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蕭家姐弟來說,接下來的這段日子,真是難得那麼平靜。小三小四小五不用再去「恨」雲飛和阿超,都如釋重負,快樂極了。
這天,雲飛和阿超帶了一輛嶄新的腳踏車,走進蕭家小院。阿超把車子往院內一放,咧著大嘴,向湧到院中來看的五個兄弟姐妹笑。雲飛站在旁邊解釋:
「我一直覺得,你們五個,缺乏一件交通工具!不論到那兒,都是走路,實在有點沒效率,所以,我買了一輛自行車來,你們可以輪流著用,上街買個東西,出門辦點事,就不會那麼不方便了!」
「你又變著花樣給我們送東西來就對了!我不是說過不要這樣子嗎?這自行車好貴,根本是個奢侈品嘛!」雨鳳說。
「食衣住行,它是其中一項,怎麼能算是奢侈品呢?」雲飛辯著。
小三、小四、小五早就跑過去,摸摸這兒,摸摸那兒,對那輛車子興趣濃厚。雨鵑興趣也大極了,走過去按了按車鈴:
「可是,我們五個,沒有一個會騎車啊!」
「那個嗎?包在我身上了!」阿超笑得更開心了。
結果,那天,全體都跑到郊外去學騎車。因為只有一輛車,不能同時學,大家乾脆把風箏也帶去了,算是郊遊。當阿超在教雨鵑騎車的時候,小四和小五就在山坡上搶著放風箏,大家嘻嘻哈哈,笑得好高興。雨鳳和雲飛,好久沒有聽到這樣的笑聲,看到這樣的歡樂的畫面,兩人看著看著,想到這些日子以來,經歷的種種事情,就都覺得已經再世為人了。
雨鵑騎在車上,騎得危危險險,歪歪倒倒,險象環生。阿超努力的當教練,推著車子跑,跑得滿頭大汗,緊緊張張。
「你扶穩了把手,不要搖搖晃晃的,身子要平衡,腳用力踩,對了,對了!越來越好!大有進步!」阿超一面跑著,一面教著。
小三在一邊看,拚命給雨鵑加油:
「努力!努力!騎快一點!快一點!二姐,等你學會了,就輪到我了!阿超,是不是下面就輪到我了?」
「是啊!下面輪到你!」
小四從山坡上回頭大叫:
「不行!下面要先輪到我!我學會了比較有用,每次幫你們跑腿買東西,就不會那麼慢了!」
「我才比較有用,你現在都在上學,跑腿都是我在跑!」小三喊。
阿超扶著車,跑著,喊著:
「沒關係!沒關係!一個一個來,保證全體教會你們……」
正說著,車子到了一個下坡。向下飛快滑去,阿超只得鬆手。
「我鬆手了!你自己控制車子……」阿超喊著。
「什麼?你鬆手了?」雨鵑大叫,回頭看了一眼:「不得了!阿超……阿超……你怎麼能鬆手呢?怎麼辦?怎麼辦……」她尖叫起來。
「扶穩龍頭,踩腳煞車,按手煞車……」阿超大喊著,看看情況不對,又衝上前去追車子。
「腳煞車在那裡?手煞車在那裡?不得了……不得了!阿超……前面有一棵樹呀!樹……樹……樹……」她急著按手煞車,慌亂中按成了車鈴。
「轉開手龍頭!往右轉!往右轉……」阿超急喊。
雨鵑急轉手龍頭,卻偏偏轉成左方,於是車子就一面叮鈴叮鈴的響,一面對著那棵樹筆直的衝過去。
雨鳳、雲飛、小三、小四、小五全都回過頭來,雨鳳驚喊:
「小心呀!雨鵑……」
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候,阿超飛躍上前,一把拉住車子的後座。豈知,車子驟然一停,雨鵑的身子就飛跌出去。阿超拋下車子,騰身而起,竄到車子前方,伸手一接。她不偏不倚,正好滾進他的懷裡,這股衝力,把兩人都撞到地下。他本能的抱緊她,護著她的頭。兩人在斜坡上連續滾了好幾滾,「嗤啦」一聲,阿超的衣袖被荊棘扯破了。總算,兩人停住了,沒有繼續下滑。雨鵑驚魂未定,抬眼一看,和阿超灼灼然的眸子,四目相接,兩人都有一剎那的怔忡。
雨鳳、雲飛、小三、小四、小五全都追了過來。雲飛喊:
「摔著沒有?阿超!你怎麼不照顧好雨鵑?」
「雨鵑?你怎樣?站得起來嗎?」雨鳳跟著喊。
雨鵑這才醒覺,自己還躺在阿超懷裡,急忙跳起來。臉紅了。
