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這樣很不對耶,經理。」剛從客戶那邊開完會,正是中午時分,兩人一齊來到某知名餐廳用餐。梁霞衣趁卓然去停車還沒過來的空檔,發表一下女人家的私人意見--沒辦法,卓然相當於耿介桓的眼線,有些話不適合他聽啦!就算他是她的親親男朋友也一樣。「古人說做人要『及取眼前人』,耿先生疼惜妹妹的心意大家都很感動,可是他太專注於找妹妹,反倒忽略你這個妻子,那就本末倒置了!何況你現在懷著身孕耶。」

    孟紅歌淡淡笑著,她希望生出一個快樂活潑的孩子,千萬下要像她一樣把憂鬱當成習慣,總往牛角尖裡鑽,所以一直保持愉快的心情。其實不太難,只要面對表情豐富可愛的粱霞衣,她心情就會被感染出輕快。

    也許正是投緣吧!她相當喜歡這個小女生,很能卸下心防地笑,對自己家人都無法做到這一點。原因或許是,家裡沒霞衣這般性情的人吧;敦厚、可愛、又寶裡寶氣的。見識過太多精明活潑的人之後,她不想再與那些隨時有一肚子算計的人相處,那會讓她頭皮發麻渾身戒備--如自家大哥,如耿靜柔。

    「霞衣,我希望他心想事成。一輩子的渴望就差這麼臨門一腳,我不會在這當口阻斷他的腳步。我可以等,我只能等。」

    梁霞衣替她倒了杯熱牛奶--她習慣照顧婦孺,尤其是孕婦。就算這個孕婦是她無所不能的上司也一樣,孕婦是需要被關心照顧的,這樣她們才能有好心情去面對懷孕時的種種不便與變化,生出來的孩子才會好養育。這可是她的經驗之談喔!不然以她大姐那種悲劇成性的個性,怎還能生出遙遙那個可愛又懂得包容母親演戲細胞的好孩子?姐夫已經因為大姐而早生華發了,如果兒子也一個樣,那他肯定會每天以吐血三升的方式迎接早晨的到來。

    「可是如果這次又沒結果呢?你能等一輩子嗎?」

    孟紅歌有些思索著:

    「也許我能,因為我可能下意識不以為世界上有誰會愛我愛到不顧一切留在我身邊。大概只有從我肚子裡生出的寶寶,才會與我相依為命,其他人我無法強求。」

    梁霞衣小聲問道:

    「你不喜歡自己嗎?經理。」她隱約有這種感覺。

    「我沒有喜歡自己的理由。」

    「為什麼?!」她訝呼。經理這麼美、這麼俐落能幹、生為天之驕女的人,怎會活得這般自厭?!「你不曾從別人對你的愛中去肯定自己的價值嗎?」

    「大概是我不知好歹吧。我……常常覺得不夠,不夠被喜愛,但怎麼努力都無法得到更多……最後……只能承認,是自己太差,他們已經給了所有能給的了。」

    「胡說!」一聲低沉的喝斥從她身後傳來。

    兩個女生猛地嚇了一跳。一同看過去--是耿介桓!

    他怎麼來了?!

    梁霞衣瞪向卓然,難怪他去停個車會停那麼久,還以為他停到高雄去了咧,原來竟是趁機報訊去了!真可惡,不是三令五申吩咐他別說的嗎?要是孕婦有個萬一,他負責呀?!

    孟紅歌神情有些狼狽。被他聽到了……他聽到了……他怎會在這裡?怎會聽到呢?講出這樣可憐兮兮、宛如弱者的話語,他會怎麼看她?怎麼瞧不起她?會不會對她很失望?認為真實而脆弱的她不是他需要的妻子?他要的是堅強到足以面對所有寂寞的女人,不讓他有後顧之憂……

    「走。」耿介桓堅定而輕柔的扶起她,眼光掃過她小腹,將她當易碎骨磁似的不敢讓她有一絲難受。

    「去哪?」她慌張地問。

    「回家。」當然是回她的公寓。

    「可、可我還在上班,等一下要回公司開會……」

    他不可思議的回頭看她一眼,「上班?!你不知道有『產假』這種東西嗎?」

    「我又還沒生!」他是腦袋不清楚啦?!

