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像是早算好她的行動一般,襲月甚至還沒上到雲隱峰,大國主的車隊便攔截到她。雖然大國主心中也是千百個不願意,但是他皇兄的命令他也只好遵照,將襲月帶回興慶府的皇宮之中,等待大宋皇子的到來。
    大國主派了許多人來伺候她,其中也包括了教導她宮廷禮儀的師傅。
    大國主本來還擔心襲月的學習進度會趕不上大宋皇子來的時候,但如今看來只是他多慮了。
    大國主含笑地望著自前方向他走來的絕代風華,即便是自小生長在宮廷也不過如此吧。
    「月兒。」他伸出手自侍女手中接過了這位令人疼惜的侄女。「你在宮裡過得還習慣嗎?」
    「嗯,一切都好。」襲月垂下頭,快快地回答。
    大國主見狀,不禁又歎口氣。「月兒,你別這樣,其實你爹只是沒表現出來,但他心裡是很愛你的。」
    襲月扯了扯嘴角。真是這樣嗎?那他為什麼連個解釋的機會都不願給她?
    襲月心中難受,幾乎又要懷疑起爹的用心,但是一張比陽光還要和煦的笑臉卻驀然浮現心頭,她種種氣苦竟又在瞬間煙消雲散了。
    不,她別再想那些負面的事,她應該要相信這個世界是光明的,她其實並沒有那樣悲慘,至少……
    至少她在西涼道上遇見了他,不是嗎?
    想到那個人,襲月的心便滿溢甜意,她不禁泛起微笑,覺得自己太奇怪,一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人,她卻怎會對他這麼嚴重的思念呢?
    「月兒,今天大宋皇子大概就要進宮了,你有些心理準備,屆時我再喚你出來與他見個面。」
    「是。」襲月柔順地應答。反正木已成舟,她也不想再因她的任性而破壞了爹畢生的心願。
    大國主安心地點點頭,卻又像是還有什麼放不下心。
    「大國主叔叔,你怎麼了?」看他躊躇不去,襲月不禁抬眸輕問。
    大國主像是思量良久,最終還是忍不住滿心憂慮。他一把抓住襲月的肩,強烈地叮嚀:「月兒,你與大宋皇子的婚禮只是做做樣子,你心裡千萬別當真,千萬……千萬不能動了真情,你知道嗎?」
    大國主的激動讓襲月連肩骨都隱隱作痛,但她望著大國主認真萬分的神色,雖有疑惑,卻也不得不答應。
    「是,我知道了。」
    她怎可能對那大宋皇子動什麼真情呢?先別說他是仇人之子,更何況她的心裡……早就有了一個人了。
    大國主盯著她澄澈的亮瞳半晌,找不出半絲敷衍或作假,他才像是真正鬆了口氣般,放開了她。
    「那就好、那就好……」大國主點了點頭後,便在左右隨侍愈見急促的催促之下,轉身趕往迎賓廳,準備接見那位終於抵達西夏的尊貴皇子。
    翌日再進房門,伊人卻芳蹤已杳,餘下的只有一朵安放桌上的珠花鈿……-
    陽又一次從懷裡掏出那朵珠花鈿來瞧,精巧打造的銀絲枝葉在明亮的陽光下閃閃發亮,隨著吹起的陣陣徐風偶爾輕輕地顫動。
    他瞧著這珠花鈿,就好像看到了她含淚露出微笑時,那微顫的晶睫。
    她到哪裡去了呢?除了一鈿珠花,她連隻字詞組都沒有留下來。她是趁夜走的嗎?她一個女孩子獨自在外,會不會又像他剛見到她時那般遇到了危險?-
    陽沒辦法不想她,但每次想她,心就愈煩愈亂。
    「唉……」他又發出了這段日子以來,第數不清次的歎息。
    蕭時痕實在受不了了,也不管是不是又會挨罵,他還是決定滿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殿下,你又在想那個美人啊?」他賊笑兮兮地湊了過去,其實重點在下一個問句。「你是不是喜歡上她了?」
