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蒼蠅不叮無縫的蛋,沈國舅會叫人盯上,也是治家不嚴,有些雖是對頭們穿鑿附會添油加醋,但有些事卻是屬實的,公孫白石順口漏了句,前陣子鄒家人居然還想插手軍糧的採買,真是狗膽包天。鄙夷完沈家,他著力表揚了明蘭一番,誇她理家清明,約束下人得力,又有顧廷燁六親不認的惡名在外,顧氏族人反倒沒叫查出什麼來。
公孫老頭素來嘴巴刻薄,眼珠朝上,鮮少能吐出幾句好話來,明蘭被誇的心花怒放,頓時覺得這滿臉皺褶的老頭順眼了不少,噓寒問暖了一番後,又把昨日小沈氏送來的上等新鮮大核桃分出一半,另從庫房裡提了株靈芝出來,給這老頭改善下日漸稀薄的禿腦門。
心情愉快,樂呵呵的散步回屋,春日裡垂下來的籐架子也帶著草木香氣,明蘭正想伸手摘一朵花苞,一旁的小桃已眼明手快的扯下一串,主僕倆對視而笑,正在這時,只見綠枝急匆匆的從那頭過來,額頭上沁著汗,臉上卻是既驚且喜。她三步邁過兩步,趕緊湊到明蘭耳邊,輕聲道:「夫人,逮住那小蹄子的錯處了。」明蘭眉頭一挑:「什麼事?」
綠枝看身旁只一個小桃在,便低聲道:「爐子上燉著您的雪梨燕窩呢,她卻跑了出去。」
明蘭閉了閉眼睛,歎道:「得了,我們過去吧。」
綠枝掩飾不住興奮,卻遲疑一下:「那…太太那裡…?」她指的是王氏。
還不等明蘭開口,小桃先低叫起來了:「咱們該勸的也勸了,夫人該提點的也提點了,她死性不改,咱們有什麼法子。太太要生氣也沒轍,再說了,咱們如今又不吃太太的飯。」
綠枝兩眼放光,狠命點頭。她不順眼彩環不是一天兩天,因怕明蘭說她不夠寬厚,這才裝模作樣的多問了一句,表示自己其實也很有愛。她們幾個自幼一起長大,對於後來加入者,自然難當做自己人,何況彩環那個妖嬈矯揉的做派,簡直是房媽媽教學課中的經典反派形象,讓她們反射性的產生生理厭惡。
明蘭歎了口氣,看看自己隆起的肚腹,輕輕撫著;若只是為了自己,能含糊過去也就過去了,可為了它,臥榻之側豈能留異心之人,她不能冒這個險。
慢走回屋後,小桃先服侍明蘭換上雙柔軟的拖鞋,斜斜靠在炕頭,才見丹橘領人進來。這一次她再無半分猶疑,器宇軒昂的走在前頭,後頭跟著委委屈屈的彩環和夏玉。她一見了明蘭,噗通就跪下了:「夫人,我知錯了,就饒了我這回罷。」一邊連連磕頭,一邊不停的辯解著,「我們原本好好看著爐子的,誰知有人來尋我說話,偏夏玉又出去小解了…我這才稍離了一小會兒…夫人,饒了我罷……」
夏玉也是嚇到了,跟著一起磕頭。
明蘭靜靜坐在上頭,視線從炕几上的佛手形雙魚蓮紋的青瓷小罐,一直慢慢挪到烏木鑲銀掐絲的小几腳,然後看到彩環。她心裡不無憐憫,這次,她是有意的。發落個丫鬟並不是難事,只消做主子的存了這個想頭,逮住個把柄,立時就能發落了。