    「再過八個月就生了,快了!」他低吼,索性一把抱起她,擄人就走。

    以前知道她喜歡享受工作上的成就感,也就支持她當工作狂,不忍強求她陪他住在花蓮,他可以兩地奔波來回;但是現在她的身體這麼特殊,說什麼都得聽他的,她別想再排拒他於生活之外、生命之外,然後一個人胡思亂想的自苦!他一直知道她渴望被肯定,但不曉得她的渴望裡還包括了他。

    他以為,他是她生命中比較無關緊要的一名,因為他眼中的她總是努力在事業上求表現,想博得長上的肯定,總是日夜無休的忙碌,所以他體貼她。

    顯然……他是太自以為是了。為了找妹妹花去太多心神,致使他總沒能完全察覺她真正的心思,沒能察覺他……已經傷她這麼深……

    他一直以為他們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恩愛,所以才安心而全心投入尋找中,總想著不會耗去太多時間,只要再給他一兩年就夠了……然後,他終於發現自己也成了辜負她的混蛋之一;在傷害已然造成之後。

    心口一陣陣抽痛,為了她的畏怯。

    三十分鐘之後,他們回到她的公寓。他將她輕手輕腳安置在沙發上,並立即去泡了杯牛奶過來給她,問道:

    「想吃什麼?燴飯好嗎?還是湯麵?」這兩樣食物比較能即刻完成,他不想花太多時間煮飯,因為現下他們急需溝通。

    孟紅歌搖頭。「我不餓,喝牛奶就可以了。」

    「多少吃一點好嗎?然後我們來談談。」他口氣綿軟,完全不見平日的冷淡與充滿命令意味。

    她有絲惶惑,只好點頭。「湯麵。」她說道,然後靜靜看著他定進廚房。

    他語氣下的緊繃讓她戒備,不知道他是否生氣於她始終沒告訴他懷孕的事。他上台北也四天了,兩人雖沒見面,至少也通過兩次電話,但她就是說不出這個消息……因為他找妹妹一事又遇到挫敗,她不想累加他的心煩上去,他已經夠煩了不是?所以當大哥想去找他(或揍他)時,她極力阻止,不希望她的婚姻裡再有閒雜人等干預--他干預得夠多了。

    那天,她傷了大哥,她知道。

    天才的孟冠人、集三千寵愛於一身的孟冠人、遊戲人間無所不能的孟冠人,竟能被她傷到,她多麼訝異啊!畢竟她是這麼渺小……

    他把人生看得很輕鬆自在,而她卻太嚴肅拘謹。雖是同胞手足,卻格格下入。他一眼看透她愛耿介桓,明白她一輩子也不會示愛,於是使計撮和他們二人,將他倆兜在一塊。他是對的,但對的又怎樣?就能把別人玩弄在指掌問嗎?!她一直活在自作多情以及逼他成婚的難堪中無地自容,不敢央求他陪在她身邊,不敢索愛……因為他被設計娶她已經太委屈了。

    出嫁的這兩年,她活得更加孤單,不常回大宅,不常回應父母吃飯的邀請,還得是大老下命令,她才會回去吃一頓飯。三天前大哥命令她搬回大宅安胎,她只好回去,讓一屋子的關心與補品淹沒她。

    三千寵愛突臨一身,她適應不良,心口更加難受。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而答案呼之欲出--她不再需要這些關愛了,她只要孩子。

    事實證明,不是大家愛不夠她,而是她彆扭的抗拒所有。她原來是不適合群居的人,合該一個人過日子的,以免傷人也傷己……

    「在想些什麼?」熱呼呼的湯麵端到她眼前,很香,讓她食慾突地湧上。這些天她沒吃多少食物下腹,因為食慾始終不來。但眼前由他所煮的簡單餛飩麵,竟能輕易勾惹出食慾,她好訝異。

