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盡早解決聖上賜婚這心頭大患,蘇-淞第二天就決定進宮,找賢妃商談此事。
「……如果你覺得悶的話,志清意遠是我的書房,你可以自行進去找書來看。」
為了自己要進宮而留她在家裡,他從一早就進了她的門,一路吩咐到現在。
他說得滔滔不絕,一條接著一條,但是她從頭至尾就是用她那雙晶瑩的大眼睛,如此專注地啾著他瞧,讓他不僅要一邊擔心,思索著她所有可能發生的狀況,又要一邊分心,每每被她水瑩瑩的烏亮眸光給勾去心神。
就像現在……
蘇-淞說到一半,不由得停了下來。他在她面前坐下,面對著她絕美無瑕的臉龐,不禁深深歎息。
「梅兒,我剛剛說的話,你都有聽進去嗎?」
「嗯。」她點點頭,那水亮的眸光還是沒離開過他。
蘇-淞又想歎息了。其實不是他們嘉靖公府當真如此危機四伏,而是在她這麼迷人的眼神引誘之下,他哪還走得了?直想一生都陶醉在她這溫柔鄉中了。
「梅兒,我真的要走了。」他說,也是警醒自己。他這次進宮並非離開她,而是為了他們的將來能夠圓滿必須的努力啊!
「嗯。」她還是柔順地點頭,一點也不違逆他。
「我真的要走了。」他又說了一次,這次更認真地站了起來。
「昱淞哥慢走。」她輕聲細語地向他道別。
「嗯,我走-,我真的走了。」他不停點頭,一邊強迫自己的腳步往門邊邁進-
星靜靜地望著他的背影,目送他的離去。可是在門扉之旁,他突然又轉過了頭來。
「梅兒,我已經和娘說過要她別來打擾你,所以你不用再擔心……」他說到一半卻又乍然停止,驀然低罵:「該死,我都已經說過第三遍了!」
「昱淞哥?」-星不禁向前走了兩步,她實在不瞭解他為何要如此欲走還留。
蘇-淞望著她無辜的姣美臉龐,終於不由得承認說了那麼多廢話,其實他想要的根本不是這些。
他狠歎了口氣,朝她張開手。「梅兒,過來,給我一個吻。」
「昱淞哥?!」-星嚇了一跳,粉面頓時飛紅。
她不過來,他乾脆自己過去。他大步向前,擁住了她,熾烈的吻便在兩人的唇間蔓延開來,正如他一早就想做的那樣-
星沒有抵禦地就被他的洶湧激情給沖得頭暈目眩,直到他氣喘吁吁地放開了她,她還沉浸在那混沌濃稠的火熱之中。
「昱……昱淞哥……我……」她好奇怪,為什麼每次他一吻她,她就覺得自己好像快要暈倒了呢?
蘇-淞懷抱著她馥柔的嬌軀,心裡真希望這一刻永遠停留,他不想離開,連宮也不想進了。但理智卻警告他,別做這樣的傻事。和梅兒在一起是他至高無上的享受,但他可不能為了貪圖一時,就忘了該做的事。畢竟他還想一輩子都擁有這份快樂呢!
