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淞面色沉鬱地坐在桌前,搖曳的亮黃燭火在他眼底晃動,映照出的卻是一幅又一幅的她和她的景象。
蕭湘凝望嘯風的笑顏和梅兒憂心凝視窗外的神情有時交替,有時重疊。
同樣美麗的眸子,同樣真摯的眼神,同樣是望著別人,同樣地……同樣地令他心痛。
他握緊了拳,不禁狠狠地捶了下木桌。
為什麼?他緊緊咬著牙關,用力得牙齦都隱隱滲血。他是不是天生喪失了屬於戀愛的那種好運,所有他喜歡的女人最終都會愛上別人?
蕭湘的事他還肯甘心退讓,畢竟雖有婚約之名,但他們並不相識,從頭到尾她的心中部只有嘯風一人而已。就算他再留戀,充其量也只能歎是自作多情罷了。
可是……憑什麼連梅兒他也必須讓?李熾不過是半途殺出的程咬金,他憑什麼後來居上?憑什麼來和他搶梅兒?
他有比他瞭解梅兒、照顧梅兒、關懷梅兒,他有他……有他……
他有比他更愛梅兒嗎?
他雙手長指穿進自己的頭髮,煩擾地揉亂了一頭青絲。唉!是,他是愛梅兒!那又如何呢?
本來還迷惑於心中對她過盛的莫名情感,不敢輕易承認那就是愛。可是現在威脅迫在眉睫,他連猶豫的空間都沒有了。
在此當時,他只能清楚地知道一件事──
讓走了蕭湘,還可以說是他有成人之美;但他如果連梅兒也因猶豫而失去,他就真的是天字第一號的大笨蛋了!
他絕不能放走梅兒。可是會不會太晚了?她的心有那麼容易變嗎?
他正心煩意亂地胡思亂想,門上卻驀然傳來輕微的叩擊聲。
「誰?」他煩得連頭都不想抬。
「……昱淞哥,是我。」
好輕好輕的聲音,可是卻讓蘇-淞在瞬間跳起來。他箭步衝上前打開房門,如願地見到門板後那張扣人心弦的美麗面孔。
「梅兒!」他驚喜地低喊。
「昱淞哥,我……」-星本來想和他解釋剛剛的事,但她剛一抬頭,便迎上蘇-淞迥異於以往的眼神。
他……他的眼睛好亮,黑如深夜的瞳孔中彷彿閃著無數熠熠發光的星。他……為什麼要用這種眼神看她呢?-
星心頭加速地跳了起來,一時之間竟完全忘了自己原本想說什麼。
她的沉默卻彷彿在蘇-淞火熱的心上緩緩澆了一桶冰水。她為什麼又不說話了呢?難道……難道她想說的話對他竟是這麼難以出口嗎?
他心一緊,不敢繼續想像她可能想說的話,若真讓她說出口,那就真的什麼都完了。
「梅兒,你嫁給我吧!」他衝動地脫口而出。
「什麼?!」-星驚訝地瞪大水眸,根本沒有任何心理準備。
他不讓她有任何緩衝的時間,一把將她拉進懷裡,狠狠地印上她嫣紅的嬌嫩唇瓣。
「昱……」她慌張地睜大眼睛,正想掙扎,但他的靈舌已趁著她齒縫張開的瞬間滑進她香甜的口中,盡情地索取他渴望已久的香津-
星從未嘗過如此狂烈的情焰,不消多時便被他強勁的攻勢弄得渾身發熱虛軟,腦袋一團糊爛,如果不緊緊地攀住他,就怕要站不穩地滑落地面了。
他好不容易鬆開她,而她氣息淺喘得連聲音都難發出來。
蘇-淞低頭望著她緋紅的臉頰、迷離的星眸,當真心動難忍。他的唇又憐又愛地在她粉嫩的肌膚留戀不去,熱熱的鼻息吹拂在她的額際更讓她心醉神迷,不知該如何自處。
「昱……昱淞哥……」她又慌又亂地喚著他,想制止他這種太過令人瘋狂的親密。
「梅兒。」他低啞的嗓音透著濃濃的性感,讓她的心臟又狂跳了兩下。「你嫁給我吧。」他又重複了一次請求-
星抬首望著他認真的表情,小臻的忠告又彷彿在耳畔響起。她的臉頰頓時暈滿喜悅的嫣紅,聲音也因羞怯細若蚊納。
「昱淞哥,你……是真的為我吃醋嗎?」她真不敢相信,這……這真的有可能嗎?
