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識破2
杜如梅聽著杜如方一句接一句追問她因何被趕回娘家,暗火漸生,母親已經去為她討公道了,可剛落衙回家大哥卻不肯放過她。
杜如梅一陣陣心煩,終於忍受不住兄長盤問,神經質般怒喝,「還不是你們將我嫁給魏老二兒!這麼些年,我過是什麼日子,你們不知道嗎?為什麼?不為什麼?我就是不想跟他一塊兒過了!」
杜如方板著臉,根本沒將妹妹潑橫放心上,冷冷道,「你想不想跟他一塊兒過,與你被夫家攆回娘家是兩碼事!」
「如梅,你跟魏子堯吵架也不是頭一遭!魏子堯雖說有些毛病,可從來沒攆過你。你現死咬著不說,莫非魏家會為你隱瞞不成?」杜如方冷聲道,「再者,也不是我把你嫁給魏子堯,你這些脾氣不必對著我。」
杜如方懶得再跟妹妹打交道,起身吩咐一句,「陪大姑娘回來丫頭婆子,一律綁了,送到我院子裡,我要親審。」
杜如梅氣大哭,「你究竟是不是我親哥啊?」
「我要不是你兄長,斷不會收容你至今。」杜如方抬腳走了,雖然面上不動聲色,其實內心頗是惱怒。
魏子堯是有些花心愛玩兒,不過並不出格兒。只看這麼些年,魏子堯只有風流名聲,還真沒做下什麼不可收拾事來,且此人風月場名聲不錯。可見,這人是個有分寸有本事人。
且魏子堯府裡半個姬妾全無,如果妹妹稍有智慧,早該生下兒女,掌控內宅。魏家自有富貴,妹妹日子也不會很差。如今大婚數年,還是這不著調驕縱模樣,不說魏子堯,是個男人就不會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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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如方對付幾個丫環婆子那是手到擒來,當他知曉妹妹究竟做了何等「好事」時,險些氣炸了肺,吩咐妻子道,「這些人全都打了。」又命外頭備車馬,要去承恩公府別院。
杜夫人李氏勸道,「天都晚了,老爺明兒再出去一樣。」
「不成,母親不清青紅皂白,已經去了杏花園太皇太后那裡告狀。魏家豈是好惹,且如梅這樣歸家,也休想人家再念及先前情份。待到明日,若是御前說起來,咱們豈不是自打耳光。」杜如方峻容道,「另派可靠丫頭婆子去服侍如梅吧,別叫她亂跑。」
「我知道了。老爺路上小心著些。」有這樣小姑子,李氏心裡也有說不出惱火,畢竟杜如梅丟臉是丟全家臉。她再厭惡小姑子,那也是姓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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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寧看來,杜如方是杜家值得交往一個。
這種時候,魏寧當然希望杜家能有個足夠份量人出面,兩家和平解決這件事,而不是要鬧到御前,非要攪起三尺風浪不可。
妹妹做下這樣事,杜如方深覺沒臉,見到魏寧只得先行賠罪,「如梅做為,都是我們杜家教女無方。魏大哥,我深為慚愧。」
「先坐吧。」
杜如方坐下,忙問道,「不知杜若國使臣大人如何了,可有傷著?」
