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7 大君之死
另外一個冷笑道:「是啊,這情景真是很奇怪,往日郭家和裴家可是勢不兩立的,她如此關懷郭嘉,反倒叫人覺得心裡毛毛的。」
旁邊的大理寺卿府王小姐微微一笑道:「黃鼠狼給雞拜年,到底有什麼目的,恐怕只有這裴小姐自己心裡頭明白了。」
這麼一聽,眾人都紛紛笑了起來,她們也知道裴寶兒沒安好心,可是人都有一種窺伺的慾望,越是瞭解裴郭兩家交惡,越是想知道裴寶兒為什麼要來到郭家的帳篷裡看望郭嘉,沒準這裡面還真有什麼名堂!裴寶兒的笑話固然要看,那風頭出盡、自命清高的郭嘉麼,當然也不能饒了她!
門口的婢女將她們攔住了,裴寶兒冷笑瞧過去,見是郭家一個尋常的丫頭,卻不是往日裡拿著寶劍的趙月。她不由冷笑一聲,從在這裡安營開始,李未央的身邊可就隨身不離趙月的,縱然她休息的時候,趙月也是在帳篷外面守候。過去她好幾次從這裡經過,想要找李未央的麻煩,可是看見那腰間別著軟劍的丫頭,她也就不敢靠近了。如今趙月不在帳篷前面,這說明了什麼呢?證明自己的猜測是對的,李未央根本不在帳篷裡!
裴寶兒心頭冷笑一聲,主動上前道:「我們是來看望郭小姐的,聽說她身體不適、偶感風寒,可是真的嗎?」那婢女一愣,隨即下意識地往帳篷看了一眼道:「這個……的確如此,我家小姐身體不適,恐怕不能接見各位。」
裴寶兒面上劃過一絲早有所料的神情,她微笑了起來,那笑容一改近日的陰鬱,變得十分開朗,彷彿對李未央充滿了關懷的模樣,語氣也是十分的溫柔:「我們都是郭小姐的朋友,既然她染了風寒,焉有不來看望之理?」
旁邊的小姐們靜靜地瞧著,面上都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這事情怎麼看都透出了一股古怪,裴寶兒表現得過於熱情,而那婢女又過於瑟縮怯懦,事有反常必為妖,這郭家的帳篷裡難道真有什麼蛾子不成?甚至有人惡意猜測,不會郭家小姐也藏了男人吧!
王小姐笑盈盈地走上前,對著那婢女笑道:「你進去稟報你家小姐,就說我們大夥兒一起來看看她,便是風寒也不怕什麼,我那兒還有一盒上好的治療風寒的藥,等我回去便送過來,相信郭小姐很快就會康復的。」旁邊的小姐聽到王小姐這麼說,便都紛紛走上前來,讓那婢女進帳篷裡,去向李未央通報。
婢女遲遲沒有動作:「可是小姐吩咐下來不管是誰都不許叨擾,再者,也不好把病氣過給了各位——」
裴寶兒臉上冷笑,眸子裡是刺目的寒意:「我們都不怕,你怕什麼?!到底是你們家小姐吩咐不允許打擾,還是她根本不在這帳篷之中呢?」
此言一出,所有的人面色都變了。這一大清早,李未央不在自己的帳篷裡,又在哪裡呢?那婢女面色一白,不由惱怒道:「裴小姐您這是什麼意思,我們家小姐不在帳篷裡,又能去哪裡?」
裴寶兒一雙美目流盼,口中失笑道:「是啊,現在都還沒到派飯的時辰。」她話說到這裡,看了其他小姐一眼,自從到了草原上,所有人的飯食都是統一供應的,當然各個家族都要給予貼補,根據補貼的不同會提供不同的飲食。「那李未央又能跑到哪裡去呢?這無論如何都不合規矩吧!」她冷冷一笑,繼續說道:「我看她不是早上剛出去,而是昨天晚上壓根沒回來!要證實也不難,你讓我們進去,瞧一瞧那床鋪上可有人睡過。哦,當然若是你不肯,那也無妨,咱們不妨就在外面等一等,等到你家小姐回來,在外面呆了一夜,和在帳篷裡睡了一夜,可是完全不同的啊,身上的露水怕都把衣服打濕了吧!」
她這樣說著,臉上露出一種不懷好意的笑,旁邊的王小姐和其他人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震驚,這李未央不在自己的帳篷裡,而出去跑了一夜,又說明了什麼?要知道齊國公府可是出了名的家教嚴厲,郭府的小姐竟然一夜未歸,這種事情若是傳出去,郭嘉個人的名聲倒還在其次,會影響到整個家族的家風和名譽,郭家人也會被害得抬不起頭來……
王小姐面上便多了三分躊躇,她早知道裴寶兒大清早是來找茬的,卻只想做個看客,根本不願被牽扯到裡頭去。她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隱入了眾人之間,旁邊一向較為膽小的梁小姐開口了:「既然郭小姐不在,那我們下午再來看望她。」