「我沒事!我沒事!」她喊著,低頭看阿超:「有沒有撞到你?」
阿超從地上彈了起來。笑著說:
「撞是沒撞到,不過,給樹枝刮了一下!」
「那兒?那兒?給我看看!」雨鵑一看,才發現阿超的袖子扯破了一大片,手臂上刮了一條傷口。
小三跑過來看:
「二姐,你真笨,騎個車,自己摔跤不說,還讓老師受傷!」
「你敢罵我笨,等你自己學的時候就知道了!」雨鵑對小三掀眉瞪眼。
「還真有點笨,我跟你說往右轉,你怎麼偏偏往左轉?」阿超笑著問。
雨鵑瞪大眼睛,也笑著,嚷:
「那麼緊張,那裡還分得清左呀右呀,手煞車,腳煞車的!最氣人的是那棵樹!它居然呆在那兒不動,看到本姑娘來了,聽到車鈴叮叮噹噹響,也不讓讓!」
這一說,大家全都笑開了。
小五一手拖著風箏,一手抱著小兔子,笑得好開心。崇拜的說:
「二姐,你摔得好漂亮,就這樣「咻」的一聲飛出去,好像箭一樣!」
小四不服氣的大聲接口:
「是阿超接得漂亮!先竄過去接車子,再一伸手接人,好像在表演功夫!」
阿超和雨鵑對看一眼,笑了。雨鳳和雲飛對看一眼,也笑了。小三、小四、小五通通都笑了。
雲飛看到大家這麼快樂,這麼溫馨,心裡充滿了安慰和感動。雨鳳也是如此。悄悄的,兩人離開了大伙,走到山林深處。站在綠樹濃蔭下,面對浮雲白日,萬樹千山。兩人都有好深好深的感慨。
「在經過了那麼多災難以後,我簡直不敢相信,會有這樣溫馨的一天!我娘的身體狀況穩住了,我的傷口也完全好了,你對我的恨……」雲飛凝視她:「慢慢的淡了,連雨鵑,似乎都從仇恨中醒過來了。這一切,使我對未來又充滿了希望,你瞧,我們大家不去恨,只去愛,可以過得好快樂,不是嗎?」
雨鳳沈思,似乎沒有雲飛那麼樂觀。
「你不要被雨鵑暫時的平靜騙住,我知道,她最近心情好,是另有原因。」
「什麼原因?」
「你也看到了,你那個弟弟,最近很倒楣!輸了好多錢給鄭老闆和高老闆他們,已經快變成待月樓的散財童子了!只要展夜梟倒楣,雨鵑就會很快樂!但是,她心裡的恨,還是波濤洶湧,不會消失的!」
「雲翔輸了很多嗎?有多少?」雲飛不能不關心。
「我不清楚。他每次好像都是贏小的,輸大的!反正是越賭越大就對了!我想,你家有萬貫家財,才不在乎輸錢,可是,那些數字,常常會嚇壞我!人,真不公平,有人一個晚上,千兒八百的輸,有人辛辛苦苦,一輩子都看不到那麼多錢!」
「他賭那麼大,拿什麼來付呢?我家雖然有錢,什麼開銷都要入帳的,他怎麼報帳呢?」雲飛很驚異。
「那就是你家的事了!好像他一直在欠帳,畫了好多押!」
雲飛想想,有些驚心。再看雨鳳,臨風而立,倩影翩翩,實在不想讓雲翔的話題來破壞這種美好的氣氛,就用力的甩甩頭,把雲翔的影子摔走。
「我們不要管雲翔了,隨他去吧!」他抓住她的手,看進她眼睛深處去。心裡有句話,已經縈繞了好久,不能不說了:「你願不願意離開待月樓?你知道嗎?這種日子對我來說,很痛苦!我每晚看著那些對你垂涎欲滴的男人,心裡七上八下。看著,會嘔。不看,好擔心!這種日子,實在是一種煎熬!」
雨鳳一聽,就激動起來:
「說穿了,你就是很在乎我的職業!其實,你和你的家人一樣,對我們這個工作,是心存輕視的!」
「不是輕視,是心痛!」
「說得好聽,事實上,還是輕視!如果我是個女大夫什麼的,即使也要和男人打交道,你就不會「心痛」了!」
「我承認,我確實不舒服!難道,你認為我應該很坦然嗎?當那個高老闆色迷迷的看著你,當許老闆有事沒事,就去拉拉你的小手,當金銀花要你去應酬這桌,應酬那桌,當客人吵著鬧著要你喝酒……你真認為我應該無動於衷嗎?」
她抬眼,幽幽的看著他。
「我知道,我和你之間,問題還是很多很多,一樣都沒有解決!基本上,我對展家的排斥,並沒有減輕一絲一毫。我和以前一樣堅決,我不會嫁到展家,去做展家的兒媳婦,我爹在天上看著我呢!既然對未來沒把握,我寧願在待月樓自食其力,不願意被你「金屋藏嬌」,我說得夠明白了嗎?」
