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知易行難,說的是一回事,做的又是另一回事,言行合一真的很難!她謹記自己對管家伯伯的保證,也確實努力跟大少爺保持距離,可是當他出現在視線範圍,她目光總會不經意的在他身上發呆發癡,想著管家伯伯說的故事,她看見的不再是冷冰冰的面孔,而是一段無法忘記的傷痛。
為什麼以前她從來沒有發現呢?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憂傷,他的背影訴說著孤單寂寞,好幾次,她衝動的想走上前抱住他。
說好離他遠一點,她卻在一天又一天的注視當中越陷越深,而目光離不開一個人的風險就是無意間被他逮個正著,還好她臉皮夠厚,可以若無其事的對他傻笑,他似乎也沒放在心上的撇開頭,順利化解尷尬氣氛。
她可以對天發誓,真的只是不小心把視線定在他身上,絕不是故意偷窺他……雖然她此刻偷偷摸摸站在後花園的角落,難逃偷窺的嫌疑,可是,她真的不知道他會挑在這種時間跑來游泳!既然不是偷窺,她就應該趕緊轉身走人,別像個花癡一樣,兩眼看得都凸出來了,可是,也不知道是他像只「美人魚」的泳姿太優美太迷人了,接著他爬上游泳池的身材又健美得讓人想入非非,還是地上黏了一攤膠水,害她兩隻腳實在拔不起來,結果又被人家逮個正著。
「妳來游泳?」黎子躍隨性的穿上浴袍,掩不住健壯結實的好身材。
「……散步。」她不想像個色女一樣,可是他結實的肌肉近看更養眼了,美色當前,腎上腺一定會作怪,心跳必定破表,如果不是謹記嘴巴要閉緊這件事情,口水恐怕都流出來了。
「睡不著覺?」
「……我本來就有睡前散步的習慣,這樣比較容易入睡。」如果不是他,她怎麼會睡不著覺呢?她來這裡快一個月了,每天打掃的工作讓她如願改掉夜貓子的壞習慣,可是最近這幾天老想著他,腦子沒辦法停下來,想睡也睡不著。
「天氣溫暖時,我習慣睡前游個三千公尺。」其實入秋之後,早晚溫差大,他就很少挑在這個時間游泳,可是最近心頭紛紛擾擾,輾轉難眠,這全是因為她,她在他平靜無波的生活掀起狂風巨浪,為了找回原先的生活步調,他想藉助游泳放鬆身心,也有個好眠。
「我不知道你有這種習慣。」這聽起來好像是在解釋,她不是存心跑來這裡偷窺他,可是,怎麼有一種越描越黑的感覺?
他唇角勾起似有若無的笑意。「妳想睡覺了嗎?」
「……我想再走一會兒,你先上樓休息吧。」
「妳跟我來。」他從她面前走過去,她顯然嚇了一跳,傻在那裡動也不動,他只好回頭牽她的手,語帶戲譫的道:「妳今天變笨了。」
坪坪坪坪……看著他的手,她的舌頭差一點打結了。
「……要去哪裡?」
「我知道有個方法可以幫助睡眠。」
「什麼方法?」她不應該胡思亂想,可是他把她壓在床上的畫面就大刺剌的佔據她的腦海,任憑她如何甩頭,就是不肯離去。
「妳很快就知道了……妳幹麼一直甩頭?」他回頭對她挑了挑眉,此時他們已經回到屋內,來到面對後花園的露台。
「我一直在甩頭嗎?」她嘿嘿嘿的傻笑,這是她裝糊塗的時候最擅長使用的招式。「我們來這裡幹麼?」
「妳喝紅酒嗎?」他鬆開她的手,走到酒櫃取來一瓶紅酒和兩個杯子,放在露台的茶几上,打開紅酒,為杯子注入六分滿的紅酒。
「我比較喜歡葡萄汁。」她不喜歡酒精味,全家只有她沒有喝紅酒的習慣。
「妳還沒長大嗎?」
奇怪,她對酒精過敏不可以嗎?沒錯啦,她的孩子、心性很嚴重,家裡的人老是說她長不大,可是整體來說,她是一個成熟有主見的新時代女性……不過,她還是硬著頭皮接受他的挑釁。「我又沒說不敢喝紅酒。」