「豈止吃醋,我都快為你瘋狂了,你還看不出來嗎?」蘇-淞無奈地歎息,他也不想如此,但就是無能為力啊!
他坦白的回答像一股強勁的熱流,狠狠衝進她的心臟裡。
「昱淞哥,我好開心!好開心啊!」-星激動地叫了出來,張開雙臂緊緊抱住他,彷彿深怕無法讓他知道她心中有多麼快樂。
她說開心……這是代表她已答應了嗎?
「梅兒,你還沒回答我呢!你究竟願不願意嫁給我?」他焦急地追討著她的答案,在得到她明確的答案之前,就是無論如何無法安心-
星不禁開心地咯笑了起來,每一聲清脆的笑音都像征著她現在無比的幸福。
「梅兒?」蘇-淞急得叫道。她別只是笑,快點回答他呀!-
星停住笑聲,揚起烏眸晶瑩地凝視著他,她緩緩啟齒,那如銀鈴般的一字一句聽在他耳裡,都彷彿今他置身天堂。
「昱淞哥,只要你不嫌棄,我早就是你的人了呀。」
蘇-淞灼灼地盯著她,過了好久之後才「哈」地一聲猛然笑出。他接著狂喜地呼嘯,猛然打橫抱起-星,便開始在房內大轉起圈來。「太好了,太好了──」
「昱淞哥?!」她不由得驚呼,藕臂害怕地緊抱著他的頸項。
當他好不容易停下來,他將她安放在椅子上,自己跪在她的腳邊,雙眼癡醉地凝望著她-星屏息著無法移動,完全醉倒在他深海一般的眼神裡。
「梅兒,我發誓,我會用一生的時間來愛你、保護你。」-
星的水眸劇烈波動,因為他話裡的深情而感動不已。她低頭主動吻上他,待激烈的吻終於告一段落後,她不禁在他溫熱的懷中激動地許下今生最深的誓言。
「昱淞哥,我也好愛你,永遠、永遠都愛你!」
第二天清晨,他們一夥人收拾行囊,準備出發前往臨安。
蘇-淞人逢喜事精神爽,嘴角的笑更停不住。他站在車隊面前,顧盼自若地看著僕人們將他們的日常用物一一搬上車。
「大家動作快一點,整頓好了咱們就趕緊上路。」他拍手吆喝著。
如果能早一刻到達臨安也好。他現在心中充斥的全是這個念頭。但這又怎能怪得了他呢?終於和梅兒心心相印,他當然會想早點抵達臨安,和梅兒快活無憂地雙宿雙棲,這也是人之常情嘛!-
星在他的安頓下坐得遠遠的,就是怕搬東西時掀起的灰塵會嗆著她。
他連這種小地方都如此注意,怎能還讓她不為他沉醉心迷?-星遠遠望著正指揮著下人的蘇-淞,水眸中蕩漾的儘是濃濃愛意。
李熾仔細地看了看左右狀況,確定短時間內蘇-淞不會過來,他才敢邁開腳步,往-星的方向快速靠近。
「-星郡主。」他沒有時間再來迂迴浪費,開口便直接喚出她真實的身份-
星的身軀猛然一震,她驚訝地回眸,望見李熾嚴肅的臉。
「李……李都督。」因為蘇-淞的要求,她連稱呼都改了-星力持鎮定地問:「請問有什麼事嗎?」
還想裝傻嗎?李熾的眉頭隱隱一蹙。
「我廢話就不多說了吧-星郡主,安國長公主找你找得十分焦急,五內如焚。」-
星咬著下唇半晌,雖然很不想承認,但面對著李熾灼灼逼人的眼神,她還是只能認命地體認:果然,該來的還是逃不掉!