「如果天樞傷著,杜氏就得去刑部大牢裡呆著了。」魏寧惱恨難消,語氣卻並不如何強硬,只淡淡道,「杜氏自嫁給子堯,數年未有身孕。這且不說,我亦不會計較這個。我早對子堯說過,不如先生個孩子,去母留子,撫於杜氏膝下,也讓杜氏有個依靠。當年,也不是沒有。有身孕者,還是杜氏陪嫁丫頭,也是杜氏親自下手把丫頭打到小產。子堯是個男人,雖然此事被你我聯手壓下,他卻再不願親近杜氏。」
「如今到此地步,不說如方你後悔兩家聯姻,我亦悔之。」魏寧向來是起手無悔,歎道,「天樞不過是外院兒調養身體,卻不知被她如何誤以為是子堯帶回人,她一個婦道人家,帶人過去要打要殺。這府裡,有我,有子堯,再怎麼著,也輪不到杜氏指手劃腳、越俎代皰。」
「且不說天樞身份,哪怕真就子堯帶回人來,也沒有杜氏這樣做。」魏寧惋歎道,「近年,子堯越不喜回家。如今,我也看透了,雖然我們兩家皆是帝都城有頭有臉人家,亦不必為了臉面,讓弟妹們過這樣雞飛狗跳日子。」
杜如方聽魏寧這樣一說,只恨不能再生出一層臉皮,簡直坐立難安。雖然魏寧語氣強硬,杜如方仍是想為妹妹爭取這樁婚約。雖然魏老二官職不高,可如果妹妹和離歸家,這麼個年紀,這麼個性子,再想嫁一個魏家這種門第,是千難萬難了。杜如方艱難開口道,「如梅與子堯也是近十年夫妻了,子敏兄,不說我們兩個向來投契,就是如梅與子堯,同床共枕這些年,也是難得緣份。俗話說,寧拆十座廟,不破一樁婚呢。如梅不懂事,我慢慢教她,她年紀不小了,總會好。不然,她這個年紀,真要歸了娘家,光帝都流言就能要了她命。」
「並不致於此。」魏寧溫聲道,「如方,你將事想太嚴重了,或許,和離也是杜氏所期待事。」
說著,魏寧將一疊契紙遞給杜如方,「這是子堯大婚之後,我便將家中產業分了一部分予他,做他們夫妻日常花銷。其實,平日裡還有公中一份月例給他們,吃穿用度皆有份例。這些產業,也只是為了讓他們手頭兒輕便些,畢竟杜氏嫁了子堯,沒有叫她花用娘家嫁妝道理。」
「這許多年,子堯一直未說,我竟也不知道。三處莊園,五處鋪面兒,另外城中兩處房產,皆已被杜氏轉到她自己名下,成了她私產。三年前,這些產業再轉到大長公主手裡。或者,杜氏自認做機密,不過對我而言,去帝都府查一查只是小事一樁。」魏寧敢把和離話放出來,自然早有後手,淡淡道,「當時,這些產業給杜氏掌管。第一,我沒把她當外人,嫁給子堯,她就是魏家人。第二,凡各家各戶皆是女人來料理產業,也是不外待杜氏之意。如今看來,或許杜氏早有外心,不願意與子堯做夫妻了。」
杜如方向來以端方君子自勉,他不知尚有如此內情,頓時羞窘坐不住,連連道,「我竟不知有此事,實是,實是我杜家對不住子堯。」
「如方,坐下說話。」魏寧聲音溫雅,卻再無迴旋之地,「此事,大長公主也是知。如方,杜氏與子堯,情份已。」
杜如方啞口無言。
第二日早朝畢,明湛先得著手解決兩家婚事。
要不說沒兩把刷子做不了皇帝呢,連離婚官司都得過問。
杜如方與魏寧皆被留下賜早膳。
明湛路上就問起和離之事,杜如方先道,「家母一有事就想著回娘家,些許小事,竟然驚擾了陛下與太皇太后,都是臣罪過。」
端方君子也是有心機,一席話便將福昌大長公主惡人先告狀行為定性為家事。
明湛並不介意,雖然他不喜歡福昌大長公主,不過他亦非量淺之人,只是笑笑,「福昌姑媽性子,朕是清楚。想她婦道人家,不若你們明白,所以才來問你們一問。」
杜如方忙道,「陛下說是。實是我那妹妹與子堯大婚數年,性情不合,他們尚年輕。承恩公與臣也並不是不開通脾氣,與其他們打打鬧鬧,不如趁著年輕,和和氣氣分開,也好各自找個透脾氣過日子。就是杜家與魏家,本就是親戚,不必為他們小兒女之事傷了親戚情份。」
明湛心下明白,這是兩家早一步和解了,遂不再多問,笑道,「這樣好不過。婚姻一事,合則來,不合則散。」對魏寧道,「杜氏到底是女子,除了嫁妝要如數奉還,再適當補償些個。如此,福昌姑媽臉上好看,也是全了你們兩家情份。」