「那就喝吧。」他先拿起一杯紅酒,她也跟著拿起一杯,兩個人都略過品酒的前奏,直接就口喝了,他很享受紅酒在口舌的香氣,她卻頻頻皺眉,好像正在飲用的是苦瓜汁。
「雖然每天睡前半小時喝50-100CC的紅酒,不但可以促進血液循環、提升代謝,還可以溫暖身體讓我更好睡,但我還是覺得葡萄汁比較好喝。」她一定要把真心話說出來。
「小孩子才會喜歡喝果汁。」
士可殺,不可辱,她要為自己扳回顏面……一隻手抆腰,一隻手端著酒杯,胸部往前傾,屁股往後翹,當然,還有嘟起她最誘人的豐潤朱唇,這可是她最嫵媚的姿態。「你看,我這個樣子像是小孩子嗎?」
他的眼神越來越幽黯。其實她看起來像在耍寶,可是他感覺得到有一股熱氣在下腹流竄,渴望在奔騰的血液裡面吶喊……
「你幹麼不說話?」她察覺到氣氛不對勁了,趕緊立正站好。
「我不曾把妳當成小孩子。」如果她只是小孩子,他不會對她產生渴望……這種感覺令他焦躁不安,他應該早就忘了對一個女人渴望是什麼樣的滋味,可是他卻清楚的聽見每個細胞在呼喊-他要這個女人!
「這是當然,我怎麼看都是成熟的女人,除非重度近視,要不,就是認知有問題。」她故作輕鬆的想轉移他帶來的壓迫感。
「那妳應該不會拒絕喝紅酒吧。」
「嘎?」她的腦子沒辦法接上他的話。
「明天同一時間這裡見,晚安。」他取走她手上的酒杯,連同他的酒杯和茶几上的紅酒一起帶走。
「明天……明天同一時間……」她喃喃自語的目送他離開露台。這是約會嗎?
當然不是,哪有這種約會方式?不過,她的心跳卻坪坪坪的跳著期待的樂章,雖知這事不妥,可是她沒辦法欺騙自己,她期盼兩人獨處的時光。
常聽說好習慣一年半載也不見得可以養成,可是壞習慣不消幾天就可以變成依附在體內的寄生蟲,這麼說,她每天晚上跑來陪他喝酒就是一種壞習慣嘍!除了第一天,他說了「明天同一時間這裡見」,這句話不曾再出現過,可是時間一到,她的雙腳就自動自發走到這裡,而他已經在這裡等她了。
基本上,他是一個相當沉默的人,不問,他不答,有問,他也不一定會滿足她的好奇心,最後總是演變成她在自言自語。
她會安靜下來只有一件事情!拼圖,其它時候一定要聽到聲音,誰說話都無所謂,別人不說,她來說,從天南說到地北,再從東邊說到西邊,嘰哩呱啦沒完沒了,最後連希臘神話都搬出來了。
「你知道海神普塞頓怎麼娶到他妻子菲特-麗緹嗎?據說有一天,她在納格索斯島跳舞,姿色絕美,普塞頓一見鍾情,想把她劫持回家,她驚嚇的潛入海底逃之夭夭,普塞頓立刻派了一條海豚去追逐,她到哪裡,海豚就追到哪裡,後來她疲倦至極沒辦法再逃了,海豚就逮住她,把她背在背上帶回去給普塞頓。」
皺著眉,喬亦敏有感而發。「女人最怕遇到這麼『死纏斕打』的男人,所謂烈女怕纏男,這話不是沒有道理,不過,我最討厭這種男人了。」
「妳總是這麼多話嗎?」黎子躍突然開口道。
頓了一下,她轉頭一瞪。「對不起,原來我這麼討人厭,竟然還沒有自覺,以後不會了,我再也不會吵大少爺了。」
他不自覺的伸手拉住轉身準備離去的她。「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不是嫌我多話嗎?」
「我只是覺得很奇怪,妳怎麼有那麼多話可以說?」事實上,他確實不喜歡人家在旁邊吵個不停,他習慣安靜,可是他很喜歡聽她說話,她的聲音充滿了活力,教人積聚在胸口的鬱悶都不見了……老實說,這種感覺令他不安,她對他的影響太驚人了!
