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湛對錢家大名早就是如雷貫頂。
    他聽著錢家稀罕事兒,內心深處非常解恨，回去異常沒有風度同阮鴻飛興災樂禍了一番。
    阮鴻飛對於錢公子被砸滿頭包事兒也忍俊不禁，唇角翹起來，「永定侯與蕭夫人都不,他家老大遠湖廣，看來是老三琢磨出來事兒。」
    「這位何姑娘真是得了蕭夫人真傳，潑辣可以。」
    明湛笑兩聲，「何家武將出身，若是何姑娘再學些拳腳，她以後老公要吃苦頭兒了。」
    阮鴻飛道，「錢家名聲一向很好,卻不想家門不幸，出了這樣醜事。錢永道也要頭疼了。到了帝都,何家是權貴之家，沒個不報復理兒。」
    「看來飛飛你也懷疑錢家啊。」
    「懷疑是懷疑，不過，我也沒有證據。」阮鴻飛見明湛鼻尖兒出汗，摸了把扇子給他扇風，推他，「別靠我身上了，怪熱。」
    「熱什麼，我一點兒不熱。」睜眼說瞎話本事，一般人真比不上明湛。
    好吧，他就是喜歡明小胖這樣膩歪。阮鴻飛笑笑，由著小胖。
    明湛道，「我想把錢永道留帝都。」
    「這種事，你做主就好。」阮鴻飛雖然十分享受明湛常拿事與他商議感覺，不過，他並不會干涉明湛思路。
    「我不叫錢永道去國子監，我請他做官。」
    「不但他要留下，連他兒子一併留下。」明湛忽然問，「飛飛，聽說錢永道已經七十幾了，怎麼還有這麼年輕兒子呢。」
    「這有什麼稀奇，有人八十歲還能生兒子呢。」阮鴻飛笑明湛大驚小怪。
    明湛讚歎，「性能力真強。」腦子回復一轉彎兒，接著對阮鴻飛報怨，「你說，你比我大這麼些歲，還總不樂意讓我上頭。等以後你老了，幹不動了，還不是得換我來。現不給我機會練一下技術，到時你老胳膊老腿兒受罪，你可別怨我。」
    阮鴻飛雖然人生俊美，還極會裝B，時常擺副神仙面孔哄人。
    不過，總體來說，阮鴻飛還是個人，他再像神仙，仍是血肉之軀，凡人一個。
    事實證明，就是阮大仙兒心靈也沒有脫離凡人喜怒哀樂範疇。如同明湛恨別人說他矮說他胖，阮鴻飛恨明湛提起他們之間年齡差距，何況明湛還一口一個「老胳膊老腿兒」，把阮鴻飛給氣，刷一聲合上扇子，就著象牙扇骨兒對著明湛屁股啪啪啪就是三下。
    明湛夏天穿薄，有裡間兒消暑，他就穿著大褲頭兒和短袖褂兒。阮鴻飛氣頭上幾下子，疼明湛哇哇怪叫，光腳躥到地上去捂著屁股直蹦，「靠！嗷！疼死老子了！」
    阮鴻飛笑不善，「我老胳膊老腿兒，還是有些力道，啊？」
    明湛一手揉著屁股，嘟囔，「你說說，你八十上難道不是老胳膊老腿兒。」
    「我就是八十上，也幹得動你！」拉明湛到榻上，給他瞧傷，戳兩下，額角直跳問明湛，「你這是嫌我年紀大了。」
    明湛氣，打了還不算，還戳他傷處，登時大怒，「你以前常笑話我醜，現還叫我明小胖，是不是嫌我又醜又胖！」
    阮鴻飛一愣，明湛低頭就咬了阮鴻飛大腿一口，吼道，「點給老子揉揉，否則晚上有你好受！」
    還挺橫！
    若是年紀二十歲，阮鴻飛得跟明湛干一仗。不過，他到底年長些，隨手取了一瓶藥膏給明湛抹，溫聲哄他道，「我可沒嫌你，我是喜歡你才給你叫明小胖。你若是覺得不好聽，打今兒起，給你叫明小帥如何？」