她這麼一說,便有兩三個人附和,裴寶兒看著她們卻是冷笑一聲道:「諸位小姐竟然如此膽小,都說他們郭家權大勢大,你們也不是什麼小門小戶的,怎麼就露出一副怯懦的樣子?我們不過是正大光明的拜訪,又不是什麼錯事,難道還要我們躲著她?」
她這麼說完,一把推開那丫頭,竟然就這麼闖了進去,其他小姐看她如此無禮,都有些踟躕,不知該怎麼辦才好。王小姐看了眾人一眼,不由下定決心道:「既然來都來了,咱們進去吧!」
她們都到了門口,若是不進去,反倒顯得心中有鬼。這件事情都是裴寶兒惹出來的,她們不過是些看客,看完熱鬧就走,多些茶餘飯後的談資而已,又有什麼不好呢,說完她也跟著裴寶兒走了進去,其他的小姐對視一眼,便也魚貫而入。
王小姐剛進入帳篷,沒有防備,卻一下撞在裴寶兒的背上,她不由惱怒道:「你幹什麼在門口堵著?」
裴寶兒卻沒有動,像是完全呆立在當場,那帳篷外面的丫頭連忙趕上來道:「哎呀,都跟你們說了,我家小姐身體不適,不見客的。」
帳篷裡頭的場景讓所有人都呆住了,那重重簾幕之後,有一個纖柔的身影在床上半倚枕墊坐著,身上蓋著厚厚的毯子,一隻手隔著簾子伸了出來,太醫正在為她診治。那清瘦的臉,漆黑的眸子,纖細的身形,雖然隔著簾子卻也能看個大半,不是李未央又是誰呢?
裴寶兒一愣,隨即脫口道:「你!你怎麼在裡面!」
太醫看見這麼多花枝招展的小姐來了,帶進來一陣香粉撲鼻,連忙退到了一邊。
李未央一隻手慢慢掀開了簾子,露出一雙漆黑的眸子。她看著眾人,臉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這一大請早,裴小姐興師動眾的是想做什麼呢?我不在自己的帳篷,又該在哪裡?」
裴寶兒看著了李未央的神情,不由想起那一天晚上令她終身難忘的殺戮。她突然又後退了一步,一腳重重踩在了王小姐的繡鞋上,王小姐想要叫出聲來,可是礙於顏面只能硬生生忍了,不由狠狠瞪了裴寶兒一眼。
裴寶兒卻又顧不上道歉,她瞪著李未央,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她沒有想到李未央真的在帳篷裡面,卻聽到對方淡淡一笑道:「諸位小姐也都一起來看我嗎,看來這草原上真沒有什麼秘密,我不過是昨天偶染風寒,起得遲了些,就讓大家如此擔心,嘉兒心裡實在是過意不去。」她一邊說著,一邊吩咐旁邊的趙月道:「你去拿凳子,讓小姐們坐下說話吧。」
趙月看著那些小姐,目光十分的冰冷,她開口道:「小姐,太醫已經吩咐過,你需要靜養,這些人貿貿然跑進來,實在太不妥當。若是讓她們在這裡呆著,豈不是會打擾你休息?」
李未央面色潮紅,聲音沙啞,雲鬢微鬆,看起來真是一副生病的模樣。王小姐聽到這句話,面上一紅,耳邊一對珊瑚墜子搖曳生輝,笑得極柔和道:「不必了,不必了!我,我只是來看看你,回頭再讓人給你送一盒藥來,祝願你早日康復,我們該走了。」
旁邊便立刻有人附和道:「對,我們該走了,馬上就到派飯的時辰了,我們回頭再來看望郭小姐!」
說著,那一群鶯鶯燕燕快步地步出帳篷,像是後頭有鬼在追一樣。唯有一個人還愣在原地,那就是裴寶兒。李未央一雙漆黑的眼睛,落上了裴寶兒絕美的面容,笑容帶了一絲淡然的諷刺:「裴小姐,特意來我這裡做客的嗎?」
裴寶兒環視了一眼整個環境,只覺得整個帳篷都有一種陰氣逼人的感覺,尤其趙月還握著手中的軟劍,看起來很是駭人。她只覺得頭皮發麻,再不敢多話,轉身就快步地出去了。
李未央冷笑了一聲,向旁邊的太醫道:「梁太醫,今日多謝你了。」那太醫點了點頭,微笑道:「小姐的確是受了風寒,而且這風寒入體,病情還不輕,依我看這兩日就臥床靜養為好。」
李未央點了點頭,對旁邊的趙月道:「送太醫出去吧。」趙月躬身應是,隨後帶著那太醫出去了。
李未央輕輕歎了一口氣,卻看見旁邊的屏風之後,閃出了郭澄的身影,郭澄微笑道:「今天可真是虛驚一場,太驚險了。」
李未央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道:「有熟悉地形的草原人幫忙,我才能趕在天亮之前回來,這都要多謝阿麗公主。」郭家人也很聰明,李未央剛進帳篷安頓好便請來了太醫替她診治,卻不說旁的,只說是偶感風寒。
