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章
她見過唯一皇族就是皇族頭兒,皇帝陛下,鳳明湛。
皇帝陛下給徐盈玉印象自然不必說,天賜英明。
或許正是因此,她對鳳榮真沒啥好感。
論相貌,鳳榮絕對皇帝陛下之上。
鳳家人天生一副好皮子,鳳榮絕對是其中翹楚,即便到不了阮鴻飛那種傾國傾城貌,也絕對遠明湛之上,大約是鳳家兄弟檔次。
徐盈玉正盤帳,命人先招呼著,過了一時,方起身去見逍遙侯世子。
鳳榮起身抱拳行禮,「下莽撞,貿然求見,打擾了姑娘做事,還望見諒。」
既知驚擾,就不該來。既來了,還不敢緊說正事,弄這些繁禮褥節,徐盈玉當下便對鳳榮失了好印象。徐盈玉見人多了,她又生性沉靜,並非魯莽之人。即便心裡對此人頗是不以為意,臉上也不會露出分毫,只是抬眸看了鳳榮一眼。
徐盈玉不說話,鳳榮所為來事,真不是好開口。
他看上去頗是溫雅之人,坐立舉止都很規矩,一直拿眼瞅徐盈玉,不知是盼著徐盈玉給他個台階兒下還是怎麼著。
結果,徐盈玉一直不言不語,直接端起茶盞,慢呷了一口。
鳳榮出身逍遙侯府,基本禮儀自然是懂。見人家姑娘都要端茶送客了,鳳榮不禁面露焦色,支唔踟躕道,「徐姑娘,聽說我母親很喜歡姑娘。」
「我與逍遙侯夫人不過偶爾見過幾面,淡水之交,談不上什麼喜歡不喜歡。」徐盈玉道,「鳳公子若有事,求助您母親比較好。」
鳳榮露出難色,連連道,「不,不,徐姑娘。我實是沒法子,方來求姑娘。」
徐盈玉道,「我不覺得以公子身份,可有什麼需要我幫助。」她再機伶腦袋也想不到是逍遙侯夫人要找她做兒媳婦兒啊。
鳳榮臉都急紅了,看徐盈玉一眼,又低下頭去,厚著臉皮低聲道,「不瞞姑娘,下去年喪妻。我母親,我母親怕是……」
話到此時,徐盈玉還有什麼不明白。
雖然她先前再也想不到逍遙侯夫人是打算叫她做兒媳婦,但是鳳榮都說這樣明顯了,徐盈玉再不明白,那就是豬了,當下面色一寒,冷聲道,「鳳公子,請住口!」
隨手將薄胎骨瓷盞啪放一畔几上,徐盈玉冷著臉道,「還請慎言!」
「徐姑娘,我,我……實唐突實唐突。」見徐盈玉惱怒,鳳榮那張老實俊逸臉上忽而露出一絲喜色,不過也只是一閃而逝,鳳榮急忙壓下臉龐去。
徐盈玉正氣頭兒上,自然沒有留意,直接吩咐,「送客!」
眼望逍遙侯世子半是羞慚半是狼狽退去,見識過皇帝陛下英明果決,宗室中竟然有這種不知所謂軟蛋,真是一樣米養百樣人。徐盈玉氣狠狠往地上啐一口,暗道晦氣!
