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章
「別搗亂啊。」明湛嘟囔一句,捏住那只搗亂手,他以為是阮鴻飛呢,結果一摸,不大對勁,小小軟軟一團,睜眼一瞧,是鳳玄恪。以及一圈兒裹成毛球兒小蘿蔔頭兒都站他床邊兒圍著,表情各異睜大眼睛瞧明湛賴床呢。
鳳玄恪被捏住手,臉上紅紅,眼睛彎起來,瞳仁兒黑白分明,格外澄澈。睫毛又翹又長,可愛極了,奶聲奶氣,小大人兒似問,「皇叔,你怎麼還不起床啊?」
「啊,我這不是休息嗎?過年,就是睡懶覺日子。」明湛扯起謊來毫無壓力,反問,「你們怎麼來了?」
「曾祖母那裡飯都要好了,我們來叫皇叔過去吃飯。」
明湛只得起身,他向來裸睡,露出雪雪白胳膊臂膀,見一班小鬼盯著自己**瞧,明湛握緊拳,小臂上折,跟一班小孩兒炫耀自己上臂微不可見肱二頭肌,炫耀道,「看,結不結實?過來摸摸看,強不強壯?」
幾個小傢伙摸了一下,果然硬硬,崇拜問,「皇叔肉好硬哦。」
「等你們長成男子漢大丈夫也會這樣。」明湛得意道。何玉捧來衣裳,明湛直接掀被子下床。
「皇上小鳥兒也好大哦。」鳳檀夙這小子平日裡話不多,不過跟他老子一樣,悶騷很,就注意這個了。
明湛哈哈大笑,「那是,要不怎麼能做皇帝呢。」
以至於,許多年後幾人回憶明湛,均會說,「皇叔是個無比強壯男人。」
只能說,這真是一個美麗誤會了。
待明湛梳洗好,過壓歲錢,帶著小蘿蔔頭兒們去慈寧宮吃團圓飯。太皇太后因為思念兒子,縱使團圓飯,吃也是面帶悵然。
春節是個大日子。
對於明湛如此,對於鳳景明,亦是如此。
李方傷勢已經好轉許多,但是海水裡泡了太久,傷又是要害之處。鳳景明往海上撤離時撿到了奄奄一息李方。很奇怪,雖然先前鳳景明就阮鴻飛事與李方翻臉,不過,他並未見死不救。
反倒是日行一善,為李方請醫延藥,救了李方一命。
禍害活千年。
李方看到侍從端上席面兒,輕咳兩聲,對鳳景明道,「我如今已一無所有,公子救我,實救虧了。」
「怎麼會。」鳳景明溫聲道,「月有陰晴圓缺,人自然有起有落,這時候我救李兄,相信李兄不會再懷疑我與李兄合作誠意了吧。李兄一方豪傑,將來東山再起,不過是時間事。」
李方搖搖頭,「我人馬,一半兒海上,與杜若國生衝突時大概都死絕了。另一半兒與公子人去了岸上圍攻福州城,相信也剩不下多少。如今,既然公子救了我,我李方命就是你。東山事,李方不會再去想。您有事,可吩咐。將來若有時機,只要公子容我回帝都報此深仇大恨,李方感激不。」做頭領久了,若是這點兒大勢都看不清,李方就白混了這些年。
什麼東山再起?
莫非鳳景明是個樂善好施好人不成?憑什麼幫他再起東山!
既然看中是他價值,那就直接拿價值說事兒就是了!
