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萍雪相逢一首歌

    一個人,一生當中大多會有一次傷筋動骨的愛情,愛也罷不愛也罷,合也罷散也罷,來來去去,都是一場看不見硝煙的戰爭,這場戰爭的參與者,注定了要遍體鱗傷。

    即憤且痛的張勝走出紫羅蘭路,向左一拐不遠處就是和平廣場,張勝站在紅軍塑像群下平靜了一下情緒,漫無目的的繼續向前走去。

    這裡熱鬧多了,儘管下著雪,但是廣場上還是有許多人,獲准銷售鞭炮煙花的攤子打著紅色條幅兜攬著生意,一些剛剛下班的人推著自行車穿梭在各個攤位之間,許多人自行車後架上都綁著單位發的帶魚、蘋果和其他年貨,上面薄薄一層白雪。

    「就像自己還在廠子裡時一樣,那時雖說苦點,可生活多麼單純,弄到一本掛歷,分上幾斤帶魚,就滿足得不得了,現在……,唉,錢我是有了,可是幸福在哪兒?」

    張勝苦笑著搖搖頭,身旁一個女孩兒背對著他,站在一個鞭炮攤前輕聲唱著歌:「真情像梅花開遍,冷冷冰雪不能掩沒,就在最冷……枝頭綻放……」

    張勝沒有在意,只是這歌突然想起了一個人、一件事,心中重迭起許多難忘的情景畫面,一時有點錯亂時空的感覺。

    鞭炮攤主問:「小姐,就要這些了吧?」

    女孩中斷了歌聲,說:「把那個大禮炮也搬下來,噯,你都給綁一起兒。」

    腳似乎凍僵了,她跺著腳說:「真是的,平常煩他們吧,整天在我身邊晃悠,這會兒想找個免費司機,一個都不見影兒。」

    這聲音……,張勝身子一震,猛地扭頭看去。

    雖說是冬季,但是女孩的身段仍然很苗條,東北的女孩經常這樣子,為了姣好的體形,大冬天的也不肯多穿一些,名符其實的美麗凍人。

    這個女孩穿著黑色緊身褲,米色迷你裙,上身穿偏襟外套,外罩復古風格的小披肩,頭上戴了頂俄羅斯民族風情的粗羊毛軟帽,既俏皮又高雅,這是個很會打扮的姑娘。

    「蘭子!」張勝鬼使神差地叫出了口。

    「你……勝子!」秦若蘭扭頭,驚呼,畏怯,然後是一臉驚喜。

    張勝差點沒把自己的舌頭咬下來,他咧嘴笑笑,像含著個苦膽似的:「你……怎麼在這兒?」

    「啊!要過節……,爸媽陪爺爺回鄉下……,我不想去……呃……一個人冷清……」,秦若蘭的臉蛋兒不知為什麼突然紅通通的,神情忸怩,說話也結結巴巴的起來。

    「怎麼這樣,你姐姐呢?要不去你表弟家呀。」

    曾經同床共枕、曾經恩愛纏綿的一個女孩兒突然再次出現在他的面前,張勝心裡也別彆扭扭的。

    「我不想去,我姐……是刑警嘛,最近在辦一樁案子,哪顧得上我。」

    秦若蘭說著,戴著絨兔子手套的小手不安地握緊了又鬆開,一副手足無措的模樣。

    「小姐,捆好了,一共二百六十四塊,你給兩百六得了。」攤主包好了鞭炮說道。

    「喔!」秦若蘭轉身掏錢,旁邊一隻大手擦著她的衣袖伸了過去,張勝說:「我付吧,你的車在哪兒,我給你搬上去。」

    「我沒有車呀,一個人悶,就跑和平廣場來了,逛著,就想起了買鞭炮。」秦若蘭吐吐舌尖,像個犯了錯誤的孩子似的解釋說。

    「那……打車走吧,我幫你抬到路邊去。」

    「哦!」秦若蘭頭也不敢抬,像個受氣小媳婦兒似的跟在他屁股後面,張勝吃力地拖著一大堆煙花鞭炮,她也沒想起來幫著抬一下,神思恍惚的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兩個人走到路邊,誰也不敢看誰,心都在砰砰跳,中間隔著一堆一點就著的火器,兩個人傻頭傻腦地抻著脖子看過往的車輛,半天也沒想起來伸手攔車。

