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下午,齊威剛談成一筆生意,才從客戶公司走出來,還沒到停車場,就被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當街攔住。
「我們小姐想見你!」
那人粗聲說道,接著便動手想抓齊威的手臂。
齊威眉頭一皺,用力格開他的手掌。
「別碰我!」
「你說什麼?」那人被惹惱了,再度伸出大掌想鉗制他。
「住手!少德,你太沒禮貌了,我爸爸是這樣教你對待客人的嗎?」
一個柔細的女子嗓音制止了那個壯碩的男人,齊威回過頭,看見一個身穿飄逸白色衫裙的女孩站在他身後,那清靈姣美的容貌,宛如飄逸出塵的仙子,連路過的男人都不禁停下腳步,為的是多看她一眼。
她實在太美了,即使連齊威這見過大風大浪的人,也沒見過比她更美的女人,尤其她那優雅高貴的氣質,更是許多女子望塵莫及的。
他無法否認這個女人比函-美,但他對她並無任何特殊的感覺,只奇怪她為何無故找上他。
「大小姐!」那個壯碩的男人一見白衣女子,立即恭敬地彎下腰。「對不起,是我太衝動了,請原諒我!」
「你自己去向我爸爸解釋吧!」
女子輕啟珠玉般的晶瑩紅唇,柔柔地吐出這句話,那人卻宛如聽到閻王的召喚令,隨即臉色發青。
「是!」壯碩男人離開時,頭和肩膀都垂得低低的,比喪家之犬更可憐。
這名白衣女子是什麼人?居然有本事令那種高頭大馬的壯漢對她惟命是從?齊威再度感到訝異。
「對不起!我的屬下失禮了,我在這裡代替家父向你道歉,希望你見諒。」
白衣女子謙遜地朝他鞠躬行禮,完美的禮儀毫無瑕疵,讓人挑不出一絲缺點。
「哪裡,你太客氣了!」齊威仍是好奇的打量她,暗自揣測她的來歷。
「齊先生——」
「你知道我姓齊?」齊威利眸一瞇,防衛性極強地瞪著她。
白衣女子微微抿唇一笑,同樣美得令人屏息。
「齊氏投資顧問公司,誰沒聽過呢?我忘了先自我介紹,還真是失禮。我叫杜迎璇,家父是杜正賢,他是國會議員,同時經營幾間規模還不算小的企業,你應該略曾耳聞過他的名字吧?」
「杜正賢?」齊威臉色倏然轉變,他立即從口袋取出煙,低頭用打火機點上,他掩飾得很好,沒人發現他的手正因激動而微微顫抖。
「家父一直想見你,但總忙得抽不出空來,又怕耽誤齊先生的事業,所以才想派我來做先鋒,代他問候齊先生一聲。」
「杜議員為什麼會突然想見我?」他深吸了一口煙,仰頭將白霧吐向灰藍色的天際。
「家父想請教齊先生有關股市方面的問題,像是股市動向和股票漲跌等等,家父都很有興趣,希望齊先生能撥冗一見,不吝賜教。」
「我當然樂意和杜議員見面,只是時間……」
「時間方面,我會回去詢問家父,一安排好恰當的時間,我馬上和你聯絡。這麼做沒問題吧?」杜迎璇笑著問。
「當然沒問題,一切全聽杜小姐的安排。」
「謝謝你,我會再和你聯絡的。」
「那我就靜候杜小姐和杜議員的佳音。」
「很高興認識你,再見!」杜迎璇彎腰略一鞠躬,然後優雅地轉身,走向停在路旁的白色賓士轎車。
齊威默默抽著煙,目送白色高級轎車逐漸駛離。
哼!滿手血腥的豺狼虎豹,終於伸出爪子了!
杜正賢——
他將煙蒂扔在地上,面容冷厲地轉動腳尖將它踩熄。
就算杜正賢不主動與他接洽,他遲早也會找上他!他永遠都不會忘記,當年他從惠姨的口中得知殺死他父母、造成他與妹妹兩地分離的兇手時,內心的悲憤與激動。
殺親之仇豈能忘記?杜正賢的惡行,他始終牢記在心裡,沒有片刻遺忘,即使現在他受了傷,失去與孤狼抗衡的能力,他依然沒放棄過為雙親報仇的意念。
這是一個好機會!