    耿介桓看到她的表情,忍不住唇邊也盈滿笑意:

    「來,吃吃看。我會做的東西不多,但都還算能吃。」

    接過他手上的筷子與湯匙,她靜靜吃起來。他轉身回廚房再盛一碗過來陪她一起吃。

    這種家居生活,他們還沒有過。以前總是他匆匆來去,晚上來到、清晨離開,送她去公司後,立即回花蓮,或回龍焰盟。聚少離多得甚至曾讓新來的大廈管理員誤以為他們是某對偷情男女,各自有家室的。

    「要不要再來一碗?」沒多久她已吃完一碗,他問。

    她搖頭,輕撫胃部道:「等等,休息一下,我怕會吐。」

    「最近孕吐得很嚴重?」他望著她,仍然震撼於她纖瘦的嬌軀裡正孕育著兩人的孩子。

    孟紅歌深吐一口氣,覺得寶寶今天很乖巧,沒有找她麻煩。照理說吃完東西就該吐個一場糊塗了。

    「今天還好。」她雙手擱在肚子上,像在對寶寶道謝。

    她美麗而滿足的神情讓他想擷取,身隨意動,坐到她身邊,單人沙發霎時顯得擁擠,於是他抱起她坐在他腿上,兩人窩成一個小世界。溫馨的感覺讓他們一時之間不想說話,只想靜靜掬飲這美好的氛圍。

    許多許多的話想說,但現下又覺得不太重要,畢竟兩人已經依偎在一塊兒了,還有什麼事值得說呢?

    「我很高興。」他低喃著。

    「嗯?」她輕應。

    「我們有了孩子。謝謝你讓我有第二個家人。」

    「是呀……如果你妹妹也能找到,那就更好……」她的聲音被吻掉。

    他唇沒離開她的,蠕動出的話語讓唇的相牴觸成為一種挑逗。

    「我的第一個家人是你,不是妹妹。」

    第一個家人嗎……

    她笑。他不會說謊話的,在他心中,她是他第一個擁有的家人哪……但是,找人的事……

    「仍是沒有著落嗎?不是說那人終於給了線索?」

    他持續親著她,無法停止親吻她。

    「那人販賣掉的小孩太多,根本記不得我妹妹的樣子。但就算記得又怎樣呢?我只是不願面對而已,她……可能已經不在了。」

    「抱著希望總是好……」她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

    他搖頭。「沒關係,我有你,也有孩子,這樣就夠了,我不會再貪心更多,貪求一個不可能的心願實現,還下如珍惜現有的珍寶。對不起,紅歌,我以為你不需要我……」

    她圓瞪的美眸教他住口。

    「我不需要你?!你以為我為什麼會嫁給你?」

    「說真的,我不知道。也許只是因為報恩,就像許多被我救出火坑的女孩子那樣。你也不過是因為我救了意圖自殺的你而……」

    孟紅歌搗住他的嘴,不讓他說更多。

    「那我應該先許身給十二歲那年保護我、讓我免於被綁架的保全人員,或者應該嫁給十五歲那年在我溺水時拉我一把的學長,再不然……」她的氣話也沒有說完的機會,很快被滅音。

    「我們總是溝通得太少,各自想得又太多,還自以為體貼。」

    她怔然,一肚子的話都消蝕不見。

    沒錯呵……那正是他們夫妻唯一的問題。

    「我愛你,紅歌。我娶你是因為想擁有你,縱使我知道你冷若冰霜,必會讓我吃一點苦頭。」捧住她臉,他虔誠說著:「可是,我還是想跟你過一輩子。原諒我的自私,原本我想在找到妹妹後再去追求你的,可是被洛洛他們一搞,事情失控了,讓你誤以為我是被設計娶你是我的錯,我早該說的……」吻住她,好溫柔好溫柔的訴衷情:「我愛你,紅歌。我從沒想過我會這麼喜愛上一個女子,而且還是我高攀不上的千金小姐。但是我愛你,管不得其它了。」

    這個鋼鐵般的男人正在對她說愛哪……

    是真的嗎?不是作夢嗎?他愛她?愛她這個彆扭又冷情的女人?只愛她一人?