「這不就是嫌我多話嗎?」
「我沒有惡意,我沒辦法一直跟人家說個不停,很訝異妳怎麼有那麼多話可以說。」他確實很好奇,她在其它男人面前也是如此嗎?不過,他並不想知道答案,他希望對她而言,他是特別的。
「總而言之,你就是覺得我是一個很多話的人。」
「呃,我確實沒見過像妳這麼多話的人,不過,這也沒什麼不好,至少不會出現冷場。」他可以在其它人面前說些言不由衷的話,但是對她,他就是想當個坦白的人。
「如果知道你不喜歡人家太多話,我會在嘴巴貼上封條的,你可以放開我了,本小姐很識趣,不說了,要回房睡覺去。」她用力拉扯,試著從他手上將自己的手抽回來。
她的聲音不在耳邊擾亂他的思緒,那是最好不過,他應該慎重思考這種曖昧不明的情形,到此為止,別讓自己越陷越深,可是,他就是沒辦法鬆開自己抓住她的手。「我向妳道歉,對不起,我請妳吃飯。」
「不好,大少爺最好離傭人遠一點。」
黎子躍一怔,接著放聲哈哈大笑。
「你笑什麼?」坪坪坪坪……狂跳的心臟好像快要蹦出胸口,她惱羞成怒的瞪直雙眼。這個討厭的男人,他怎麼可以笑起來這麼俊俏迷人?
「我沒想到妳也會鬧彆扭。」雖然她像個沒長大的孩子,老愛哇哇叫,可是又像個歷練過大風大浪的智者,好像沒有什麼事情可以真正激怒她,讓她不開心。
「你不知道女人很愛鬧彆扭嗎?」
「我以為妳跟一般的女人不一樣。」
「那真是讓你失望了,我跟一般的女人沒什麼兩樣,因為我也是『女人』!」
從小到大,他還是第一次覺得自己像個不知所措的小孩子,完全不知道如何回應,這一次換他踩到地雷了。
「大少爺,請你放開我,明天一大早就要起床,我必須回房間睡覺了。」她再一次用力拉扯,可是他越抓越緊,好像怕她跑掉似的。「你到底想怎麼樣?」
「妳還在生氣。」
「我沒有生氣!」
「煙霧瀰漫,我都快嗆到了,妳沒有感覺嗎?」
這是她聽過最冷的笑話,如果她真的氣到頭頂冒煙,煙霧已經蔓延到四周,她早就狠狠咬開他的手,尖叫跑走了。寒著一張臉,她已經學會他那副冷冰冰的口氣。「大少爺,如果讓人家看到我們兩個拉拉扯扯,對你不好,對我更不好,我不想背負勾引大少爺的罪名,還是請大少爺放開我,讓我回房間睡覺。」
雖然他還是不想放開她,卻不得不鬆開手。沒錯,教人瞧見了不好,最近他正為了領養孩子的事情跟爺爺抗爭,如果再旁生枝節,這對他非常不利。
儘管爺爺很喜歡她,可是除了小時候訂下的那門親事,他不認為爺爺會接受他跟其它的女人在一起。
「大少爺晚安。」喬亦敏轉身離開露台。
他應該感謝她,如果她有心誘惑他,他不見得把持得住,這些天的午夜之約到此告一段落對彼此都好……可是,為什麼他的心這麼失落呢?
她幹麼為了他那句話那麼生氣?沒錯,她嘰哩呱啦的說個沒完沒了,這些天說的話比過去一整年還多,可是,那是因為他惜話如金,她總不能讓他們像木頭一樣站在那裡乾瞪眼,只好一直說、一直說、一直說……連她都覺得很吵!
