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利刃

李蓉急急忙忙出瞭公主府, 到瞭門口後, 她便轉過頭來, 壓低瞭聲同侍從道:“你立刻去找上官副司主,讓她立刻去查華樂和柔妃近來接觸過的朝廷大臣的名單, 到底是誰把駙馬名字放到吏部侍郎那裡的,讓她立刻查清楚。”

侍從低聲應下, 李蓉便上瞭馬車,讓馬車領著她往宮裡趕去。

李蓉急急忙忙往宮裡趕時, 柔妃正領著華樂在染指甲。

“裴文宣居然暈過去瞭, ”華樂坐在柔妃旁邊,將手交給丫鬟, 由丫鬟修剪著指甲, 頗有幾分不解道,“當吏部侍郎不好嗎?他這是氣暈瞭,還是高興壞瞭?”

“他若是高興壞瞭, 我可就高興瞭。”柔妃閉著眼,由著侍從替她捶背修指甲,懶洋洋道,“但就怕他是氣暈過去。”

“升官瞭還氣,”華樂皺起眉頭, “這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呢?”柔妃沒有正眼,慢悠悠解釋道,“他要是聰明些,肯定高興不起來。”

“為什麼?”

“他當吏部侍郎, 朝臣不會同意,”柔妃低頭看著手上的指甲被塗上鮮艷的紅色,聲音平穩,“不僅當不上,還會引起陛下懷疑,猜想公主權力有多大。公主權力太大,陛下肯定就要擔心,陛下一擔心,公主的朝堂之路,”柔妃抬眼,輕輕笑起來,“也就走到頭瞭。”

“以進為退,”華樂高興起來,“還是母妃厲害。劉春航那老匹夫,竟然不選母妃選瞭她,簡直是瞎瞭眼!”

“我如今沒有實權,全靠陛下恩寵,”柔妃聽著華樂的話,倒也不生氣,慢悠悠道,“平樂手握督查司,朝臣自然怕她。不過,朝臣怕,”柔妃抬眼,看向華樂,笑瞇瞇道,“你父皇,自然也怕。”

說著,她轉過頭去,看向窗外禦書房的方向:“平樂啊,還是太年輕。”

“父皇也真是,”華樂聽著柔妃的話,泄氣道,“把督查司這麼重要的事交給平樂,卻什麼都不給我。過分。”

柔妃聽著華樂的話,笑著瞧著她,似如看一個長不大的孩子。

“你知道你不如平樂什麼嗎?”

“我不如她?”華樂生氣起來,“我哪裡不如她?”

“平樂這孩子,她想要什麼,她會去爭,會去搶。”柔妃說著,笑瞇瞇瞧著華樂,“她清楚知道,一個女人最重要的,就是握著權力。而你這傻孩子,卻隻想著找個如意郎君。”

“那要權力,也得嫁個有權力的人啊,”華樂說著,湊到柔妃邊上,拉住柔妃的手,撒著嬌道,“就像母妃,嫁給瞭父皇,不就成瞭尊貴的女人瞭嗎?”

“你錯瞭,”柔妃拉開華樂的手,鄭重又溫柔道,“你要記得,你的權力,是你搶回來的。男人隻是你的手段,”柔妃聲音越發溫柔,“卻從不該是你的目的。”

“我才不信呢。”華樂扭過頭去,驕傲道,“父皇最疼您瞭,要不是有上官傢壓著,您早就是皇後瞭。”

柔妃聽著華樂的話,低頭笑瞭笑,隻說瞭聲:“傻孩子。”

隨後便轉過頭去,將目光移向庭院中生機勃勃的野草。

春日來瞭,草木都旺盛起來,從明樂宮到禦書房,草木皆為一派欣欣向榮之相。

李明看著跪在地上的王厚文,在大殿裡走來走去,他想罵人,又覺得太掉王厚文的顏面,王厚文畢竟是老臣,他得給這個面子。

“裴文宣是什麼資歷,你也敢把他往吏部侍郎的位置上放?”

李明心裡一口悶氣,他盯著王厚文:“這麼重要的位置,你放個平庸之輩,朕都不過問你,你吏部的事,我一向相信,你有分寸。可如今你什麼意思?裴文宣一個黃毛小兒!”李明大喝出聲,“你也敢往吏部侍郎的位置上放?!”

“裴禦史雖然年紀小,”王厚文似乎有些忐忑,猶豫著誇贊道,“但他畢竟是公主駙馬,公主……”

“公主又怎麼瞭?!”

李明大吼出聲:“公主就能越過王法,越過朝綱,越過朕瞭嗎?!我就問你,他裴文宣憑什麼當吏部侍郎?憑什麼?!”

李明剛剛吼完,就聽外面傳來通報聲,說是李蓉來瞭。

李明抬起頭,喝瞭聲:“不見!”