「是我娘要你來找我的嗎?」她深深吸了口氣,抬眸向他。
「長公主的命令不能違背。不過……我也沒想到會在意外之處找到該找的人。」他凝望著她,語氣饒有深意。
一提起蘇-淞,-星便緊張起來。她整個人站起,激動地拉住李熾。
「你不會和昱淞哥說吧!你會說嗎?不,求求你,你不要告訴他好不好?」
「如果我要說,不會等到現在。」
他的回答令她瞬間鬆了口氣,可他的下一句話又今她全身緊繃了起來。
「可這樣瞞下去也不是辦法。」李熾疑惑地望著她。「-星郡主,我不明白你為何要離家。你身為高貴不凡的郡主,在安國府中養尊處優,你又何必干辛萬苦逃家,到外面來遭受風吹雨打呢?」
他言談間彷彿完全將她當成了個不明事理的驕蠻幹金,可是他又懂什麼呢?她有她非走不可的理由啊。
「-星郡主,長公主為了你的事,頭髮都急白一半了,我前日拜見她時,幾乎不敢相信我的眼睛。你就算不顧念母親的心情,至少應該為了你自個兒的身體安危著想吧。」-
星聞言劇震地望向他。
「你……你已經知道我的病了?」她聲音隱顫。「我娘……我娘她把什麼都告訴你了嗎?」也包括了她離家出走的原因嗎?
「你既然身染重病,更不應該拿自己身體開玩笑。」李熾聽不出她的言外之意,嚴厲續道。「長公主這麼擔心你,你難道不覺得也該是時候回去了嗎?」
看著他的表情,他似乎還不知道……-星不覺暗暗鬆口氣,可是面對他口口聲聲的勸她回家,她除了不停搖頭,還是什麼也無法做。
「不,不……我不能回去……不能回去……」
「為什麼不能回去?這沒有道理呀!」李熾還想追問,可是遠處的蘇-淞卻彷彿回頭看到了他們兩人正在談話。
「梅兒──」他立刻大聲喚,招手要她過去。
這讓-星彷彿得救了一般,「昱淞哥在叫我,我不能和你說了。」
她朝他慌忙搖頭,轉身提起裙擺便飛快地離去。
蘇-淞張手接住她奔來的嬌軀,頭一句話便是緊張地問:「你們剛剛在說什麼?」
「沒有,沒說什麼。」-星埋首在他懷中拚命搖頭。
「真的沒什麼?」蘇-淞還是不相信。
「真的!什麼都沒有!」-星加強語氣否認。
她硬要這樣說,他也只能閉上嘴。良久之後,他才忍不住低歎,臉上帶著窘色。
「梅兒,你覺得我是不是個很沒用的男人?為什麼你和隨便一個男人說說話,我都覺得這麼難受?」
他靜下心來想想,也覺得自己似乎太愛吃醋了。可是他有什麼辦法呢?他的梅兒這麼美麗,如果他不在身邊,似乎全世界的男人都會虎視眈眈,讓他一刻也不得心安。
聽著他漾滿濃情的話語,-星猛然哽咽,淚水頓時如雨紛紛落下。
「梅兒?!你怎麼突然哭了?」蘇-淞驚訝地趕緊提起衣袖幫她拭淚-
星搖頭不要他擦,整張小臉卻埋進了他的懷裡。她真的好害怕,如果「她」真的趕過來了怎麼辦?「她」一定又會想盡辦法拆散他們,不讓他們在一起的!