    啊……一定是夢,她作了便不願醒的夢……

    「紅歌,你愛我嗎?」訴完情,接著索愛來了。一點也不客氣的。

    她頰泛紅暈,一時竟是害羞起來,半晌說不出一個字,只能在心中回答千百個愛你、愛你、無法自主的愛你……

    「愛嗎?」他看到了,笑了,但仍壞心的逼問,一刻也不放鬆。

    她看著心愛的男人,她渴求了一輩子的幸福,競這麼容易的就呈現在她眼前,似乎只要她捧起雙掌,就能滿盈在手,不費任何力氣。

    「愛嗎?愛我嗎?」他一直問,非要問出一個結果,也不管她臉有多紅。

    這人哪……她的夫婿,她孩子的父親……她最心愛的……

    「紅歌,你愛我嗎?」

    「我愛你,介桓。」怎能不愛呢?她愛得心都痛了啊……

    幸福是--他眼中盈滿了她的身影,然後開心而笑。

    「這不是很好嗎?有情人終成眷屬是不夠的,應該要生活在一起,共同體會喜怒哀樂嘛!瞧瞧我們經理現在多美!」梁霞衣心滿意足於看到上司成為一個快樂的孕婦。

    由於准爸爸的產前憂鬱症一直在發作中,至今無痊癒跡象;加上孟家大老們一致施壓,所以孟紅歌在懷孕一個月之後被迫開始放產假,夫妻兩人被打包回孟家大宅安胎。孟紅歌原本的職位由孟冠人暫代,他這個當人家哥哥的活到現在終於有點用處--除了給妹妹陰影之外,現在還能幫上忙,算是一大進步。

    雖然說新上司能力高強又好相處,交際手段厲害得下得了,但是梁霞衣還是希望美女上司早日回到工作崗位,她比較喜歡上司是女人啦!

    今天是美女上司二十七歲的生日,她的朋友不多,也不喜歡找一些無關緊要的人來熱鬧,所以除了自家親人之外,孟紅歌只邀請了她的三個下屬來參加這小小的慶生宴。

    卓然望著上司懷有四個月、小腹已然凸起的肚子,忍下住問親愛的小女友:

    「你什麼時候生一個孩子給我?」他也想要有個孩於叫他爸爸。

    梁霞衣一口香檳差點噴出來!交往幾個月了,她暴力得非常習慣,出拳就往他肩膀捶去。

    「先生,我們還沒結婚耶!不要本末倒置好不好?如果你缺汽油,等會馬上帶你去加油站補一補,現在就先忍耐一下吧。」說完還搶過他手上的盤子,吃光盤子上的烤乳豬。

    「明天法院開門,我們就去結婚。」他說得好順口、好理所當然。

    她瞇眼睨他。

    「我媽會哭倒紅毛城給你看喔!」他就不能好好求個婚嗎!牛哦?教那麼久都教不來,真是牛牽到……不,不對,應該是:機器人搬出北極還是機器人!沒救了!

    「沒關係,我們不住紅毛城。」他常常去她家,由於正是怪卡遇到怪卡,負負得正,居然很快同流合污,合得不得了!已經被白爸白媽視為第五女婿看待了,白爸甚至想把一身起乩絕活傾囊相授呢!而這傢伙居然沒拒絕的意思,果真是怪人相見歡。

    「哭倒古跡要賠錢的耶!」她瞪他。

    卓然笑笑。

    「我可以分期付款賠。就算白媽連地方法院也哭倒都沒關係,我會付錢。這一點我已經知會過白媽了,前天她高興的又哭了一場。」

    還真的咧!這傢伙越說越不像話,還是找些東西讓他吃,順便請他閉嘴吧!隨想隨行,她馬上走向食物區,決定要拿兩大盤他愛吃的美食回來撐暈他。

    卓然原本欲跟過去,但是趙永新喚住他:

    「卓然,剛剛阿勇打我手機,矮子明提供的線索有一點眉目了。」由於老大現在全副心神都放在大嫂身上,他們這些人依然忙於追尋大哥妹妹的下落,但已經不再事事回報大哥,想讓大哥安心陪大嫂養胎,其它小事他們一同攬下來忙便成。

    加上這幾個月又有冠人大哥與洛洛小姐全力幫忙,他們採得的訊息變得快速而有效得多。

    「如何?」卓然問。

    「大哥的妹妹有可能當初被賣到台中的私娼寮,當年台中最大的私娼寮又以一個叫『妓姨』的女人為大宗,她專門做那些變童癖老色鬼的生意。」

    「找到那個叫『妓姨』的老娼了?」

    「嗯。但是她現在中風在床,腦筋也不太清醒,被安置在老人收容所,問她什麼話都沒法得到答案。」

    「那這條線是斷了?」卓然突地一問:「是誰送她去收容所的?她有家人還是朋友嗎?」

    「沒有。聽說是一個警官送她去的,已經是十五年前事了。找不到什麼記錄可看。而且當年那位警官也過世了。」

    「那就棘手了,根本是所有線索都斷了。」卓然皺眉,歎道:「這禮拜天我下台中一趟。你把那位警察的資料給我,我請水晶姐幫忙,她警界認識的人很多。」

    「白水晶嗎?她現在人在台中?之前不是聽說她去美國探親?」

    「探回來了。我昨天收到她的電子郵件。」

    「那好,希望你有好消息帶回來。」趙永新道。

    兩人看向大哥大嫂的方向,很為他們目前好不容易得來的恩愛生活寄予祝福,更希望他們一直甜甜蜜蜜到白頭。

    如果……能幫大哥找到妹妹,那他的一生就算活得圓滿了吧!

    「對了,大哥的妹妹本名叫什麼?」卓然不大記得了,趕緊問一下。

    「漢名叫高雪頤,原住民姓名叫夏麗。」

    夏麗?還是有人下痢(拉肚子)?梁霞衣走近時只聽到最後一句,覺得這兩個字好奇怪,也……好耳熟喔。

    奇怪?是在什麼地方聽過嗎?真的很熟耶!.

    另一邊,由於夫婿去替她端牛奶,孟紅歌被安置在舒適的沙發上坐著。難得的一個人。

    加班完趕回來的孟冠人很自然成為眾兄弟姊妹們包圍的目標,下過手上抱著一人高布娃娃的孟冠人很快打發掉所有人,往紅歌的方向走過來。

    「送你。生日快樂。」他道。

    那是一個可愛的布娃娃,而且是仿照她六歲時的長相所做出來的Q版娃娃,非常可愛、非常地獨一無二,全世界沒第二個了。

    她咬住唇,眼眶濕了。自從三個月前她對他無理的發飆之後,一直懊悔著,也一直想跟大哥道歉。她不該把自己的不幸、挫敗、嫉妒全倒給無辜的大哥去承受。她把他的優秀當成對不起她的原罪,是她太狹隘、太過分了。

    「大哥,對不起……」她是……很喜歡很喜歡這個哥哥的。她一直是以有這個了不起的大哥為榮的,身為他唯一的親手足,她多麼驕傲呀!

    孟冠人笑了,一貫的俊逸迷人,輕摟住她道:

    「我記得的,是六歲的你,好可愛、好愛跟著我,甜甜叫著『哥哥』。紅歌,你是我妹妹,別說對不起,懂得發脾氣、偶爾撒潑,才是當人家妹妹的本色。這是洛洛與我一同設計的生日禮物,也是賠罪。你說對了,就算你們相愛,也不該由別人來干預自身感情的事,對不起,紅歌。」他道歉。一生風光順遂、吊兒郎當的孟冠人誠心的說出歉意。

    「大哥,別……」

    「我們接受你的道歉。」耿介桓摟住妻子的腰,並將她帶出別個男人的懷抱。

    孟冠人要笑不笑的看著最近讓他很手癢的傢伙。

    「你接受得很大方嘛。」欠扁的傢伙!

