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要嗎?」她身旁的男人,並沒有被她的豪氣嚇到,反而淡聲地詢問她還要不要「添杯」。
要不要?最喜歡喝的香檳,跟維持一個擁有良好家教的千金小姐模樣,哪個比較重要?
沒待她回答,那男人,已經起身,拿回整瓶的酒,又替她倒滿了一杯水晶杯,「慢慢喝。」
是他叫她喝的,不是她貪杯喔!將所有的責任推給他,她開心地綻開一抹笑,又將整杯香檳喝光。
好想像以前幹完整杯香檳後,大呼出聲,可是在這男人面前,不可以這樣做,所以,當這男人又再次替她倒了一杯酒,她有點鬱悶地喝著杯中物,一杯又一杯。
香檳是酒精成份低,卻不代表不會醉人。
當她喝下不知第幾杯的香檳後,她的神智開始昏沉起來,而且還吃吃地傻笑起來。
「妳醉了。」男人的嗓子,淡淡地響起。
她停下傻笑,不依地扁起紅唇,「你胡說!我哪有醉?」
醉了的人,永遠都不會承認自己醉了,所以龍泉沒有費那個心思去跟她爭論這個事實,他橫抱起她,往那張看起來非常舒服的水床走去。
被抱起的她再度吃吃地笑了起來,不安份地在他的懷中扭來扭去,活像只引人注意的小貓。
「抱好。」雖然她的體重並不會為龍泉帶來任何的困擾,但他怕她這樣不安份的扭動,會一個不小心而摔到地上去,若傷了她,他會很自責。
「不要!」她任性地別過臉,拒絕當乖小孩,「再抱高一點,我要再高一點。」她命令著抱住她的男人。
自六歲後再也沒有被人抱高過,這種俯視景物的角度令她回味,想要再被抱高一點。
聞言,龍泉挑眉,似乎在醉酒以後,這小女人才會卸下她的偽裝,露出她最真實的一面,而他也依言將她抱得更高。
「啊……好玩,好好玩喔!」她像個小孩子一樣尖叫出聲,努力地挺著身子,想要往更高處扭去。
「小心!」來不及穩住她的身子,龍泉也失去平衡的重心,與她雙雙跌進彈力十足的水床上。
「啊……這個更好玩呢!」她被他護得好好的,沒有撞傷也沒有撞疼哪裡,只是全副的注意力卻被水床的彈性吸引住。
她掙開他環在腰際的手臂,逕自在水床上滾過來又滾過去,玩得不亦樂乎。
龍泉望著她猶如小孩子的動作,久不上揚的唇角不禁微微上揚起來。
說她是一個二十四歲的成熟女人,有誰會相信?尤其是卸了妝後的清妍麗容,讓他有一種老牛吃嫩草的錯覺。
「喂,你是誰呀?」似乎玩膩了水床,雷祈兒坐在床上,偏過頭,好奇地看著他。
龍泉向她招了招手,沒有回答。
「叫我?」她傻氣的以指點住自己的鼻尖,大眼裡充滿了問號,「過去你那裡喔?」他點了點頭。
「為什麼?」雖然口中問著,但她還是乖乖地爬過去龍泉的身邊,「我過來了!」她高興地宣佈。
龍泉伸手,驀地將她摟進懷中。
沒有僵硬著身子,也沒有清醒時的抗拒,她只是睜著那雙帶著醉意的眸子,抬頭望他,「喂,你還沒有回答我,你是誰呀?」她很執意要知道答案。