失去惠姨和組織的幫助,他並不害怕,因為他將會用自己的方法,為死去的父母討回公道。
他要杜正賢付出最沉痛的代價!
「齊威,我們到家了。」孫函-在齊威耳邊提醒道。
最近齊威常常發呆,像現在他才剛把車子開進車庫,居然就對著車庫的牆壁發起呆來了。
「喔!謝謝你,函。」齊威拎起公事包,率先打開車門下車。
孫函-擔憂地打量他走向家門的沉重背影,知道他有心事,但卻不肯說出來。
函-憂心忡忡地抬起頭,看見門口站著兩個陌生人,立即驚呼道:「齊威,有人——」
齊威也看見他們了,兩個過去曾經十分熟悉,如今卻形同陌路的人!
「齊威,好久不見了,你最近好像過得還不錯。」
惠淑艷走上前,彷彿一輩子沒見到他似的,細細打量他的容貌。
「當然!若是我混得不好,你們豈肯移尊就駕到我這小地方來?」
「齊威!」
「齊威——」
梵天易和孫函-同時開口,他們兩人對望一眼,孫函-飛快低下頭,避開齊威懷疑凌厲的目光。
齊威瞇起眼,暗忖:他們兩個的默契也未免太好了吧?
梵天易清清喉嚨,低吼道:「齊威,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嗎?你又知道惠姨為你做了什麼?」
「天易,別再說了!有些事,齊威不必知道。」
惠淑艷按住梵天易的手臂,要他別再說下去了。
「是啊!像我這種對組織毫無利用價值的人,當然有很多事不必對我說,你的確不用再浪費口水,因為我也不想聽!」齊威別開頭,恨恨地說。
「齊威,來者是客,你說話別那麼衝呀!」孫函-苦口婆心地勸道。
「他們是與我不相干的陌生人,不是客人,如果你想招待他們的話請便,我要進去了!」
他打開大門,正想進屋去,梵天易突然喊住他。
「等等!齊威,我知道你不想見我們,但是有件事你非聽不可。我知道杜正賢曾經派人和你接觸,他在打你的主意,他才是真正想利用你的人,你最好離他遠一點,否則將來難保不會發生難以預料的危險。」
「哈,原來這就是你們來找我的目的!」齊威諷刺地大笑。「我正奇怪,你們怎麼會突然來找我,原來是怕我被死對頭利用,所以才急匆匆地找上門來,爭取賺進大把鈔票的機會。」
他假意輕歎一口氣道:「其實跟誰合作都無所謂,反正你們都只想利用我,所以相同的條件下,我當然得選擇對我有利的一方依靠。目前我還沒決定我要選擇哪一邊,但我可以坦白告訴你們,我對杜正賢那邊比較有興趣,所以你們不用再多費心思了,請回吧!」
「齊威——」
齊威逕自扭頭進屋,孫函-急忙跟進去,經過惠淑艷身旁時,惠淑艷向她低語道:「我知道齊威喜歡你,所以請你幫我一個忙,替我好好照顧他,別讓他一輩子活在仇恨中。我經歷過這些,知道滿心仇恨的痛苦,我希望他活在有愛的世界裡,而不是活在連做夢都想著報仇的生活中。」
「我明白,我會好好照顧他的!」
孫函-點點頭,快步追進屋子裡,朝惠淑艷和梵天易歉然一笑,然後輕輕關上大門。
「齊威?」她在玄關換上拖鞋,然後快步走進客廳。
齊威背對著她站在酒櫃前,她一看到就擰起秀眉。
「齊威,你答應過我,不再喝酒的!」
「我沒喝。」
齊威轉過身,手上沒拿著酒杯,酒櫃的調酒台上也沒有任何一瓶酒。
「那你為什麼要站在這裡?」她走近他,好奇地站在他身旁。
「我在測驗自己的毅力,我想知道自己心情煩悶時,會不會又去碰酒。」
「結果呢?」她屏息問。
「我發現我完全不想喝酒,我戰勝了以往一遇到挫折苦痛,就想借酒逃避的習慣。」
「齊威,太棒了!我以你為榮。」
孫函-踮起腳尖,在齊威的臉頰上用力吻了一下。「這是給你的獎賞。」