魏寧溫溫一笑,「臣遵旨。」
和離一事,就此定下。
福昌大長公主怎甘心女兒被掃地出門,知曉兒子先一步御前把事說死,氣不行,只是不好杏花園給兒子沒臉,回家還要跟兒子鬧。
就是北昌侯對於長子決定亦有不滿,皺眉道,「你妹妹到底無大錯處,就這樣自夫家歸還,咱們侯府臉面全無。」
杜如方先堵母親嘴,「母親,如梅轉移夫家產業事,你知不知道?咱家是何等人家兒,自家房產地鋪尚且吃用不清,何必去貪圖承恩公府東西!這要傳揚不出,別說如梅下半輩子交待了,就是母親您,堂堂大長公主,少不得落個指使女兒謀算女婿家業嫌疑!莫非這就有臉面了!母親還要不要出去走動,兒子們還要不要帝都做人!」北昌侯尚且不知什麼產業不產業事,杜如方少不得給父親講一講,北昌侯跌足歎道,「公主啊,你這是做什麼呢。」
福昌大長公主嘴硬道,「你少胡說八道,分明是他魏老二外頭吃喝嫖賭輸了家業,你妹妹日子過不下去,怕魏老二面兒上不好看,央我拿了私房銀子花大價錢買回來。我怕魏老二敗家,才一直沒給他們。莫非母親我就沒見過東西,看得上魏家這點兒破爛!」
「我是什麼出身,他魏家什麼出身!你們一個個娶親嫁人,不管是兒媳婦嫁妝,還是閨女陪嫁,見我拿過哪個用過哪個!」福昌大長公主說著就紅了眼眶,眼淚慢慢湧了出來,抹著眼淚道,「別人說個什麼,你就深信不疑。我可是你親娘,何時虧待過你,你怎麼就看著別人將屎盆子扣你親娘頭上不作聲呢。」說著還捶了杜如方幾下子,拉著兒子衣袖嗚嗚哭起來,「你當我真就看上了魏家,還不是為你妹妹委屈。你妹妹這些年,都是泡黃連水裡日子,魏家還敢說不要就不要,他魏家憑什麼?我就是想給你妹妹討個公道。」
「若魏家產業事如母親所說,」杜如方仔細打量著母親臉色,道,「如梅也是我親妹妹。我再也不能容人污她名聲,母親將證據給我,我再去魏家討公道就是。帝都府裡,那些產業經了幾人手,都是清清楚楚記錄案,只要將過手之人找出來,真相一問便知。」
福昌大長公主只管用帕子抹眼睛,也不肯作聲。
杜如方繼續道,「不如就依著母親意思,大鬧他一場。正當正經刑部審上一審,我豁出這個官兒不做,也得叫魏家好看。」
福昌大長公主瞪著一雙淚眼道,「你是想要我跟你妹妹命吧。」
杜如方已知事情真偽,一陣灰心,歎道,「母親只管替如梅收好那些東西吧,魏家說了,嫁妝原封退回。這些產業,算是對如梅補償。」
「這本來就是你妹妹東西。」
「母親切勿出去再說了,產業事,再怎麼說,那原本也是魏家。就是依母親所言,是您買下來了。可你一個丈母娘,真買了女婿家東西,不交還便罷了,硬是扣手裡,叫誰聽了也是沒理事兒。」杜如方疲憊揉著眉心,「母親還是找個日子全都落如梅名下吧。」
北昌侯與福昌大長公主結縭多年,亦瞧出妻子神色有異,暗歎道,「如梅這兩天心情不大好,公主去瞧瞧她吧,也勸她想開些。」
打走了福昌大長公主,北昌侯對兒子道,「雖然與魏家和離,倒不必鬧跟仇人一般,反叫人笑話。我手裡還有些東西,拿去給子堯吧,咱們堂堂侯府,不能眼皮子淺去佔別人便宜。」
杜如方未推辭,「母親那裡……」
「你母親不知道。我也只跟你說,原本是打算給你們兄弟分一分,你妹妹這種命,就當補貼了她吧。」北昌侯心裡琢磨著,魏家不一定會要這些東西,只是他本就是侯爵之尊,當然得拿出侯府氣度來。
杜如方點了點頭,「還是讓母親些給如梅尋個夫家好。」
北昌侯歎口氣,修來這樣兒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