    「我……」-陽彷彿被刺穿心底最大的秘密,俊臉倏地通紅。「你說什麼?我……我才沒有呢,怎麼可能呢?」他慌張地飛快啐斥。
    啊啊,看這樣子就肯定是有啦。蕭時痕的笑意更盛。
    「殿下,喜歡人家也不是什麼壞事,更何況你身為皇子,未來的聖上,三宮六院也勢必少不了,你又何必否認。」
    他不說還好,一說正中他心中的癥結-陽拳頭一緊,就是怎樣也無法將蕭時痕的話套到那位君姑娘的身上。
    「你……你別這麼說。像她……像她那樣的人,總值得人家一生一世用全心全意去對待她、珍愛她的,我……唉,我又哪有資格。」
    他愈想愈喪氣,他可沒忘他這次來到西夏的目的還是要迎娶另一個女人。
    蕭時痕這才頓悟,「啊!所以你才隱瞞自己的身份對不對?」
    他就覺得奇怪,幹嘛還要編個撈什子商旅身份呢?-
    陽心一驚,眼睛瞪大。「時痕,你在房外偷聽!」
    「呃……」蕭時痕一僵,沒想到自己竟笨到露出馬腳。他望著-陽眼看就要發怒的臉色,心中大大叫糟。
    「歡迎歡迎,三皇子殿下來到西夏,久失遠迎,真是朕的罪過,請三皇子恕罪呀!」
    大國主一跨進宮殿便熱情地招呼,正好拯救了蕭時痕。
    「豈敢。」-陽正色回禮,轉瞬間便回復到一個大國皇子應該有的身份和氣度。「有勞大國主陛下,還是-陽失禮了。」
    「-,不失禮不失禮。」大國主擺手哈哈大笑,也不多浪費時間,直接進入了正題。「誠如朕信函上所說,希望與貴國有著更親密的聯繫,如今貴國陛下肯遣三皇子前來,想必也是同意了。」
    「我父皇一向希望與鄰近各國友好,大國主肯賞光,這是我大宋的榮幸。」
    「哈哈哈,既然如此,那正是天作之合。」大國主頓了一頓,「其實本來也毋需勞動到三皇子,但我這準備聯姻的侄女卻是美如天仙,身為皇叔我總不安心隨便送她出門,所以……」
    原來還要先看看女婿如何再決定!-陽無奈一笑,卻沒漏聽另一個不尋常的語詞。「侄女?」
    「皇子別誤會,這位侄女是我皇兄的女兒,生得猶如天仙下凡,就算找遍我大夏國,也再找不出比她更美的人了。」大國主急忙解釋,怕-陽以為他藏私,隨意找民女充數-
    陽哪裡不懂,卻只是淡淡苦笑。
    或許大國主說的是真的也不一定,但是他卻太過直覺地認定,這世間再不會有人比「她」還美了。
    大國主轉頭望向通往偏廳的方向,覺得也該是時機了。「請襲月公主出來吧!」
    不多時,通往偏廳的簾後響起一連串的珠玉脆響,隨著竹簾緩緩地捲起,從後走出了一位美絕塵煙的絕代佳人。
    襲月心情沉重,每走一步,心便沉一些。但當她步至對方面前時,眼一抬,瞬間整個人都僵住了。
    她驚詫地瞪大雙眸。怎麼會是他?
    當-陽意興闌珊地起身,準備和聯姻對像行見面禮時,和她的反應如出一轍。
    這熟悉的杏眼黛眉還會有誰?不正是他朝思暮想的那個人嗎?
    狂喜漫天襲地地向他捲來,他一雙眼牢牢盯著眼前那張世不二出的絕麗嬌顏,不敢相信上天竟真會如此厚遇他。
    大國主正待介紹,卻見兩人僵楞的奇特反應。「月兒,你們認識?」
    襲月臉色慘白,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她不知道老天是在玩什麼把戲,但為什麼要這樣安排,大宋皇子、她仇人的兒子……
    但卻為什麼……為什麼偏偏要是他呢?
