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屋子差不多有七八個女眷,雖嘴裡都說著話,但都不住的拿眼睛去瞧明蘭,眾人都知道,如今盛家這位最小的庶出姑娘,卻是嫁的最好的。不但夫婿英武顯貴,且如今單獨闢府而住,上無公婆囉嗦,下無妯娌掣肘,偌大的府邸隨她佈置,滿賬房的銀錢隨她調配,全然無人來管,前不久又封了正二品的誥命夫人,當是極好的福氣。
眾人眼看過去,只見明蘭穿一身淺碧色錦紗百合如意襖兒和水綠色繡碧綠煙柳的長裙,頭上挽了一個規整的彎月髻,簪一支流光溢彩的絞金銀絲嵌寶珊瑚梅花簪,簪頭吐出小小一掛三穗流蘇,每條流蘇上都垂了一顆鮮潤紅艷的珊瑚珠,搖曳垂在頰邊。
這身打扮十分低調,只腕子各一對白玉絞絲套鐲在清脆作響,一眼看去卻是清一色的羊脂白玉,溫潤雅致,最為難得的是,這四隻鐲子俱是一樣的成色紋路,端的是貢御的珍品。
眾人看了幾眼,只覺得明蘭生的極是妍好,眉目間迤邐清艷,一顰一笑均是天真明媚,麗色光耀,女眷們忍不住暗暗讚歎。
王氏坐在上首,看著明蘭一派富貴顯要的舉止,再看女眷們都似無意般的圍坐到明蘭身邊,言語間頗有恭維討好,不由得心頭忿忿;不過瞧著明蘭和如蘭一直扭在一會兒,嘻嘻哈哈的說悄悄話,一副姐妹親密的樣子,到底心又平了些。
不過坐在她身旁的康姨媽卻被冷落許久,屋裡的女眷都不大願意和她說話,海氏又不鹹不淡的,瞧著明蘭一介庶女卻這般風光,她心有不悅。
「我說明丫頭呀。」康姨媽忽高聲冷言道:「你有今日,可不能忘了你母親和盛家,別說你得了個誥命,便是再得意,也不可在這裡擺派頭!不然,便是忘本。」
明蘭微微驚疑的抬起頭,看了下康姨媽,只見她面帶不自然的笑容,嘴角扭曲,眾女眷也是一臉驚異,互相看了看,這時,明蘭才微笑道:「哦,我知道了。」
康姨媽見明蘭態度恭敬,語氣卻冷淡,不由得更加生氣,冷了聲音道:「你如今雖是別府另住的,但不可失了規矩。你婆婆住的也不遠,你應該每日晨昏定省,早晚問安,叔伯兄弟之間多有走動,孝順長輩,不可忤逆!別仗著自己有誥封,便不把長輩看在眼裡,若你在自己府裡不守規矩,丟了你母親和盛家的臉面,我頭一個不饒你!」
允兒嚇的臉色都白了,不住的去扯康姨媽的袖子,康姨媽卻不理,猶自說的痛快。
屋裡一時冷了下來,眾女眷面面相覷,只聽康姨媽滔滔不絕的數落著明蘭,王氏卻在一旁不作聲響,明蘭只慢慢的自顧自的喝茶,待她說了告了一個段落,才慢條斯理道:「姨媽,您說的明蘭都記下了;可惜元兒表姐去奉天了,什麼我們姐妹整齊的聚一聚吧。」
此言一出,康姨媽立如一隻戳破的氣球,頓時洩了氣,允兒臉色難看極了,康元兒和婆婆王舅媽一日三吵,鬧的不可開交,把王老太太都氣病不說,連休書都快出來了。
明蘭定定的瞧著康姨媽,嘴角噙著冷淡的笑容,若康姨媽再敢放肆,她絕不忍耐;自來古代後,她忍這忍那,忍東忍西,如今連這麼個便宜姨媽也要忍,她也不必混了。
康姨媽氣急,轉頭去看王氏求助,王氏收到,立刻沉臉道:「明丫頭,你……」