    明湛忍不住笑了，拍著阮鴻飛大腿，「飛飛，你說你要是八十上還是這張臉，可怎麼辦呢？我不得自卑死啊。」
    「胡說八道。」
    倆人互相吹捧一頓，自然和解。
    明湛偷偷與衛太后說，「飛飛那樣人物兒，原來也會自卑啊。」
    衛太后不大明白。
    「他生怕配不上我呢。」明湛實得意，苦於無人能跟他分享這種樂。他也不敢大嘴巴得啵出去，給阮鴻飛知道，沒他好果子吃。所以，做賊一般跑到自己親娘這裡來聒噪。
    衛太后仍是不大明了，雖然自己兒子自己愛。不過說句公道話，明湛跟阮鴻飛比起來，雖然明湛十分惹人喜歡，也有權有勢，可是現權勢方面，阮鴻飛也不比明湛差。
    除去權勢，再將兩人做比較。
    衛太后偏著心想，也想不出阮鴻飛哪裡需要自卑來。
    明湛悄悄與母親說，「前兒我就說了句他年紀大、老胳膊老腿兒，氣得他臉都綠了。母親，你說這是不是自卑呢。」
    「為了哄我回心轉意，飛飛說自此不再給我叫明小胖了，改叫我明小帥。」
    衛太后得慶幸自己沒喝茶，否則一國太后時不時噴茶，傳出去難免不雅。她唇角抽了抽，提醒明湛，「這種名子，哪裡叫得出口呢。」她做為明湛親娘，一聽「明小帥」三字兒，也渾身雞皮疙瘩亂跳。
    明湛完全跳出實事求是範疇，一副極贊同衛太后模樣，「是啊，我覺得雖然是事實，叫人聽到也不好，就沒同意。」
    就這麼說著，明湛極力想擺出低調嘴臉，可是唇角卻十分淫｜蕩而歡向上翹啊翹，拽都拽不回來。
    明湛做賊似找母親分享了自己樂，一連幾日，心情大好。
    不僅如此，明湛偶然來了勁，還會十分欠捶喊阮鴻飛為「飛老頭兒」，常把阮鴻飛恨牙根兒癢。一見阮鴻飛要對他進行**，就搖頭擺尾使勁兒說好話，什麼「飛飛你真是俊美無雙啊！飛飛你真是天上有地上無啊！飛飛傾城傾國啊！」。反正是肉麻諂媚無下限，把阮鴻飛鬧哭笑不得，只得撈過來堵住明小胖嘴。
    阮鴻飛有時也會想，一世英名竟然栽到了這死胖子手裡，果然是好漢無好妻，賴漢娶仙女。
    近些天，明湛不但把心裡憋屈洩了出去，自己私生活也經營有模有樣。且朝中貴胄子弟業已到位，明湛給他們宮裡安排了差使，想著雖然要增加一筆開支，卻可以省下不少太監來，以後也少弄太監進宮。看著這一把青蔥小肉票兒們，明湛非常滿意，便打算召見錢永道。
    歐陽恪歎道，「錢先生年紀大了，接到陛下請柬，一路奔波，到了帝都又為小兒女之事生了場氣，竟病倒了。」
    明湛裝出十分驚奇，「竟有這種事？歐陽怎麼不早報知於朕，錢先生學問，便是朕也萬分仰慕。何玉，傳太醫正去錢府，診視錢先生病情，需要什麼藥材，只管自朕私庫裡出。」
    要說明湛，手段凌厲時人人畏懼。可他對人好起來，那也是事事周全。明湛此番吩咐下去，歐陽恪心悅誠服讚道，「錢先生若知道陛下如此關心於他，定會受寵若驚。」他當然不僅僅是為了錢永道得明湛看中高興，是明湛這種禮賢下士態度，是個大臣就喜歡。
    「到底什麼小兒女之事，竟惹得錢先生如此惱怒？」明湛對錢家意見頗多，就喜歡聽人倒霉，且聽一遍不夠，還得聽第二遍。
    歐陽恪滿心感歎，「說起來，竟是一筆糊塗帳。」
    「這衛國公府老太太是錢先生親妹妹，兄妹暮年相會，自然有一番喜悅，這也是人之常情。」見明湛點頭，歐陽恪有傾訴**，「錢先生急著來帝都，未嘗沒有看一看衛國公府老太太意思。」