「梅兒,你愛我嗎?」他溫存地勾起她的下巴,尋求臨去之前的定心丸。
「我當然愛你,非常非常愛你。」她眼眸蒙上一層水漾的霧意,對他傾訴著心中最真的情感。他為何還需要問呢?其實從他在湖裡救起她的時候,她的心就再也義無反顧──
蘇-淞不由得開心地笑了,又柔柔地吻上了她。在這再甜蜜不過的吻中,他不禁終於體會,原來這就是他尋尋覓覓,最渴望的幸福。
回到臨安,李熾自然是回自家的李府去,先拜見過久未相見的爹娘後,他大步便邁入自己的書房。
當他進入書房後沒多久,快馬派出的侍從也已完成使命地後步跟進,他氣喘吁吁地道。「大人,小的已把-星郡主的近況一五一十稟報長公主,一切都照您的吩咐辦好了」。
「好,那長公主怎麼說?」李熾急切地站起,關於昱淞的事便讓他不能不關心。
「啟稟大人,長公主要小的帶話給您,說她即刻起程,約莫半個月後便會抵達臨安。」
「半個月嗎?還算可以。」李熾點點頭,暗自沉吟。「現在也只希望昱淞的動作可千萬不要太快了……」
在蘇-淞這一方,事情卻完全違反李熾的希望,進行得順利無比。
他喜不自勝地發現,原來在他千方百計為梅兒而忙的時候,嘯風殿下也並沒有閒著。
為了爭取蕭湘做為他的太子妃,他可是卯足了全力懇求皇上的首肯。
賢妃從小看著嘯風和蕭湘一起長大,當然是站在他們這邊幫忙說服皇上。蘇-淞的到來正中她的下懷,兩人根本是一拍即合。
「淞兒,你真的同意嗎?」蘇貿妃的眼睛中間著不敢置信的喜悅光芒。她本來還一直為難著不知該怎麼向侄兒開口呢,沒想到她才剛說明本意,蘇-淞便迫不及待地一口答應了。
「姑媽,你瞭解我的個性。強摘的瓜不甜,既然嘯風殿下和蕭湘兩情相悅,我又何必苦苦相逼,徒然替自己爭取來一段不美滿的婚姻呢?」他微笑地說,氣質高貴優雅。
「唉,淞兒,你真不愧是我們蘇家的好孩兒。」蘇貿妃欣慰地頻頻歎息。「你爹能有你這樣寬容大度的好兒子,也算是此生無憾了。」
「姑媽,你太過獎了。」蘇-淞笑得有些-腆,其實心中很不好意思說,他會如此灑脫,多多少少也是因為他也有了自己心愛的一顆甜瓜。
「不會,不會!」蘇賢妃心中大石落地,樂得什麼都可以不顧了。她正攜著蘇-淞的手,高興地準備領他一同享用宮中御廚精製的點心呢,又猛地想起,「哎呀!淞兒,我這可忘了。雖然你同意了,但你爹娘的意思呢?」
要退親可不是件小事,尤其這還是當年聖上親口御賜的婚約。她的大哥和大嫂丟得起這個臉嗎?
「姑媽,你別擔心,我會說服他們的。」
他這回答讓蘇貿妃又不禁擔心了起來,她想起了嫂嫂愛好顏面的性格。她微蹙細眉,拉著蘇-淞的手道:「淞兒,要不要姑媽幫你說話?好歹姑媽是個皇妃,你爹娘總該還會賣我個面子的。」
「不用了,姑媽。」蘇-淞微笑著謝絕了賢妃的好意。「這是我的人生大事,交給我自己來就好了。」
自己的事應該自己負責,而他也更相信,所謂的幸福應該是要靠自己爭取的。
「真的嗎?」賢妃還是有些不放心。
蘇-淞不禁加深了笑意,增強她的信心。
「真的,姑媽。」他想了想,又玩笑似地說:「你若要擔心,還不如擔心嘯風殿下。我記得他的脾氣怪異難纏,現在還是這樣嗎?」
「有了湘兒以後就不會了。」腎妃也含笑回答。那真是唯一的好事了。對於間接促成嘯風和蕭湘相戀一事,她到現在都不後悔。
「真是這樣就好了。」蘇-淞微笑點頭,衷心替他們感到欣悅。
他望著白雲緩緩飄過湛藍天際,其實心理也是不無感歎的。
曾經他聽見他們兩人的名字都會難受,才會躲到偏僻遙遠的璇州療傷。可是他現在卻能衷心地祝福他們倆,這樣是不是就代表他對蕭湘的心傷真的已經完全痊癒了呢?
「淞兒,你在想什麼?」蘇豎妃看著他只顧望著天空,也不知在看什麼,不禁出聲詢問。
「喔,沒事。」蘇-淞這才回神,臉上又綻開無比幸福的微笑。噯,也不知梅兒一個人在家裡怎麼樣了?會不會很想他呢?