他震動的盯著她,是的,她說得好明白。「金屋藏嬌」對她來說,比唱曲為生,是更大的辱沒,這就是她自幼承繼的「尊嚴」。他還來不及說什麼,雨鳳又正色的,誠摯的說:
「不過,讓我鄭重的告訴你,我雖然在那個惡劣的環境裡生存著,我仍然潔身自愛,是清清白白,乾乾淨淨的!」
雲飛心中猛然抽痛,他著急的把她的手緊緊一握,拉在胸前。激動的說:
「我不是這個意思,如果我有懷疑這個,讓我被天打雷劈!」
她深深的凝視他:
「我跟你保證,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嫁給了你,我交給你的,一定是個白璧無瑕的身子!」
「雨鳳!」他低喊。
「所以,你不要再挑剔我的職業了,我好無能,除了唱小曲,也不會做別的!」
「我不說了!我再也不說了,我尊重你的意志!但是,你什麼時候才要嫁我呢?嫁了我,就不算被我「金屋藏嬌」了,是不是?」
「你身上的傷口已經好了,我們一家五日,心上的傷口都沒好!直到現在,我們每個人都會從惡夢中驚醒,看到我們渾身著火的爹……請你不要勉強我,給我時間去復元。何況,你的爹娘,也沒準備好接受我!我們雙方,都有太多的阻力……如果你願意等我,你就等,如果你不願意等我,你隨時可以娶別人!」
「你又來了!說這句話,真比拿刀捅我,還讓我痛!」他緊緊的看著她,看得深深切切:「我等!我等!我不再逼你了,能夠有今天,和你這樣愉快的在一起,聽著小三,小四,小五,甚至雨鵑的笑聲……在以前,我連這樣的夢都不敢作!所以,我不該再苛求了,應該全心來珍惜現在所擁有的!」
雨鳳點頭,兩人都深情的看著對方,他輕輕一拉,她就偎進了他的懷裡。他們就這樣靜靜的站著,聽著風聲,聽著鳥嗚。野地裡有一棵「七里香」,散發著清幽幽的香氣,空氣裡蕩漾著醉人的秋意,他們不由自主,就覺得醺然如醉了。
那天,大家都玩得好開心,笑得好過癮,學騎車學得個個興高采烈。
學完了騎車,回到蕭家小屋,雨鵑不由分說,就把阿超拉到裡間房的通鋪上,忙著幫他上藥。阿超褪下了衣袖,坐在那兒,好不自然,手腳都不知道往那兒放。雨鵑上藥,小三、小四、小五全圍在旁邊幫忙。房間太小,人擠不下,雨鳳和雲飛站在通外間屋的門口,笑嘻嘻的看著這一幕。小五不住口的吹著傷口,心痛的喊:
「阿超大哥,我幫你吹吹,就不痛了,我知道上藥好痛!」
「二姐,你給他上什麼藥?」小三問。
「這個嗎?是上次醫院給小五治燙傷的藥,剩下好多,還沒用完!」
小四很懷疑,眼睛一瞪:
「治燙傷的藥?二姐,你不如拿紅藥水給他擦擦就算了!這燙傷藥可以治傷口嗎?不要越治越糟啊!」
阿超笑嘻嘻的說:
「只要不用毒老鼠的藥,什麼藥都沒關係!其實,我這一點點擦傷,根本就不用上藥,你們實在太小題大作了!」說著,就要穿衣服。
雨鵑把他的身子,用力拉下來:
「你別動,衣服也脫下來,我幫你縫縫!」
「那怎麼敢當!」
「什麼敢當不敢當的!說這種見外的話!喂喂,你可不可以不要動,讓我把藥上完呢?」她忽然發現什麼,看著阿超的肩膀:「你肩膀上這個疤是怎麼弄的?不是上次被展夜梟打的,這像是個舊傷痕了!」
「那個啊?小時候去山裡砍柴,被野狼咬了一口!」阿超毫不在意的說。
「真的還是假的?」雨鵑瞪大眼睛問。
「野狼啊?你跟野狼打架嗎?」小三驚喊。
「野狼長什麼樣子?」小五問。
「它咬你,那你怎麼辦呢?」小四急問。
「它咬我,我咬它!」
「真的還是假的?」雨鵑又問。
小三、小四、小五的眼睛都張得骨溜滾圓,不敢相信的看著他。
※※※
「是真的!當時我只有八歲,跟小五差不多大,跟著我叔叔過日子,嬸嬸一天到晚讓我做苦差事,冬天,下大雪,要我去山裡砍柴,結果就遇到了這匹狼!」他掙開雨鵑上藥的手,比手畫腳的說了起來:「它對我這樣撲過來,我眼睛一花,看都沒看清楚,就被它一口咬在肩上,我一痛,當時什麼都顧不得了,張開嘴,也給它一口,也沒弄清楚是咬在它那裡,反正是咬了一嘴的毛就對了!誰知,那隻狼居然給我咬痛了,鬆了口噢噢叫,我慌忙抓起身邊的柴火,沒頭沒腦的就給了它一陣亂打,打得它逃之夭夭了!」