齊威勾起唇角,瞇著眼,邪邪地一笑。「我不只要這個獎賞,還要更多、更大的獎賞。」
「你好貪心吶!」孫函-皺起俏鼻,倒著步伐往後退,打算逃離他永無止境的驚人慾望。
「我若不貪心,你就沒有『性』福可言了。」
他一步步逼近,打算伸出鷹爪捉住她,祭祭他飢渴了一整天的慾望,但卻被她滑溜地閃開了。
「我還沒煮飯,不行啦!」
她再次轉身想逃開,沒想到這回卻失手被他逮到。
「我只想先吃了你。」
他摟住她,色情的呢喃,然後低頭尋到她的唇。
她發現他的吻逐漸火熱,大手也不規矩的探入她襯衫的領口,隔著蕾絲胸罩愛撫她的酥胸,她努力壓抑渾身酥麻的快感,堅定地將他推開。
「不行啦!人家……有一件事要告訴你。」她嘟起小嘴,嚴肅地望著他。
「什麼事?」他急促而略顯不耐地問。
此時他不想聽任何無關緊要的話題,只想和她一同奔向情慾的天堂。
「我……好像懷孕了。」
齊威吻著她的髮鬢,心不在焉的虛應道:「嗯……好,你懷……你說什麼?你懷孕了?!」
他推開她,像踩到釘子似的跳起來,震驚地瞪大眼。
「你真的懷孕了?」
「嗯!」她羞澀地點點頭。
「我們就要有孩子了?」齊威真想捏捏自己的臉頰,看自己是否在做夢。
從九歲起,他就一個人孤伶伶地活著,如今不但有了心愛的女人,很快的,還會有個屬於他們的孩子。
他終於再度擁有一個家了!
「我們馬上結婚!嫁給我,函-!」他激動地握住她的手,熱切地央求。
「你確定……你真的想娶我嗎?」她突然有些不確定。
「你說什麼傻話?我當然真的想娶你,難道我還會騙你不成?快說,你到底答不答應?否則我可要搔你癢!」他伸出手指晃動的恫嚇道。
「我……好嘛!」
孩子已經在她肚子裡落地生根,她能不嫁嗎?,再說她真的很愛他,根本不敢想像沒有他的日子。
「你答應了?天啊!真不敢相信,我齊威居然要結婚,還要做爸爸了!」
想到馬上就能娶到心愛的女人,幾個月後還將有個孩子,他便樂得合不攏嘴。
「齊威……」孫函-突然喊住他,顯然有些欲言又止。
「什麼事?」
齊威滿臉笑容地望著她,神情好開心、好滿足,孫函-從來沒看過這麼開心的齊威。
就算在他成立新公司、或是簽下一位資產龐大的客戶時,都沒這麼高興過,這個時候,她實在說不出剛才原本想說的話。
她難以想像,他知道事實以後會有什麼反應,她不想破壞這一刻的完美。她只想自私地擁有眼前的幸福!
她用力搖頭,飛快地說:「沒……沒什麼,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好愛你!」
「我也是!函-,我也好愛你。」
他凝視她晶瑩的水眸,緩緩低下頭,溫柔的吻住她的唇。
孫函-閉上愧疚的眼,微啟櫻唇承受他柔情的深吻……
綠蔭濃密的中山北路上,一對情侶正在某間著名的婚紗店裡試穿白紗禮服。
「威,好不好看?」
孫函-剛換上一襲珍珠白緞面綴亮珠的直擺婚紗,襯得她修長纖細的身材更加窈窕動人。
「美極了!」齊威讚許的目光,自她粉嫩的俏臉一路滑下裙擺,這件禮服簡直是為她設計的,造型、尺寸,無一不適合她。
「真的?」孫函-也很喜歡這件禮服,不停在落地鏡前轉圈圈,欣賞地瞧著。
她喜愛地拉起婚紗禮服綴滿珍珠和精緻刺繡的下擺,不經意看見柔軟服貼的緞質布料貼住自己微隆的小腹,忽然一怔,然後眼淚便莫名其妙落下來。
「不要!人家不要這件禮服了。」她扁起小嘴喊道。
「怎麼了?」齊威驚訝地問。
剛才不是穿得好好的,她自己不是也很高興呀,怎麼突然說哭就哭,還嚷著不要了?