她不是小心眼的人,大好人都可以被批評成偽善,她是孔老夫子覺得最難養的其中一種人!「女子」,怎麼可能沒有缺點呢?她從來不會笨笨的因為人家的批評就不開心,可是這會兒卻為了一句話耿耿於懷,說起來很可笑。
其實她明白,這是因為那句話出自他的嘴巴,她在意他的評價、他的感覺,即使沒有惡意,也不能改變他評語她的事實。
堅定好跟他保持距離,如今卻深陷其中,她可以爬得出來嗎?
如果她立刻離開黎家,或許可以漸漸淡忘這段插曲,可是還有十個多月……
十個多月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如果她可以遠遠看見他就閃人,她絕對可以安然度過,可是她表面上閃得遠遠的了,心卻念念不忘,這讓她覺得很沮喪。
真是煩死人了!
心煩的時候,她喜歡忙碌,不讓自己有思考的空間,正好黎老爺子吵著要挑戰更艱難的拼圖,她獲得出門採購的機會,終於可以外出透透氣了。上百貨公司買好拼圖之後,她應該坐出租車回去,可她還是覺得很悶,那就慢慢散步回去好了,反正她時間很多,累了就停下腳步,嘴饞想來一杯咖啡,隨處有城市咖啡館-這是便利商店最了不起的業務拓展,她能夠晃多久就晃多久,最好晃到太陽西下。
她抱定主意晃到天黑,可是老天爺偏偏跟她作對,半路上教她遇上黎子躍的座車,原本她想視而不見,不過人家硬把車子停在她前方,還走下駕駛座,兩人面對面四目相對,她就是近視一千度也不可能看不見。
「請問大少爺有什麼事情嗎?」為什麼越是避之唯恐不及的人越會遇上呢?
「上車吧。」
「不敢勞煩大少爺,我自己走路就可以了。」
「我不想跟一個小孩子在路邊爭執不下,妳還是趕快上車。」
說什麼不曾把她當成小孩子,這會兒又說她是小孩子……咬著牙,她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坐上車,這是不希望他的座車擋在這裡影響來來往往的車子。
黎子躍重新回到駕駛座,示意她可以把手上大包小包的東西放在後座,但她堅持拿在手上,他也只能無所謂的聳聳肩,可是下一刻他突然整個人靠過去,她嚇一跳的瞪大眼睛。「你……要幹什麼?」可惡!她幹麼心跳得那麼快?
「妳身上放那麼多東西,只好由我幫妳繫上安全帶。」他唇角嘲弄似的輕輕上揚,接著伸手拉過安全帶扣上。
「……謝謝。」她現在的表情一定很僵硬,真的好丟臉!
「不客氣。」
接下來兩個人很有默契的閉上嘴巴,車子十分鐘之後回到黎家別墅,喬亦敏解開安全帶便衝下車,好像後面有惡犬在追她似的,進了屋內,終於慢下腳步。
「丫頭,妳跑去哪裡孵蛋,怎麼現在才回來?」黎老爺子的笑臉在看到緊跟在她身後的黎子躍僵住了,眉頭一皺,他目光在他們兩個身上繞過來繞過去。「你們兩個怎麼會在一起?」
「呃,我們……」這個傢伙幹麼走得這麼快?他就不能慢她十分鐘進來嗎?
「我在路上遇到她,看到她大包小包走山路很辛苦,不忍心不管她,就順道載她回來。」黎子躍慢條斯理的出面解說,不過他的口氣倒像在挑釁。
是啊,他是在挑釁,在爺爺面前,他應該跟喬亦敏劃清界線,可是他卻刻意給爺爺想像空間,「不忍心」說明他對喬亦敏的特別……他到底在想什麼?他不知道這會挑起爺爺對他們的關注嗎?自從那天在後花園的露台鬧得不愉快,他在她眼中就成了瘟神,她遠遠瞧見就閃人,他的心情因此一直處在谷底,好幾次,他差點衝過去抓住她,打算跟她促膝長談,他寧可她寒著一張臉對他,而不是消極的避開他,那只會教他更注意她的一舉一動。
當他在路上遇到她,他竟然興奮得像是遇上心儀女子的小伙子,就意識到自己對她的在意很難再踩煞車了。既然他阻止不了自己,那只能藉助外來的力量,而爺爺是最適合的人選。
黎老爺子好像完全沒察覺到他想傳達的訊息,懊惱的對喬亦敏哇哇大叫,「妳這個丫頭幹麼不搭出租車?」
「最近吃太胖了,我想散步減肥。」
「妳想減肥也要挑時間,妳不知道我在家裡等妳嗎?」
「我又沒要老爺子在家裡等我,老爺子也沒叫我不能散步回來啊。」
「火氣這麼大,妳這個丫頭是不是吃了炸藥?」黎老爺子像是被她嚇到的降低音量。
「我走了那麼久,兩隻腳都麻了,快要累死了!」真是丟臉,她竟然沒有察覺到自己的口氣壞透了。
她是怎麼了?害她心煩的人是黎子躍,她幹麼遷怒到老爺子身上?她真是太沒出息了,他一出現,她用兩隻腳步行好幾公里換得的平靜又毀了!
