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倚馬可千言
第二支曲子響起時酒觴順水再流楚玉又一次在心中唸咒可是最後琴聲停下時那酒觴還是正好的來到了她的面前。
一分不多也一分不少。
楚玉下意識的看了那彈琴的藍衫青年一眼幾乎想脫口問他是不是故意的可那青年始終只凝視著古琴俊美的容顏上封著不能親近的寒霜讓人猜不透他的真正想法。
默默的再看藍衫青年一眼楚玉舉杯朝裴述笑笑仰頭一飲而盡而紙筆桌案又一次被抬到了桓遠面前。
楚玉笑笑拍一下桓遠的肩膀:「看你的了。」現在她只能冀望於容止所說的沒有誇大桓遠確實有倚馬千言的詩才。
與此同時她心中也在疑惑著:兩次琴曲停下酒觴都停在她的面前究竟是巧合還是刻意?倘若是後者那藍衫青年為什麼要這麼做?
山巔流泉聽琴酌酒吟詩這本來是極為風雅的事可是對於一旁的越捷飛卻是莫大的折磨聽著幽幽的琴聲再聽著華美的詩篇他默默的從內襯的裡衣裡私下兩條布捲成小團塞入耳中。
兩詩又好像流水線作業一樣現場生產出來楚玉把寫著詩的紙交給裴述時他看著桓遠的眼神已經有點兒像是看怪物。
第三支琴曲響起酒觴再度漂流楚玉這回沒有在心裡唸咒只扭頭定定的看著藍衫青年嘴角掛著淺笑。
她倒是要看看這回還會不會再一次的「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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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止徐徐的走出東上閣面上神情似笑非笑此時墨香正好從西上閣裡走出來瞧見他的笑容猶豫一下還是走上前去。
容止對他微微點頭漫然笑道:「陪我下一盤棋。」容止除了看書之外愛好便是下棋偶爾拉府上其他男寵去相陪這一點幾乎所有人都知道。
兩人來到沐雪園中只見綠竹蔭影之中青石台上擺放著一張棋盤縱橫交錯的格路間黑白二子疏密不等的散落排布著。
這是一個殘局。
墨香已經不是第一次和容止下棋很自覺的便上前坐在一側從棋盒之中拈起白子落子口中卻輕聲問道:「公子去了東上閣?」
容止隨即落黑子淡笑道:「去證實一件事情你不必憂心我自有分寸。」
聽他這麼說墨香也是一笑道:「是我多事了公子素來先謀而後動不會有什麼危險。」再落一子他想起什麼似的抬起頭:「公子我聽說今天公主帶著桓遠出去了。」
容止道:「不錯是我勸公主這麼做的。」
「為什麼?」墨香忍不住蹙起眉頭「我始終不知公子為何對桓遠如此看重他也不過就是個文采好些的書生罷了能成什麼大事?」
容止正拈起一粒黑子聽他這麼問抬起頭來慢慢的道:「你知不知道桓遠是什麼人?」
墨香老老實實的說出自己所知的:「我聽說過一些桓遠似乎是反賊桓家的後人。」
「反賊?」容止偏頭想想一笑道:「也對對於劉氏的王朝來說桓家確實是反賊吧但是若說反賊南朝高祖劉裕也是這亂世之中忠誠便如竹紙一般易摧姬滅商而建周劉邦反秦而成漢司馬篡魏而立晉幾乎每一代成就帝王之業的人都要推翻前一代的王朝又有誰不是反賊呢?」
「成者為王敗者為寇倘若當初敗的人是劉裕那麼今天便輪到桓家的人統治天下劉家的人被趕盡殺絕了。」他語調雖然從容溫和可是言語之間對於開國皇帝卻毫無敬意甚至滿不在乎的直呼南朝開國帝王的名字。
墨香對此似是見怪不怪他甚至沒露出一絲半分驚訝的神情只靜靜的聽容止說下去。
容止微微一笑落子:「我今日之所以如此多言是希望你不要把眼光局限在一家一姓之中以天下之目看天下之事會看得分外清楚。」
「昔年操縱東晉權柄的頂級士族之中只有桓家與謝家是白手起家的可謝家的崛起經歷了好幾代人的持續努力桓家卻僅憑一人那便是桓遠的先祖桓溫以一人之力在短短的十數年內振興出一個頂級士族桓溫是絕世豪傑只因為病死太早沒能成就功業而他的兒子桓玄卻是個志向與才能不匹配的草包白白做了劉裕建功立業的踏腳石。」
「桓家的傳奇本應就此結束可是我看到桓遠時就知道他身上還留著桓家最後的希望。」容止沉默片刻後繼續說道「我打聽到公主之所以知道桓遠的存在是桓家的其他人設法傳遞來的消息那時還是公主的父親為帝準備對桓家最後下殺手趕盡殺絕斬除最後一脈他們不得以讓桓遠被公主瞧見以便進入公主府得保安全。」桓遠的命便是這樣保住的除了他之外桓家的人死得一個都不剩。
對於這件事墨香倒是第一次聽聞他忍不住驚訝的道:「那麼桓遠知不知道此事?」
容止微微一笑:「他當然不知道我那時也不會讓他知道。」
「這又是為什麼?」
「你看不出桓遠有多大本事因為桓遠的才能被限制了他自幼便被軟禁雖然受些限制委屈可是真正複雜的人情世故世間百態他一樣都沒有見識過他所學所知不過來自書本和同樣受軟禁的家人可是你看他前次做出來的反叛計劃像是一個毫無歷練經驗的人能想出來的麼?」
假如說這世界上有天才的存在那麼就是桓遠了完全沒有社會經驗完全沒有勾心鬥角的經歷卻可以做出這樣縝密的計劃其中環扣巧妙雖然在他眼中仍有破綻可也不過是因為他比桓遠多一些眼界罷了。
也許桓家先輩桓溫天生的政客才能在這一代這個人的血液中又復甦了即便是在那樣狹隘的環境下長大依然不能磨去其所有的光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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