「昱淞哥,我好愛你,我不想離開你。」她哭著道,聲音斷斷續續。
「傻瓜,這有什麼好哭的呢?」蘇-淞反手緊抱著她,俊顏上泛著無奈的笑意。「你當然不會離開我。」他頓了一頓,更堅定地補了一句,「就算你想,我也不會放手。」
遠處的李熾看到他們親密相擁的模樣,雙手抱胸,不禁又深深地歎了口氣。
他對他們這段情實在不抱樂觀,不過現在看來似乎用勸也無效了。既然如此……
他揚手招來隨身的侍從,在他耳邊低聲幾句。
「知道了嗎?」
「是,大人。」
「那就快去。」他揮揮手,打發侍從,還不忘叮嚀,「記得,愈快愈好。」
不似在璇州時的天寒地凍,等他們回到臨安,幾乎已到春暖花開的時節了。
「這就是臨安……」當馬車通過城門路經臨安繁華鼎盛的熱鬧市區時,-星隔著車窗,不由得張嘴讚歎。
「怎麼?很新奇吧。」蘇-淞低低地笑,摟過她點著她纖巧的小鼻子。「頭一回到臨安的人都會有這種反應。」
因為他的親匿動作她的俏臉又紅了,她總是這麼容易害羞,蘇-淞看了不禁更加心情愉悅地哈哈大笑。
「梅兒,嘉靖公府就在前面,咱們快到家了!」
他將她摟得緊緊,-星心中雖然歡喜,卻又免不了那伴隨而來的憂慮。
自從被李熾揭穿身份以來她總是這樣,夾雜在那極端相反的兩面情緒之中。李熾似乎當真什麼都沒和昱淞哥說,但是……
唉,她在心中不停地朝上蒼祈禱。拜託什麼都別讓他知道吧,包括她的一切事,永遠永遠他都不要知道!
「少爺,終於到了。」
「是嗎?」經過漫長的旅程終於到家,蘇-淞臉上不禁泛起欣喜的笑,他掀開車簾,才露了個臉呢,門房驚喜的叫聲便震天響起。
「少爺回來啦──少爺回來啦──」賈伯興奮地連手中的掃把都丟上半空,愣了半晌便轉身狂奔進府中,四處宣揚這個好消息。
「還是和以前一模一樣。」蘇-淞不禁好笑地望著他的背影。他回頭望著-星,正想和她介紹見到的第一位家人,卻發現她的臉色蒼白。
「梅兒,你怎麼啦?」他情急地拉起她的手,測她的體溫。
難道又發病了?他才驚疑,隨即又想:應該不會才對,他不是一日三餐都將她補得好好的嗎?
「昱淞哥。」-星深吸了口氣。「我……我只是有些緊張而已。」
「傻梅兒,緊張什麼?」蘇-淞失笑。「怕大家不喜歡你?」
「我……」-星最後還是咬唇,默然點點頭。
「傻梅兒。」蘇-淞低歎。她這次是真的傻了。「你要對自己有信心一點。相信我,不管誰看到你都會喜歡你的。我不就是個最佳的例證了嗎?」
他的話做得了准嗎?-星正想回話,一道驚喜交集的女聲卻從府內疾傳而出。
「昱淞我兒,你終於回來了!」嘉靖公夫人快步奔在前庭石道上,風韻猶存的臉上佈滿驚喜的笑顏。
「娘。」蘇-淞立刻攜著-星步入府內,給他疾奔而來的娘親一個擁抱。「我回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蘇夫人不停拭淚,稍解思念獨生愛子之苦後,她轉頭趕緊吩咐下人:「少爺的房間整理好了沒有?少爺長途旅程想必累了,快點,讓廚房燉點補品過來。」
「娘,不用麻煩了。」蘇-淞不希望有這麼大陣仗,連忙制止。
「怎麼不用麻煩?」蘇夫人回首瞪了他一眼。「你在外面這麼久,也不知道有沒有好好吃東西!」
「有,當然有。」蘇-淞不禁陪笑安撫,在此時違逆他娘可不是個好主意。他摟著他娘的肩,緩緩將她帶進廳堂坐下。「娘,我的意思是你先別忙這些了,我有個人要介紹給你認識。」
「什麼人?」蘇夫人的眼中只容得下愛兒,根本無暇顧及他人。
「梅兒,你在那裡做什麼?快點啊。」蘇-淞回頭才發現-星遠遠地落在後面,不禁招手要她趕緊過來-
星雖然心中不安,但還是戰戰兢兢地走上前。
她才一來,蘇-淞便順手摟過她的纖腰。
「淞兒,這位是?」蘇夫人見狀不禁狐疑地問。
「娘,這是梅兒,你未來的兒媳婦。」蘇-淞喜氣洋洋地介紹。
「你說什麼?!」蘇夫人似乎完全不這麼想,她驚叫著站起-
星被嚇得倒退了一步,幸好有蘇-淞扶著她,才沒跌倒。
「娘,你怎麼了?」蘇-淞皺著眉問。
「你還問我怎麼了?你……你怎麼會要娶她呢?」蘇夫人望著蘇-淞的眼眸寫滿不敢置信。
「我不是已經讓甘泉寫信通知你,要你們先替我準備成親事宜了嗎?」蘇-淞不解,為什麼到現在他娘還是一副驚詫樣?
