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省親2
明湛現下是將眼光投放一種風尚上面。
這個年代，皇室可不是什麼空有名頭兒，皇家握有天下權柄。皇家喜惡,亦影響著上流社會上風尚走向標。
譬如，每年江南織造奉上花樣緞子，必然會成為各大綢緞裝熱門兒仿品；譬如，皇帝特喜歡哪個東西，點為貢品，此物必然一夜之間身價倍增；再譬如，皇太后愛哪樣珠寶何種寶石,市場不大熱都難。
諸如此事，數不勝數。
衛太后再一次揮了極恰當社交作用,身為太后，她只消自己宴會上稍稍表露出對識詩書貴族小姐偏愛。那麼，這些小姐們回去絕對會紛紛請有學問先生來教授課業，其認真刻苦程度，絕不遜於那些要趕考舉子秀才們。
當然，這亦是小節。
可是，你若真想改變一個社會意識形態，必須要從小節做起，再加上十數年潛移默化，才有可能讓一部分人意識生一定程度轉變。
除此之外，明湛尚有一篇文章要寫。
別看明湛沒咋念過書，阮鴻飛看來，說明湛是個半個文盲都是侮辱文盲。可人家明湛，還格外喜歡寫文章。
不但喜歡寫，而且寫起來文思泉湧，止都止不住。
明湛書信向來是一絕，他文章不遜色。明湛提筆寫道：
自從吳婉與6家官司以來，朕現，朕臣子們都不太自信了。某日早朝，朕禮部尚書——老歐陽跟朕鬧了彆扭。
眾所周知，老歐陽能做禮部尚書，其學識是極好。而且，令朕欣喜是，老歐陽不但學識好，身體比學識好。
不可思議是，老歐陽已近七十歲，可是他相貌比身體還要好。
所以，縱上所述，大家應該知道，朕禮部尚書——老歐陽大人是一位才貌雙全老頭兒。
這位才貌雙全老頭兒，還有一把漂亮鬍子，風吹起時，就會輕輕飄動，襯老歐陽愈道骨仙風。
阮鴻飛牙酸評價，「幸虧歐陽大人已經七十幾了，否則我還得以為你看上他了呢。」
明湛笑，「我文采還不錯吧，等以後我也給你寫一篇。」
「你還是歇著吧。」
明湛接著用功：
老歐陽一向脾氣不錯，憑白無故，怎麼會跟朕鬧彆扭呢？
唉，要不說老小孩兒呢？朕也只得讓著他了，聽老歐陽將煩惱傾吐。
老歐陽文采不俗，一路自三從說到四德，由四德提及妻妾，再由妻妾延伸至嫡庶……
朕聽迷惘，朕想著，朕非女人、並無專寵、無兒女，朕生活中從未有涉及到三從四德妻妾嫡庶之事，老歐陽這是想說什麼呢？
後，朕才明白，原來因吳婉與6家案子中，朕說了一句「女子不卑」，讓老歐陽誤會了。
而且誤會頗深。
仙風道骨老歐陽由此變為風度大失話癆，真是個悲劇。
老歐陽實是誤會了。
接著明湛又將自己對「三從四德、妻妾嫡庶」看法一一論述過，後寫道：
吳婉當然是世所罕見堅強女子，受到傷害時，她可以用智慧與法律保全自己，使得善者得其佑，惡者受其株。
這是朕亦所欽佩女子類型。
國家律法所保護不僅僅是男人，女人三從四德，以柔順賢良為本，不過，稍微具有一些智慧女人，會加可愛，易受人尊敬。
朕非空口白話，縱觀千年史書，能與青史留名之女子，哪個不是才華橫溢，才氣過人之輩？
自然，青史留名者能有幾何？
不過，朕亦認為，女人家，多一些機謀智慧，總不是壞處？畢竟，紅顏易老，青春飛逝，到後，可靠，總歸還是自己智慧。
朕寫下這樣文字，怕會有許多人誤會，朕是想把女孩子教壞。唉，要不說家家有本難唸經，縱使是朕，也十分吃不消總是鬧彆扭撒嬌臣子們哪。
所以，朕還要多說一點兒，以免朕臣子們想歪。
朕提倡女人多智，自然是有朕道理。
朕從自身角度論，一個女子，有美麗外貌，這當然很好。就是朕，也喜歡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美人兒。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朕亦是凡人。
不過，一個女子，再美麗嬌俏，若無內涵智慧，與空花瓶兒有何異處？看一日喜歡，看第二日，這喜歡就較第一日淡了，第三日自不必再說……就是一件花瓶看久了都會厭，何況女人？且美麗女子與花瓶是不同，畢竟美麗易老，而花瓶永存。
所以，真想留住一個男人心，空有一張漂亮臉是遠遠不夠。
至於要如何做？
哈哈，朕當然不會細說，否則若是有人給朕使個美人計啥，可要如何是好呢？
連阮鴻飛都認為，給明小胖做臣子是相當悲催一件事。
要說明小胖爹娘都是極光鮮極要臉面人物兒，怎麼就養了這麼一個視臉皮如無物傢伙來呢？
明湛承諾《帝王聖訓》一經載出，頓時便火了歐陽老尚書。
歐陽恪尚書活了近七十年，帝都住了四十餘年，其知名度，前四十年加起來都抵不了現一半兒。