    「哪裡。」外邊解決如何?太久不練筋骨會生銹。

    兩個男人很有默契,一個將妻子扶坐在沙發上,另一個揚聲喚道:

    「霞衣,過來陪你美女上司聊聊。」

    「喔。」梁霞衣聞不出火藥味,愉快的走過來。但是仍有三分迷惑的心神仍在想著「夏麗」這兩個字。真的很熟耶……

    想不起來,真是討厭!

    厚!不想了啦。

    想想想,忍不住會去想--

    然後,時光飛逝、歲月如梭。

    咻一下,已經是第二年的四月天。醫院婦產科的眾多新生兒裡,其中有一位叫做耿喜柔的小女娃誕生於世。樂壞了好多人,已經確認這位小娃兒將有個備受疼寵的未來。

    「哇!好可愛!」十來個人趴在育嬰房外的玻璃上對一個睡眠中的小娃娃流口水。

    「紅歌真好!真的願意把孩子取名為喜柔耶,我叫靜柔,她叫喜柔,以後可以當好姐妹。」

    「那是耿叔取的名字,你別自己攬功。再說孩子以後叫你舅媽或姑姑,不是叫姐姐。」

    嘰嘰咕咕,大伙吵成一團。

    卓然也趁今天週末偕同女友與趙永新一齊來醫院,主要是想告知大哥最新探聽到的消息。

    「我想結婚。」卓然想好久了,戒指也早就套進霞衣的手指,但是因為想幫大哥找到妹妹,一切不得不按捺下來,好哀怨呀!

    「想你個頭!還早啦!」粱霞衣覺得再過三年都不遲。哎……她一直在想「夏麗」,覺得就快想起來了說,就差那麼臨門一腳……

    他們三人看過娃娃後,直接往病房走去。

    「大哥。」正好耿介桓從病房裡走出來,手上大包小包準備拿回去換洗的衣物。他們叫著。

    耿介桓問道:

    「情形如何?從梁天發那邊的人脈去找,都沒下文嗎?」

    咦?粱天發?梁霞衣腦中「叮咚」一聲,終於想起來了!厚!真是干辛萬苦,那兩個字折磨了她四、五個月,總算給她想起來了喔!

    「沒有。因為梁天發殉職後,夏麗小姐就被送到孤兒院,輾轉許多家,有些還是沒登記的。」也就是說,至今一無所獲。卓然臉色沉重。

    耿介桓輕歎:

    「也許我該放棄了,她也許已經不在人世了……」他打開門讓他們進去探望妻子。現在,他有妻小就夠了,他會學著釋懷的,這樣的遺憾……

    「霞衣,你們來了?快坐呀!」孟紅歌喜悅的招呼著。

    ……「啊!」梁霞衣突然貫通任督二脈般大叫!

    卓然緊張問:

    「怎麼了?不舒服嗎?」幸好這邊是醫院,很方便求醫。

    梁霞衣張大嘴巴,看看耿介桓,又看看孟紅歌,啊……那個……她要怎麼說呀?嗚……她不敢說啦!好奇怪喔!

    「霞衣,怎麼了?」孟紅歌伸手拉住小女生,讓她貼著自己,問道。

    梁霞衣左看右看,咬牙彎身附在上司耳邊輕道:

    「我、我以前的名字就叫、就叫、夏麗啦!」

    孟紅歌一時沒有聯想其它,只脫口問道:

    「你以前叫夏麗?那又怎樣?」

    不過當她這麼說時,其他三個男人已然變成雕像。

    梁霞衣沒敢看過去,小聲說著:

    「以前收養我的警察伯伯就叫、就叫梁……梁天發啦!」

    轟轟轟--

    病房裡徹底石化,只餘下一個手足無措的梁霞衣--這位以前叫做夏麗,聽說是耿介桓失散多年的妹妹的人。

    妹妹,找到了!

    所有人以變身為石像慶祝之。

    嗚……那她呢?該怎麼辦啦?!

    認親是這麼認的嗎?誰來教教她呀!拜託……

    -全書完-
《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