「娘!」如蘭十分恰巧的打斷王氏,笑道,「別老說些不相干的事了,趕緊行洗三禮吧,別把我侄女凍著了,回頭爹爹和兄長找你算賬!」
她雖笑的很開心,但眼睛卻用力的瞪著王氏,重重咬字在『不相干』和『爹爹兄長』這幾個字上,王氏明白女兒意思,盛紘素來厭惡康家,回頭叫有心人說上幾句,她怕又要挨數落了;咬了咬牙,遂不再囉嗦,直接宣佈開始洗三。
眾人都笑著擁上前去觀禮,只把康姨媽一人撂下,把她氣了個絕倒。
禮成後,明蘭獨自去了壽安堂,依舊是清雅幽然,依舊是佛香隱隱,明蘭站在大桂花樹下,深吸一口氣,只覺心神怡然,笑著輕快的往裡跑,險些撞上門口的房媽媽。
「六姑娘!別跑別跑,當心叫人瞧見~~~」房媽媽一邊往門外張望,一邊輕呼。
明蘭一頭栽進老太太懷裡,扭的像顆麻花糖,撒嬌道:「祖母,明蘭可把你想壞了!」
「誰壞了?我可好端端的!」盛老太太寂靜的面容似乎也綻開了喜悅,摟著明蘭直笑著揉著,房媽媽趕緊去端果子點心。
相別絮叨了好一會兒,明蘭問起家裡一切可好,盛老太太津津有味的敘說著。
「……這回你大嫂嫂懷相不好,身子受了些病,且得養一陣子,是以太太重新管家,全哥兒就放到我這兒了。」老太太氣色旺健了不少,手指輕輕指著裡屋的簾子。
明蘭連忙跑去裡屋瞧了瞧,只見一個白胖的娃娃躺在老太太的床上,一隻白玉般的小拳頭只棗子般大小,放在紅嫩稚氣的臉邊,小娃娃睡的呼吸勻稱,還微微的打著酣。
明蘭趕緊出來坐在老太太身邊,她大為高興,對著老太太道:「這敢情好,祖母有全哥兒陪著,便不寂寞了!呃……不過,太太怎麼會願意呢?」
盛老太太很不厚道的樂起來,最近王氏吃了個暗虧。
林姨娘敗走麥城,女兒們都出嫁了,王氏又不用管家,頓時空閒下來,忽然發現兒媳婦日子過的很滋潤,頓時心眼發酸起來。
因海氏有了身孕,王氏便想給兒子塞個通房,說他讀書工作辛苦了,該有個知冷知熱的人,長柏就說爹爹掙錢養家更辛苦,您有好的先緊著爹爹吧;然後也不知誰傳的消息,盛紘就立刻表示他對書房伺候的兩個丫頭很有好感。
王氏氣的半死,雞飛狗跳的鬧了一陣;最後盛紘多了兩個通房,王氏多了幾條皺紋。
然後,王氏想給羊毫抬姨娘壓壓海氏,長柏就問老爹當年幾個通房哪裡去了;王氏臉色發青,拍桌子大罵你小子敢頂撞老娘活膩味了是吧,長柏就說好的他是兒子他不能頂撞可他又實在好奇那就去問問老爹和老太太吧。
王氏幾乎吐血,儘管如此,但海氏聽說了之後,還是心情抑鬱了一陣,導致孕期不穩,又請太醫又找賀老夫人救急的,鬧了幾天才算完。
盛紘對海家很看重,從而對大兒媳婦也很看重,於是不待見王氏,他見海氏無有精力照顧孫子,索性將全哥兒送來壽安堂,請信得過的老太太代為教養。
王氏一有反對,或是去尋釁海氏,盛紘就會立刻順桿子的表示,他又很有好感的發現了幾個很有理想很有才華身世淒苦的俏丫頭,王氏只好轉移注意力,奮戰到妻妾鬥爭的第一線上去,沒有功夫鬧騰兒孫了。
明蘭笑的只打跌,把臉埋在老太太的胳膊裡笑的發抖,抬起頭來時卻是滿臉通紅,她抹抹笑出來的淚水。長柏羽翼已成,海氏又嫁妝豐厚,加上王氏的家底,就算盛紘再多幾個庶子庶女,也不會影響到他的地位。