鳳景明微笑,「李兄事,就是我事。」
薛少涼也有假期。
原本明湛還擔心薛少涼單身一個,沒人照顧。
這回不用擔心了,有宋遙呢。
宋遙雖然陞官,卻真沒財。這個時候,想把他拉下馬人不計其數,慮視眈眈,宋遙邁哪只腳都得先跟趙令嚴商議一番,哪個還敢撈銀子財呢。
倒是薛少涼立下大功,明湛不能升薛少涼官兒,不過卻很大方賞了薛少涼一筆銀子。薛少涼立時把宋遙原本小院兒裝潢了一番,院裡補種了花木,連同宋遙屋裡家俱都換了清一水兒老紅木衣櫃桌椅,擺設雖不是古董,也是上好青瓷,壁上掛著書畫兒。
就是宋遙留下那個養老老僕,薛少涼也從鋪子裡叫了裁縫來比著老頭兒尺寸裁了兩身得體衣衫,老頭兒一下子光鮮了許多。樂時不進出門兒曬太陽時勾搭隔壁寡婦兒老太太,還給人家兒子找家來過,罵老頭兒不正經,耍流氓。全靠薛少涼擺平。
宋遙初回家還好,到了屋兒裡,驚覺薛少涼陡然間了橫財,擺出與外面時冷峻面孔完全不同囉嗦好生審問了薛少涼一番
薛少涼直接一句話打了他,「宮內機密,無可奉告。」
宋遙憂心忡忡歎口氣,「少涼,你當官兒時一定要萬分小心哪。」皇上又不是傻,能給薛少涼這麼些銀子,不知道薛少涼做了些什麼呢。
如今兄弟二人過年。
大年初一,宋遙還準備了個大紅包兒給薛少涼,薛少涼鄙視瞧宋遙一眼,這人該不會是提醒他,身為表弟該給身為表兄宋遙拜年吧。
「一把年紀,不用了。」
果然,宋遙笑瞇瞇地提醒,「少涼表弟啊,你是不是忘記什麼事了。」
「少那樣叫我。」薛少涼不情不願別開眼,嘟囔一句,「表哥,過年好。」
虧得宋遙武功高強,耳聰目明,否則不一定能聽到薛少涼這句問候。不過,宋遙完全不介意薛少涼扭曲面部表情,很響亮應了一聲,「表弟過年好,又長了一歲,表弟也要加穩重才行啊。」
宋遙還想嘮叨兩句,薛少涼已經催促道,「去煮餃子吧,我餓了。」
「哦哦。」
宋遙認命穿著一身簇錦衣去通灶煮水下餃子。
薛少涼跟著幫忙,雖然家裡有個老僕,除了睡覺吃飯曬太陽勾搭老太太,實沒啥大用。
宋遙不僅打仗漂亮,其實做飯也是一把好手兒。像年餃子就是宋遙包,薛少涼話少,卻用實際行動表示對宋遙手藝讚美,兄弟兩個每頓要煮兩鍋才夠吃。
吃完餃子渾身暖哄哄舒服,饒是薛少涼自我約束能力強,這時候靠榻上也不想動了。剛起了床,竟然還想再美美睡上一覺。
「少涼,中午想吃什麼,我做給你吃。」宋遙買了不少年貨兒,還是拉著薛少涼一塊兒去,倆個貌美如花美男子出門,那引起轟動不是一點兒半點兒,其中一位姑娘走路時看入了神,直接一頭撞上朱雀街邊兒大樹上,成了帝都笑談。
「都成。」
宋遙笑道,「行,看你都瘦了,你受了傷,得好生調養些日子才行呢。宮裡伙食真不咋樣,你還要當差。」
「還成吧。」聽說現還算改善了,以前太上皇時侍衛們吃差。宮裡,御廚都是伺候皇上太后。到了侍衛一級,就是御廚小徒弟們練手兒了。偶爾夾生時侯都有,明湛瞧了警告過膳房一次,東西不必多好,一定得給做熟了。膳房這才往裡頭多用了些心思,如今頗能入口了。
直到初五,宋遙離開帝都要趕赴大同時,薛少涼都過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幸福生活。以至於,宋遙走時,薛少涼心裡竟然生出些許不捨。