郭澄笑了起來,他看向李未央道:「我會當面謝過她的,不過我想現在她可能沒有心情聽我們說話。」
李未央聽到這裡,面上露出一絲詫異道:「從剛才我就沒有看到四哥五哥,他們到哪裡去了?」
郭澄微微一笑,聲音爽朗道:「你五哥當然要去回稟父親,不然連累的他擔心就不好了。至於郭敦嘛……」說到這裡,他突然曖昧地笑了笑,李未央見他神情異樣,不由追問道:「四哥怎麼了?」她雖然這樣問,心頭卻知道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情。
果然就聽見郭澄大笑道:「昨天晚上阿麗公主為了尋找你,帶了人出去,卻不小心從馬背上摔了下來,腳踝扭傷了,最後是你四哥把她背上馬。他正在阿麗公主的帳篷裡,陪著草原上的巫醫查看她的傷勢呢。」
李未央一愣,卻見郭澄向自己笑得擠眉弄眼的,她心念一轉,不由開口道:「看來四哥是很喜歡阿麗公主了,往日裡可從來不見他對哪個姑娘這麼獻慇勤。」
郭澄笑了笑,道:「你四哥就是個榆木疙瘩,那天看見阿麗公主跳舞,眼睛珠子就不會轉了,我瞧他性格爽朗,倒是很配阿麗公主的。」
李未央想了想,卻輕輕歎息道:「可是阿麗公主中意的人卻是靜王殿下,若非如此,這倒也是一樁極好的姻緣。」
不考慮國家之間的利益糾紛,青年男女情投意合,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若阿麗公主能轉頭喜歡郭敦實在是一樁美事,畢竟齊國公府和靜王比起來,不失為一個好的選擇。嫁給靜王等於嫁給了一個大麻煩,可是嫁給郭敦——李未央想到齊國公郭素如何對待郭夫人,便可以想像阿麗公主以後的生活一定會十分的愜意。至少郭家的男子沒有一個納妾的,房中更沒有烏七八糟的丫頭,這在大都之中十分難得,也是很多千金小姐會看上郭家幾位公子的原因。畢竟郭家的權勢如日中天,而郭家的的少年們也是英俊勇猛,文武雙全,實在讓人心動。陳留公主和郭夫人都是心地善良的人,而且大度開朗,對於兒媳婦也是十分的友善,像那大嫂和二嫂,進門這麼久,卻都無所出,這在其他人家,恐怕早已在兒子的房裡放了幾個丫頭和侍妾了,可在郭府,卻是提都提過,可見他們對於子女的事情是很開明的。
只是,阿麗公主能不能扭轉她的心思呢,有的時候,婚姻不是最愛,而是最合適,這一點,阿麗公主這樣一個小姑娘可能還不會想的很明白,李未央想到這裡,復又輕輕歎了一口氣,郭澄見她模樣,驚訝道:「你怎麼三天兩頭唉聲歎氣,半點不像這個年紀的小姑娘!」
李未央薄薄的笑意卻溫煦異常,道:「也許我的年紀已經很大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郭澄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眼,道:「莫非你是個老巫婆,有什麼回春之術,所以才看起來像十八九歲的小姑娘,這個法子你可得教教我,將來我也能永葆青春!」
李未央見他完全想岔了,只是微微一笑,卻不說話了。
前世她活了三十七歲都沒有活明白,這一世,她是十九歲。兩輩子加起來的年紀,可不就是一個皮膚皺皺、鬢髮如霜的老嫗嗎?縱然外表再年輕,她也已經是心境蒼老了。所以她說自己年紀大了,這話還真不是開玩笑的。可是眼前這個三哥,明顯當她是在說笑。就在這時候,外頭的婢女又一次快步進來,面色惶急,氣喘噓噓,趙月瞧著她,不由斥責道:「不是叫你在門口守著嗎?怎麼又闖進來了,有什麼急事……」
話沒有說完,李未央便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從婢女身邊快速走過,進了帳篷。她不由一愣,卻看見那道身影快速走了過來,一把將她抓住,抱在懷裡。那溫暖的感覺,讓李未央瞬間說不出話來,良久,她深吸一口氣,才輕聲道:「母親,你怎麼來了?」
郭澄臉上也是一副訝異的樣子,他看著郭夫人,簡直失語,半響才道:「這是怎麼回事,您是怎麼來的?」
郭夫人瞪了他一眼,道:「從你們出發的第三天我就悄悄上路了,瞧你父親那德行,死活不讓我跟著!這草原難道有什麼洪水猛獸會吃了我不成嗎?」