小三、小四、小五聽得都發呆了。
「哇!你好勇敢!」小五叫。
「簡直太神勇了!」小四叫。
站在門邊的雲飛笑了。
「好極了,你們大家愛聽故事,就讓阿超把他身上每個傷痕的故事都講一遍,管保讓你們聽不完!而且,每一個都很精彩!」
「好啊!好啊!阿超大哥,你講給我們聽!我最愛聽故事!」小五拍手。
雨鵑凝視阿超,眼光裡盛滿了憐恤:
「你身上有好多傷痕嗎?在那裡?給我看!」她不由分說,就去脫他的上衣。
阿超大窘。急忙扯住衣服,不讓她看。著急的喊:
「雨鵑姑娘,別看了,幾個傷疤有什麼好看的?」
雨鵑抬眼看他,眼光幽柔:
「阿超,我跟你說,以後,你可不可以把對我的稱呼省兩個字?每次叫四個字,羅不囉嗦呢?我的名字只有兩個字,你偏要叫得那麼複雜!」
阿超一楞:
「什麼四個字?兩個字的?」他糊里糊塗的問。
「叫雨鵑就夠了!姑娘兩個字可以省了!」雨鵑大聲說。
阿超楞了楞,抬眼看雨鵑,眼神裡有懷疑,有驚喜,有不信,有震動……雨鵑迎視著他,被他這樣的眼光攪得耳熱心跳了。
門口的雨鳳,看看雲飛,眼中,閃耀著意外之喜。
接下來,日子幾乎是「甜蜜」的流逝。
秋天的時候,蕭家五個姐弟,都學會了騎車,人人都是騎車的高手。以前,大家駕著馬車出遊,現在,常常分騎三輛自行車,大的載小的,跑遍了桐城的山前水畔。
這晚,姐妹倆從待月樓回到家裡。兩人換了睡衣,上了床。雨鵑嘴裡,一直不自禁的哼著歌。
「雨鵑,你最近好開心,是不是?」雨鳳忍不住問。
「是呀!」雨鵑興高采烈的看雨鳳:「我告訴你一件事,鄭老闆說,展家在大廟口的那家當,已經轉手了!」
「誰說的?是鄭老闆嗎?是來的?」
「大概不完全是贏來的,他們商場的事,我搞不清楚!但是,鄭老闆確實在削弱「南邊」的勢力!我已經有一點明白鄭老闆的做法了,他要一點一滴的,把南邊給蠶食掉!再過幾年,大概就沒有「展城南」了!」
「你的高興,就只為了展夜梟的倒楣嗎?」
「是呀!他每次大輸,我都想去放鞭炮!」
「有沒有其他原因呢?我覺得,可能還有其他原因,你自己都不知道!」
「有什麼其他原因?」
雨鳳看了她一眼:
「雨鵑,我好喜歡最近的你!」
「哦?最近的我有什麼不同嗎?」
「好多不同!你快樂,你愛笑,你不生氣,你對每個人都好……自從爹去世以後,這段時間,你是最「正常」的!你不知道,這樣一個快樂的你,讓我們每一個人都好快樂!原來,快樂或者是悲哀,都有傳染性!」
「是嗎?」
「是!最主要的.是你最近不說「報仇」兩個字了!」
雨鵑沈思不語。
「你看!我以前就說過,如果我們可以擺脫仇恨,說不定我們可以活得比較快樂!現在就證實了我這句話!」
雨鵑倒上枕頭,睜大眼,看著天花板。兩鳳低下頭,深深的看她:
「實在忍不住想問你一句話,你心裡是不是喜歡了一個人?」
「誰?」雨鵑裝糊塗。
「我也不知道,我要你告訴我!」
「那有什麼人?」雨鵑逃避的說,打個哈欠,翻身滾向床裡:「好困!我要睡覺了!」她把眼睛閉上了。
雨鳳推著她。
「不許睡!不許睡!」她伸手呵她的癢:「起來!起來!人家有心事都告訴你!你就藏著不說!起來!我鬧得你不能睡!」
雨鵑怕癢,滿床亂滾,笑得格格格格的。她被呵急了,反手也來呵雨鳳的癢。姐妹兩人就開始了一場「呵癢大戰」,兩人都笑得喘不過氣來,把一張床壓得吱吱軋軋。好半天,兩人才停了手,彼此互看,都感到一份失落已久的溫馨。雨鵑不禁歎口氣,低低的說:
「我不知道我心裡有什麼人,只覺得有種滿足,有種快樂,是好久好久都沒有的,我不得不承認了你的看法,愛,確實比恨快樂!」
※※※
雨鳳微笑,太高興了。心裡,竟然萌生出一種朦朧的幸福感來。