男人並非不灑脫性子,薛少涼掏出一把銀票給宋遙,冷冰冰道,「拿著吧,反正我帝都花用不著。你西北,屁股還沒坐穩呢,別叫人小瞧。」
薛少涼不喜多話,並不代表他就傻了。其實越是話少人,反而心中有主見。譬如薛少涼,一道跟著做官老爹長大,官場上事兒,他門兒清。
甭以為下屬就好相與,什麼時候給你挖個坑兒都不知道呢。
若是想收買人心,哪個不需要銀錢呢。
宋遙想拒絕,又張不開嘴。薛少涼不是那種會虛客套人,他給,就是真心給。宋遙心中滋味兒複雜,用笑容掩飾了去,「我還能過得下去,少涼。」
「莫要囉嗦。」薛少涼給宋遙塞懷裡,道,「今天再做餃子吧。晚上多捏出些來,我留著多吃幾頓。」
「誒。」宋遙應下,又說道,「要不,我教你調餡兒來包吧。」授之以予,不如授之以漁麼。
「不必。」薛少涼寧可饞著,也絕不會下廚。男子漢大丈夫,哪兒能學這個?平日裡給宋遙打打下手兒已是極限了。
當然,宋遙就會。而且,人家宋遙絕對是實打實男子漢大丈夫。薛少涼默默想,興許這是宋遙愛好吧。
宋遙包了許多餃子放起來,現天冷,也放不壞。
他走後,薛少涼就常帶了餃子去宮裡做午飯,奈何宋遙手藝著實不凡。一堆侍衛便分吃了去,薛少涼為人爽氣,也不多說。
就是明湛都聞了信兒。
當然,明湛之所以會知道,完全是因為搖光這個小八卦傳來。
搖光負責阮鴻飛護衛,與這些御前侍衛有交集,也嘗過薛少涼帶來餃子,與何玉道,「真瞧不出來,薛大人那樣涼冰冰樣子,手這樣巧,包餃子都是一絕了。」
明湛嘴饞不成,聽搖光把薛少涼餃子誇天上有地下無,就是御膳房廚子都沒這種功底啊啥啥啥,也跟著動了心,遂暗示何玉去要一盤來嘗嘗。
結果人家薛少涼早吃完了,再一問,原來餃子是宋遙做。
明湛感歎,「宋遙真是上得廳堂下得廚房,不知誰有這樣好福氣嫁給他呢。」
這話不知怎麼給流傳了出去,宋遙聲名一時大噪。
不知多少家中有待嫁女孩兒人家兒瞄上了這支潛力股兒,一時間,人們對於宋遙有了一種猶如西天妖精見到了唐僧肉時垂涎。
但是宋遙現日子並不好過。
當然,比之剛剛到大同時卻有了天壤之別。宋遙武功再好,到底未曾弱冠。如同現上任大同知府邵帆寧邵大人已年過四旬,較之宋遙,做他爹都有些嫌大了。
原大同知府殉城,倒是邵帆寧帶著殘兵避入山中,逃過一劫,也保存了大同兵半數實力。明湛聽聞此事,便提了邵帆寧上來,未再另派知府。
大同知府並不是個好坐位子,先,這城中,官職高並不是他,而是身為大同將軍宋遙。可是,面對少年得志宋遙,若叫人不能生出嫉妒心來,當真難很。
何況,就宋遙回帝都這些日子,聽趙令嚴說邵大人續娶填房,鄭氏女。
宋遙微微皺眉,「他不是有老婆麼,就是頃時死了,還有妻孝呢。」
「什麼妻不妻?」趙令嚴亦有幾分嫌惡,道,「韃靼人一來,說那女人被韃靼人糟蹋,失了清白。邵大人讀書人,哪裡能受得了這個,早與月前將人休了。另娶鄭氏,高門貴女,前途無量。」
「你去吃酒了沒?」宋遙問。
趙令嚴瞥宋遙一眼,「主官不,我犯不著去,以你名兒送了份兒禮作罷。」
宋遙點點頭,「這姓邵實不開眼,哪怕有什麼不妥地方,悄悄安置了就是。過兩年再提續娶事,沒人會說什麼。偏他急赤白臉馬上攀上鄭家,難免叫人小瞧。」