「我是妳的丈夫,龍泉。」不介意她的酒醉,他回答得很溫柔,若此刻他的父母跟弟妹們看見他的模樣,必定不相信他就是龍泉本尊。
試問一個剛正嚴厲的人,怎麼可能會露出如斯溫柔的表情?而他的溫柔,則是全數給了她。
「丈夫?」眸子瞇了瞇,「對了,我嫁給了一個怪男人!」僅存的記憶只足夠讓她想到這些。
怪男人?這是她對他的觀感?他挑起好看的劍眉,對她的評語很在意。
「他好壯好壯,手掌還很大很大,牽著我的時候,我一直在想他會不會一拳就打扁我。」她逕自道,為加強說服力,她還掄起一隻小拳在半空中胡亂揮動,沒發覺摟著她的男人,臉色越來越陰沉。
「我不會打妳。」這一輩子,他最不可能會做的事,就是動手打她、傷害她。
「嗯,可是呀,他的身材好棒喔!」沒有理會他在說些啥話,她呵呵地輕笑出聲,「那結實的胸膛以及小腹的六塊肌肉……看起來好像很美味。」
很美味?龍泉一怔,不敢置信地瞪住懷中的小人兒,他該覺得榮幸嗎?他的妻子,剛剛稱讚他的身體,看起來很美味。
「你看起來,好像也很美味。」他懷中的女人,突然地開口,而且還湊得很近很近,近得只需要他稍稍昂首,便能吻上那潤紅的唇兒。
雷祈兒色瞇瞇地盯著眼前的「美色」,半敞的浴袍露出他結實的胸膛,那像是可口巧克力的肌肉誘惑著她上前輕咬一口……
而她,也真的做了,她在他的心窩上,咬了一口,留下了一個淺淺的記號。
龍泉低哼一聲,身體作出了最真實的反應。
「好硬……」她嫌棄地皺起眉頭,對心窩上的那塊肉沒有興趣了,所以她改往小腹進攻,再咬一口。
只是,小腹上的肌肉同樣硬得咬不下去,只會咬酸了齒,所以這一次,她完全放棄對他出口的興趣。
「討厭,你怎麼會這麼硬?」她不滿地抬頭,對著那冒著熱汗的男人講:「你怎麼了,生病了喔?」終於察覺到男人的異樣,她睜大了醉眼,不解地問。
這女人!做出那種事後,還來問他怎麼了!本來他並沒有要在今晚要她履行妻子的義務,但她一點也不體諒他的苦心,還對他「人身攻擊」。
這下,要他怎麼忍?
「喂……啊!」見他好像很辛苦的樣子,所以她好心地湊近他,只不過她可沒有想過他會突然對她出手……喔不,是出口,他吻住了她的唇。
龍泉吻住那張期待了許久的紅唇,舌尖悍然地探進她的口中,勾勒住遲鈍的小香舌,而後又肆意地嘗遍她口中每一吋的香甜。
「唔……」他的吻太霸道了,讓她完全沒有力氣反抗,只能虛軟地躺在他的懷中,任他為所欲為。
空氣好像越來越稀薄了,而且她能呼吸到的全是他男性的氣息……腦袋昏昏沉沉的,雷祈兒一手按上他的背,輕拍著要他放開她。
她要昏了……
龍泉放開了她,卻驚慌地發現她沒有反應!
「祈兒!」他捧起她的臉,急聲地呼喚著。
雷祈兒響應他的,只是一下又一下沉穩的呼吸聲。
她睡著了!龍泉瞪住她,不相信她居然在兩人唇舌相纏的情況下睡得香沉,還打呼?該不會是他的吻太沉悶了,所以她才睡著了?