彩環心裡存了怨懟,又不知深淺的和院外的人結交,別有用心的人很容易就能趁機。如今自己懷了孕,正要十二萬分小心的當口,這個既不忠心又滿腦子不當念頭的彩環,她是不能留在身邊了。
「誰來尋你說話?」明蘭的聲音好像浮在半空中。
彩環揩著臉頰,支支吾吾的說不出個所以然,丹橘冷笑一聲,替她說了:「向媽媽身邊的一個丫頭,叫什麼玲瓏的。」
明蘭輕輕笑了,彩環用力磕頭,連聲道:「夫人,是我的不該,我錯了……」
「聽說,私下裡你們聊天時,你總怨我不叫你近身伺候,總遠著你,冷著你。」明蘭慢慢陳述,彩環瞳孔一緊,恨恨的瞪向綠枝和丹橘,小桃看了,很實誠的連忙道:「是我告訴夫人的。」彩環憤恨的轉而瞪她。
「夫人,奴婢心裡是有些該打的念頭。」彩環眼見求饒無效,開始辯解了,「可當初我在太太身邊服侍的,想著替太太盡忠,要好好服侍夫人,沒想…」她揩了一把淚,「夫人卻不肯拿我當自己人,我這才有些多說的……」
明蘭慢慢直起身子,彎低了身子,直直看著彩環,一字一句道:「你是個聰明的,進顧家門已過一載,如今府裡到底是個什麼情勢,你是真不知?」彩環一下住了哭聲,怔怔的看著主子。明蘭挑起唇角,「你口口聲聲要替太太服侍我,可我怕的是什麼,忌憚的是什麼,你這麼久看下來,難道全然不明白?」
彩環臉上的血色慢慢退了,除了幾個常要辦事的大丫頭,滿院的女孩都恭謹小心,絕少和外頭人交聯,每每太夫人那邊的人來套交情,眾人都躲之唯恐不及。
「我不喜歡外頭知道這院裡的事,可這些日子來,從你嘴裡漏了多少事出去,你自己心裡清楚。」明蘭緩緩道,「你不是不知道厲害,不過是另有想頭罷了。」彩環從心眼裡沒把自己當做主子,於是四處找靠山和幫手,想著能借力上位。
彩環唇顫如篩,哆嗦的說不出話來,她忽想起若眉的告誡,莫非…夫人這是要發落自己了?!她一陣後怕,連忙上前扯著明蘭的裙擺,高聲哀求:「夫人,我真知錯了,倘若夫能早這麼說了,我定然不敢的!」
明蘭搖了搖頭:「你錯了順序,不是要我先信任你,你再來忠心;而是你要先叫大傢伙兒信重,我再拿你當自己人的。」
彩環滿面慌亂,淚水和脂粉混在一起,頓時花了臉,「可,可是……」
「可你等不及了。」明蘭替她說完,「你歲數不小了,比丹橘還大了一歲半呢。」她怕沒等自己熬成姨娘,就被明蘭嫁掉了。
「這可真是難為你了。」
明蘭悠悠的最後總結,她心中全然不氣,只是有些無奈和悵然,彩環也算謹慎了,叫她細細侯了半個多月才逮住這個錯處。屋裡靜默了半響,只聽見彩環和夏玉的抽泣聲。明蘭定了定神,轉頭道,「叫崔媽媽她們進來罷。」
崔媽媽領著兩個粗壯婆子進來,明蘭一眼瞥過去,兩個人都袖子裡鼓鼓的,想來應是藏了繩索和塞嘴布。彩環和夏玉一見了這陣仗,早已嚇的不行了。
明蘭肅了神色,端正道:「挨罰也叫罰明白了。崔媽媽,您來說罷。」
崔媽媽早磨刀霍霍了,眉頭皺如墨斗,面無表情:「這兒的規矩,夫人身子金貴,一應飲食藥需仔細小心。」明蘭的三餐點心是葛婆子親手料理的,出她手,由丹橘等大丫頭親手接過,中途不經二手,其餘燉品藥補都在這院裡架小爐子,由專人看管,每班通常兩人,便是一個出去,另一個也得守著,決計不叫爐子離開視線。