「好醜……醜死了!」
她將手伸到背後,拉扯禮服後頭的拉鏈,急著想脫下身上的婚紗禮服。
「怎麼會?」齊威趕緊按住她的手,阻止她脫下禮服。「你看起來完美極了,簡直無懈可擊,怎麼會丑呢?」
「你看人家的肚子——好大,凸凸的……醜死了啦!」說到難堪處,她哭得更傷心了。
「你的肚子哪裡大?我根本看不出來呀!」
他的眼睛只往她漂亮的臉蛋和低垂的領口瞟,哪有心思注意什麼肚子大不大的問題?
再說她的肚子看起來真的不大呀!還不滿三個月的小腹會有多大?
「騙人!你只是在安慰我,你心裡一定覺得我很醜。嗚……你最壞了!要不是你,我也不用挺著大肚子嫁人,都是你啦!嗚……」
孫函-亂七八糟的指控,和掉個不停的眼淚快逼瘋齊威了。他什麼時候說過她肚子大,或是她醜了?他發誓他連想都沒想過,這一切根本都是她自己的想像嘛!
看來書上說孕婦會變得多愁善感、甚至歇斯底里,真的沒錯!如果是以前,她絕對不會這麼疑神疑鬼,還天馬行空地亂想!
「我不想結婚了!我肚子這麼大又這麼醜,怎麼見人嘛!」
「胡扯!」他凶悍的一吼,她立即停上動作,抹眼淚的手停在半空中,忘了放下來。
「誰說你醜?你一點也不醜,而且我根本不覺得你的肚子大!再說肚子大又如何?就算你真的變得又醜又胖,在我的心目中,你還是最美的女人。你居然為了這個愚蠢的理由不肯嫁給我?我真想揍你的小屁股!」
「可是……」她低頭再次打量自己的肚子,好像真的……沒那麼大耶。
「你還敢有意見?」他夾帶著剛才的怒氣,一步步逼向她。
「你說,你到底嫁不嫁?」
「我……嫁啦!」他這麼凶,她敢不嫁嗎?
當他們終於挑定婚禮時穿著的婚紗和禮服,天色已經暗了。
步出婚紗店後,齊威體貼地問。「肚子餓了吧,想吃什麼?」
「我想吃大客的丁骨牛排!」
一想到熱騰騰、香噴噴的牛排,她就快流口水了。
自從懷孕之後,她特別容易肚子餓,齊威常笑她變得好會吃,一人足足能吃兩人份的食物。
「那我去把車開來,你在這裡等我。」
「好。」
齊威走後,孫函信步走到婚紗店的櫥窗前觀看,忽然有個人影悄悄靠近她。
「函-?」
她轉頭一看,立即驚呼道:「惠阿姨!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正好到附近辦事,看見你們從婚紗店走出來,齊威走了,我才敢過來。」惠淑艷有些淒涼的笑了笑。
「惠阿姨,我和齊威要結婚了。」孫函-甜蜜而羞澀地告訴她。
「我知道,天易都全部告訴我了,齊威的動態,他都十分清楚。」惠淑艷欣慰地說。「恭喜你們!我沒猜錯,你果真是齊威的天使,你把他從沉淪的地獄裡救出來,他會愛你,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可是——我還是不敢告訴他,我就是害他受傷的那個人,我怕他恨我。」
「不會的!就算齊威一時不能接受,可是怒氣總會過去,他終究是愛你的,他對你的愛,是永遠不會改變的。」
「惠阿姨,謝謝你!還有——對不起,齊威他對你還是……我會盡量勸勸他,讓他邀請你來參加我們的婚禮。」
對於惠淑艷與齊威之間的心結,她一直深覺遺憾,也嘗試想去改變,但齊威只要一聽到惠淑艷的名字就發火,她常常開了頭,就無法再說下去了。
「謝謝你的好意,不過不用了!函-,那天是你和齊威的好日子,我不想破壞他的好心情,我會在心裡默默祝福你們,就算不去參加婚禮,也沒有關係的。」
「可是……」孫函-知道惠淑艷並沒有她所說的那麼不在意,她和齊威朝夕相處了八年,齊威幾乎等於她的親生兒子,不可能齊威懷著對她的恨意結婚,她卻完全不在意。
她一定很想參加齊威的婚禮吧?
孫函-當下便決定,一定要努力說服齊威,讓他原諒惠阿姨。
「齊威回來了!我先走了,祝福你們。」
惠淑艷低著頭,快步走進附近的巷子裡,她以為齊威沒看見她,沒想到擁有二點零絕佳視力的齊威,老早就看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