「用過晚餐,妳就直接回房間休息,我們明天再來拼圖就好。」
「謝謝老爺子,我先把東西拿到起居室。」
目送喬亦敏進了起居室,黎老爺子笑盈盈的正要站起身,可是一看到黎子躍,又驚嚇的坐回沙發上。「小子,你怎麼還在這裡?你要跟我們一起晚餐嗎?」
「我只是回來換衣服,待會兒還有個餐會。」
「我想也是,你這個小子怎麼可能突然良心發現,待在家裡陪我這個糟老頭吃晚餐呢?」他自嘲的一笑,揮了揮手,隨即起身走向飯廳。
深深看了黎老爺子的背影一眼,黎子躍漫不經心的上樓回房更衣。爺爺的警覺性變差了,這是為什麼?因為爺爺太喜歡喬亦敏嗎?
老實說,他很驚訝,她竟然有本事讓爺爺展顏歡笑,可見得爺爺有多喜歡她,不過話說回來,這也不奇怪,她比起他這個孫子更懂得付出,如果爺爺一點感動都沒有,那才真是鐵石心腸。也許,他表現得還不夠明顯,爺爺還沒有感受到她的「殺傷力」,不覺得擔心緊張,如果他再積極一點,爺爺就不會再悶不吭聲了。
路過起居室門口?黎子躍不自覺的停下腳步,看著坐在起居室地上拼圖的一老一少,瞧他們兩個笑得好開心,他竟然覺得很不識滋味。
他很嫉妒,嫉妒他們之間那種天倫之樂的氛圍,更嫉妒爺爺可以讓她笑得如此開懷。
「你知道嗎?這世上什麼樣的關係都可以切斷,唯獨血緣不行,你的爺爺奶奶是○型,你的父親繼承了他們的○型,再配上你母親的B型,你就不可能是A型,這種親密的關係是多麼不可思議。」
這是有一天晚上的紅酒之約,喬亦敏給他上了一堂「孝道」其中的一段,她總會試著扭轉他們祖孫之間的關係,當時他沒有反應,她什麼都不知道根本沒有資格向他說道,難道他會不明白嗎?不管他和爺爺有多少不愉快,他都無法否決爺爺是他的至親。
「老爺子有七十了,等於是一腳踏進墳墓的人,沒有人知道另外一隻腳會不會下一刻不小心跟著踏進去,如果不趁著他在世上的時候,多陪伴他,哪天他突然跟這個世界說莎喲娜拉,身為他的至親一定會很後悔。」
記得上次陪他們拼圖的時候,看到爺爺那頭白髮,他的心微微發疼,爺爺把這一生獻給了盛曜集團,妻子早死,圓滿的家因此缺了一半,兒子跟著死了,為了幫孫子守住江山,這把年紀了方能半退,想必在爺爺內心深處,也一樣渴望享受平凡的家庭生活,雖然喬亦敏不是親孫女,卻小小滿足他老人家這份渴望。
頓時,心頭湧上一股衝動,他期望成為這幅畫面的一份子,想著想著,他的腳步竟然不知不覺,悄悄的靠近他們。
「我可以對天發誓,我的拼圖一定少了一片!」黎老爺子大聲道。
「不可能!」喬亦敏連抬頭看他一眼都嫌懶。
「丫頭,妳只會說『不可能』嗎?妳就不能過來幫我找找看嗎?」
歎了聲氣,她的口氣好像在對小孩子訓話。「老爺子可以換點新鮮的詞嗎?每次找不到,就想用這一招擾亂我,我又不是笨蛋,不會那麼容易上當。」
「沒良心的丫頭!」黎老爺子彆扭的滿臉漲紅。
「壞心眼的老爺子!」
「沒見過比妳還囂張的傭人!」
「沒見過比您還愛算計的主人!」
「妳……領我的薪水,讓我一下會少一塊肉嗎?」