說完之後,他見太監匆匆下去,又叫住太監:“算瞭,”李明糾結道,“你把人帶進來。”

說著,李明低頭看向王厚文,揮瞭揮手,無奈道:“木已成舟,你先下去吧,自己反思一下,剩下的事,我讓人查清。”

“謝陛下。”

王厚文恭敬行禮,便站起身來,退瞭下去。

李蓉在門口站瞭一會兒,思索著等一下見李明,該如何說。

吏部侍郎這個位置留不得,可是她若不留,裴文宣錯過瞭調任的時間,吏部侍郎當不瞭,其他位置也去不瞭。再調任,就隻能等明年。

最重要的是,無法調任,今年的科舉就徹底錯過瞭。再等一次龍虎榜,怕隻能下輩子瞭。

她得保住裴文宣吏部侍郎的位置,可她若是不放這個位置,李明必然猜忌她。

柔妃現下的盤算,怕就是要她進退兩難。要麼讓李明猜忌,要麼就放棄裴文宣升遷。她若順著柔妃的思路去,橫豎都是她吃虧。所以如今她最好的方式,便是以情動人,圍魏救趙。

柔妃讓李明看到的是她私下活動大臣,替裴文宣謀求官位。那她就直接應下這件事來,再告上柔妃一狀。

她勾結群臣,和柔妃勾結世傢。

李蓉冷笑起來,她倒要看看,李明覺得這兩者,哪個嚴重一些。

李蓉正思量著,就見王厚文走瞭出來。

到瞭門口後,王厚文朝著李蓉恭敬行瞭個禮,李蓉板著臉,見王厚文行禮,她冷著聲道:“王尚書三品尚書,朝中老臣,這個禮,我受不起。”

“尚書又如何呢?”王厚文嘆瞭口氣,“謝蘭清刑部尚書,謝傢傢主,殿下不也說扳倒就扳倒嗎?”

李蓉聽著這話,抬起頭來,冷眼盯著王厚文。

王厚文輕輕一笑,拱手道:“殿下,微臣告退。”

說完,王厚文便轉過身,徑直走瞭下去。

李蓉進瞭禦書房,恭敬行禮,李明冷著臉,讓她站起身來,冷著聲道:“你現下來做什麼?”

說著,李明氣不打一處來:“裴文宣官職已經定瞭,你還有什麼不滿意?”

“兒臣就是為此事而來。”

李蓉慌忙又跪瞭下去:“兒臣懇請父皇,另擇吏部侍郎人選!”

李明聽到這話,神情緩瞭緩:“裴文宣當吏部侍郎,是好事,你為什麼要換?”

“父皇,”李蓉急道,“兒臣向父皇直言吧,此次調任,兒臣其實暗中幫瞭裴文宣,偷偷私下運作。”

“我知道。”李明冷笑出聲來,“不然他能當上吏部侍郎?”

“但兒臣所求的位置,並非吏部侍郎。”

李蓉著急抬頭:“父皇,兒臣求的位置,是六品考功主事啊。”

“考功主事,也需要你去求?”

李明皺起眉頭,李蓉一聽這話,就紅瞭眼眶,啞瞭聲音道:“父皇,您有所不知。自從兒臣擔任督查司司主以來,在朝廷得罪之人眾多,因為兒臣的緣故,駙馬做事,舉步維艱。本來按著慣例,他娶瞭兒臣,不管以前是幾品官,都該直升六品官,他在禦史臺打磨瞭一年,又連著幫著兒臣辦瞭幾個大案,於情於理,調任當個考功主事,都該是綽綽有餘。但是因為兒臣的緣故,他被朝廷上下左右為難,哪兒都不肯接受他,可他總不能當一輩子的監察禦史吧?”

“禦史臺不是上官敏之管嗎?”李明敲著桌子,思索著道,“你讓他留在禦史臺,不好?”

“這真是為難之處!”李蓉說著話,便落下淚來,“兒臣查辦瞭多少上官傢的人,您也知道。敏之舅舅恨兒臣連親戚都不放過,處處為難駙馬。但凡有一點辦法,我也不會這麼著急,替他四處活動。禦史臺為難他,其他各部不肯收他,兒臣無奈之下,隻能替他遊走,想求一求各路官員,看他們能不能想點辦法,員外郎夠不上,當個主事也好啊。可那些官員都推三阻四,兒臣……兒臣逼不得已,求瞭人,花瞭大價錢,才終於給駙馬求瞭一個主事的位置。但沒想到,今日大殿之上,他竟然就成吏部侍郎瞭!”

“當瞭吏部侍郎,這還不好?”李明觀察著李蓉的表情,李蓉擦著眼淚:“父皇,兒臣是貪慕權力,可是也深知物極必反的道理,我和文宣都還年輕,他入朝也就一年時間不到,直升吏部侍郎,多少眼睛盯著他?他若真當上這個位置,多少人要記恨他,要說我仗著督查司的權勢給他鋪路。他若沒有才華也就罷瞭,可駙馬明明是個有才之人,要受這種委屈,這哪裡是幫他?這是害他啊!”

李明聽著李蓉的話,皺起眉頭,他沉默瞭許久,才道:“你有難處,怎麼不早些同朕說?”

“兒臣有難處,父皇就沒有瞭嗎?”李蓉控制著自己,低低啜泣,“兒臣建督查司,本就是為瞭給父皇分憂。不能幫父皇也就罷瞭,總不能自己的私事,也要找父皇來操心。這事兒的確是兒臣的錯,兒臣不該私下想著給駙馬找路子,他們不讓他升遷就不讓他升,欺負他就欺負他,別人笑話我,我忍忍就過去瞭。我私下這麼去給他找路子,的確應當受罰,還望父皇如今想想辦法,吏部侍郎這位置,我們真的不敢要。”

說著,李蓉扣頭下去,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李明聽她哭得可憐,又聽她說有人笑她,畢竟是一手帶大的孩子,以前張牙舞爪驕縱傲慢,成瞭今日的樣子,他也有些心疼,於是帶瞭怒意道:“誰敢笑話你?朕倒要聽聽,誰這麼大膽子,連你都敢笑話?”

《長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