天氣慚慚涼了,這天,雨鵑騎著自行車,去買衣料。家裡五個人,都需要準備冬衣了。她走進一家綢緞莊,把腳踏車停在門口。挑好了衣料。
「這個料子給我九尺!那塊白色的給我五尺!」
「是!」老闆介紹:「這塊新到的織錦緞,要不要?花色好,顏色多,是今年最流行的料子,你摸摸看!感覺就不一樣!」
雨鵑看著,心裡好喜歡,低頭看看錢袋,就猶豫起來:
「好看是好看,就是太貴了,算了吧!」
一個聲音忽然在她身後響起:
「老魏!給她一丈二,是我送的!」
雨鵑一回頭,就看到雲翔挺立在門口,正對她笑嘻嘻的看著。她一驚,喊:
「誰要你送!我自己買!」
「到展家的店裡來買東西,給我碰到了,就沒辦法收錢了!」雲翔笑著說。
「這是你家的店?」
「是啊!」
雨鵑把所有的綢緞,往桌上一扔,掉頭就走。
「不買了!」
她去推車子,還沒上車,雲翔追了過來。
「怎麼?每天晚上在待月樓見面,你都有說有笑,這會兒,你又變得不理人了?難道,我們之間的仇恨,到現在都還沒消嗎?你要記多久呢?」
「記一輩子!消不了的!」
「別忘了,我們還有一吻之情啊!」雲翔嘻皮笑臉。
雨鵑臉色一板,心中有氣:
「那個啊!不代表什麼!」
「什麼叫作「不代表什麼」?對我而言,代表的事情可多了!」
「代表什麼?」
「代表你在我身上,用盡心機!為了想報仇,無所不用其極,連「美人計」都施出來了!」
「你知道自己有幾兩重就好了!如果誤以為我對你有意思,那我才要嘔死!」
「可是,自從那天起,說實話,我對你還真的唸唸難忘!就連你編著歌詞罵我,我聽起來,都有一股「打情罵俏」的味道!」
「是嗎?所有的「賤骨頭」,都是這樣!」
「奇怪,你們姐妹兩個,都會用各種希奇古怪的方法罵人!」
「反正是「打情罵俏」,你盡量去享受吧!」雨鵑說完,準備上車。
※※※
「你要去那裡?」他一攔。
「你管我去那裡?」
他不懷好意的笑:
「我要管!我已經跟了你老半天了,就是想把那天那個「荒郊野外」的遊戲玩完,我們找個地方繼續玩去!你要報仇,歡迎來報!」
雨鵑扶住車子,往旁邊一退:
「今天本姑娘不想玩!」
「今天本少爺就想玩!」雲翔往她面前一檔。
雨鵑往左,雲翔往左,雨鵑往右,雲翔往右,雨鵑倒退,雲翔跟進。雨鵑始終無法上車。她發現有點麻煩,就站定了,對他展開一個非常動人的笑。
「你家有嬌妻,你不在家裡守著你那個得來不易的老婆,每天晚上在待月樓混,白天還到外面閒逛,你就不怕你那個老婆「舊情復燃」嗎?」
雲翔大驚失色,雨鵑這幾句話,可歪打正著,刺中了他心裡最大的隱痛。他的臉色倏然變白:
「你說什麼?誰在你面前多嘴了?那個偽君子是嗎?他說些什麼?」他對她一吼:「他怎麼說的?」
她知道刺到他了,不禁得意起來。
「慕白嗎?他才不會去說這些無聊的事呢!不過,整個桐城,誰不知道你展二少爺的故事呢?誰不知道你娶了紀天堯的妹妹,這個妹妹,心裡的情哥哥,可不是你喲!」
「是誰這樣胡說八道,我宰了他!」他咬牙切齒。
「你要誰宰誰?宰全桐城的人嗎?別說笑話了!反正,美人不是已經到手了嗎?」她眼珠一轉,再接了幾句話:「小心小心啊!那個「情哥哥」可比你有格調多了!只怕流水無情,落花還是有意啊!」
雨鵑這幾句話,可把他刺得天旋地轉,頭昏眼花。尤其,她用了「格調」兩個字,竟和天虹批評他的話一模一樣,他就更加疑心生暗鬼,怒氣騰騰了。他咆哮起來:
「誰說我沒格調?」
「你本來就沒格調!這樣攔著我的路,就是沒格調!其實,你大可做得有格調一點,你就是不會!」
「什麼意思?」
「征服我!」
「什麼?」
雨鵑瞪著他,鄭重的說:
「你毀了我的家,害死我的爹,我恨你恨入骨髓,這一點,我相信是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如果你有種,征服我!讓我的恨化為愛,讓我誠心誠意為你付出!那麼,你才是一個真正的男子漢!」
雲翔死瞪著她,打鼻子裡哼了一聲,不住搖頭:
「那種「征服」,我沒什麼把握,你太難纏!而且,你這種「激將法」對我沒什麼大用,既然說我沒格調,就沒格調!我今天跟你耗上了!」
雨鵑發現情況不妙了,推著車子,不動聲色的往人多的地方走。雲翔一步一趨,緊跟過去。走到了人群之中,她忽然放聲大叫:
「救命啊!有小偷!有強盜!搶我的錢袋呀!救命啊……」
街上熙來攘往的人群都驚動了,就有一大群人奔過來支援,叫著:
「那裡?小偷在那裡?」
雨鵑對雲翔一指:
「就是他!就是他!」
路人全都圍過去,有的喊打,有的喊捉賊,雲翔立刻陷入重圍,脫身不得。雨鵑乘亂,騎上腳踏車,飛馳而去。
雲翔陷在人群中,跟路人糾纏不清。急呼:
「我不是小偷,我不是賊!你們看看清楚,我像是賊嗎?」
路人七嘴八舌喊:
「那可說不定!搜搜看,有沒有偷了什麼!別給他逃了……」
雲翔伸長脖子,眼見雨鵑脫身而去,恨得咬牙切齒,跺腳揮拳。
雨鵑擺脫了雲翔的糾纏,生怕他追過來,拚命踩著腳踏車,逃回家裡。車子衝進小四合院,才發現家裡有客人。
原來,這天,夢嫻和齊媽出門去上香,上完了香,時辰還早,夢嫻心裡一直有個念頭,壓抑好久了。這時候,心血來潮,怎麼都壓抑不住了。就帶著齊媽,找到了蕭家小院,成了蕭家的不速之客。
夢嫻和齊媽敲門的時候,雨鳳正在教小三彈月琴。聽到門聲,她抱著月琴去開門。門一開,雍容華貴的夢嫻和慈祥溫和的齊媽,就出現在她眼前。
「請問,你是不是蕭雨鳳蕭姑娘?」夢嫻凝視著雨鳳問,看到雨鳳明艷照人,心裡已經有了
雨鳳又驚奇又困惑,急忙回答:
「我就是!你們是……」
「我是齊媽……」齊媽連忙介紹:「這是我們家太太!」
「我是雲飛的娘!」夢嫻溫柔的接口。
雨鳳手裡的月琴,「叮咚」一聲,掉到地上去了。
接著,雨鳳好慌亂,小三和小五,知道這是「慕白大哥」的娘,也跟著雨鳳忙忙亂亂。雨鳳把夢嫻和齊媽迎進房裡,侍候坐定,就去倒茶倒水。小三端著一盤花生,小五端著一盤瓜子出來。雨鳳緊緊張張的把茶奉上,再把瓜子花生挪到兩人面前。勉強的笑著說:
「家裡沒什麼東西好待客,吃點瓜子吧!」回頭看小三,小五:「過來,喊伯母呀!」又對夢嫻解釋:「這是小三和小五,小四上學去了!」
小三帶著小五,恭恭敬敬的一鞠躬。
「兩位伯母好!」
「好好好!好乖巧的兩個孩子,長得這麼白白淨淨,真是漂亮!」夢嫻說。
小五看到夢嫻慈祥,忍不住親切的說:
「我很醜,我頭上有個疤,是被火燒的!」她拂起劉海給夢嫻齊媽看。
雨鳳趕緊說明:
「她從小就是我爹的寶貝,爹常說,她是我們家最漂亮的女兒。寄傲山莊火燒那晚,她陷在火裡,受了傷。額上留了疤,她就耿耿於懷。我想,這個疤在她心裡烙下的傷痕,更大過表面的傷痕!」
夢嫻聽雨鳳談吐不凡,氣質高雅,不禁深深凝視她。心裡,就有些歡喜起來。
齊媽忍不住憐愛的看小五,用手梳梳她的劉海,安慰著:
「不醜!不醜!根本看不出來,你知道,就連如來佛額上,還有個包呢!對了……你那個小兔兒怎麼樣?」
「每天我都帶它睡覺,因為它有的時候會做惡夢!我要陪著才行!」
雨鳳對齊媽感激至深的看了一眼:
「謝謝你!那個小兔兒,讓你費心了!」
「那兒的話?喜歡,我再做別的!」齊媽慌忙說。
雨鳳知道夢嫻一定是有備而來,有話要說,就轉頭對小三說:
「小三,你帶小五去外面玩,讓大姐和伯母說說話!」
小三就牽著小五出去了。
雨鳳抬頭看著夢嫻,定了定心,最初的緊張,已經消除了大半。
「前一陣子,聽慕白說,伯母的身體不大好,現在,都復元了嗎?」
夢嫻聽到「慕白」二字,微微一楞,更深刻的看她:
「我的身子沒什麼,人老了,總有些病病痛痛。倒是,和你家小五一樣,心裡總烙著一個疙瘩,時時刻刻都放不下,所以,今天就這樣冒冒失失的來了!」她頓了頓,直率的問:「我剛剛聽到你喊雲飛為「慕白」?」
雨鳳立即武裝起來,接口說:
「他的名字沒有關係,是不是?就像小三,小四,小五,我爹都給他們取了名字,我們還是叫他們小三小四小五。」