    「錢先生有個老生兒子，今年十七歲，叫錢庭玉。這錢庭玉為人知書識理，學問淵博紮實，難得竟沒有一絲紈褲子弟浮誇之風，見人溫文靦腆，行止如沐春風。」歐陽恪這一通贊下來，明湛驚道，「世間竟有此出息子弟？」
    「若非臣親眼所見，亦不能信也。」因明湛朝中說了，恨以訛傳訛，所以歐陽恪強調一下，自己可是眼見為實。
    明湛並未多說，只道，「歐陽你接著說。」
    「唉，原本錢先生高高興興來帝都，不想，剛進了朱雀門，車子走到朱雀大街上，旁邊不知誰家僕從兜頭許多果子砸錢庭玉頭上，把個小公子嚇面如土色，不知何故，急忙躲進了車裡。」歐陽恪歎道，「後來才知道，是永定侯家二姑娘支使僕人所為呢。」
    明湛一臉無辜詫異，「這是何故？莫非是錢庭玉生太好，帝都姑娘們竟未見過如此佳兒，故，學習擲果盈車典故來？」
    「哪裡喲。」歐陽恪道，「竟是永定侯家二姑娘為衛國公府五姑娘出頭兒，說錢庭玉辜負衛國公府五姑娘一片深情。」
    「莫非兩家早有婚約？」
    「並無婚姻。」歐陽恪搖頭惋歎，「陛下，錢庭玉是錢先生老來子，給衛國公府老太太叫姑媽。按輩份，衛國公府五姑娘得喚錢庭玉為表叔呢，正經叔侄，哪個能做親呢。」
    明湛心道，永定侯家老三這是腦子一時沒想到呢，還是故意狠，不但要一箭雙鵰，這是還想傳人家**呢。
    「是啊，這如何做得親事呢？」明湛道。
    「陛下，根本沒有親事這一說。」歐陽恪仿似專程為錢家洗白來著，無奈道，「也不知道帝都這些姑娘們是怎麼了？無半絲貞靜嫻淑之態。您說，這沒事兒家繡繡花兒逗逗鳥兒安享尊榮多好，倒出來惹事生非。」
    明湛哈哈一笑，「歐陽，你這話可別當著永定侯夫人講。聽說那位夫人武功高強，永定侯都打她不過。她要是惱了，捶你兩下，你說，你能怎麼著？」
    歐陽恪臉色一窘，「臣豈能跟女人一般見識！」他要真給個女人揍了，彼此再不必帶臉出門。故而，歐陽恪十分同情娶了個夜叉星永定侯。
    明湛笑，「這等事，並不足以動怒，怎麼錢先生這樣大氣性？唉，年紀大了，卻不知保養。」
    歐陽恪歎，「誰說不是呢。要臣說，錢先生一世治學，惜聲名，淮揚，段氏與何家案子，聽說錢先生就病了一場。如今心儀小兒子又傳出這種話來，錢先生嗔著錢庭玉行事不謹，偌大個年紀，還拿鞭子打人。這一頓鞭子下來，錢庭玉弱質書生禁不起，就是錢先生自己也又累又怒病倒了。一下子爺兒倆個都倒下，衛國公老太太想接了他們去，錢先生要避嫌，執拗不肯去，著實令人擔心哪。」
    「自來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明湛輕描淡寫道，「錢先生一代大儒，當明白此理。歐陽你也不必擔心，朕日日派了太醫去，錢先生病情定能好轉。」
    歐陽恪笑，「有陛下關心，錢先生吉人自有天相。」
    「除了錢先生，還有沒有誰到了？」
    「直隸6家子弟6韶容，還有山東陳庸之，山西馮建安、梁甘都到了。再有幾位狂生，不請自到，毛遂自薦，臣不知該如何安置？」歐陽恪問。
    明湛笑笑，「不請自到，不必安置，隨他們去吧。估計他們是想看一看圖書館才來。」
    歐陽恪笑，「基余福閩江浙川陝之地，路遠地偏，怕還要等一等才能到。」
    「無妨。」
    皇上這樣又賜醫又賜藥，錢家人頗是惶恐。