郭澄苦笑,他看著郭夫人滿面風霜的模樣,便知道她是星夜兼程,一路趕了過來,他連忙解釋道:「父親當然是擔心你的身體,母親你又不是不知道,草原上的風沙大,日夜溫差也大,你在這裡實在是扛不住的,所以每年狩獵,父親都將你留在家裡,這完全是為了你好。」
郭夫人如何能不知道她丈夫的苦心呢?只不過這個時候,她又怎麼能安心留在家裡?郭嘉是她的命根子,一天見不著她心裡就慌得很,再加上她總是想著,自己的三個兒子都是粗枝大葉的,恐怕是不能很好的照顧女兒,若是在草原上發生了什麼事情,叫她該如何是好。所以她馬不停蹄,悄悄尾隨而來。剛到這裡卻在門口,聽見那婢女說什麼小姐染了風寒!所以,她迫不及待地進了帳子,一把抱住李未央,左右查看了一番,又摸了摸她的額頭,道:「是有點發燒了,郭澄,我讓你好好照顧妹妹,怎麼連這點事情都做不好呢!?」
李未央聞到郭夫人身上一陣陣傳來的,屬於母親那種獨特的馨香,心中安定下來。她微笑道:「昨天祭祀的時候突然下起了雨,我不小心淋濕了,才有點著涼而已,這點小病,母親不用放在心上,過不了兩天就會好的。」
她話剛說完,卻有一點輕聲的咳嗽,擔心郭夫人會不安,急忙壓抑住這一陣咳嗽。郭夫人心疼地看著她道:「真是傻孩子,母親不在你身邊,當然會生病了,不過有我來了,那就好了!」
此時,卻聽見一道聲音道:「湘蘭,你特地跑過來,也不跟我說一聲,是要嚇死我嗎!」
這聲音讓郭夫人身體一震,隨即有點心虛地回過頭來,瞧見正是自己的丈夫齊國公郭素。雖然郭澄他們想要隱瞞,可郭素早已猜到不對,一逼問便知道了李未央失蹤的事情,但是他被剛要出去尋找,聖旨便到了。皇帝硬是找他一起下棋,根本沒辦法出去尋找。想要悄悄的離開,卻又怕皇帝看出端倪來,只能硬生生在那裡坐了三個時辰,急得渾身發汗,直到郭澄悄悄遞消息進去,告訴他李未央已經找到了,他才放下心來。
齊國公剛回來便跑到這裡來看望自己的女兒。只是卻沒想到一進帳子,卻聽見了郭夫人的聲音,他還以為自己幻聽了,昨天他剛剛派人送了一封家書回去報平安,今天人就趕到了,難道郭夫人插了翅膀會飛不成?他轉念一想,便明白了緣故,不由責備道:「你身子本來就弱,這麼長途跋涉,又心力交瘁,你是不想活了嗎?」
郭夫人嗔了他一眼道:「我都說了沒關係的,是你硬不要我來,這兩年我的身體已經好多了,你不讓我見嘉兒,也不讓我陪著你們,我心裡才會不安呢!」說著她突然想起另外的兩個兒子,不由問道:「另外的那兩個小子呢?不會出什麼事了吧。」在郭夫人看來,狩獵那可是刀劍無眼的事情,自己的這三個兒子也是寶貝。無論如何是不能少的,她沒有見到另外兩人,當然會有點擔心。
郭澄連忙要開口解釋,卻見到郭導微微笑著進了帳篷。他快步上前,大聲道:「導兒給母親請安。」
郭夫人笑了笑,道:「你四哥呢?」
郭導愣了愣,隨即看向郭澄,郭澄曖昧地向他擠了擠眼睛,郭導立刻醒悟道:「四哥嘛,現在應該是守在阿麗公主的帳篷外頭。」
郭夫人一愣,隨即有點吃驚地道:「阿麗公主?草原上的女人?」她這麼一說,面上便露出幾分不悅,她轉頭對齊國公道:「你早知道兒子會喜歡上草原上的姑娘,為什麼不提早告訴我?要是相兒媳婦,不也得我來嗎?」
齊國公失笑道:「八字都沒有一撇的事,你著什麼急呢?阿麗公主能不能瞧上你們家的老四,這還兩說呢。」其實,他是不贊同這種婚事的,恐怕會給郭家帶來許多麻煩,但若是老四真的喜歡阿麗公主呢……
郭夫人想了想,搖了搖頭道:「算了,瞧不上也好,咱們家的媳婦應該知書達理,溫柔賢惠,才能安撫得了郭敦那個暴躁的性子。若是娶個熱情開朗又奔放的草原姑娘,怕兩個人整天要一起瘋出去了。」她這麼說著,卻聽見李未央笑了起來,郭夫人看著李未央,奇怪道:「你這丫頭笑什麼呀!」
李未央淡淡地道:「母親,很多事情是急不來的,縱然你不願意,可是四哥他喜歡,您能有什麼辦法呢?況且,阿麗公主是草原上的姑娘,熱情開朗,大方有禮,母親看到她也會喜歡的。」
郭夫人想了想,點頭道:「這也是,那小子比誰都胡來,順其自然吧!」
齊國公看了妻子一眼,關心道:「狩獵還有十五天才結束,你是要在這裡呆滿十五天嗎?」
郭夫人聽到他這句話,瞪大了眼睛道:「你這是什麼意思,要趕我走嗎?」
齊國公當然不是這個意思,但這裡風沙太大,環境不好,太醫早就說過郭夫人身體狀況堪憂,若是讓她在這種環境下呆著,是極有可能丟掉性命的,他不願意冒這樣的險,便開口道:「我會向陛下回稟,親自送你回去。」