    臨近年關,打車的人多,這裡又是廣場靠近中間的地段,經過這裡的出租車全都有客,站了一會兒見打不到車,張勝說:「你等一下,我去把我的車開過來。」

    「好!」還是一聲。

    張勝走回「愛唯一」花店對面,只見捲簾門已經完全鎖上了,張勝心裡先是一酸,繼而一怒,他跳上車,絕然地發動車子拐上了和平廣場。

    停好車,把煙花鞭炮搬到後備箱裡,兩個人坐進車裡,張勝握著方向盤瞅著前方兩眼發直,過了片刻突然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去哪兒?」

    秦若蘭奇怪地瞟了他一眼,說:「我家呀。」

    「喔!」張勝一拍額頭,苦笑一聲發動了車子。

    他那副神經短路的模樣逗得秦若蘭「噗哧」一笑,忙又趕緊忍住,裝作若無其事地扭向一邊。

    可愛女孩的笑不盡相同。小璐的笑是那種讓人看了如沐春風從心裡往外甜的笑,而秦若蘭一笑時俏皮中透著嫵媚,清純裡藏著妖嬈,彼此韻味十足各擅勝場,只是張勝此時正自情傷,沒有心情欣賞。

    兩個人一路無話,車子開進靜安小區,駛到了秦若蘭的家門口。

    張勝從哪人那兒對這裡已經有了些解,知道這些小獨樓住的都是軍級以上離退休的將軍。從年齡上來說,秦若蘭的父親不太可能是離休幹部,所以這處樓房應該是屬於她爺爺的。因為這是若蘭的家事,所以張勝從未仔細詢問過。

    停好車子,張勝扭頭看看秦若蘭,說:「到了。」

    秦若蘭向外看了看,有些失神:「嗯,雪還在下……」

    張勝咳了一聲,問:「我……幫你把鞭炮搬進去吧?」

    秦若蘭低著頭嗯了一聲,卻沒有動地方。張勝已經打開了車門,又關上,靜靜地看著她。

    過了好久,秦若蘭才用細若蚊蠅的聲音低低地說:「這些曰子,你還好麼?」

    「……,不好,很不好!」

    「……」

    「女人的直覺真是很可怕,也可能……是我太心虛,被小璐看出了端倪,她問我……」

    張勝自嘲地一笑:「我想撒謊來著,可終究還是……還是不敢騙她,結果……她離開了……」

    他放下車窗,點燃一支煙,把頭扭向窗外,感傷地看著那似煙花墜落的白雪,雪如羽如絨,如夢如幻。

    「對不起……」,秦若蘭囁嚅地說:「我聽……哨子他們隱約提起一些,我不敢問……,心一直揪著,怕影響了你們,想不到還是……這樣的結果。你……你們……不能挽回麼?」

    張勝輕輕搖搖頭:「你不瞭解她,她的姓子非常偏執,她的心一旦被傷害,就很難回頭。我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結果卻是……」

    他將剛吸了兩口煙的狠狠地彈入飄雪之中,淡淡地說:「我和她……今天徹底結束了!」

    「對不起……」

    張勝搖搖頭,淡淡地說:「別跟我說對不起,說起來,我負了她,但是也負了你,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

    秦若蘭低著頭抽噎,眼淚落在手背上:「我……知道你恨我……,是我破壞了你們,可我不想的,我真的不想的,那天晚上,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直到現在,我還像作夢似的。」

    張勝歎了口氣,轉身輕輕勾起她的下巴,替她拭去臉上的淚,輕聲勸道:「好了好了,我已心亂如麻,你就不要再哭了。這事要怨也怨我,你不用內疚,男人不願意,女人總歸是強殲不了男人。」

    秦若蘭雖是滿心難過,還是被他這句話逗得「噗哧」一笑。她一笑出聲,覺得很不好意思,馬上又把頭低了下去。

    張勝的手還勾在她的下巴上,她的下巴光滑、柔嫩,手感非常舒服,張勝的手指下意識地摩挲著,沒有拿開,秦若蘭低著頭輕聲說道:「那……那麼……那晚……你是願意的嗎?」

    這話問完,她已滿臉紅暈。張勝手指一僵,忽然意識到自己向她傳遞了一個很容易叫人誤解的信息,麻煩了。

    張勝沒有回答,秦若蘭的呼吸漸漸急促起來,她忽然一把抓住張勝的手指,送到自己嘴裡,使勁地咬著,咬得滿臉是淚。

    張勝看著那張無限委曲和哀傷的臉,忽然一手撐著駕駛台欠身而起。秦若蘭抬頭看他,眼神驚中有喜,她順從地閉上了眼睛,密密的眼睫毛像春天的小草,美麗而溫和。

    張勝探頭過去卻沒有吻她,而是與她交頸而過,伸手打開了車門:「走吧,我……幫你把東西送進去。」

    秦若蘭睜開眼,吸了吸鼻子,表情有點糗。
《一路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