挪不開視線地盯著她的睡顏,他想要搖醒她,要她履行妻子的義務,然後要她一整夜……
可是,想要搖醒她的手一觸及她的身子,禁不住地改為輕拍,讓她睡得更安穩。
本應纏綿綺麗的洞房花燭夜,他的新婚妻子,卻在呼呼大睡。
看著她酣睡的小臉,他的唇角,忍不住地微微上揚。
他的妻子,祈兒。
遇上她,是在他二十歲的時候。
二十歲的年紀,處於將步入成年之齡,思想開始成熟,卻同時仍是一個大不透的大孩子,只有二十歲的他,成熟得過份。
他的出生,就是為了承繼龍門,一個令黑白兩道聞風變色、忌憚不已的古老組織,這是當他仍是一個五歲的小娃兒時,他的爺爺告訴他的。
擁有龍門,等於擁有震撼全球經濟的能力、等於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與地位。
龍門的一切,對其他人而言,是不可多得、是夢寐以求的冀求;但對他而言,是一個負擔,也是一個過重的負荷。
他不能像一般的孩子一樣,做他喜歡做的事,每天除了本身的課業外,他還得學習一切有利他將來接掌龍門的所有知識。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他以為自己能夠習慣這種生活,所以他一聲不吭地接受爺爺安排給他的所有課程,也為此,他變得更加地沉默、更加地嚴厲。
但那只是他以為。
他忘了,自己只不過是一個人,他有情感,有感覺的。
當幾個年紀比他小的弟妹過著無憂無慮的快樂生活時,他被爺爺的鞭策逼得心力交瘁,差點瘋了。
爸媽也曾經想要幫他,但那是龍門的規定,他必須承受這一種斯巴達式的殘酷訓練,他們也無法救他離開這種非人的生活。
所以他只能咬緊牙關,拚命地撐下去,這是他身為龍門長子的使命與責任,這個枷鎖,一直束縛著他,逼得他喘不過氣;可是他卻逃不開、離不開,只能承受。
他應該很恨爺爺的,因為爺爺帶給他這麼多的痛苦,他是應該恨這個狠心的爺爺,可是在他二十歲的這一年,他的爺爺,卻因為心臟負荷過重而離開了他們。
直至那個時候,他才知道,他的爺爺並不是表面那麼冷酷無情,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爺爺替他做了許多本應是由他繼承的事,卻為此而心臟負荷過重而逝。
爺爺的死,是他造成的!雖然眾人並沒有指責他,並且一點也不怪他,但他卻無法原諒自己。
在爺爺下葬的那一天,他逃了出來,他沒有面目去見爺爺,也沒有資格替爺爺扶靈,他懦弱、無能,他根本就沒有資格繼承龍門!
「你在這裡幹嘛?」不解的清脆聲音,在他身旁響起,也教他著實一怔,這裡,不應該被人發現的,尤其這山頭是屬於龍門的,一般人根本就不能進來。
這少女是誰?他抬起頭,瞪著這個他從未見過的少女。
「你不用這樣看我,我也不想在這裡出現的。」彷彿感到他的不善,少女的臉一紅,有點惱羞成怒的感覺,「我迷路了。」
迷路?在這片私人的土地裡迷路?
「妳怎麼進來的?」
「我?來參加爺爺朋友的葬禮呀!」但她嫌那種儀式太過悲傷,況且,那位老爺爺她又不認識,所以她就跑了出來,到處逛逛,哪知道她的運氣這麼背,居然迷路了。
她的表情,不像在演戲,但龍泉不能一下子就相信她。
「喂,你又是誰?」少女繼續問,「又為什麼在這裡?」
他是龍門的長子;但,他還有資格對她說嗎?龍泉無語。
「為什麼不回答我?」少女走近他,絲毫沒有被他臉上的凝重嚇到,「你跟那個老爺爺是什麼關係?」
他是他的爺爺。
「那個老爺爺,應該對你很重要吧?你知道嗎?你看起來好像快要哭出來似的。」少女在他的身旁坐下,眨了眨她那雙水靈靈的眼兒。
他?像要哭出來?他被訓練成一個喜怒不形於色的男人,怎麼可能會讓心裡的悲傷顯露出來,怎麼可能?
他瞪著她,沒有開口。
「其實呀,我個人對那句什麼『男兒有淚不輕彈』的話一點也不認同。」別開臉,看著前方的草地,她沒有理會他的怒視,逕自道:「男人也是人,他們也有情感、也會痛的,為什麼他們不可以哭?況且,強者也沒說不可以哭呀!」
她的話,重重地擊入他的心底,他所受過的訓練,都是要使他成為強者;爺爺說,眼淚是屬於弱者的,所以他不許哭泣,而他也從不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