郭夫人不由惱怒道:「我才到這裡你就要趕我走,哪裡這樣的道理,我不管!我不走。」說著她一屁股坐在李未央的榻上。郭素看了她一眼,為難道:「你又不在隨行名單上,陛下知道了,像個什麼樣!」
郭夫人聽到這句話,脾氣上來了,騰地一下站起來道:「那好,我行裝可是剛剛放下的,我立刻就去整理,馬上就走,不過也不許你送!」說著她快步地往外走,旁邊的郭澄連忙勸著她道:「母親,剛來你就休息一會,哪怕到明天再出發也不遲,到時候我們親自送你回去。」
郭夫人瞪了他一眼道:「我這些日子在大都住的早有些煩了,看到天氣漸暖,我才想到草原上走一走、住一住,嘗嘗異域的風情!可是你父親這麼狠心,硬要把我趕走,我又何必求他呢?」
看著齊國公一臉無可奈何的苦笑,郭澄失笑道:「母親,父親之所以讓你回去,只是擔心你的身體,更何況……」他的話還沒說話便和李未央對視一眼,現在草原上正是多事之際,實在不適合讓郭夫人這種弱女子留在這裡。若是發生了危險,他們是護不過來的。以齊國公對於夫人的關愛之情,自然是不肯讓她冒風險的,郭夫人卻瞪了郭澄一眼,卻吩咐李未央道:「我走後,嘉兒你要多保重身體!郭導,你三哥不頂用,你要好好照顧妹妹,千萬不可以讓她病情加重,否則回去之後我饒不了你。」
郭導連忙道:「是,兒子知道了。」
郭夫人點了點頭,又吩咐道:「每天給我發一封信就好了,我要知道這裡的動態!」
郭導苦笑道:「是,母親,兒子記得了。」
郭夫人冷哼了一聲:「那我就走了。」她剛剛走到帳篷中央,卻又轉過頭來道:「郭導,我關照你的事可記得,每天給我一封信啊!」
郭導哭笑不得,躬身道:「兒子明白,母親不必憂心。」
齊國公看郭夫人滿面怒氣,連忙道:「別著急,我送你回去。」
郭夫人冷哼一聲,不接他的茬,自顧自地往外走。李未央卻是微微含笑,看著郭夫人的舉動,不發一言。齊國公連忙追上她,郭夫人卻突然頓住了步子:「不許你隨我一起走,我想清靜些,不想看見你!」
齊國公一愣,不由露出苦惱的神情,他實在是拿這個妻子沒法子,便回頭來求救一般地看著李未央,李未央咳嗽一聲,裝作沒瞧見。郭夫人見沒人留她,不由更生氣,大聲道:「哎呀,我可要識趣啊,礙著別人的眼睛!若是我再不走,人家可是得用大板子把我拍出去的。」
齊國公苦笑道:「夫人,你說這話,豈不是戳我的心嗎?」
郭夫人不理他,只是自顧自地道:「罷了,你回去吧,我走了。」
齊國公終於忍不住,一把抓住她的袖子道:「算了算了,你留下來吧。」
郭夫人挑起眉頭,十分惱怒道:「你讓我走我就走,你讓我留我就留,我是你身邊的婢女,還是你的下屬啊?」
見齊國公滿面的哭笑不得,李未央終於笑道:「母親,父親是誠心誠意的請您留下來。更何況我還在生病,你留下來陪著我不好嗎?」
郭夫人看著女兒,心頭一軟,甩開齊國公,又走回去,坐回李未央身旁道:「好,我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分明是藉機會下台階。
眾人都笑起來,齊國公心頭卻在想,還是應該和隨行的太醫打個招呼,自己夫人的身體實在不是很好,讓她留在這裡一定要小心謹慎,千萬不能因為一點疏忽犯病了……
就在這時候,眾人卻看見阿麗公主一瘸一拐地走了進來。李未央瞧見她這模樣,不由得有點驚奇,阿麗公主見到滿帳篷都是人,有點詫異,隨即顧不上別的,只向著李未央道:「郭小姐,昨天晚上你有沒有見到我們的大君?」
李未央一愣,隨即想到元烈曾經說起的,草原大君是昨天那一場暗殺的主使,面上不由得微微一沉。只不過她是恩怨分明的人,大君固然對她動手,可是阿麗公主卻幫助過她,若不是她派人來尋找自己,靜王元英也不會這麼快找到地方。她想了想,便開口道:「我們昨天只是在草原上迷了路,其他的人就沒碰到了,怎麼,大君不見了嗎?」
阿麗公主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焦急:「是的,三哥才來過,他說從昨天晚上開始,大君就沒有回來過,金帳外面的護衛也是一問三不知,他究竟去了哪裡呢?」