徐盈玉回了總督府,並不知道,還有晦氣事兒等著她呢。
徐盈月,徐盈玉大伯徐立家女兒。
自從徐立因兒子徐秉生連累,自太原府貶官回了江淮,不知是羞於見人,還是啥,就不大外面露面兒。
徐盈月性情並不肖父,活躍很。且自恃出身美貌,自幼養徐太夫人膝下,向來不將別人放眼裡。徐家女孩兒中,她自認第二,無人敢當第一人。
但是,徐盈月運氣真不是很好。
他父親徐立堂堂徐家嫡長子,熬到白了頭不過太原一知府,遠遠比不得帝都為帝師兼戶部尚書庶三子徐3位高權重。
而,徐盈月自負才能,不料徐盈玉橫空出世。
徐盈玉較她年長八歲,按理,人家徐盈玉比她強些,方是正常。
結果,徐盈月就是看不過徐盈玉淮揚大出風頭兒,一心想幹點兒啥事兒壓徐盈玉一頭。
幸而徐家規矩森嚴,徐太夫人再喜歡徐盈月,也不可能為她壞了規矩。何況如今徐大太太回了淮揚,也有空騰出手兒來管教女兒。
雖然徐盈玉如今得太后重用,不過徐大太太真不大羨慕徐夫人有這樣女兒。
這個年代,哪個做娘受得了有個和離家女兒。
且如此不守婦道,只管讓女孩兒出來拋頭露面,不成個體統。
徐大太太想法很正常,這個年代大多數女人都是這種觀點。偏徐盈月不這樣想,畢竟徐盈玉私德上再如何為人所詬病。可是,徐盈玉如今正管著善仁堂事兒。
一個善仁堂是小,其間帶動了多少經濟,就拿藥材這塊兒來說,哪個大藥商不盯著善仁堂呢。
徐盈月隨母親出門,不少人家兒夫人都拐彎抹角打聽著善仁堂事兒,話裡話外誇徐盈玉精明能幹,這樣向來出頭拔尖兒徐盈月情何以堪,如何服氣!
徐盈月內心嫉妒狂,偏還有幾分城府,面兒上不露出半分,只管一味與徐盈玉親近,每日一口一個姐姐,親熱極了。
三不五時就去瞧徐盈玉,擺足了低伏做小。徐盈玉雖然並不想與本家走太近,只是,也不能無緣無故直接與本家翻臉。徐盈月這樣死皮賴臉上來,她也不能將徐盈月攆出去。
倒不是徐盈月假眉假樣哪裡出了差子。實是徐盈玉認為,徐秉生那是徐盈月親哥哥。徐秉生死,雖然是徐秉生自找,不過哪個親妹妹受得住,自己同胞哥哥砍頭,堂兄無罪釋放。
反正,若是徐盈玉自己遇到這樣事兒,她絕接受不了,遷怒是一定。
也做不到徐盈月現這副與她親近樣子。
徐盈月表現沒有半點兒問題,只是情理不通,就是大問題。
因此,徐盈玉暗中提防徐盈月三分。
如今徐盈月不知為什麼,來勤了。
徐盈玉剛進總督府大門,就有自家裡帶來小子過來輕聲回稟:姑娘,堂姑娘又來了,這會兒正纏著林大人呢,姑娘趕緊去瞧瞧吧。
徐盈玉臉當時就黑了一半兒。
她雖住總督府,但是張太醫等都住總督府。
徐盈月這是要做什麼?
徐盈玉回到院中,正聽了個現場。
徐盈月哽哽咽咽,一臉梨花春帶雨,巴掌大小臉兒帶著十分可憐,正控訴堂姐徐盈玉「暴行」,「也不知道我哪裡得罪了姐姐,每次來,姐姐都似不高興似。姐姐雖然忙,我也是萬不敢打擾她。我父親與姐姐父親是親兄弟,我與姐姐是堂姐妹。姐姐久不回揚州,即便回來也只住總督府裡。家裡祖父母多有惦記,又不敢來說讓姐姐住到家裡,生怕姐姐哪裡不如意。」
「我這次來給姐姐帶了親手做點心,不知道姐姐喜歡不喜歡,合不合姐姐胃口?」
那偶然間一凝眉,那不經意間帶淚眼,那楚楚風情,那弱不禁風淒楚……