「什麼?」蘇夫人猛然想到那封信,這才想到它的意義。她不禁大嚷:「可……可我以為──」她以為他是終於想通,準備迎娶蕭家小姐了呀!
「好了,娘,現在就別說這麼多了。」他知道她以為些什麼,蘇-淞趕緊轉回話題。「總而言之,梅兒是我要娶的人。」他低頭柔聲向-星說:「梅兒,快叫娘。」-
星聽話地才張口,蘇夫人的叫聲已響起。
「不,別叫我,我絕不會承認的!」
「娘!」蘇-淞立刻責怪地看向他娘。
「看我做什麼?」蘇夫人也不甘示弱地瞪回去。「先不說這姑娘來歷不明,你又怎能這麼糊塗呢?你怎麼可以另娶?!你難道不知道──」
「娘!」他驀然大吼,震斷了蘇夫人怒濤般的斥責。他情急地望著-星蒼白的臉,幸好,她臉上除了震愕和驚嚇,似乎什麼都還不知情。
「梅兒,你先回房去休息吧。嗯?」他柔聲哄著她,順手將她推向一旁隨侍的小臻手裡。「帶小姐進後院歇息。」
「是。」小臻機靈地照辦,不敢多做停留。
蘇-淞看到她們的背影消失在布簾後才鬆了口氣,他擦了擦額頭汗水,蘇夫人卻一刻也不放鬆,急如燃眉地要他解釋。
「淞兒,你快點解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蘇-淞知道問題始終逃不掉,於是也只能面對了。他回過頭來,深吸了口氣,向母親表達最深的心意。
「娘,我要退婚。」
蘇夫人狠狠地抽了一大口涼氣,接著激動地抓住他。「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要退婚?這不是抗旨嗎?抗旨是欺君大罪呀!你難道不知道嗎?」
「我知道,而且我都想過了。」蘇-淞試圖冷靜地向母親解釋。「可是我不能和蕭湘成親,真的不能。」
「為什麼?」蘇夫人完全不能理解,幾乎無法再承受多一點點的驚嚇了。
「因為──」他本來想說,但顧慮到蕭湘的名節,他又住了口。「總之,娘,你不要擔心,我已經想好解決方法了。我們可以進宮去求賢妃娘娘,她一定會同意幫忙的。」
嘯風和蕭湘都是貿妃親近的孩子,他們相戀她不可能不知道,說不定也早就醞釀著這件事了。
蘇-淞自信滿滿,但蘇夫人卻完全不這麼想。
「你別癡心妄想了。賢妃雖然是你姑媽,但也深明是非。像這種沒有道理的忙她是不會幫的!」
「你什麼都不知道!」蘇-淞反正心意已決,十匹馬也拉不回來了。「反正你就不要擔心了,把所有的事交給我,我自然有辦法保全家平安無事的!」
他說完便甩袖離開,留下蘇夫人還不死心地叫嚷──
「你這孩子,以為我只是為自身安全擔心嗎?我這還不全都是為了你啊──
在大廳後迴廊的一角,李熾攔下了正要離去的-星和小臻,半強迫地讓她們聽完了這整段對話。
等到眼見蘇-淞從大廳另一端甩袖離去後,他才開口問道:「你都聽見了嗎?」-
星臉龐如雲般蒼白,身軀隱隱顫抖著。「這……這是怎麼回事?」
「如你所聽,昱淞早在七年前就蒙聖上賜婚了。」-
星倒吸了口氣,猛然竟站不穩,虧得小臻趕緊扶住她。「小姐!」
李熾看著她蒼白脆弱的可憐神色,卻必須強迫自己一點也不能心軟。他這麼做才是對的。她和昱淞本來就是兩條不該交集在一起的平行線,早該各歸各位,回到他們應有的位置上去。