夢嫻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忽然問:
「你真的愛他嗎?真的要跟他過一輩子嗎?」
雨鳳一驚,沒料到夢嫻這樣直接的問出來,整個人都怔了。
「我可能問得太直率了,可是,對一個親娘來說,這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不問清楚,我夜裡連覺都睡不著!最近一病,人就更加脆弱了!好想瞭解雲飛的事,好想幫助他!生怕許多事,現在不做,將來就晚了。你可以很坦白的回答我,這兒,就我們三個,沒有什麼不能說的!」夢嫻真誠的說著。
雨鳳抬頭直視著夢嫻,深吸口氣:
「伯母,我真的愛他,我很想跟他過一輩子!如果人不止一生,我甚至願意跟他共度來生!」
夢嫻震撼極了,看著雨鳳。只見她冰肌玉膚,明眸皓齒。眼睛,是兩潭深不可測的深泓,唇邊,是無盡無盡的溫柔。夢嫻心裡,就湧上了無法遏止的欣喜。
「雨鳳啊,這話你說出口了,我的心也定了!可是,當你愛一個人的時候,你一定要愛他所有的一切!你不能只愛他某一部份,而去恨他另一部份,那樣,你會好痛苦,他也會好痛苦!」
「我知道!所以,有的時候,我寧願我們兩個都很勇敢,可以拔慧劍,斬情絲!」雨鳳苦惱的說。
「你的意思是……」夢嫻不解。
「我不會進展家的大門!他對我而言,姓蘇,不姓展!」雨鳳衝口而出。
「那麼,如果你們結婚了,我是你的蘇伯母嗎?你們將來生了孩子,姓蘇嗎?孩子不叫我奶奶,不明艷望爺爺嗎?你們家裡供的確宗牌位,是蘇某某人嗎?清明節的時候,你們去給不存在的蘇傢俱墳掃墓嗎?」
一連串的問題,把雨鳳問倒了。她睜大眼睛,愕然著。
「你看,現實就是現實,跟想像完全不一樣。雲飛有根有家,不是一個從空中變出來的人物,他擺脫不掉「展」家的印記,永遠永遠擺脫不掉!他有爹有娘,還有一個讓所有人頭痛的弟弟!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都是他生命的一部份,你無法把他切成好幾片,選擇你要的,排除你不要的!」
雨鳳猛的站起來,臉色蒼白:
「伯母,我懂了!你的意思是……要我離開慕白?」
夢嫻也站起身來,誠摯的說:
「聽我說!我不是來拆散你們的!你誤會了!我本來只是想看看你,看看這個捅了雲飛一刀,卻仍然讓雲飛愛得神魂顛倒的姑娘,到底是怎樣一個人?今天見到了你,你完全出乎我的意料,這麼冰雪聰明,纖塵不染!我不知不覺的就喜歡你了!也終於明白雲飛為什麼這樣愛你了!」
雨鳳震撼了,深深的看著她。夢嫻吸口氣,繼續說:
「所以,我才說這些話,雨鳳啊!我的意思正相反,我要你放棄對「展家」的怨恨,嫁給「雲飛」!我的歲月已經不多,沒有時間浪費了!你是雲飛的「最愛」,也是我的「最愛」了!即使你有任何我不能接受的事,我也會一起包容!你,難道不是這樣嗎?」
這樣一篇話,使雨鳳整個撼動了。她目不轉睛的看著夢嫻,感動而痛楚著。半晌,才掙扎的說:
「伯母,你讓我好感動!我一直以為,像你們那樣的家庭,是根本不可能接受我的!我一直想,你會歧視我,反對我!今天聽到你對我的肯定,對我的包容,我覺得,這太珍貴了!」說著,眼淚就掉下來了。
夢嫻一見到她落淚,更是感動得一塌糊塗,衝過去,就把她的手,緊緊的握在胸前。
「孩子啊,我知道你愛得好辛苦,我也知道雲飛愛得好痛苦,我真的不忍心看著你們這樣掙扎而矛盾的愛著,把應該朝夕相守的時間全部浪費掉!雨鳳,我今天坦白的告訴你,我已經不再排斥你了!你呢?還排斥我嗎?」
「伯母,我從來沒有排斥過你!我好感激你生了慕白,讓我的人生,有了這麼豐富的收穫,如果沒有他,我這一生,都白活了!」
夢嫻聽到她如此坦白的話,心裡一片熱烘烘,眼裡一陣濕漉漉。