趙令嚴見爐上水要開了,捧出一套茶具來擺弄,「你有點兒心理準備啊,我看,鄭家似乎也瞧中了你呢。前兒我碰到了鄭家二少爺,話裡話外跟我打聽你有沒有成親呢。」
「理他呢。」宋遙渾不意,看著趙令嚴將茶盞一一燙過,道,「這裡雖離帝都離遠,陛下卻非聾子瞎子。少嚴,鄭家有鄭大人做著吏部尚書,已是六部尚書之了。如今還這裡鑽營,要把大同城文武都與鄭家結親,叫陛下知道,怕是沒咱們好果子吃呢。」
「我也是這個意思。」趙令嚴倒了盞熱滾滾茶給宋遙,又用鐵釬子攏一攏炭盆,上面蓋一面平平鐵蓋子,錢蓋子上面再擱兩隻紅薯慢慢烤著,趙令嚴道,「咱們這裡立身根本就是忠君了。邵大人那裡,隨他去吧。我看,他這個大同知府,做不長。」
宋遙問趙令嚴,「你過年怎麼過?」
「就那麼過唄。有宋遠、大牛、老陳、志兵,都是沒家沒口兒,我們一道兒過。」趙令嚴小口兒喝著熱茶,生怕燙了嘴,「這裡時不時要打仗,不知什麼時候就要了命,你我還好。像大牛他們,二十好幾了,婆娘都沒討得一個。」
「他不是城裡有個相好兒麼。」
「相好兒又不是老婆。」
宋遙也沒啥好法子,就是他,血氣方剛年紀,也得靠五指山呢。後,宋遙憋出一句話來,「咱倆都光棍兒著呢。」
趙令嚴笑起來,提醒他道,「有空去瞧瞧宋遠吧,你不時候,我們吵了一架。」
「為啥哈?」趙令嚴脾氣軍人當中,算是不錯了。何況,趙令嚴本身為人圓滑,比宋遙強多了,並不輕易會得罪誰。
「將士們餉銀,向來是你給各營將軍,然後一級一級將軍給副將,副將給隊長,隊長再給到各人手裡。今年月末,皇上賞了雙俸。他隊裡人卻還只是一個月餉銀,我去問了才知道,他隊餉銀月月要晚壓一個月才下。」趙令嚴臉色並不好看,道,「我讓人打聽了才知道,那小子拿了銀子出去放印子錢。」
宋遙臉色一冷,起身就要往外走,可走到帳門,卻忽然轉身回來,復又坐下。
趙令嚴也不說話。
「有多少人知道?」宋遙問。
「他跟你不過三個月時間,我連嚇帶審,他才說了時候,放印子錢不過剛開始,才兩個多月。」宋遠是宋遙堂弟,若非此人是宋遙堂弟,趙令嚴還真看不上他。除了一張臉尚可,沒有半分宋遙才幹,天差地別倆人。
自宋遙做了大同將軍,這一家子不知道怎麼得了信兒,投靠了來。宋遠父母得知宋遙參軍賺了大前程,就求著宋遙給自己兒子軍中安排個位子,起碼有口飯吃。
當初這話兒是說極動聽,彷彿真有口飯吃就能滿足了。
人**是無止境,三個月前破衣爛衫一家三口,如今錦繡綾羅仍不能活。
趙令嚴問道,「能抓人,我都抓了關押起來。只是不知此案當如何了斷了?」
宋遙並非沒有腦子人,趙令嚴此問,既是因為他是長官,宋遠是他堂弟,趙令嚴當有此問。有甚者,裡面還有著趙令嚴試探。
有些人,可共患難,不能共富貴。
宋遙本身沒啥毛病,有本事,不小氣,心胸坦蕩,難得主官。但是,如果宋遙腦子不清楚,趙令嚴也不能這棵樹上吊死。
宋遙很明白,如今自己大同城,立足未穩,他直接問道,「令嚴,你是我兄弟,你說呢?我該如何?」
「我不知道,才問你呢。我要知道,早代你處置了。」