「你身為郡主,應該很瞭解聖旨意味著什麼。」他沉聲繼續開口,一字一句對-星都是更深的打擊。「那麼讓我再告訴你昱淞的賜婚是怎麼來的。你知道三皇子-陽嗎?」-
星背脊一震。她當然知道,那是聖上最寵愛的兒子,七年前當他因故身亡時,皇上還敕令為他國喪一年。
「-陽是昱淞的表兄,而武威將軍的大公子蕭時痕為了保護-陽,在景陽岡殉難身亡。聖上為了追念他的忠勇,不僅為他追官封爵,連他的家人也承恩庇蔭。時痕的小妹蕭湘就是因此被賜給昱淞做妻子的。」-
星渾身冰冷,無法言語。
李熾狠狠歎了一口氣,煩悶地撫上額頭。
「現在你應該知道為什麼了。只要是有關-陽的事,皇上就會變得不可理喻。所以不管昱淞要用什麼理由、托誰去求,這些都是不會有用的!」就是因為太清楚這點,所以他才一直不持樂觀啊!「如果昱淞真不肯死心,非要硬碰硬,你是皇室中人,應該很清楚他的下場是什麼。」-
星驀然狠狠地顫抖了起來。李熾說得沒錯,她當然清楚。所謂的抗旨……只有那唯一的下場!
李熾看她已有所動搖,不禁更加把勁,在她身上施下最致命的一挈。
「你清楚自己的狀況,難道你又忍心讓昱淞為了一段無法開花結果的戀情而葬送了一生大好的光明前途嗎?」
他已經只差沒有明說,她都已經時日無多,就請別再自私地為一己私慾而拖累他。
「不!」-星慘然叫了起來,慌亂已極地搖頭。「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她根本無法再多待一秒,掙開了小臻的攙扶,跌跌撞撞地往前跑去。
「小姐!小姐──」小臻焦急地想趕緊追過去,可是在追過去之前,她不免怨怪地望向李熾。
「李大人,雖然我是下人,沒資格說什麼,可你難道不覺得這麼對待一個弱女子,未免有點太狠毒了嗎?」她說完後便跺跺腳,又趕緊追上去了。「小姐,你等等我啊!」
李熾聽著小臻的話,原本嚴肅的臉色不禁更黯然。
或許她說得沒錯,他是狠毒。可是,為了保護昱淞,哪怕是化身更卑劣的小人,他也會心甘情願-
星完全沒想到事情會有這樣的發展,昱淞哥若為了她執意退婚,就會遭聖上懲罪。她絕不願昱淞哥有一絲一毫的損害,可是……可是……
她又該怎麼辦呢?她愛他,好愛他啊!-
星哭得頭昏眼花,完全沒了半點主意。
「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星在花園裡像只無頭蒼蠅般地亂轉。她的眼前好像一片黑,完全找不到出路。
「小姐…」小臻一追上看到的就是這般慌亂的-星,不禁心疼地加緊腳步趕上。
「小臻,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星淚似雨落,那梨花帶雨的可憐模樣讓小臻的心都絞起來了。
「小姐,你別那麼擔心了。說不定事情也沒那麼嚴重,只是李大人故意說來嚇你的呀。」小臻不禁同仇敵愾地氣憤道。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小姐和少爺是多麼相配,但她真不明白,為何李大人偏偏硬要破壞呢?