「今兒你們二人看著爐子,夏玉事先報了你去小解,但中道兒溜去屋裡拿點心吃,又和旁的丫頭說笑了會子,耽擱過長;彩環更是不該,居然敢擅離了職責。」崔媽媽說的一板一眼,「今日若不罰了你們,以後也沒法子約束旁人了。這院裡,你們不可再待了……」
她話還沒說完,夏玉就驚天動地的哭號出來,彩環反倒鎮定了神色,直起腰肢高聲道:「崔媽媽說的是,可我是太太叫來服侍夫人的,崔媽媽這麼攆了我,回頭太太問起我來,不知媽媽如何答覆。」
崔媽媽氣的不輕,正要開口罵,只聽門口傳來一聲低沉威嚴的男聲:「怎麼回事?!」
眾人一齊回頭,只見顧廷燁身穿朱紅官服,一手端著烏金紗翼雙翅頂戴,面沉如水,站在那裡,明蘭嚇了一跳,她瞧今日天色還早,特意挑這個時候發作,省的叫顧廷燁見了心煩。
「侯爺回來了。」她連忙跳下炕床,想躋著軟拖走過去。
顧廷燁長腿闊步,連走幾步,一把按住明蘭,放柔了聲音:「你坐著,別著急起身。」
一旁的小桃十分機靈的上前,雙手接過官帽,顛兒顛兒的去放好,並且堅決不再回來,只躲在門口偷偷觀看現場。
顧廷燁坐在明蘭身旁,一手垂在炕几上,臉上點滴不驚:「媽媽繼續說,該怎麼罰。」
崔媽媽面露為難的看向明蘭,到底是盛家陪來的丫頭,當著姑爺的面這般處罰,似乎落了盛家的臉面,連明蘭也有幾分躑躅,不知如何開口。
在顧廷燁威壓的目光下,崔媽媽只好照實道:「彩環去西邊角看空屋子,夏玉到二門去使喚…」她越說越輕,在她求救的眼神中,明蘭趕緊接過話頭,「也不是什麼大錯,只是不罰她們,不足以約束旁人。好了,你們下去罷。」
她對彩環沒什麼深仇大恨,好吧,其實是她既沒魄力也沒膽色置人於死地,回頭等自己生下孩子,有了空,給她找個婆家就是。
「侯爺!」彩環哭的梨花帶雨,神奇的掙脫了兩個婆子的挾制,一下撲倒在顧廷燁腳邊,「求您開開恩,叫夫人別攆了我罷。以後我定然用心服侍,是盛家太太叫我來的呀,我若這麼離了去,以後奴婢的老子娘如何抬頭見人!」力氣之大,居然扯歪了顧廷燁的袍服下擺。
崔媽媽急了,上前捉住彩環的胳膊,硬要把她拖開,綠枝大怒,上前去扯住彩環的另一邊胳膊,用力往外拖。
「慢著。」顧廷燁道,疑惑的看著彩環,「是你?」
在記憶中慢慢搜索,某一個黃昏,眼前這丫頭似乎給自己上過一次茶,後來叫那個桃子急急的叫了出去。彩環頓時滿臉希冀,眉尖蹙得異常風情,抬頭正想說什麼,誰知顧廷燁皺起眉頭,斥責道:「怎麼又是你?!上回不是和你說過,夫人有身子,聞不得脂粉味兒,嘉禧居上下俱不可塗脂抹粉。你今日怎麼又這幅樣子?!」
此言一出,崔媽媽和綠枝立刻鬆了勁兒,適才急慌發愁的丹橘也鬆了口氣,明蘭抬頭看看天窗,她很想衝著彩環大叫一聲『你也太不敬業了,想勾引男人,至少研究下對象吧』!