「我想拖一拖看,畢竟,宋遠剛來,別說他了,就是我,對大同城,也摸不到這裡頭事兒呢。尋常人想放高利貸,也不是容易,哪個能有這路子?何況是宋遠?」宋遙斟酌道,「這怕是有人衝著我們兄弟二人來。」
與趙令嚴想法倒是不謀而合,趙令嚴沒說話,宋遙捶他一記,笑道,「你還生我氣了?」
「宋遙。」趙令嚴道,「咱們有今天,多不容易。我想跟著你建功立業。可是,我也不能拿自己前程與宋遠這個蠢貨來冒險。」
宋遙想到剛來大同城時難處,歎口氣。他並因趙令嚴這些話就不高興,趙令嚴對他,那絕對沒說。論談吐,宋遙遠不及趙令嚴,他只是沉聲道,「你放心,我曉得輕重。咱們先釣釣魚,再看吧。」
趙令嚴點了點頭。
宋遙想到什麼,忙從懷裡摸出個信封遞給趙令嚴。
趙令嚴見並未上漆封,便直接拆開看了,一見是銀票,直接傻眼。宋遙情況,他清楚不過,窮很。偶爾還是趙令嚴給他墊補著,不想,這去了一趟帝都就了橫財啊。
宋遙道,「你收著用。」
「哪,哪來這些銀子啊?」不會這裡屁股還沒擦乾淨,你就去帝都收人銀子了吧?不帶這麼坑爹啊!趙令嚴先愣了,但是轉念一想,宋遙並不是這樣眼皮子淺人。宋遙若是想財,現早腰纏萬貫了。
怕趙令嚴多心,宋遙道,「是少涼給我,他知道我這裡緊巴,先拿來用吧。」
「唉,少涼原就把家底子給了我。現又給我這麼多銀子。」說起薛少涼仁義,宋遙感念頗深,「也不知道他手裡還夠不夠花用。」
趙令嚴倒也知道薛少涼與宋遙表兄弟關係,宋遙曾與趙令嚴說起過薛少涼家事兒,一夜之間,爹也沒了,家也散了,可憐緊。趙令嚴不禁問,「不是說薛公子給皇上做侍衛嗎?哪兒來這麼多銀子啊?」約摸有萬金之數了。
宋遙道,「皇上賞他。」
趙令嚴便不再問了,想一想宋遠,趙令嚴歎道,「這有本事不來,沒本事上趕著來。」若是來大同城是薛少涼,定能助他們一臂之力。
宋遙不禁笑道,「是啊,若是少涼能來西北。他武功比我還要好,定能立下功勳。」
趙令嚴手腳已夠,將宋遠供出人一併抓到大獄裡鎖著,但,此事還是漏出風聲去,很便有大同御史上奏明湛:宋遙身為一軍統率,竟然滿懷私心,將其堂弟安插入軍營,後又指使其苛扣軍餉,高利盤剝,竟出人命等事。
明湛聽後心下一沉,捕風捉影麼。
御史說話或者略有誇大,但是空穴來風,未必無因哪。
媽,剛見過宋遙,這小子就如此不爭氣,弄出這種事端來。明湛臉上不辯喜怒,淡淡道,「竟然有這種事?李相,依你看該當如何?」
李平舟思量片刻道,「大同御史證據不足,依臣看,為還宋將軍清白,當派御史過去詳查此案。」
「派何人呢?」
「右都御史蔣文安,先前曾赴福州查趙氏案,後又至揚州查淮揚總督林永裳案,年富力強,可用。」李平舟道。
明湛點了點頭,「大同將軍非同小可,刑部,大駙馬,6文韜,你與蔣文安一併過去,查明此事。」
6文韜很詫異明湛點他名兒。自從出了他家八弟這事兒,明湛對6家就不冷不熱,這個時候,點了6家名兒。6文韜既驚且喜,急忙與蔣文安一併領旨。
明湛下朝與阮鴻飛道,「宋遙實太不小心了。」
阮鴻飛笑,「你對他倒是挺信任麼。」還沒查呢,就認定宋遙清白,這可不像疑心甚重明小胖說話兒啊。
「那是,咱大侄子麼,我怎麼著也得另眼相待一回啊。」嘿嘿,其實他另有消息來源啦。當然,這種話,明湛是絕不能說。接過阮鴻飛遞上茶水兩口喝光,明湛問道,「實太不小心了。宋遠,你認識宋遠麼,飛飛?」