更何況,有王氏這尊門神和菊芳這個受寵的美妾在,怕那幾個通房也不容易生孩子。
盛老太太摟著小孫女也輕笑個不停,她又說起全哥兒來,說他乖巧懂事,開朗愛笑,是個極省心的好孩子,她常弄兒為樂,老懷甚慰,說到高興處時,目光溫慈歡喜。
明蘭看了,心裡又是酸楚又是高興,老太太能夠過個不寂寞的晚年,真是蒼天有眼。
「你大哥哥與我說了,如今孫媳婦身子不好,養不得兩個孩兒,不論是哥兒還是姐兒,總歸要送一個來壽安堂的,他那性子,難為他說了好些話,說要麻煩我幫著照看了。」盛老太太語氣悠然,神色寧靜,嘴角含笑,比之從前,少了幾分孤傲,多了幾分柔軟。
「祖母,這真是太好了!」明蘭伏在老太太膝頭上真心道。盛老太太的性格,最不喜歡強求,心裡再喜歡,若是人家不開口,她是絕不會要求的。
祖孫倆笑著說了一會子話,房媽媽端上碗碟茶果後,又從裡屋拿出個匣子,盛老太太接過匣子打開,裡頭是一本小小的厚冊子,遞到明蘭面前:「拿著,這是賀家老夫人送來的。」
「…這是什麼?」明蘭奇道,接過來翻看。
「一本醫藥冊子,專講婦人病的。」盛老太太微笑道,「裡頭特意講了如何孕前調理,如何孕期保胎,如何產後撫育孩子並保養自己身子的,還有吃食注意。她最精到這些,我已瞧了,寫的很簡明,很可一看的;最後一頁上,她還薦了好幾個瞧婦人病得力的大夫,還有她張家的幾個媳婦,回頭若有需要也可去請。」
「……謝謝賀老夫人了。」明蘭翻看了一下,就知道這東西十分實用,心裡不禁感慨。盛老太太見明蘭一臉感懷,便悠悠道:「你不必覺得對不住賀家老夫人,她是再明白也不過的人了,說實話,當初你一許嫁顧門後,她怕立刻就動了旁的心思。」
明蘭點點頭,悵然道:「賀老夫人知道糾纏無益,索性把事情做漂亮了,讓咱家念著賀家的好處。她心思靈敏,慮事周到,預之先機,真可說是了不起。」
盛老太太微笑,似有輕嘲:「她自是了不起的。聖上已准了賀老太爺的告老折子,她快要離京了,可賀家還有兒孫在仕途上,還需尋些幫手才是。如今我們都感念她的好處,以後能不幫忙麼?這才是聰明人的做法。」
明蘭心裡感動,重重的點點頭,又輕輕歎息道:「無論怎樣,賀老夫人總是於我家有恩的,可惜家裡卻出了那種事……」
盛老太太又輕笑起來,指著明蘭道:「你真是傻孩子!你以為賀老夫人是什麼人?她十五歲高嫁入賀家,夫婿自詡風流,卻還能穩穩站住腳跟,到如今兒孫滿堂,俱是她的骨血;闔家敬重,沒兩下子能成麼?」
一旁的房媽媽聽了,也忍不住插嘴道:「那才是個真正厲害的,臉上跟彌勒佛一般,下手卻利索乾淨,哪像咱們老太太,臉上裝的凶,卻再心慈手軟不過的了。」
這話遭來盛老太太的一記白眼,她白完眼,回頭與明蘭道:「我早年也瞧不慣她的做法,如今看來卻是沒法子的!她常說一句話,『別人要我死,我自可要別人死,天公地道』,你也聽著點兒!」
「那如今呢?」明蘭呆呆的點頭道。
「如今?如今賀老爺子載譽告老,弘文哥兒又遠在天邊,她兒媳婦的面子也給了,那曹家賤婢也是賀家的人了,她有的是法子關起門來慢慢收拾。」老太太譏笑道,「曹家想依仗著妹妹和女兒,多揩賀家的油,沒那麼容易。」