他低低笑了兩聲,然後在蘇貿妃的詫異之中:心思又飛往了那遙遠的距離。
「我只是在想……也該是時候趕緊回家了。」
為了怕她又像回府當日受驚一樣,蘇-淞和母親徹夜長談,便是希望她能留給他一些空間,至少等他先努力嘗試過後再說。
蘇夫人雖然心下不贊同,但是獨生愛子在面前苦苦懇求,她還是只能心不甘情不願地鬆了口,答應不在他離府的時候去找-星的麻煩。
蘇夫人既然答應了,便說到做到。但-星在遠香堂中,還是意外遭遇到了一位不速之客。
「李大人,我們小姐不見客的。」小臻一臉僵臭,張開雙手便擋在大門口。
「你讓開,我找梅兒小姐有事。」李熾的臉色也好不到哪裡去。
「李大人,我不是說了嗎?我們小姐不、見、客。」小臻趾高氣揚地抬高下巴,根本不買他的帳。
她傲慢的態度讓李熾頓時心火上揚,他當下便決定懶得再與她夾雜不清了。他直接抬頭,對她身後的房門揚聲叫道:「-星郡──」
他連話都還沒說完,緊閉的房門已經呀地一聲打開了,在開啟的門扉後顯露的是一張倉皇的如雲容顏。李熾達到目的,不禁露出個滿意的笑容。
「小姐,你怎麼出來了?」小臻慌張地趕緊向前攙扶-
星搖搖頭,面色蒼白道:「小臻,你先下去吧。我有話要和李都督談一下。」
「和他那種人還有什麼好談的?!」小臻驚叫,她可沒忘了當時李大人是怎麼欺負小姐的呢!
「我是哪種人恐怕還輪不到你來評斷吧。」李熾不禁冷哼,順便伸手提起小臻的衣領,將她往一旁丟去。「你家小姐都叫你下去了,還聽不見嗎?」他暗罵她耳聾。
「什麼──」小臻本來還氣鼓鼓地大叫,但-星哀求的眼光卻隨即而至。
「小臻,拜託你。」
小臻不禁漲紅了臉,心中暗地掙扎了下後,才恨恨地跺腳走了-
星望著小臻遠去的背影,心中不無抱歉。可是她能如何呢?幸好上次小臻似乎沒留意她的真實身份,但她絕不想再冒第二次險了。
「-星郡主,請問你考慮好了嗎?」李熾望著-星姣美的側面,心中卻沒有欣賞美人的逸致閒情。
他真是一點喘息的空間都不留給人呢-星不由得苦笑,眉眼間籠罩的卻是濃濃的憂鬱。
「李都督,你又要我考慮些什麼呢?」
「當然是考慮什麼時候離開昱淞,考慮什麼時候回安國府啊!」
李熾的話語一聲比一聲更加強烈,-星雖想力持鎮定,但終究對她而言太難做到。她的身軀狠狠搖晃了雨下,好不容易才擠得出乾澀的聲音。
「你為什麼非得這麼逼我?我只是想留在昱淞哥的身邊,難道這真是那麼大的罪過嗎?」
她含淚的控訴終於喚起李熾一點點的憐憫心,他略微放軟了口氣。
「-星郡主,其實我這麼說也是為你好。長公主在托我找你時曾有言明,世上只有她有能力治好你的病。如果你為自己的健康著想,不是更該盡快回長公主身邊嗎?」
「不!我寧死也不再回去!」-星驀然慘叫。如果當初知道治好她的病代價竟是如此慘重的話,她寧可死,也絕不會聽從她的擺佈!
「你寧願死?」李熾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所以你也想拖著昱淞陪你一塊上路是嗎?」
「不!」-星的臉色更加慘白了,她不敢置信地瞪著李熾。「你怎能這麼說呢?太過分了……你真的太過分了!」
珠淚串串如雨般墜落,-星又氣又恨,他怎可以這樣誤解?她沒有那麼惡毒!她根本沒有!