像她,為了瞭解自己的老公兼老闆的種種喜好和習慣,以便更好的完成工作,多麼用功刻苦呀,幾方向侯府老僕們打聽,知道因著有一個體貼的好繼母,顧廷燁十四歲上就已一屋子鶯鶯燕燕,真是環肥燕瘦,什麼品種都有。除此之外,顧二少爺十九歲那年,還曾在京城某著名娛樂場所足足住了半個月。更別說在混江湖那段日子裡,他又有過多少艷遇。
扮嬌弱,裝委屈,人家早見識過更高級別的了,一個內宅丫頭的這點子業餘表演,實在沒什麼技術含量,所以說,她從不擔心彩環的這些伎倆會奏效,她擔心的,只是彩環在屢次不奏效後,會主動或被人利用而對自己不利。
「侯爺……」彩環也傻了,張大嘴巴,糊著滿臉脂粉,愣在那裡。
顧廷燁心頭不悅,面色冷峻,轉頭對崔媽媽厲聲道:「這種屢教不改的東西,還留在府裡作甚!攆到莊子裡去,若再不聽話,直接賣了就是,岳母那裡,我去說!」
崔媽媽如聞天赦,喜不自勝,兩個婆子也恢復了活力,當下一邊一個,拿繩子一把捆住,又堵了她的嘴,直挺挺的把人拖了出去,夏玉再不敢囉嗦半句,連忙自動退出去。
綠枝興奮的跟著出去,打算幫她們收拾『行李』,丹橘呆呆的,還沒反應過來,還是小桃心理素質過關,笑呵呵的從門後出來:「今兒新到的六安瓜片,給侯爺沏一杯罷。」然後輕手輕腳過來,不著痕跡的把丹橘拉走。
眾人都出去後,明蘭看看左,看看右,才慢慢的挪到顧廷燁身邊,輕聲道:「侯爺今兒怎麼了?」他並不是喜歡過問內宅瑣事的男人,平常遇上明蘭理家,他都會避到裡屋去看書。看今日情形,明顯他心情不好,有一肚子氣要出。
「沒什麼,心裡煩。」男人伸手鬆開領子,疲憊的倒在明蘭懷裡,闔眼歇息。因沈國舅在家思過,顧廷燁這段日子只好接過他的些許差事來做,一眾繁瑣冗多,只擾得他面色陰沉如喪親,三步以內無人敢來搭話。
明蘭慢慢幫他鬆開髮髻,手指伸進頭髮裡,柔柔的按壓他的頭皮,男人漸漸鬆開眉頭,發出舒適愜意的鼻息。明蘭柔聲道:「又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顧廷燁睜開眼,目露隱怒:「成泳兄弟出事了。」
「又有山賊打劫了?!」明蘭一驚,犯案頻率也太高了吧,唉,不對,不是說欽差已到兩淮了麼。
「不是。」男人憤恨的握拳,在炕床上一捶,「成泳兄弟著了那夥人的道了。」
明蘭不解,顧廷燁緩緩起身,歎息道:「邸報上說,成泳兄弟受邀去飯莊裡吃酒,不料大醉,醒來後身邊卻躺了個女子。」
「啊?!」古代仙人跳?明蘭忍不住失笑:「莫非是人家見小段將軍生的才俊,起了攀龍附鳳之心,想招個女婿。」
「真是如此,反倒輕巧了。」顧廷燁面色發寒,透出一股森冷的殺意,「那女子自稱是良家婦人,家中有夫有子。口口聲聲說成泳兄弟壞了她的貞節,唯有一死了之。」
明蘭大驚失色:「已婚婦人?!這可麻煩了。」連驗身都難了,「慢著慢著,小段將軍在吃酒,酒樓裡哪來的良家婦女?」
「那女子說是來酒樓收魚貨銀子的,吃醉了酒的成泳兄弟經過,見她有幾分姿色,便硬拖進了雅間。」
明蘭張口結舌:「怎麼跟說書似的。難道滿酒樓裡都是死人,看著小段將軍這般,也無人阻攔?還有,這婦人又怎麼會睡到小段將軍酒醒……」搞得這麼激烈麼。
「正是疑點重重。」顧廷燁道,「成泳兄弟如何肯認,誰知剛質問了兩句,那女子就一頭撞死了,如今那婦人的家人夫婿叫起了撞天屈,狀告成潛兄弟姦污良家女子,又逼死人命。」
明蘭長長歎氣,對方這麼下血本,自然是前後打點好的,段成泳這回麻煩了。夫妻二人半響無語,明蘭道:「如今怎麼辦?欽差去地方徹查鹽務,沒有硬手的武力撐腰可不成呢。」
顧廷燁看著她,眼中現出幾分猶疑,明蘭看了,心裡敞亮:「你想去麼?」