    她不由自主地顫抖了起來,昏然之間,已渾然頓失方寸。
    「月兒?」大國主又問了一次,但襲月還是緊咬著下唇,簌簌不休,就是不知該怎樣對大國主說-
    陽卻見不得她一點為難的樣貌,立刻開口替她解圍。
    「也沒什麼,之前曾見過一面。」他好意為她隱瞞出宮一事,想她可能會有什麼難言的苦衷。
    「是嗎?」大國主還是覺得有些奇怪,但-陽卻已對他提出要求。
    「不好意思,大國主陛下,是否能讓我們單獨說幾句話?」他望著她慘白的容顏,心疼得都快凝了。他想問她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又怕大國主在場,她會有所隱瞞。
    面對這樣有禮卻堅定的態度,大國主也不知自己能用什麼理由拒絕,更何況……他們再過不久就要成親了。
    「那好。」他點了點頭,還是擔心地瞥了眼侄女。「但還是別聊太久。」
    當大國主離去,也帶走了眾多隨侍,廳內只剩下他們兩人。襲月驀然意識到只剩他們兩人獨處,身軀猛然一震,她的心太慌太亂,什麼也來不及想,直覺只想轉身就逃。
    「君姑娘!」他一驚之下連忙拉住她。「你不認得我了嗎?」
    「我……我……」襲月手腕被他拉著,想逃也逃不掉,望見他灼熱的眼神,心頭顫抖得更加劇烈了。
    她怎會不認得他……如果……如果他們真不認得那就好了!襲月真想尖叫,但慘白的櫻唇微張,卻是抖得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他不瞭解她心中的百轉千回,只是滿腔激動地想將他心中所有喜悅說給她知道。
    他本來還掛念著自己身負的使命,沒想到她竟然就是要和他聯姻的公主,世間還會有這麼巧的事嗎?-
    陽不禁深深覺得,這便是命運的安排了,是老天注定要他去愛她,把她當成是唯一來珍愛。
    這也正如了他之前心裡不停幻想的事,萬事順遂之下,-陽的笑容不禁更加燦爛了。
    「君姑娘,其實……其實我該說抱歉,我對你隱瞞了我的身份,可我……我真沒想到你會是西夏的公主,而且還是我要娶的……」-
    陽歡喜得都快不知自己在說些什麼了。他望著她瞪大眼睛的震愕模樣,忽然也覺得自己的模樣實在可笑。
    他住了口,想鎮定心中過於激動的起伏,而當他終於整理好情緒的時候,他深吸了口氣,從懷中掏出那朵她遺留給他的唯一物事。
    他眼神癡灼地凝睇在她絕麗的嬌顏上,洋溢在俊逸容顏的微笑是全然的喜悅。
    襲月怔怔望著他的笑容,毫無反應能力地任他將珠花鈿簪回自己鬢上。
    「我一直想,如果能再見到你,我定要這樣做。」他語氣低回,字裡語間全是濃得化不開的纏綿情意。
    襲月幾乎要撐不住了,她身軀抖得幾乎無法自持,她不知該說什麼,更不知該怎麼辦。
    天啊!救救她,誰能來救救她脫離現狀?
    她不要這樣,她不要他就是她的仇人啊!
    襲月心中狂烈-喊,而大國主正像上天派來的救世主般,適時地步入了迎賓廳。
    「朕看也差不多了,既然雙方都已見過面了,那麼今天的目的也算圓滿達成。婚前男女不宜見面太久,這樣吧,目前婚期暫定旬後,在這之前,還是請三皇子在宮中的迎賓館稍事休息,靜待佳期。」
    大國主此話一出,竟是準備送客-陽滿心不捨,還想再和襲月多說兩句話,但他才剛剛張口,大國主的手一揚,硬生生地阻斷了他和她之間的距離。
    「三皇子,請吧。」
    被這麼明白的婉拒,他還能如何?-陽只能閉上嘴,把滿腔的話全都吞回了肚裡。
    「那麼……我便期待婚期的到來了。」他眼望著襲月,每一個字都是在說給她聽。
    襲月的嬌軀劇顫,抬眼望見了他被侍衛請走的背影,他一路走著,還頻頻向她戀戀回眸。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迎賓廳外,襲月再也忍不住,腳一軟,便整個人癱在身邊的大國主懷中。
    「月兒、月兒……」她抖得像只受驚的小兔,大國主嚷著她的名,心疼不已。
    「大國主,救救我!救救我!」襲月已無法控制自己,她淚如泉湧地攀住大國主,像是抓著最後一根浮木。「我後悔了,我不想報仇了,你幫我向爹說,請他饒過我這次,不管用什麼方法我都會幫他把大宋皇帝的頭帶回來的!可我不要……我不要……」
    襲月哭得說不出話來,要她怎麼報仇都可以,但她就是不要和他成親啊!
    大國主緊抱住她,心裡隱約明白了這是怎麼回事。但這是不行的!絕對不行發生的!