其實李熾也知道自己真的說得太過分了,可他也只是心急,不願意看到那種糟糕的情況真在昱淞身上發生。
他暗暗咳了聲,心中已萌生愧意。只是,該說的事還是要告訴她,否則他今日的前來就沒有意義了。
「-星郡主,我今天來只是要通知你,長公主再過半個月就會抵達臨安了。」他說這話時,看到-星極為明顯地一個劇烈震額。他歎了口氣,還是繼續說道:「我希望你能好好考慮,在那之前給我答案。」
他說完之後便轉身離去了,可是直到他已走得遙遠,連背影都看不見時,-星還是沒有從震懾中醒覺過來。
星兒,別怕,娘會救你,娘一定會救你的……
溫柔如魅的語音又在耳邊響起,她渾身發冷,像是陷入一個極寒的地獄。
她來了,她要來了……-
星渾身劇顫,無法逃離那漫天蓋地而來的極端恐怖。
「不……不……」她慌張搖頭,臉色雪白如紙。
小臻遠道看到她的異樣,正想過去看看狀況,但她才剛起步,便被一聲猛然拔尖的驚叫給狠狠嚇到。
「不要──」
「小姐?!」小臻大驚地看到她軟軟地倒了下去,飛快跑過去時,-星已經完全陷入了昏迷。
蘇-淞回家時看到的已是躺在床上昏迷的-星。
「怎麼會這樣?!」他不禁氣急敗壞地問,衝到她身邊握住她白皙的小手。
那還屬正常的體溫讓他的心在霎時放下了一半。還好,原來她並不是又發病了。但是……
他轉過頭,憂心如焚地問向小臻:「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小姐為什麼會昏倒?」
小臻也被這突變給嚇得六神無主,她淚水隱顫地怯道:「我……我也不知道啊。今天李大人來找小姐,他們談了一會兒話之後小姐就變這樣了……」
「李熾來過?」蘇-淞神色大變,他驀地站起,激動質問:「他來做什麼?!」
「我不知道!」小臻被他突然的疾言厲色嚇了一大跳,拚命搖手。「小姐不讓我聽他們在說什麼,還把我支得遠遠的。」
蘇-淞聞言,臉色彷怫霎時覆上一層嚴霜,變得更加難看了。
李熾來找梅兒做什麼?而他們的談話……竟然還不許別人聽?!
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如煙霧緩緩地在他心底瀰漫而開,滲得他的心口隱隱發涼。他回過頭去,面色凝重地望著床上依舊沉睡的-星。即使在睡夢中,她的眉頭還是緊緊瓚蹙,彷彿有無盡的憂悶仍繼續困擾著她、追逐著她。
但那又會是什麼呢?他不是已經對她說過,要她把所有煩擾的事統統交給他,要她此後都別再擔心?!
他沒有辦法想像她的困擾是什麼,除非……
他的眼角狠狠一抽,不敢再深思那今他心悸的憂慮。他舉步走回了她的身邊,聽見她夢中含淚的喃喃囈語。
「昱淞哥……昱淞哥,不要離開我……求求你,不要……」
蘇-淞心頭不禁一疼,伸手緊緊握住了她的柔莫。
「梅兒,我不會離開你的。」他激越地低聲道,對她的憐惜和愛強烈地在胸中迴盪。
他已經把她看得太重要,怎麼可能離開她?蘇-淞深深地凝睇著她的睡顏,清澈的眼底隱含著某種憂慮。他當然不會離開她,但是梅兒,除非……除非你……
蘇-淞心中有著疑慮,所以眼光總會不自覺地黏在她身上。雖然她醒來後還是像往常一樣羞怯文靜,幾乎看不出什麼異樣,但是他研究著她,卻看見她即使在他的懷裡,眉宇間依舊沉澱著濃濃愁鬱。
為什麼還是不快樂呢?這個問題像一把刀,縱橫地在他心底切割,劃出一道又一道的血痕。
軟榻上她又依在他懷裡,他低頭深深凝望著她,幾番猶豫,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
「梅兒。」
「嗯?」她回答的聲音細細的、軟軟的,像只小貓一樣。