祖孫倆正談論著的賀家,如今正上下一片忙碌的收拾包裹行禮,連著收拾了幾天,已然差不多了;而賀家正院內廳裡,卻是一片冰冷氛圍。
屋內共有五人,賀老夫人端坐上首,兩旁各立一個心腹管事媽媽,下頭跪著兩個女子,賀母和曹錦繡,她們已是滿臉淚水。
「娘,求求您了!」賀母哭泣道,「媳婦有什麼不對的,您儘管責罰,不要如此待錦兒呀!」
「我怎麼敢罰你?」賀老夫人面如冰霜,「你是弘哥兒的親娘,說一不二的,要娶誰就娶誰,要納誰就納誰,我不敢攔著你!不過曹姨娘既進了我家的門,我便可管的了了;好了,曹姨娘,你也別愣著了,趕緊回去收拾收拾罷,過幾日便與我一道起程,回白石潭老家!」
曹錦繡嚇的面無人色,她從來沒想到事情會成這樣,她瑟縮道:「不不,老太太,求您了,我捨不得離開我姨媽,如今表哥不在,我要照顧她呀!」
賀老夫人一臉譏諷:「這用不著你操心,你表哥長年累月的出遠門,也沒見你姨媽活不成了,便是你這外甥女比她親兒子還要緊,想必她也活的下去!」
賀母只覺得這聲音冷漠之極,稍稍抬頭去看,只見賀老夫人目如堅冰,一片憤怒,她知道自己是不受婆母喜歡的了,這二十年的婆媳情分已是完了,她忍不住癱倒在地上,可卻沒有人去扶她,只曹錦繡呼天喊地的。
賀老夫人冷冷的看著她們倆:「我今日把話說明白了,曹姨娘,我是非帶走不可的;她壞了弘哥兒的一樁大好姻緣,我可不能叫她壞了弘哥兒的一輩子!我已為弘哥兒看了一門親,那姑娘也是醫藥家族出身,雖家門不顯,但性子爽利,潑辣幹練,很能支撐家門,只她父親過世不久,她還守著孝,我略略算了日子,待一年後弘哥兒回來,恰好可以成婚。」
曹錦繡心肝欲裂,不敢置信的看著賀老夫人:「您,您為表哥說了親事?」這麼快?!
「正是。」賀老夫人厭惡的看著她,「所以,我不能叫你留在這裡,給他們小夫妻添堵,給賀家門裡找亂子。」
「不會的,我不會給表哥表嫂添堵的!」曹錦繡立刻回過神來,連連磕頭,「我會好好服侍表哥表嫂,如姐妹般的過日子。」
賀母也哀求道:「娘,錦兒都這麼說了,您就……」
「我不信!」賀老夫人乾脆道,「你們兩個我都不信。」
曹錦繡和賀母驚恐的看著賀老夫人,只聽她緩緩道:「當初我記得清清楚楚,曹姨娘進門,曹家指天咒誓,說什麼從此再也不來麻煩賀家;可是不過才幾個月——」賀老夫人死死盯著賀母,「老三媳婦,你又給了曹家多少銀子呀?哼!你當我不知道,曹家給曹姨娘寫信哭求,然後你把銀子給曹姨娘,再轉給曹家,你倒聰明,鑽了我話裡的空子!」
賀母知道婆母素來精明,當下不敢辯駁,只哭哭啼啼道:「到底是我親姐姐,難不成看她餓死!母親,您宅心仁厚,就可憐可憐他們吧……」
「餓死?!」賀老夫人冷笑一聲,「當初他們離京時,你就給足了銀子,若是置上田地,怕也有上百畝了,加上你後來陸陸續續給的,便是到鄉下當個土財主也不在話下!可是他們呢,我已去信問了,曹家的男人們,整日裡尋花問柳,偷雞摸狗,你那好姐姐吃香喝辣的,還放起了利子錢,逼的人家賣兒賣女!你叫我可憐可憐他們?我今日這裡說一句吧,我可憐豬,可憐狗,可憐皇城根下的要飯的,也絕不可憐這家子人!」