    錢庭玉年紀輕，挨兩下打，養了幾日，也就能起身了，面色蒼白去歐陽恪府上求見。
    歐陽恪是禮部尚書，原就喜歡讀書人，尤其錢庭玉這樣文質彬彬一表人材出身也不錯，聽聞錢庭玉求見，便書房裡見了他。
    錢庭玉一絲不苟行過禮，溫聲道，「小侄打擾世叔了。」
    歐陽恪較錢永道小幾歲，當初歐陽恪做過淮揚巡撫，與學識淵深錢永道脾性相設，引為知交。見了錢庭玉，就如自家子侄一般。歐陽恪笑道，「賢侄不必拘禮，坐吧，你父親身子如何了？」
    錢庭玉答道，「今天太醫正來給父親把了脈，方子添減了幾味道，中午我服侍父親服下，瞧著父親面色似好了些。」
    歐陽恪點了點頭，歎道，「你父親這個脾氣啊，孤介過了。」
    「這也是我不爭氣，惹得父親動怒。」錢庭玉道，「世叔，皇上賜醫賜藥，我與父親感激至極。皇上宣父親來朝，結果未見御面，倒先病倒，又勞陛下關切，心內惶恐。想一謝君恩，家父卻至仕已久，如今白身一個，也沒什麼門路兒。我想著，皇上欽命世叔管著這事兒，就貿然上門來打疣世叔了，求世叔指點小侄一二。」
    歐陽恪捋鬚道，「這個你也不必惶恐，皇上賢德聖明，本想著今日召見你父，聽說你父病了，這才賞醫賜藥。皇上關心百姓，是少有仁君哪。」
    「是。」錢庭玉忙道，「再也想不到，家父病竟驚動了皇上。」
    歐陽恪笑一笑，「不如這樣，皇上上午理政，你早些去行宮門外等著，若皇上有意，興許會宣你一見。」見錢庭玉面露訝意，歐陽恪笑，「就看你造化吧。」
    錢庭玉忙謙道，「世叔，我一鄉野之人，尚且是頭一遭來帝都。這天子腳下繁華已令我眼界大眼、目不暇接，進宮陛見，我連陛見禮儀都不懂，若是御前失禮，可如何是好呢？」
    「賢侄知書識理，怎會失儀呢？」歐陽恪笑道，「再者，皇上並非挑剔之人，且喜有才之士。皇上先前為朝中權貴子弟紈褲無能龍顏大怒，如今正想選一二有出息之人，若是賢侄有幸入了皇上龍目，豈不是大喜一件？」
    歐陽恪一片好心，錢庭玉鄭重謝過。
    明湛對阮鴻飛歎道，「傳聞歐陽恪現老婆都是錢永道幫著做大媒，如今看到，他們交情果然不一般。今天歐陽老頭兒我耳根子裡得啵了半天。」
    「唉，這錢永道真不知是大善還是大偽，他竟然因著他兒子與衛五姑娘傳言，把他兒子抽了一頓。」明湛剝著桔子歎，「讀書人竟有這樣大火氣。」
    阮鴻飛笑，「這有何奇怪，你以為人人都跟你一樣。二賤動你一根手指，你都恨不能咬死他。你出去打聽打聽，拿平陽侯府說吧，以前馬維哪天不得挨幾鞭子呢。」
    明湛歪著腦袋，把剝好桔子給愛人一瓣，自己含一瓣，含含糊糊道，「有理講理，動手算什麼本事，不是說君子動口不動手麼。」
    「就你這一肚子歪理。」摸一摸明湛肚皮，阮鴻飛道，「你這樣賜醫賜藥，錢家人並不笨，抓住這個機會，定想著陛見謝恩。若我推測不錯，錢永道身子不適，是來不了。來應該是錢庭玉。」
    「你認識錢庭玉？」
    「我怎麼會認得他？」阮鴻飛望著明湛凝脂一樣肌膚上，唇紅眉翠，眼睛裡靈氣充沛，忍不住咬一咬他唇，兩人氣息相交，都有些意動，阮鴻飛早將錢家扔到九霄雲外去，笑，「去洗澡吧。」
    「嘿嘿嘿！」明湛一陣得意奸笑，雙臂攬住阮鴻飛頸項，還拿喬，「你得背我，我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