徐盈玉剛善仁堂被鳳榮噁心個半死,回來又碰到徐盈月這種白花姿態,當下沒吐出來就是她心理承受能力強。
徐盈玉緩步進門,還是她留府裡小婢芙蓉眼尖,芙蓉忙行禮,鬆了一口氣,脆聲道,「姑娘,您回來了,婢子給您請安。」大步過去打起珠簾,服侍徐盈玉進門。
徐盈玉擺擺手,並未錯過徐盈月臉上驚詫,直接吩咐道,「芙蓉,你隨堂小姐回去。今天,堂小姐這裡與林大人說話,一五一十,分紋不差跟大伯母學一學。去吧,送堂小姐回府。」
芙蓉脆生生應了。
徐盈月淚盈於睫,大大淚眼中滿是不能置信,起身柔弱辯白道,「姐姐,林大人過來,想著姐姐不,我只是依禮與林大人打聲招呼而已。姐姐千萬不要誤會才好。」
「芙蓉,你去問問大伯母,我不懂堂小姐這是依哪門子禮法與總督大人男未婚女未嫁屋子裡打招呼。」徐盈玉臉色冷然,一句話把林永裳臉都刺痛了。
林永裳當即道,「本督還有事,先走了。」當下腳底抹油,遁了。
徐盈月兩行淚刷就下來,斷線珠兒一般,吹彈可破臉上留下兩道淚痕,尖尖下巴脆弱直顫,櫻唇張了張,徐盈月無奈道,「既然姐姐不肯信我,要說這些話,我也沒法子。只是姐姐不該拿徐家名聲玩笑,若不是林大人經常來姐姐這裡,怎會未曾命小僕通報,就直接過來呢?」
「姐姐又拿那些話誣我,可知姐姐雖是和離之身,也是大家閨秀。我好心來看望姐姐,林大人不請自到,我姐姐院子裡偶遇了林大人,莫不是要裝聾做啞?」徐盈月露出無辜至極小白兔神態,口齒卻十分伶俐,「姐姐拿那些話誣我不要緊,倒是姐姐還住林大人這裡,若是壞了林大人名聲,姐姐又能有什麼面子呢?」
徐盈月斂身一禮,柔聲道,「妹妹忠諫之言,望姐姐多思多納,好自為之。」
轉身搖搖擺擺走了。
徐盈月話中威脅之意,徐盈玉怎能聽不出來呢?
林永裳來是她院子,只是偶遇徐盈月,鬧大了,對徐盈玉沒有半點兒好處。徐盈玉要讓芙蓉跟著徐盈月回家,也只是想著壓一壓徐盈月妖氣罷了。
只是不承想,徐盈月比她想像加聰明。
不過,這一次若是她院子裡尚且容徐盈月佔了上風,之後怕徐盈月要興風作浪,生起是非來。
徐盈玉一個眼色,芙蓉出馬。
芙蓉能被留下來看院子,就是個伶俐,芙蓉當即道,「堂小姐話,小婢不敢苟同。堂小姐院裡與林大人相遇,就當知避嫌。還是堂小姐看到哪個男人都要請到屋裡來喝茶待客?小婢隨著我家姑娘多年,聽聞本家規矩十分森嚴,倒不知未婚姑娘招待男人規矩,是依哪裡禮法而來?」
「再者,我家姑娘是太后娘娘女官。其身份並非是堂小姐可比,與林大人本是同僚,住總督府是太后娘娘親口吩咐,為是便宜當差。」芙蓉言語道,「剛剛林大人三次要走,堂姑娘都作態挽留,小婢瞧清清楚楚。且堂小姐身邊兒這麼多丫頭婆子不叫進來伺候,若非小婢堅持,怕是連小婢都得攆出去,又是何種道理?」
「誣沒誣,小婢是見證人,若是要辯個清楚明白,小婢情願隨堂小姐回府裡稟告太爺太夫人大老爺大太太,只是看堂小姐要不要這份體面尊貴了?」芙蓉話裡帶刀道,「我家姑娘每日何等忙碌,堂小姐三番五次前來擾了姑娘休息不說,若有其它意圖,就不是小婢所能知道了!如今堂小姐又反說姑娘誣你,就是小婢也不能心服。」
徐盈月被芙蓉一頓棍棒相加話說臉色煞白,恨恨咬住下唇。當然,她是個聰明人,亦會識時務,這是徐盈玉地盤兒。
徐盈玉並不好惹,她又能佔到什麼便宜呢?