曹錦繡被說的臉色慘白,幾乎把嘴唇咬出血來了,忍不住辯駁道:「老太太,您是不是誤會了?我爹娘他們說,他們一直好好耕種來著……」
「哦,是嗎?」賀老夫人忽然笑起來,「這次你和我回老家,路上恰好經過你娘家,你大可去瞧一瞧,若我說錯了,就立刻把你送回來,若叫我說中了,你這一輩子就永遠呆在白石潭,如何?」
曹錦繡被生生噎住了,抽泣著支吾了幾聲,再也不說了,低頭跪著。
賀老夫人厭惡之情溢於言表,恨恨罵道:「你個兩面三刀的賤婢!便是臭水溝的癩蛤蟆也比你體面些!你也配和我說話?還想陪伴弘哥兒,做夢?!」
曹錦繡委頓於地,滿面通紅,羞憤難當,輕輕抽泣起來。
賀老夫人又轉頭看向賀母,沉聲道:「老三媳婦,你雖少年守寡,可賀家也不曾虧欠於你,無論什麼,樣樣都是你這一房佔大頭的。我不是迂腐之人,妾室再嫁原沒有什麼,可她,還有她一家子,都是人品低劣卑鄙無恥之輩,若弘哥兒叫她們纏上了,那一輩子就完了!」
她喘了口氣,提高聲音道:「今日我跟你說清楚了,弘哥兒雖是你生的,可也是賀家的子孫,由不得你拿去給曹家做人情!」
賀母面色發青,已然惶惑的只會發抖了,她傷心的抬頭看著賀老夫人:「母親,您怎麼這麼說兒媳?這叫兒媳怎麼有臉活下去?!」
「你自然活的下去!」賀老夫人冷硬道,「曹姨娘,我是一定要帶走的,與其看著弘哥兒礙於孝道被你生生拖累死,我寧可當一回惡婆婆,看著你去死!」
賀母再也哭不出來了,恐慌的看著賀老夫人,只見她笑的很古怪:「興許你覺著曹家比你親兒子要緊,不過我卻是個黑心腸的,只覺得自己孫子才是頂頂要緊的!」
賀母呆滯的伏在地上,全身冰涼,頭上響起賀老夫人一字一句的話:「你給我記清楚了,我賀家是賀家,你不過是賀家的媳婦,輪不到你拿賀家的錢去貼補曹家!賀家的門楣已叫你糟蹋了一般,我可再也信不過你了!你回頭把弘哥兒的產業先交與我收著,回頭我直接交給弘哥兒媳婦。你要拿著你自己的陪嫁做人情我擋不住,不過你想明白了,沒有陪嫁留個兒子的媳婦,我賀家是不稀罕的!還有,若曹家再來夾纏不清,我就直接報了當地衙門,該殺就殺,該打就打,有報應,我受著!」
賀老夫人凌然威勢,直看著賀母和曹錦繡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苦苦害怕哀求,可惜賀老夫人心如鐵石,聽都不聽一句,曹錦繡忍不住想罵道:「你這個老虔……」忙被賀母按住了嘴巴,曹錦繡也許不知道,可賀母卻是知道的,自己這位婆婆手裡是有人命的,多少妾室通房還有庶子庶女都無聲無息的消失了。
賀老夫人微笑著看著她們倆,開解起來:「你們也別太傷懷了,我也不是要困住曹姨娘一輩子的,待弘哥兒生兒育女了,過個十年八年的,我就把你送回來了,你們一家團聚便是。」
賀母看著婆母的眼神,心頭冰涼,她知道自己的身體,她是決計活不過十年八年的,她原想著趁自己還有口氣,讓兒子和曹錦繡好好培養感情,待自己死了,曹錦繡也能立住腳跟了。婆母如今這是——要生生耗死自己?!