他的心強烈鼓動,幾乎不想問了,只想狠狠地擁住她、吻住她。可是……
「李熾那天來過……」他頓了一會兒,強忍下心中那股酸意,佯裝輕鬆地問:「你們都說了些什麼?」-
星卻像是被當頭狠狠抽了一鞭,震驚地翻身而起。她滿含驚懼的眼眸如此澄亮地面對著他,他只覺得心都要碎了。
「沒有……沒說什麼。」她僵硬地搖頭,扯著任誰都覺得拙劣的謊。
蘇-淞望著她,胸中有一塊地方驀然開始緊縮了起來。他覺得呼吸有些困難,可是她目光這麼緊張地看著他,臉龐即使毫無血色,卻依舊美到今人心痛。
他們就這麼對視著,時間在不言不語中似乎已經進入永恆。
他突然將她緊擁入懷,大力得幾乎揉斷她的身骨,她低鳴了一聲,閉上眼強忍住。
「既然你說沒有……那就當什麼都沒有好了。」他臉貼在她溢散馨香的發湟,極度壓抑地低聲歎息。
他不願強人所難,卻也極度不願失去她,所以……只要她還沒開口,只要她還願意留在他身邊,他就可以什麼都不去想,什麼都不在乎。
在那之後,他便什麼都沒再問了,而-星自然也不會說,就像有默契一樣,所有的隱憂都變成了彼此心中的秘密。
不管她的心事究竟是什麼,蘇-淞現在卻只滿心焦急地希望聖上指婚的事能愈早解決愈好。依上次進宮和貿妃娘娘商談的結果,他以為事情應該會很好解決才對,但眼看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宮中竟沒半點消息傳出,狀況似乎陷入了膠著。
他不禁焦急地派人入宮打聽消息,才知道原來是皇上還拘泥著君無戲言,不願首肯答應。
這讓蘇-淞快被急死了,成天像熱鍋上的螞蟻在家中亂轉。看著他明顯外露的焦急,-星的心也隨著日期的逼近一天比一天更加揪緊。
李熾要她在期限到前給他答覆。可是她能給他怎樣的答覆?如果她還是不願離開昱淞哥的話,難道他和她就能容許她嗎?
她的淚光不敢讓他發現,只能躲在一個人的地方,才敢暗暗垂泣。
昱淞哥,我不想離開你,不想離開你啊!她的心底無時無刻不在吶喊,但是沒有人能夠聽到,她的無助連上蒼都選擇忽視。
他們今天到了志清意遠,他在案前讀書,她就靜坐在一旁,偶爾替他磨磨墨,但最多數的時候還是就這麼凝睇著他俊逸的側顏出了神。
相對於她的安靜,他似乎顯得焦躁難安許多。
昨天賢妃派人來傳話,說今日聖上便要作出決定,請他在家中靜待回音。
聖上的決定會是什麼?蘇-淞眼裡看著書,手上拿著筆,但心裡腦裡盤繞的全是這件事。聖上會否還要繼續固執呢?殊不知「君無戲言」四個字破壞的卻將是兩對四個人一生幸福啊!
「少爺!少爺!」僕役興奮的呼叫聲快速地從志清意遠外由遠而近,「宮裡來消息了!」
蘇-淞猛然站起,迫不及待地問:「怎樣?宮裡怎麼說?」
「賢妃派來的公公說要請您和老爺進宮去一趟,聽是聖上要當面和你們相談。」
這樣的意思是好或不好呢?蘇-淞一時無法釐清,但他也想不了這許多了,他回頭向-星,急急說道:「梅兒,我要進宮一趟,你在家裡乖乖等我,嗯?」
他安撫似地傾頭親吻了她一下,便跟著僕役的腳步快速地離開了志清意遠-
星連挽留的時間都沒有,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的背影逐漸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裡。
她本來想開口叫他,但話到臨頭,卻反而不知該說些什麼。她能怎麼說呢?她不希望他走,是因為她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所以不想再浪費一分一秒嗎?