「我跟宋家人來往也不多,哪能個個都認識呢。」
「據說就是這宋遠,被宋遙指使著拿將士們餉銀放高利貸啊。」明湛揉著太陽穴,實不知道要說什麼好,「我看,高利貸事與宋遙或許不知情,他屁股還沒把將軍位子坐穩呢,這時候沒這樣大膽子。不過,我說宋遠是不是腦抽兒了,還是被人陷害呢。」
擺擺手,明湛道,「人頭豬腦事兒都出來了,實理解不了,隨他們去吧。」
阮鴻飛笑笑,「你本不必多管,只消安生看戲就是了。」
明湛甜言密語道,「我想力所能及叫你開心唄。」
「胖,你生日到了吧?」阮鴻飛換了個話題 。
「嗯,內務府已經提了。我倒不想大操大辦什麼。我生日過後,就是太皇太后壽辰,我估摸著老太太又要念叨著父皇了。」明湛倒不是忌憚鳳景乾,他只是希望近三年之內,鳳景乾不要來帝都。等他將皇帝這個身份實實坐穩了,鳳景乾再來。
「一個老太太,你不理她能怎麼著?」阮鴻飛看來,明湛偶爾太心軟了。當初明湛小啞巴時來宮裡,可是遭了不少罪。那會兒老太太可是沒有半分做祖母風度來著。不過,阮鴻飛會對明湛動心,就是因為明湛心軟,有情義。
明湛道,「唉,皇祖母政事什麼也不懂,也不攙和。我想著,能讓她高興就高興吧。都這把年紀了,再者,父皇與父王還雲南呢,也不好叫他們掛心。」
阮鴻飛聳聳肩,不再提此事。
若是尋常人,心軟善良,倒是一種美德。
不過,這種美德若是放皇室之中,就是催命毒藥了。
明湛實沒料到有人敢說這樣話。
朝中宗室命婦,凡女眷必然要初一十五去慈寧宮壽安宮給太皇太后與衛太后請安。太皇太后不理俗事,倒是衛太后時不時會準備茶話會、賞花會,或是其他名頭兒與這些官眷宗室來往。
某種意義上,因為明湛沒有皇后,衛太后屢行了皇后與太后雙重職責。
衛太后照例先去了太皇太后慈寧宮,之後,太皇太后留下襄儀太長公主說話兒,其他們則隨著衛太后移駕壽安宮。
以往都是這樣,卻不想今日有了變故。
襄儀太長公主一來,衛太后未受她禮,太皇太后賜座後,襄儀太長公主直接道,「我有件事,想請示太皇太后與太后意思?」
太皇太后笑呵呵地,「姐姐請說吧。」
「是這樣,如今陛下萬壽節就到了,接下來就是太皇太后您千秋節了,還有太上皇壽日五月,攏共差不多幾日。」襄儀太長公主看著太皇太后道,「太上皇遠去雲貴日久,沒不惦記帝都。何況先前韃靼人圍城,心肝兒都嚇不會跳了。我瞧著,要不請太上皇回來,過了太皇太后壽辰。再者,皇上對於太上皇素來孝順,想來也定會高興吧。」
襄儀太長公主話直戳到了太皇太后心坎兒上,太皇太后笑道,「是啊是啊。」知道自己做不得主兒,問衛太后,「太后,你說呢?」
自襄儀太長公主一開口,衛太后就捧起了茶盞,喝了一巡茶,聽太皇太后有問,衛太后方不急不徐撂下茶盞,溫聲道,「太上皇是去雲貴養病,並不是平白無故就到了那老遠地界兒去。否則,依太上皇孝順,怎會遠離帝都呢?」
「太上皇來去,豈是皇帝可以做主?」衛太后看了襄儀太長公主一眼道,「若是太上皇養好了身子,理所當然應該回來啊。雲貴,並非長久之策。」
「再者,韃靼人事。皇帝剛剛登基,朝中面孔尚且認得半生不熟,何況邊關守將?」衛太后再道,「這些將領啊……」