李未央神情一變,她突然想到,昨天晚上風雨那麼大,難道草原大君也在風雨中迷了路?這可能嗎?不!這絕不可能!大君對草原的環境十分瞭解,尋常人可能會死在這裡,可這裡畢竟是他們的家呀!又怎麼可能因為一場風雨,就這麼消失在茫茫草原之中呢,怎麼都說不通的。她看了阿麗公主一眼,目光便緊接著落到剛剛隨著阿麗公主一起進門的郭敦身上,微笑道:「也許大君是有什麼要事去處理,所以耽擱了,才沒有急著回來,公主不必擔心。」
公主搖了搖頭道:「像昨天那種天氣,一般的草原人是不會出去的,我父親向來是個謹慎的人,若是有什麼事情大可以吩咐別人去辦!若非十分緊要,他是不會親自去的!看昨天晚上的情形,我就怕他有什麼危險!」她話說到這裡,那雙閃亮的眼睛裡,也湧現出了淚光。
李未央歎息一聲,大君畢竟是阿麗公主的親生父親,而且向來十分的寵愛她,阿麗這麼擔心也是情有可原的。只不過李未央昨天晚上也是自顧不暇,根本沒有辦法回答對方,這大君究竟去了哪裡。
阿麗越來越著急,旁邊的齊國公郭素卻開口道:「公主不必焦急,大君失蹤,此事非同小可,依我看,還是交給汗王們處理為好!」
阿麗公主臉上露出一絲惶急,她急忙開口打斷道:「不,不能告訴他們!」
李未央和齊國公對視一眼,齊國公早就明白阿麗公主的憂慮,沉吟片刻才道:「不錯,要是告訴那些汗王,可能整個草原都會有動靜!但你必須明白,世上根本沒有瞞得住的消息,大君失蹤很快會傳到他們耳中去,到時候,恐怕比我們主動告訴他們還要嚴重!公主,你要想清楚這件事情,既然三王子已經知道了,那其他王子們和汗王也會知道的,早作準備才是。」
聽了齊國公的話,阿麗公主只覺得巨大的恐懼當頭籠罩下來,她很緊張,若是大君出了事,那對於整個草原來說,能夠維持住這穩定局面的人也就沒有了,恐怕整個草原都會陷入一場廝殺當中,她的那些汗王叔父們,每個人都有各自支持的王子,他們很快就會開始互相爭奪大君的位子,縱然有人能夠突破重圍取得勝利,那也要付出極為慘痛的代價。其他的阿麗公主倒並不畏懼,她畏懼的是,若是烈火部為此削弱了力量,那被他的父王好不容易收服起來的其餘十七個部落,恐怕也要藉機發難,所以如今正是最要緊的時候……
齊國公歎息了一聲:「真是亂離之世。」他說完這句話,便向阿麗公主道:「我現在就去稟報陛下,請他調來禁軍,暫且維持住整個場面的平衡,有皇帝在,我想那些汗王也不會做得太過分的。」
阿麗公主的面上流露出感激,事實上,草原的紛爭,越西皇族向來是不參與的,皇帝要的不過是一個最後的結果。如果草原四分五裂,他們只會更加高興,因為草原的力量就被削弱了——可是她沒有想到,齊國公竟然會在這個時候願意開口幫助他們。他的意見對於皇帝而言,會有很重要的參考作用,這對眼前的局勢顯然是會有幫助的。阿麗公主感激地道:「多謝齊國公。」
阿麗公主沒有注意到,旁邊的郭夫人一直微笑著看向她,目光裡含著一絲友善的打量。
齊國公不過微微一笑:「只是回報你救了我的女兒。」說著,他已經快步地走了出去,李未央的心頭感覺到一陣溫暖,她隱隱覺得,郭素是一個不善於表達感情的人,他給兒子們的關心和對她這個外人其實是一樣的,他希望每一個人平安,甚至於用隱忍的表象,來維持整個家族的安寧,這樣的人,顯然是值得敬重的。
李未央忍不住,又是輕輕咳嗽了一聲,郭夫人急忙側目。郭澄連忙道:「我們不打擾你休息,有什麼事情,我們自己會商量的。」說著他向郭敦使了一個眼色,郭敦立刻會意,對阿麗公主道:「公主殿下,如今之計,你還是快回帳篷去吧。不然會引出更大事端的。」
阿麗點了點頭,向李未央道:「等我們平息了事態,再來看你。」說著她已經轉身,快步向帳篷外走了出去,只不過因為一隻腳受了傷,所以那姿勢看起來十分的古怪,但她現在已經絲毫顧不上儀態了。
郭敦看著她的背影,面上露出一絲憐惜,李未央微微一笑道:「四哥你是真的喜歡阿麗公主嗎。」郭敦回過頭來,面上卻是通紅的,他開口道:「你不要拿我尋開心了,才沒有!我只是覺得她很堅強!」
李未央搖了搖頭道:「阿麗公主曾經當中向靜王殿下表達過心裡的感情,這一點你也不介意嗎?」要知道,在越西貴族眼裡,娶一個心有所屬的女子,恐怕郭敦會成為一個笑柄。
郭敦揚起眉頭:「嘉兒你也太小看我了,若我是那種人,根本就不會跟在阿麗公主後頭跑,她喜歡她的,我喜歡我的,若是有一天她能夠能接受我,那自然是最好,縱然不行,我也不會後悔,這跟其他人又有什麼關係!」