到那時候,自己死了,兒子夫妻恩愛,有兒有女,就算把人老珠黃的曹錦繡送回來又有什麼用?不過是給口飯吃,不餓死罷了。
賀母茫然不知所以,忽然心頭一動,似乎想到了什麼。賀老夫人一看她臉色,就知道她心中所想,悠然的端起茶盞,緩緩道:「你最好別挑唆著弘哥兒媳婦來求我,倘若你媳婦或你兒子跑來和我說想要接回曹姨娘。我是個糊塗的老婆子,也不管前後是非,是不是你逼迫的,直接把你外甥女送進庵裡去完事。嗯,說起來,白石潭那兒好似也有銅杵庵一般專門收容犯錯女眷的地方罷……」
曹錦繡再也支持不住,暈了過去,賀母眼神呆愣,傻在當地了。
作者有話要說:公佈一個壞消息,作者被敬愛的領導大人委派了一個重任,需要在五月二十號前完成任務,所以接下來的兩周作者的更新就不定期了。
我實在沒辦法,不知道什麼時候有空,有時間就更,沒時間大家也別等了,反正五月二十號交貨,那之後某關就能正常更新了。
對大家表示歉意,可出差回來後,一直在加班,請看偶的眼神,多美的無辜,多麼的無奈,多美的哀怨咩……所以,就原諒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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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賀老夫人的行為解說——有人說她的行為有些突兀,或者覺得很奇怪。
海明威大叔告訴偶們,寫文不可都寫盡了,要留些思考餘地給讀者,所以他的文章只是浮在海面上的1%冰山,還有99%都在海面以下,需要讀者挖空心思想滴。
偶決定東施效顰一把。
長評裡面有一篇《賀老太太V5——為毛她早不V5?》,大家可以卻看看;樓主和下面發言的都很精彩獨到,讓偶十分榮幸,對於一個作者而言,認真讀文的讀者最可愛。
我這裡稍微補充幾點。
賀老夫人是個明白的老人,她很清楚內宅鬥爭之道,可她為什麼不早出手呢?
首先,我們要理解,古代婦女和現代婦女的思想是有很大不同滴,現代女性覺得給老公納妾那是天崩地裂般的慘劇,可是古代女子卻未必覺得要死要活了。
賀老夫人一開始對曹家的不作為,並不是有意要打壓明蘭,而是她壓根就不認為納妾是什麼了不起的事,只不過明蘭是她多年老姐妹的孫女,她覺得婚前就給納妾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尤其那納的妾還是表妹,以後明蘭不容易拿捏。
但本質上,她不覺得賀弘文不該納妾,非讓明蘭一枝獨秀不可。
《紅樓夢》裡,賈璉在王熙鳳生日當天,和鮑二家的在房裡滾床單,還商量要弄死王熙鳳,王熙鳳告到賈母面前,賈母卻只道『到底年紀輕,饞嘴貓似的,都打那麼過來的』。
賈璉什麼處罰都沒有,一方面固然是賈府腐敗,另一方面也說明了些問題;因為讀者們都是現代人,所以過高的估計了納妾這件事在古代人心中的份量。
再者,賀母青春守寡,賀老夫人一直很憐惜的,一邊是二十年的婆媳情分,一邊是尚未進門的孫媳婦,作為一個長輩,怎麼能削了媳婦面子,只抬舉孫媳婦呢?
更何況『不過是個不能生育的妾嘛『,加上賀母尋死覓活的鬧騰,所以最終,賀老夫人在曹表妹進門問題上,是做了妥協的。
這和盛老太太不一樣,她當初低嫁探花郎,是衝著』真愛『去的,所以傷心絕望,可包括賀老夫人在內的絕大多數古代婦女,都是不是衝著所謂的』愛情『去經營婚姻的。
那個時候賀老夫人想的,以明蘭的身份,不過是多跟盛家說些好話,婚後多幫著些明蘭,加上賀弘文本就心繫明蘭,明蘭又會持家,這樁婚事最終會有好結果的。
事實上,如果沒意外,明蘭的確是要嫁進賀家的。
可是,有人半路截糊了,那傢伙姓顧。
到了這個時候,賀老夫人才悔之晚矣,心中憤恨可想而知,加上曹錦繡進門後依舊不消停,賀老夫人警覺起來,意識到事情的嚴重後果,這才下了雷霆重手,她一下手,立刻就是殺招。
賀老夫人不是什麼好人或聖母,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古代成功女性,她沒有理由無條件的硬挺一個未過門的孫媳婦(賀家男人都有妾,憑什麼你盛家女兒就特別金貴了?一個妾都容不下),她根本不認為一個妾室是問題,有問題是的曹家無休無止的糾纏和拖累,她的著眼點是放在賀家門楣和兒孫幸福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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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說說賀母,有人說她白花的太離譜了;作者這裡透露,賀母這種人在現實中是有原型的,天涯八卦版區裡的極品人物屢屢可見,所謂藝術源於生活,高於生活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