怎麼可能?-星苦笑地搖搖頭,最終還是難逃落寞地垂下蟯首,有一搭沒一搭地整理著他書案上匆忙留下的凌亂痕跡。
她將他案上堆積的書冊一本一本拿起,在手中整齊疊好,轉身踮起了腳尖正想把書冊放回一旁的書架上,一張纖薄的潔白絹紙卻緩緩自她身邊飄落。
「那是什麼?」-星揚起秀眉,不禁好奇地蹲下身,纖長的素指輕輕自地面拈起那張紙箋。
那是一張女孩的像,純熟的畫技將女孩活潑靈動的甜美笑靨栩栩如生地耀然紙上,恍惚之間,似乎還能聽見她清脆如銀鈴般的聲聲婿然笑語-
星不禁愣住了。這是誰呢?
但是當她將視線持續下移,望見那熟悉的字跡在畫像下方提上的短短詩句後,她的愕然瞬間轉換,不止是心,她整個人都簌簌地顫抖了起來。
「牆外行人,牆裡佳人笑……」她喃喃念著他的墨跡。「笑漸不聞聲漸俏……多情卻被無情……」
她到此終於狠狠抽了一大口氣,猛然站起。
多情卻被無情惱?!
她心狂跳,過於劇烈的驚疑宛如五雷轟頂,讓她的腦中頓時呈現一片空白。
這是什麼意思?是誰多情?是誰無情?他為何惱?
她無法想,但似乎也不需要她想,答案已自動出現了。
「這不是湘兒嗎?」
一道低沉的男音在她身後響起,-星宛如雷殛般轉身,映入眼簾的果然又是李熾。
「你說……你說什麼?!」湘兒?誰又是湘兒?-
星還陷在無比的驚惶中,來不及回復,李熾的眼光已搶先一步往下看。當他逐字瀏覽過那數句短詞後,方正的唇緣不禁勾起了一絲意味深長的弧度。
「原來……這就是他大老遠跑到璇州的原因啊。」他不禁撫顎微笑,大歎自己竟如此後知後覺。他早該想到的才對!既然昱淞已見過湘兒,他沒有理由會不愛上她!
這麼說來,嘯風的事他也早就知道了吧……
一想起嘯風,李熾的濃眉便憎惡地蹙緊。
最近他特別留意宮中的動態,當然知道嘯風正鬧著要湘兒當他太子妃的事。去!李熾嗤之以鼻,真是癡人說夢!嘯風難道以為他害死了時痕之後,還能堂而皇之地和湘兒在一起嗎?
能夠接受這件事的,恐怕也只有異想天開的昱淞而已了吧!
「你到底在說些什麼?你快點說清楚啊!」-星幾乎陷入狂亂,再也沒心情陪他打啞謎。她激動地扯住李熾的衣袖,強迫他給她個明確的答案。
李熾揚眸望向-星,眼底徐徐染上了憐憫之意。
「這畫裡的人名叫蕭湘,是我的表妹。」他頓了一下,終於揭曉謎底。「同時,也是昱淞的未婚妻。」-
星驚懼地抽氣,震然倒退。可是李熾的聲音卻繼續破空而來,像一道一道的利箭狠狠刺穿她的心。
「這下你應該知道了,其實昱淞真正愛的人也不是你,他只不過拿你當退婚的借口罷了。」當事實已擺在面前時,他反而放軟了語氣。「昱淞以為湘兒心有所屬,所以甘心退讓,但你應該比誰都清楚昱淞是個好人,他是最應該、也最值得和自己心愛的人相守在一起的,不是嗎?」-
星渾身簌簌劇顫,根本無法思考,只聽著他低柔的語音在耳畔不停迴繞。
「如果你真愛他的話,你就放手吧,回到長公主的身邊,好好將病治癒,這對你們兩個人都好。」
他走向前,雙手搭上了她的肩,而-星只是眼神空洞地抬起頭來,怔然對上他蘊滿同情的眼。
「你難道……不這麼覺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