「皇上還沒召見。」他低聲道,「能做的這般周全,想來不止是幾個府衙官吏,當地的衛所怕也不乾淨了。得有個人去整理下。這事,一般人震嚇不住,得殺幾個祭祭祖宗才好!」沈國舅既然去不了,同級別的也只有他了。
「段大哥,與我有恩。」男人滿心都是決斷不下,左右為難。
明蘭木木的:「要去多久?」
「快則一月,慢則兩月。」顧廷燁揉著她的手掌,「我手裡一大攤子事呢,也是走不開。待把成泳兄弟撈出來,就換鍾大有去駐防,到那時,沒準老耿的身子也好了。」
明蘭大鬆了一口氣,笑道:「我還當你要去一年半載呢。」鹽務清查不是一時半刻能好的,「原來只去一兩個月,這又何妨,但凡侯爺能趕在我臨盆前回來,我便是心滿意足了。」
也不管揉皺了官袍,顧廷燁把她攬進懷裡,輕輕搖著抱著,在他心裡,卻是一步也不願離開她,他歉疚道:「你有了身子,我不該走的。」
明蘭鼓起勇氣,用力推開他,正色道:「侯爺也是我的大事。侯爺的事,便是我的事。」很多事情她早有心理準備,眼前的男人是頭悍野的豹子,充滿活力血性,怎麼可能老拴著他,只消別跑太遠太久就成了。
「可…」顧廷燁極力不願想起某些事,可卻抑制不住的胡思亂想,他一生果決精明,遇事決斷幾塊,這次卻忽然優柔起來,「你若有事,我不在身邊,可怎麼辦?」
「侯爺。」明蘭知道他在想什麼,她推著他寬厚的肩膀,認真道,「我不是那位秦太夫人。」
顧廷燁依舊沉吟,明蘭提氣道:「只消侯爺留些人手便是,若有人來欺負我,吵不過,打也能把人打出去。再有個不好,我逃走還不成麼。」顧廷燁忍不住失笑。
明蘭靠在他懷裡,眼睛睜得大大的,聲音暢快清亮:「除非侯爺想致仕了,否則總有許多差事要辦的,難道總守著我不成?以後,咱們還要生……」她臉上一紅,卻說不下去了。
顧廷燁心頭甜蜜:「是了,咱們以後還要生許多孩兒呢。」
明蘭叫他說的害羞,拱到他脖子間,小狗似的一陣亂啃,顧廷燁大笑,以牙還牙的也咬了回去,就著明蘭的脖子一通亂親。
過了半響,兩人歇了笑鬧,顧廷燁枕在明蘭的腿上,忽道:「你的確不像那位秦夫人。」
他忽然一個翻身起來,面對面坐著,「倘若我迫不得已,得娶旁的女子,你會如何?」這個問題橫亙在他心裡已經許久了。
明蘭一愣,呵呵一陣傻笑,「怎麼會呢?」
「你會改嫁。」男人定定的看著明蘭,口氣十分篤定。
「…怎麼會…呢?」明蘭裝傻,心裡卻覺著這蠻有可能的。
老父的往事始終籠罩不去,他不自覺的會拿自己對比。一比之下,頗令人沮喪,儘管自己極力不去想『改嫁』這兩個字眼,但以這幾個月他對明蘭的瞭解,若真發生了無法抵擋之事而致使夫妻分離,那這死丫頭頂多哀怨上三五天,然後十有八·九會尋第二個男人來嫁的。
「而且,你多半也會過的不錯。」他暗咬牙根。
「怎…麼會…呢?」話題怎麼轉到這裡來了,明蘭繼續訕笑。
顧廷燁眼神陰鬱,看得明蘭渾身發毛,她大覺不妙,忙問道:「那侯爺呢,難不成您真的要離棄我?」最好的防禦果然是進攻。
「……」顧廷燁居然認真的想了想,「我大約會走兩條路。要麼帶著你,躲到天涯海角,一輩子隱姓埋名就是;要麼,待換過氣來,再娶你一回。」順便把那姦夫剁了。
明蘭差點脫口而出『第二條路比較好』,平安和諧,天下太平;索性她那長年怠工的第六感及時爆發。
她依偎到顧廷燁懷裡,隔著肚子,艱難的環住他的腰,低聲道:「你背了我去吧,深山老林,我也跟你做野人夫妻去。」她的聲音中滿是柔腸百轉,纏綿的幾低不可聞,顧廷燁瞬時軟了心肝,緊緊摟著她,不住親她的鬢角和臉頰,「黃泉地府,咱們也不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