子、乃至兒子。
他們知道未來科舉至關重要,所以一心一意想要去當這一年主管科舉的考功主事。
可現在人是不知道的。
無論是柔妃、皇後、世傢、朝臣,他們都並不知道李明真實的意思。
但如今柔妃出手就安排自己的人去當考功主事,而後提他當吏部侍郎刺激李明,想倒逼李明懷疑李蓉,將督查司交到柔妃手中。
裴文宣看著面前黑白交錯的棋局,他不由得笑起來。
“有意思。”
這背後,到底有多少個執棋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