李未央微笑:「我只是怕也許有一天,你會後悔的,畢竟,人言可畏。」
郭敦的眉頭跳了一下,惱怒地道:「我不怕那些胡說八道的人,流言蜚語我聽得還少嗎?阿麗公主是個堅強的好姑娘,妹妹,你不用替我擔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的。」
李未央點了點頭,笑容很平靜:「但願如此吧。」
郭夫人被李未央硬逼著去休息,隨後郭敦和郭澄也相繼離開。李未央陷入了思考之中,草原大君去了哪裡?這件事怎麼看都覺得奇怪,一個熟悉草原地形的君主,怎麼會無緣無故的失蹤呢,或者,早在大君向他們佈局的同時,也有人在暗地裡布下一出局,究竟誰才是下棋的人呢?李未央輕輕地笑了笑,那笑容十分的幽靜,看起來有幾分神秘,趙月看著她,不由擔心的道:「小姐,昨天發生的事情……」
李未央回頭看來趙月一眼,笑容和煦,她開口道:「現在不干咱們的事了,所需要只是靜靜的等待而已。」
下午的時候,阿麗公主再一次進來李未央的帳篷,李未央看著她的神情,便明白了一切。她歎了口氣問道:「是不是還沒有找到。」
阿麗咬了咬牙,她把目光投在李未央的臉上,久久沒說話,好長時間之後才回答道:「沒有。」
在李未央的預料之中了,她低聲地道,「那麼派出去搜索的人都回來了嗎?」阿麗神情變得更加的難受,她開口道:「整個草原都快翻遍了,那天晚上有人說瞧見大君帶了一支秘密的隊伍出去,卻不知道究竟是做什麼去了,於是我們就把他可能去過的地方,統統查了一遍,卻一點線索都沒有。」
阿麗的神情十分頹唐,周圍方圓百里的範圍,他們都已經搜索過了,可是因為昨天晚上的一場大雨,把所有的馬蹄痕跡都已經沖刷掉了,什麼都看不見。
「大君究竟去了哪裡呢,為什麼人找不到,連屍體都找不到?」阿麗公主眼睛裡帶了一層淚光。
李未央微微一笑:「若是沒有找到屍體,那就證明草原大君還活著,對不對?」
阿麗公主的面上迸發出一絲希望,她看著李未央道:「若是他還活著,那我們為什麼找不到他?明明出動了最精銳的隊伍……」
李未央默默地看著她,沒有回答,阿麗公主鎮定片刻,才打定了主意問道:「我來是為了問你,昨天晚上你們遇到的人是……」她聽郭敦說起,李未央遇到過襲擊,這讓她不由自主產生聯想……
她的話沒有說完,只是靜靜地看著李未央,那一雙清澈的眼睛裡,是問詢的神態。李未央心中輕輕一動,對她點了點頭道:「昨天晚上我們遇到了一場襲擊,看那群人的裝飾,的確是草原上的勇士。你剛才說大君帶了一隊人出去,卻不知道是做什麼了,我猜測,昨天晚上襲擊我們的人便是大君派出去的。」
阿麗公主一愣,隨即就是目瞪口呆地看著李未央,若真的是大君派人去刺殺郭小姐和旭王元烈,那他們就是敵人,而不是朋友。她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李未央像是看出她心頭所想,淡淡一笑道:「大君要對付我們,並非與我們有仇,我想他是因為收了裴皇后的禮物才會這麼做。不過你放心,昨天晚上我們並沒有瞧見大君本人,所以他就算失蹤了,也跟我們沒什麼關係。你要知道,我們不過只有幾十名護衛,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殺光了數千名草原勇士,更加不可能衝破重圍取大君性命。所以此事一定另有蹊蹺,你應該回昨天晚上找到我們的那個地方,順著那條路,一直往回走,總能找到什麼蛛絲馬跡的。」
阿麗公主良久沒有說話,她想到了父王帳篷裡的那些禮物……大君說過,有一面十分精緻的寶鏡要送給自己的,現在想來,定然是裴後送來的禮物。她的面上流露了一絲愧疚,看著李未央道:「對不起,我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李未央只是微微一笑道:「一事歸一事,這件事情和公主殿下是沒有關係的,昨天若不是因為你,我們也不會這麼快脫險。」
阿麗公主點了點頭,咬牙道:「謝謝你能不計前嫌的告訴我這些,我知道該怎麼做了。」說著她剛要轉身離去,卻突然看見趙月急沖沖地進了帳篷,面上是一頭的汗,趙月看著李未央,又看看阿麗公主,連忙道:「小姐,奴婢聽說,大君已經回來了!」