    他狠狠歎了一口氣,更緊擁住了她,心痛萬分地道:「月兒,不是大國主不想幫你,可這件事已至此,成了兩國協議的局面,真連大國主叔叔都無能為力了。」
    襲月一聽,哭得更加傷心。「那怎麼辦?那怎麼辦?」
    「月兒,你記得大國主叔叔和你說過的話嗎?」
    襲月在他懷中點了點頭,而大國主伸手抬起了她的下顎,強逼她的眼睛直視著他。
    「月兒,你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如大國主叔叔所說,絕對絕對不能愛上他,並且要想盡辦法離得他愈遠愈好。」大國主再度重申,一再叮嚀。「月兒,你記牢了嗎?」
    襲月望著大國主憂心忡忡的眼眸,六神無主,根本不知該如何反應。但大國主已等不及了,他急忙搖晃著她。
    「月兒,快說好,快說你知道了!」要不這樣,事情當真會無法收拾了。
    「……好……我知道了……」襲月虛軟無力地恍惚回答,卻不知大國主的話她究竟真的聽進多少。
    可大國主卻因她這話鬆了氣,他一把將她緊緊擁入懷中,心疼地頻頻低嚷:「好,這才好,這才是我的乖月兒、乖月兒……」
    不能愛上他,要離他愈遠愈好……襲月昏亂的腦中不停迴盪著這兩句話。她埋首在大國主懷中,眼淚不停奔流,更不受控制地愈淌愈多。
    她曾經是那樣堅定而無疑地答應了大國主,可是現在……
    她真的辦得到嗎?
    她不禁深深懷疑了。
    距婚期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對現在的-陽來說,再沒有比這更難熬的時光了-
    陽成天坐立難安,好不容易讓他等到了婚禮當天。
    當他身著紅衣立於大殿之上,看見遠遠那道艷紅的纖姿沐浴在盛陽下緩緩向他走來時,他幾度都要無法控制胸口奔騰的激越。
    或許是西夏婚俗本就繁複,抑或是她在身邊的緣故,-陽從來沒有這種昏頭轉向、幾乎弄不清自己身在何方的感受。
    他的眼光自始至終從沒離開過襲月的身上,就彷彿世界上除了她再沒有別人。
    即便隔著紅蓋頭,襲月還是敏銳地感受到他的視線,藏在袖中的指尖緊得幾乎戳進肉裡。
    為什麼要這樣看她?如果可以,她真想求他,請他不要對她這麼好、請他不要愛她!
    因為她根本沒有辦法承受這些,她根本沒有辦法響應他的愛。襲月胸口緊窒,痛楚得隨時都要掉淚。她不知道這是誰造成的錯誤,但為什麼偏偏要是他呢?
    天底下她唯獨最不願他是她的仇人哪!
    典禮不知在何時已進行完畢,襲月先被送進洞房,等-陽終於從許多後續的筵席中脫身時,也早過了掌燈時分。
    愛與恨在她心中激烈地交戰,而當房門傳來被開啟的聲響時,襲月藏在寬袍袖套中的纖纖玉手,更是情不自禁地一緊。
    「襲月?」-陽微醺地步至她面前,滿面洋洋笑意。
    床上的玉人沒動也沒說話,-陽只當她是滿心羞怯,不禁更加愉悅地坐到了她身邊。他伸手攬上了她纖細的肩頭,感覺到他手下嬌軀瞬間一僵。
    「襲月,你很緊張嗎?」他對她安撫地微笑,聲音中滿是柔情蜜意。「啊,其實我也和你一樣。不過這是不打緊的,我們已行過了大禮,等過了今夜,我們就是真正的夫妻了。你說夫妻之間,還有什麼好緊張的呢?」
    紅蓋頭微微一顫,底下的佳人依舊沒半點聲響-
    陽雖沒得到響應,但他微微一笑,也不那麼在意。
    他抬起大掌,緩緩掀起那層礙事的紅巾,終於看到了那張他一見便再也忘不了的絕代嬌顏。
    雪白粉肌彷彿籠上一層光霧,紅唇在燭光下更顯嬌艷欲滴,水汪汪的瞳眸中似乎藏了無數亮晃晃的星點。這樣美麗的她,熏人欲醉,教人銷魂。
    而他,更是徹徹底底地為她所醉。
    「月兒……月兒……」他迷醉地對她呢喃。「你可知我有多慶幸西夏公主就是你嗎?你相信嗎?其實從第一次見到你,我便再也忘不了你了。」
    他語氣中對她的癡戀和沉迷盡顯無遺,襲月一聽,眼淚幾乎要無法控制地奪眶而出。她急忙撇過頭,不敢再接觸他那燦亮得教人心慌的眼光-
    陽卻不讓她逃避,他捧住了她精巧的下顎,溫柔地將她的俏臉轉向他。
    「別躲,讓我看看你。」雖說是看,他已情難自己吻上了她-麗精緻的眉、眼。「你是多麼地美麗……月兒,我的月兒……」
    他癡迷地低喃,而她的身子更用力地一顫。
    他的懷抱是多麼地溫暖,而他的吻不僅瀰漫在她的眉眼,更侵蘊上了她的心。他迷醉的情話如此動人,引得她心頭強烈撼動。襲月渾身劇烈地顫抖,幾乎深深陷入他為她所布下的綿密情網。
    但就在此時,大國主的切切叮嚀突然在她耳際強力響起。
    月兒,你不能愛上他,絕對絕對不能愛上他!