現歐陽尚書走到路上，轎子外頭都有人指點著問，「這是不是老歐陽大人轎子啊？」
「是啊，瞧老歐陽大人，轎子都比別人英俊。」接著就有高高低低唧唧咕咕笑聲傳來，常令修身極謹老歐陽大人氣憤不止。
一樣綠呢官轎，歐陽大人就想不通了，怎麼他就格外英俊呢？那個，轎子可以用英俊形容嗎？以歐陽大人淵博學識看，這話真是狗屁不通！就如同明湛寫那狗屁不通《帝王聖訓》一樣！
歐陽大人就後悔明湛跟前多嘴！他真是吃飽了撐衝鋒上奏做忠良！搞得現，人人看他眼裡都像有什麼事兒是。
而且，要命是，他如今一板著臉，就會有人說，「唉喲，老歐陽大人，又跟誰鬧彆扭啦？」
妻老婆也會勸他，「皇上這樣好性情，你這狷介脾氣可得改改。總鬧彆扭可不成。」
雖然大家都認為他簡帝心，老歐陽實覺生不如死。
還有，他真沒有再鬧彆扭啦！
實是，他天生冷面，不愛說笑！以後誰要再敢說他鬧彆扭，別怪他老人家不客氣！
老歐陽大人忍受著這一日復一日精神摧殘，氣他喲，連退休心都有了。
且不說歐陽恪大人，大家不過是取笑一陣，說幾句酸話罷，過去也就過去了。
而且大家說酸話開玩笑，歸根結義，還是羨慕他原因。
這個年代，不論是官場民間，皇家但有風吹草動，就夠人琢磨個三頭五晌。
明湛這樣直接寫了篇文章印出來，雖然都是大白話，口水文，可大家還是忍不住要精讀細讀，一個字一個字掰開了、揉碎了、嚼爛了，生怕哪裡沒讀通，沒領悟皇帝陛下精神指示啥。
瞧瞧，皇帝陛下對於老歐陽大人用語多麼親切熟稔哪，一看就知道這是皇上特喜歡人。
要不，皇上能這樣跟他說話兒呢？
故此，酸老歐陽大人，真不只一個兩個。
且大多是同僚，當日朝堂上，老歐陽是打算做衝鋒官，那天皇上臉色確不悅，大家都覺著若是老歐陽給炮灰了，大家得緬懷一下他，並且給他寫一篇好祭文墓誌銘啥。
誰承想，這老東西運氣好不得了，非但僥倖沒死，還賺了個剛正美名兒，且得了君王信任。
唉喲，聽聽帝王寫老歐陽語氣哦，酸不行啦，自來都是臣子這樣諂媚君王，哪個反過來呢？
嫉妒老歐陽好運大有人，徐3就算一個。
先前明湛跟李平舟膩歪時，徐3就瞧著李平舟眼兒氣，當然他不會愚蠢到表現出來啥。畢竟他也惹不起李平舟，不過心裡酸溜溜跟翻了醋碟子似也是事實。
明明他才是早接觸明湛那個，當初明湛十歲來帝都，徐3去聞道齋授課。那會兒徐3也不過一五品翰林小官兒，雖然別授課師傅難免對於雲南鎮南王府公子有所輕視，徐3卻非此類人。
後來，他也得了福報。
鳳景乾直接指了他為太子師，本職是教太子讀書。那時徐3多麼幸福啊，他覺著自己時來運轉，一門心思想把明湛伺候好了。
可明湛被立太子後就忙不可開交，哪裡有空唸書，至使徐3滿肚子親近太子策略落空。
徐3遺憾不已。
後來太子登基為帝，他進一步成了帝師。
接理說，只有尊榮。
可就是不知道是他家祖宗墳上哪處兒風水不對，明湛對他總是有些距離感，不夠親近。
倒是明湛對李平舟那倔老頭兒，對王叡安那沒眼色，以及老歐陽這樣上趕著找死，格外不同。
還有那林永裳，如今是一日三遷，前途無量。
把個徐相徐大人給急喲。
徐3並不是笨人，相反，他通過對李平舟、王叡安、歐陽恪、林永裳等人周密而嚴謹分析，得出了一個結論：皇上不喜歡太過圓滑人。
於是，徐大人為了能使明湛刮目相待，他準備，要做一個剛正不阿人。
明湛瞧著吏部帳一月比一月清爽明白，笑道，「徐師傅用心了。」
徐3忙道，「都是臣份內之事，不敢居功。」
「現給朕是實誠帳，朕瞧出來。」明湛以一種奇特不雅姿勢癱涼榻中，他微有圓潤，十分怕熱，六月天就受不住了。已從杏花園搬到了郊外行宮，這裡樹木蔭蔭，山水潺潺，涼意舒適。
明湛話很是難接，徐3啞了口。明湛笑，「你們底下事兒朕都知道，譬如，兵部要兵器，自然是你們吏部預算銀兩，這裡頭呢，稍微漏一點，日後兵部與你們分紅。」
徐3額上汗都出來了，倒不是說他沒拿這份兒銀子，只是大家早就這麼幹，時日太久，已成慣例。
「朕，什麼都知道。」明湛從旁邊撈過一盤子梅梅，拈一個放嘴裡含著，「不過，朕當不知道。你們誰用了心，朕給你們記著，不會虧待。誰不用心，朕也給你們記著。老徐啊，吶，吃揚梅吧。」
「謝陛下。」徐3接過一盤子楊梅，低聲說了一句，「臣有負陛下。」
「你並非有負於朕，而是有負於你自己。」明湛感歎一句，說道，「以後繼續保持，忙去吧。」
徐3捧著盤子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