阿麗一愣,隨即快步衝出帳篷,李未央看向趙月,面上卻是似笑非笑的:「大君是平安的回來了嗎?」趙月搖了搖頭,看著李未央,目光中流露了一絲凝重。
阿麗公主衝到了金帳,門口卻是守衛森嚴,面色焦慮的汗王們急得團團亂轉,而她的十幾個王兄,面上也都是一派緊張的神情。巴術瞧她來了,連忙將她拉到一邊道:「你去哪兒了,剛才到處找你。」
阿麗公主面上一白,急忙拉住他道:「大君怎麼樣了,他還平安嗎。」
巴術搖了搖頭道:「現在還不知道情形,似乎是……」他的話說了一半,看向阿麗公主面上卻流露出猶豫的神情,像是不知道該不該往下說。阿麗公主焦急地催促道:「有什麼話不能說呢,你趕緊告訴我吧,不要讓我再著急了!」
巴術歎了口氣,看著阿麗公主年輕的面容,慢慢地道:「當時大君派出去的人馬幾乎都沒有平安回來,餘下三四名親衛,卻是什麼也問不出來,只說昨天晚上一場大雨不辨方向,害得他們闖進了狼群當中。」
阿麗公主怔住,幾乎是說不出話來:「狼群?你剛才說是無意中闖入了狼群嗎!那大君現在是不是受傷了,嚴重嗎……」她話還沒說完,就要甩開巴術,急匆匆闖進金帳去,就在這時候,裡頭的巫醫已經快步走了出來,眾人都緊張地看向了他。巫醫看著眾人的目光,歎了一口氣道:「大君因為被狼包圍住,兩條胳膊和一隻腿都被咬斷了,我已經盡了全力,卻還是沒有救回他,抱歉。」
聽到他這麼說,眾人的臉上都露出驚慌失措的表情,阿麗公主突然失聲大哭起來,她沒有想到勇猛的草原大君會陷入狼群之中。她更是隱隱覺得,這一切都是因果循環,若是昨天晚上大君不去刺殺李未央和旭王元烈,好好在金帳呆著,是斷然不會遇上狼群的,要知道,整個草原上最可怕的動物就是狼了,這不是說單隻狼的力量有多麼可怕,而是因為狼總是成群結隊的出現,縱然是草原上最勇猛的勇士,也沒有辦法去對付那麼多可怕的狼。但是轉念一想,大君身邊帶著無數的士兵,而且他本人也是個十分勇猛而聰明的人,是草原上最好的獵人,縱然沒有辦法將狼都消滅,也不至於傷重而死啊,還死得如此的慘烈,這叫阿麗公主幾乎泣不成聲。
就在這時候,她聽見兄長們爆發了激烈的爭執,二皇子巴魯大聲得道:「既然大君已經不在了,咱們就應該立刻再立一個大君起來!」
巴術聽到這句話,卻是冷冷地一笑:「大君剛死,屍骨未寒,你就迫不及待的要爭奪位置嗎?你還真是一個孝順的兒子!」
巴魯不禁惱怒道:「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你不想做大君嗎?」
巴術冷笑一聲,他看著巴魯,目光冰冷地道:「不要以為你排行第二就可以爭奪大君的位置,大君早已經說過,他要親自挑選繼承人的!」
巴魯勃然大怒,厲聲地道:「可是他已經死了!」
其他王子眼睛裡都是險惡的光芒,汗王們則開始議論紛紛,甚至隱隱有人要拔刀的趨勢,阿麗公主看著這種局面,下意識地倒退了幾步,甚至都不敢向金帳的方向看一眼,飛快地跑開了。她很害怕,她幾乎能夠意識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不,一定要找人來阻止!一定要!
這時候,旭王元烈正在李未央的帳篷之中,他溫柔地向她笑道:「如今,想必整個草原已經陷入了一場動亂吧!」李未央望著他,目光之中帶了一絲驚訝:「你是說草原大君遇上狼群,和你有關係嗎?」
元烈輕輕搖了搖頭,琥珀色的眸子裡閃過一道異芒,開口道:「不,昨天晚上我還沒有心思報仇,大君之所以遇上狼群,這一切都與我無關,希望他死的人實在太多了。」
李未央驚訝地看著他,對方的目光之中帶了一絲嘲弄,或是歎息。她突然已經明白了過來,草原大君不是死在任何人的手裡,而是死在了皇位權利的爭奪之間。她微微蹙了蹙眉頭,開口道:「那麼,又是誰做的呢?」
元烈替她掖了掖被角,只是淡淡地一笑:「到底是誰做的,都和咱們沒有關係,重要的是大君已經死了。」
李未央望進了他那一雙琥珀色的眸子中,那裡面沒有幸災樂禍,也沒有報仇之後的興奮,有的只是淡淡的諷刺,下午的陽光從簾子外頭透進來,照在他的臉頰上,顯得他眼神晶亮,彷彿一道星子,叫人迷醉。
她微笑著,握緊了元烈的手,一雙眼睛深靜如同湖水,輕輕地道:「是啊,草原上又要掀起腥風血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