「不怕太長公主您惱,還都是太上皇使出來人呢?太長公主這樣有膽色人都怕心肝兒顫,我倒是不怕。」衛太后神色淡淡道,「怕什麼?皇帝是我嫡親兒子,皇帝本事,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啊,守得住這帝都城,也守得住這萬里江山。」
襄儀太長公主給衛太后這幾句話駁臉面全無,倒只有太皇太后依舊笑道,「是啊,皇上是好,對我也極孝順。」
衛太后真不知道她這婆婆是真傻還是裝傻了,倒是襄儀太長公主舊話重提,「既這麼著,此事,我就托給太后娘娘了?」
「好啊。」衛太后不動聲色,心裡已有了主意,道,「既然母后與太長公主都思念太上皇,不如母親先寫一封信。我想想看,對了,太長公主外孫子,安悅公主兒子開浚,正皇帝身邊做侍讀學士,聽皇帝說,開浚少年有才,出息不得了。」
「依我說,這信使都是現成,就派開浚去。命他好生問侯太上皇身體,若是太上皇身體好轉,讓開浚奉太上皇儀駕回帝都來。辦得好了,算他有功。若是辦不好,沒能請動太上皇……」衛太后笑望襄儀太長公主一眼,「辜負了母后與太長公主期待,可是要罰。」
襄儀太長公主話中帶話道,「這些朝中事,我並不很懂,倒是太后娘娘如數家珍,沒少關注啊。」
衛太后道,「太長公主過譽了,身為太后,確應該多關注一些朝政。像現,不就可以為母后與太長公主分憂了嗎?不然,太長公主只管將事情交給我,我卻不能辦,倒顯得壽安宮無能了。」
襄儀太長公主給衛太后噎無言,只得對太皇太后道,「時候不早了,太皇太后,還是讓太后回去吧。」
「是啊是啊,你也累了,去歇著吧。」
衛太后微一點頭,轉身走了。
太皇太后即便是腦袋簡單些,也瞧出襄儀太長公主有些不對頭了,拉著襄儀太長公主問,「你這是怎麼了?跟太后說話這樣沖。」
襄儀太長公主眼中含怒,對太后道,「您不知道呢,太后給淑媛賜女官了。」
這件事,太皇太后尚有印象,點頭道,「唔,我知道,不就是個梳頭丫頭麼?這有什麼稀奇。是淑媛自己瞧上,不好跟太后說。太后見她實喜歡,這才給她。」
「您這是聽誰說?」
「太后親口跟我說。」太皇太后倒是實。
襄儀太長公主很不大公主鳴不平,歎道,「她說,你就信。你呀,也不想想,哪個丫頭能好端端弄個小狐狸精進屋兒呢?如今大丫頭為難著呢。若不叫大駙馬沾身兒吧,畢竟是太后賜人。若是把那小狐狸精給了大駙馬,你想想大公主心吧。」
「竟然是這樣。」太皇太后有些不能相信。
想到衛太后先前強硬,一時間,襄儀太長公主竟生出兔死狐悲之感,歎道,「如今太上皇剛去了雲貴,她就能對大公主下手,待日後,怕是連你我立身之地都沒有了。」
「不至於此。」太皇太后覺得大姑子危言聳聽了,道,「皇帝對我是真孝順,就是現,也會每日過來給我請安呢。皇帝多節儉孩子哪,我聽說,皇帝每餐菜不六道。我這裡還加了些份例呢,我說不要,皇帝都不答應。這宮裡,有什麼東西,也是先給我呢。姐姐,你多想了吧?」
「還是叫太上皇回來吧,再好,能好過太上皇麼?」
太皇太后不說話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