    襲月一驚,驀地整個人清醒。
    不行!她不能這樣!
    襲月猛地睜開眼睛,為自己方才飄浮的心思嚇出一身冷汗。
    「放開我!你放開我!」她突然激烈地掙扎,而他在毫無預警的狀態下,冷不防被她推開了幾丈遠。
    「月兒?」-陽從濃濃情重中驚醒,竟驚見她滿麵粉淚。「你怎麼了?為什麼哭了?」
    他心疼地想為她擦去淚痕,沒想到他才走近一步,便引來她激烈大叫。
    「別過來!你不要靠近我!」
    「月兒?」-陽更是驚愕了,他瞪大了眼睛,不瞭解她為何突然如此激動。
    「你走開~~~~你走開~~~~」他一頭霧水的表情使她更加激動,頓時淚如泉湧,哭著大吼:「我不要看見你!你還不快點走開!」
    她不要再看見他!她要離他愈遠愈好!在他的身邊實在太危險,他的一舉一動對她都太有影響力。她不能愛上他的呀!她不想也不要愛上他!
    「月兒!月兒!」他見她如此激動,生怕她會傷了自己,連忙不顧她哭喊著要他走開,衝上前去想壓住她。「你別這樣!我們有話慢慢談!你別這樣!」
    「我不要~~~~我不要~~~~」可她依舊狂亂,他的體溫更加劇了她心頭震盪。「你走開!我不要看到你!」
    「月兒!」他心急地叫她的名字,但突然,手背上一陣劇痛。「啊!」
    他反射性地抽回手,竟發現手背上開了一道數-長的血口。他震驚抬眼,竟看到她手持著一柄尖刀,正坐在床上瑟縮發顫。
    「月兒?」
    他這下是真的糊塗了。他弄不清楚現在的情況,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為何她竟要如此對他?
    襲月瑟縮著抖個不休,豆大的淚珠拚命往眼眶外直掉。她顫抖著,斷斷續續地開口,「我叫你……我叫你不要靠近我……一
    「可是……」-陽一臉迷惑地望著她。「我是你丈夫啊。」
    「住口!住口!」她又激動了起來,染上他血的刀尖在半空中下停揮舞。「你不是我丈夫,我才不承認你是我丈夫!」-
    陽的身子狠狠一震。
    為什麼?她為什麼要這麼說?難道……她真的那樣討厭他嗎?
    這樣的想法讓他的胸口彷彿被狠狠刺了一刀,霎時竟痛得他無法思考。
    他傻傻地僵在當場,而他飽受傷害的眼神讓她更泣不成聲。
    她伏在錦繡織成的軟楊上,幾近崩潰地向他哀求:「我求求你,你走吧!別再讓我看見你,求求你,你走吧!」
    她的一泣一聲都像千斤重石般向他砸來,沉重得讓他幾乎站不穩。
    他唇齒動了一動,像是還想講些什麼話,可是她哀切的懇求又傳來。
    「求求你!你走吧!」
    他再不知能說些什麼了,他癡纏地望著她,腳步向後微微一退。他還想留連,但她一聲聲哀泣像是刀雨朝他落下,而這讓他再也承受不住。
    他驀然狠狠撇過頭,硬生生扯斷了對她留戀的視線,轉身一腳踢開了房門,急拔雙腿,便衝進了門外融融黑夜之中。
    襲月淚眼迷濛地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像是鬆了一口氣,又像是心中突生空虛。她虛軟地倒在床榻上,淚水更加洶湧地如潮湧出。
    她微微側身,任錦繡被榻承接了她滾滾直下的熱淚。她睜著空洞的大眼,望見了被套上繡著的交頸鴛鴦。
    手裡金鷓鴣,胸前繡鳳凰。
    偷眼暗形相,不如從嫁與,作鴛鴦。
    驀然想起了以前曾讀過的一首小令,但她想著想著卻不禁更悲涼地笑了起來。
    作鴛鴦……作鴛鴦……
    她癡癡地笑,望著那從袖套中滑出的刀鞘,淚水更加淒迷地模糊了她所有視線。
    痛楚緊緊揪著她的心,大紅錦被狠狠刺痛了她的眼,她索性閉上眼睛。
    未來會是如何,她絲毫無法掌握,但可悲的是,她竟太清楚地知道~~~~
    不管未來將如何發展,在他們之間,卻已是再無可能作鴛鴦了啊!

《獨戀美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