當下楚楚可憐一拭淚,「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姐姐,我告辭了。」
徐盈玉冷笑,「我可不就是不知道你是何求嗎?」
徐盈月腳步未做絲毫停留,行雲流水一般,帶著婆子丫頭從容離去。手裡將一條上好鮫綃帕子扯成了爛布條兒,秀麗臉龐露出幾許猙獰。
賤人,還敢威脅她!
徐盈月心頭大恨!
可是,一想到林永裳見了徐盈玉便急不可耐遁逃之事,徐盈月一片心傷,禁不住落下淚來。
林永裳不過而立之年,生俊雅清秀,風骨別緻,又位高權重,才華滿腹,家無妻女,談吐風趣,這對於一個少女,幾乎具有著致命吸引力。
徐盈月並不是第一次見到林永裳,可是,她不可避免被林永裳所吸引。
於是,徐盈月厚著臉皮一次又一次來找徐盈玉。
只是,為了見一見她夢中情郎。
怎奈郎\心似鐵,見到她母老虎堂姐,竟不知護她一護,便急忙遁逃。
怎能不令徐盈月傷心欲絕,萬念皆滅。
扶著小婢手坐進車裡,徐盈月無聲流著眼淚。
小婢月華滿臉不服,勸慰主子道,「姑娘莫傷心,何必跟堂小姐一般見識。誰不知道,她是與夫和離潑婦呢。是不守婦道,姑娘這樣柔弱人兒,堂小姐這樣喜怒無常,哪個能受得了她呢。」
徐盈月柔聲嗔道,「哪裡有你們這樣說姐姐呢。慣你們,忒沒規矩。」
月華見姑娘只是輕嗔,她是徐盈月身邊兒老人兒了,司察顏觀色,仗著膽子繼續道,「婢子們就是太講規矩了,剛剛芙蓉竟然敢那樣對姑娘說話兒,若不是姑娘一直教訓我們要規矩和氣,奴婢定要撲過去撕爛了那蹄子嘴巴。」
徐盈月歎口氣,她倒不是為徐盈玉傷心。
如果真能嫁給林總督那樣良人,徐盈玉又算什麼呢?
林永裳羞三天沒敢見徐盈玉。
他其實真是堂堂正正一顆心哪,那個徐盈月姑娘,若不是看徐盈玉面子上,他才不會多理會呢。這個,徐盈玉畢竟住總督府……徐盈月又是徐家人,他也不大好怠慢。
唉,反正,林總督是真正認為自己無辜。
可如今再怎麼為自己無辜洗白,為自己打氣,林總督卻仍有幾分理虧底氣不足感覺。
要不說,女人都是狐狸精啊!
明明清白無辜林總督,心裡竟也有幾分不得勁兒,生怕徐盈玉藉機找他算賬什麼。
林總督對別人下手都挺狠,不過,此人有一點兒迂腐。他不大瞧得上女人,卻又秉承著好男不與女鬥原則。內心深處認為,若是徐盈玉真就徐盈月問題找他算這無根無據賬,他還是得讓著徐盈玉幾分才好。
林總督這樣打算,不過,徐盈玉是可是半分不領他情。
徐盈玉恨不能直接生吃了林永裳。
這個賤人,來她院裡也不知著人先行通傳,直接就進,以至於令徐盈月拿住把柄,反將她一軍!徐盈玉將賬全都一水兒兜頭算到了林永裳腦袋上。
徐盈玉是個冷靜人,林永裳正一品總督,官位比她高。又是男人,天下男人,甭管多賤,都要面子,真要是直斥林永裳讓他失了顏面,翻了臉,這對於徐盈玉是沒有任何好處。
徐盈玉也沒真就打殺上去,她只是命人將徐盈月帶來小點心一個不落命婢女給林永裳送了過去,且有言先,「家堂妹知曉林大人喜喫茶點,不要嫌家堂妹手藝簡陋,請大人一定品嚐。」
另外,往自己院子裡增加了十幾個年長力大丫頭婆子,且吩咐下去,「誰來都要先通報!否則嚴懲不怠!」
總督府裡桃花旺盛,帝都明小胖現,好像有人挖自己牆腳誒!
這,這,這誰,你媽不要命了吧!
挖牆腳挖到朕頭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