「可是,我是展家的夫人啊!沒有祖望,也同樣沒有你的「慕白」!」
雨鳳又楞住了。夢嫻深深的看她,掏自肺腑的說:
「不要再恨了!不要再抗拒展家了!好不好?只要你肯接受「展家」,我有把握讓祖望也接受你!」
雨鳳更痛苦,更感動,低喊著說:
「謝謝你肯定我,謝謝你接受我!你這麼寬宏大量,難怪慕白有一顆熱情的心!今天見了你,我才知道慕白真正的「富有」是什麼!我好希望能夠成為你的媳婦,和你共同生活,共同去愛慕白!但是,伯母,你不瞭解……」她的淚珠滾滾而下,聲音哽咽:「我做不到!我爹死的那個晚上,一直鮮明如昨日!」
夢嫻歎口氣,溫柔的說:
「好了好了,我現在不勉強你!能愛自己的爹,才能愛別人的爹!我不給你壓力,只想讓你明白,你,已經是我心裡的媳婦了!」
雨鳳感動極了,喊了一聲伯母,就撲進她懷中。
夢嫻緊擁著她,兩人都淚汪汪。齊媽也感動得一塌糊塗,拭了拭濕潤的眼角。
就在這充滿感性的時刻,雨鵑氣極敗壞的回來了。她一衝進大門,就急聲大喊:
「小刀!趕快把門閂上!快!快!外面有個瘟神追來了!」
雨鳳、夢嫻、和齊媽都驚動了,慌忙跑到門口去看。只見雨鵑臉孔紅紅的,滿頭大汗,把車子扔在一邊,立即去閂著大門。雨鳳驚奇的問:
「你幹什麼?」
雨鵑緊張的喊:
「快快!找個東西來把門頂上!」
這時,大門已經被拍得震天價響,門外,雲翔的聲音氣呼呼的喊著:
「雨鵑!你別以為你這樣一跑,就脫身了!趕快開門,不開,我就撞進來了!大門撞壞了,我可不管!」
雨鳳大驚,問雨鵑:
「你怎麼又惹上他了?」
「誰惹他了?我買料子,他跟在我後面,攔住我的車子不許我走,怎樣都甩不掉!」
夢嫻和齊媽面面相覷,震驚極了。夢嫻走過來,問:
「是誰?難道是雲翔嗎?」
雨鵑驚奇的看夢嫻和齊媽,雨鳳趕緊介紹:
「這是慕白的娘,還有齊媽!這是我妹妹雨鵑!」
雨鵑還沒從驚奇中醒覺,門外的雲翔,已經在囂張的拍門,撞門,踢門,捶門……快把大門給拆下來了,嘴裡大喊大叫個不停:
「雨鵑!你就是逃到天上去,我也可以把你抓下來,別說這個小院子了!你如果不乖乖給我出來,我就不客氣了……」
雨鵑看著夢嫻和齊媽,突然明白了!這是慕白的娘,也就是展家的「夫人」了。她心裡一喜,急忙說:
「好極了,你既然是展家的夫人,就拜託幫我一個忙,快把外面那個瘋子打發掉!拜託!拜託!」
夢嫻還沒鬧清楚是怎麼回事,雨鵑就一下子打開了大門。
雲翔差點跌進門來。大罵:
「你這個小蕩婦,小妖精,狐狸精……」一抬頭,發現自己面對著夢嫻和齊媽,不禁嚇了一大跳:「怎麼?是你們?」
夢嫻驚愕極了,皺了皺眉頭:
「你為什麼這樣撞人家的大門?太奇怪了!」
雲翔也驚愕極了:
「嘿嘿!你們在這兒,才是太奇怪了!」想想,明白了,對院子裡掃了一眼,有點忌諱:「是不是老大也在?阿超也在?原來你們大家在「家庭聚會」啊!真是太巧了,我們跟這蕭家姐妹還真有緣,大家都會撞在一堆!算了,你們既然要「會親」,我先走了!」
雲翔說完,一溜煙的去了。
雨鵑急忙將門關上。小三已經衝上前來,抓著雨鵑,激動的問:
「這個「大壞人」怎麼又出現了?他居然敢來敲我們的大門,不是太可怕了嗎?」
小五嚇得臉色蒼白,奔過來投進雨鳳懷裡,發著抖說:
「大姐,我記得他!他把我們的房子燒了,他打爹,打你們,他就是那天晚上那個人,那個騎著大馬的魔鬼啊!」她害怕的驚喊:「他會不會再燒我們的房子?會不會?會不會……」
雨鳳緊緊抱著她。
「不怕不怕!小五不怕!沒有人再會燒我們的房子,不會的,不會的……」
夢嫻震驚的看著,這才體會到那晚的悲劇,怎樣深刻的烙印在這幾個姐妹的身上。親眼目睹雲翔的拍門,關門,這才體會到雲翔的囂張和肆無忌憚。她看著,體會著,想著雲飛說的種種……不禁代這姐妹幾個,心驚膽戰。也代展家,憂心忡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