「不是,不是……」-星不停搖頭。她也希望是這樣,但事實卻是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他說的一點也沒錯!
她太清楚了!在皇帝舅舅的心目中,哪怕同樣是他的皇子,連嘯風都比不過-陽了,她只是區區一個外甥女,怎有辦法動搖皇帝舅舅的決定呢?
況且……她還早已經決定再也不回去了……-
星愈想愈覺得希望渺茫,可是……難道她就真的沒有別的選擇?她真的必須離開他了嗎?
蘇-淞回到自己的院落遍尋不著-星,不禁開始著急地向外尋找。終於,在花園的一角看到她了。
「梅兒!」他大叫著她的名字,拔開長腿便急著向她跑來。
她怎麼哭了呢?是不是剛剛被娘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嚇到了?蘇-淞心疼至極,恨不得插翅立刻飛到她身邊。
當他擁住她的時候,連串安慰的話便如流水般不停從他唇間逸出,「梅兒,你別哭呀。是不是娘的話嚇著你了?你別擔心,她只是有一些誤會而已,等我把事情解決了,一切就會好轉了。」
他瞭解娘的個性,再怎麼不高興,她終究還是會尊重他的意見。他相信只要把指婚的事給解決了,到時候她就再也不會有理由反對了。
「相信我,我會把事情解決的。」他不停哄著她,輕輕拍撫著她的背。「哪,聽我的話,別哭了,別哭了。」
他每一聲安慰,都像針一樣刺進她的心,讓她的抽泣愈來愈厲害。
他想把什麼事都攬下來,自己承擔、自己承受嗎?
其實她很清楚自己該怎麼做的。只是……躺在他溫暖的懷抱裡,她卻怎樣也沒辦法說服自己、強逼自己──
說她自私也好,說她懦弱也罷,但她不能離開這個懷抱,她就是無法……她無法離開他呀!
他帶她回到自己居住的遠香堂,在他的房間旁邊為她整理出一間房間。
在花園中哭了好半晌,她的眼淚也漸漸停歇,只是蒼白的臉色還是一樣憔悴,讓他看了忍不住心疼。
可是他也不願再多說什麼。從剛剛就可以發現,不管他說什麼,她只會愈哭愈厲害。好不容易她停止了眼淚,他現在可不想再愚笨地重蹈覆轍了。
「梅兒,你看,這是你的房間,喜不喜歡?!一他打開精緻鏤刻的木門,微笑著問她。
「嗯。」-星點點頭,沒有多大反應。
她果然還是沒有釋懷剛剛的事嗎?蘇-淞心中暗歎,但也沒有辦法,只能搖搖頭,繼續說道:「如果你還覺得有什麼不夠的話,沒有關係,隨時和我說,我馬上命人補」。
「嗯。」-星又是點點頭。
蘇-淞望著她半晌,終究還是不放心。
「梅兒?」他喚她的名,終於引來她的抬頭注視。
「什麼?」
他托起她的下巴,深深地望進她的瞳孔裡。「你要相信我,一切都會沒事的。」他發自心底地保證,而她不由得為他眼中流露的濃濃深情所動容。
一滴清淚從眼角滑落,她再也無法克制地頻頻點頭。「嗯,嗯。」
終於得到她的答覆,他不禁滿意地逸出一聲歎息。「唉,梅兒,我的梅兒。」
輕柔似春風般的吻徐徐拂過她眉眼的輪廓、鼻子的弧線,最後停留在她櫻紅的唇瓣之上。
他們輾轉狂熱地索求著對方的氣味,彷彿想將這一刻永恆地烙印在腦中。而在這任何事都不能肯定的時分之中,似乎也只有這個情人間的吻,是他們唯一可以確信不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