喬亦敏終於抬起頭來,沒想到會看見黎子躍,他用手勢示意她不要洩露他在這裡,她只好假裝沒瞧見的自顧自的說:「好吧,您要我幫忙也不是不行,您必須先取消比賽的約定。」
「我一定要吃到妳的日本料理。」
「您可以再找個幫手,可是那個人當然不是我!您的對手。」
「妳要我去哪裡找幫手?良管家嗎?算了吧,他的眼力比我還糟糕!」
這時,黎老爺子看到黎子躍從後面靠上來,拿起那片他始終找不到的拼圖,幫他完成拼圖上的一個缺角。
略微一頓,他彆扭的問:「真是稀奇,你這個小子怎麼會在家呢?」
坐了下來,黎子躍狀似漫不經的瞥了喬亦敏一眼,意有所指的道:「有人說,最好趁著爺爺在世的時候,多陪在身邊,免得將來後悔。」
喬亦敏聞言心跳得好快。這是那些日子對他「自言自語」的一段話,她一直以為他沒有聽進去,原來他擱在心上了。
黎老爺子一副遇到知音的雙眼亮了起來。「哪個人這麼有智慧?」
「爺爺不會有興趣知道。」
「你怎麼知道我沒興趣知道?這個人太了不起了,我應該當面說聲謝謝。」
「她是一個很特別的女人。」
「女人……算了,今天不跟你討論這種話題,你別忘了自己的身份,什麼事可以由著你,什麼事不能由著你,你心裡的那把尺應該很清楚……」
「我現在鬥志高昂,很想幫爺爺贏得比賽,爺爺最好不要破壞氣氛,否則日本料理又要飛走了。」說什麼不跟他討論這種話題,如果他不出聲,那張嘴巴肯定嘰哩呱啦的沒完沒了。
「如果想從我這裡贏得一頓日本料理,兩位就必須保持良好的互動,千萬別像上一次一樣,否則機會等於!零。」這對祖孫真的令人擔心,坐在一起就可以聞得到火藥味,虧他們還是商場上的大人物,怎麼不懂得記取教訓呢?這會兒祖孫兩個倒是很有默契,同時一瞪,可是卻也不敢多說一句,趕緊低頭拼圖。
唇角上揚,喬亦敏也趕緊加快拼圖的腳步。不能輸,這可是有損她拼圖達人的招牌。
她的二十幾年經驗終究略勝一籌,不過,她贏得相當危險,原因出在黎子躍身上,他的目光不時飄向她,害她心慌意亂,當然沒辦法專心拼圖。
不管如何,這是愉快的一天,也是疲倦的一天,洗過澡後,她立刻累得倒在床上。今晚她一定可以一覺到天亮!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她看見套上信封的卡片從門縫下面慢慢的推進來。
她先坐起身,光著腳丫子下床走過去拾起卡片,抽出卡片一看!
這個小週末,星期五晚上,我請妳吃飯,敲定地點之後,我會正式以邀請函通知妳。
雖然沒有署名,可是除了黎子躍,沒有人會無緣無故請她吃飯。他就認定她一定會答應嗎?如果她不去,他有辦法把她從這裡帶走嗎?她的怒氣早在他加入拼圖的那一刻就消了,可是這不代表她可以放任自己靠近他,他是有婚約的人,而她在未來的十個多月也不是自由之身,他們兩個不應該有私底下的往來。
沒錯,她決定了,不理他,不去赴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