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依香頂著烈日,好不容易才走完越來越陡峭的山路。
不論她之前如何抗拒,現在還是來了。
不過,這位署長住的地方未免太偏僻了,就連公車都沒有,害她得用走的。
望著遠方翠綠的山頭,房依香深感不妙。他那個人是有點怪,會住在山裡倒也不足為奇。
可是,她低頭又看了下手上草草抄寫的地址,不明白為什麼走了這麼久,路過一處又一處的住宅區,就是沒看到「翔鷹社區」。
越走,她就越沉不住氣。他殺免太會挑了吧?居然選在這種鬼地方住!名字怪拐了個彎,她眼前只有一條小路。瞪著眼前線意盎然的森林小徑,她不禁傻眼。
「不會吧?」他當真住在深山裡啊?
不得已,她找了棵樹,躲在樹下略作休息。她拉起衣角扇風,越想越覺得奇怪,開始懷疑自己走錯了地方,但背後樹幹的凸起物引起了她的注意,回頭一瞧,赫然發現了「翔鷹社區」四個大字,而且字的下方還刻有一隻展翅飛翔的老鷹。
她對這隻老鷹感到莫名的眼熟,但一時之間卻想不起來,所以她只是本能地順著圖像周圍撫觸。
「不准碰!」突然,一個警告聲自她頭頂上方傳來。
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房依香一跳,也在枝葉間發現了一個隱藏式攝影機。
霎時,她明白了。
「你為什麼躲在那裡偷窺?快給我出來!」她怒吼出聲。
但回應她的,只有四周的陣陣蟬鳴聲。
她不滿地皺起眉頭,火氣直衝腦門,「好呀!偷窺狂,就算這是你專屬的社區又怎樣?一個警署署長住這麼奢侈的地方,擺明了是浪費公帑,你一定向國家A了不少錢對不對?」
「閉嘴!」夙川雷武忍無可忍的怒吼聲傳了出來。
她雙手叉腰,將夙川雷武的怒吼當成是耳邊風。
「我為什麼要閉嘴?你這個變態,住這什麼爛地方?快給我出來,要是你不出來帶路,讓我迷路遇到熊,看你怎麼辦?」
「那你請回!」
「我回去?」她樂意之至,只不過得先解決一個人才行,「好呀!你去告訴岡崎醫生,要他別利用院長和副院長來煩我,我寧願回去陪死人,也不想來這個爛地方。」
她氣呼呼的吼完,越看那些監視器材越覺得不順眼,夙川雷武的再次靜默給了她機會,她倏地爬上樹,靈巧的身手展露無遺。
「你在──」
當夙川雷武發現她的意圖時,已經來不及了,監視系統在瞬間斷訊,只剩下一片黑暗。
這女人──居然敢破壞他的儀器?夙川雷武氣得目-欲裂。
可是她的話也提醒了他,岡崎泉要她來,對他而言就是道「命令」,他確實無法違抗。
思及此,他憤恨地一拳擊向桌面,終於鬆口吩咐警衛將她帶上來。
樹下的房依香很滿意地看著被自己破壞的儀器,才準備要離開,卻被眼前突然出現的兩個男人嚇得半死。
「幹什麼?」房依香大叫一聲。
兩個前來領路的男子似乎不太願意開口,只是神情不耐地指著她身後的小徑,「走吧!」
「你們說走就走嗎?」她偏偏不走,「也不知道路程有多遠,不會開車來載我嗎?」
聞言,兩名男子臉色轉為鐵青,對伶牙俐齒的房依香,他們似乎有些招架不住,但礙於她是前來「照顧」夙川署長的貴客,他們勉為其難地又道:「小姐,不會很遠,只要十分鐘就到了。」
「十分鐘?」她大叫一聲。對現在的她而言,十分鐘就有如一個世紀那麼久,「不管,我累了,去找部車來給我坐,不然,你們猜拳,看誰要背我?」
「你……」其中一人欲破口大罵,卻被同伴阻止。
「我怎樣?」她斜睨了他們一眼,心中竊笑不已。她的刻意刁難只是為了要替自己多爭取一些時間,當然也是為了激怒夙川雷武。
她雖然有著南丁格爾的精神,但為求自保,她必須想出一個讓他知難而退的方法。
不過是一道命令罷了,為什麼他不能抗旨?難不成岡崎泉和他還有什麼特別的關係……
「不然,叫夙川雷武出來,我跟他一起進去。」這兩名男子青筋暴突的模樣真是可笑,她就是要耍賴兼無理取鬧,看他們能奈她何?
她當然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以夙川雷武的傷勢而論,除非拄著枴杖,否則他根本無法行走。
「房小姐,你明知那是不可能的事。」兩名男子自然也知曉夙川雷武的情況,所以更是進退兩難。
「為什麼不可能?他耍大牌啊!」房依香故意道:「他在醫院時就是這樣,我最看不慣他這一點了。還有,我看了報紙,上次那些毒販,有一個主嫌逃走了對不對?真糟糕,他會不會來尋仇?以夙川雷武目前的情況,恐怕就連只蟑螂也踩不死呢……」
「房依香!」一個盛怒的咆哮聲自她身後響起。
房依香回過身,赫然見到夙川雷武,她除了對受傷的他能有如此輕盈的腳步感到驚訝外,更對他能夠無聲無息地來到她身後感到迷惑。
「叫、叫那麼大聲做什麼?」她撫著胸口,瞪著他。
「你剛剛說什麼?」夙川雷武氣瘋了。因為他受傷才讓犯人脫逃,這件事讓他自責不已,偏偏這女人又把這件事掀了出來。
可惡!
「我又不是聾了,你說話不會小聲一點嗎?」她大叫道:「而且我說的也是事實,人家都說東京第一警署的人都是精英,怎麼會讓一個三流犯人跑掉?」
「你並不瞭解……」夙川雷武不想多談,「總之,這不關你的事,進來!」
「你要背我嗎?」她笑了笑,「可是,看你的樣子……」
他的精神看起來是好多了,只不過他的傷還沒好,行動依然有些不便,所以她更加懷疑他剛才究竟是怎麼來的。
「我如何?」他瞇起眼,唇邊泛起一抹陰寒。
她渾身一震,覺得他的表情令人毛骨悚然。
「把她『帶』進來!」他頭也不回地丟下了這句話。
兩名男子迅速靠近她,將她騰空架起,完全不理會她的大呼小叫,硬是將她帶人夙川雷武所屬的空間。
房依香原以為會看到一棟豪華的房舍,但出乎她意料的是夙川雷武的「官邸」相當平凡,只是一棟位於山區最裡邊、有小溪為伴的和式平房。不但沒有誇張的石造圍牆,正門前也只有幾道階梯。
「不錯嘛!」房依香真誠地讚道。她並不喜愛奢華,認為東西夠用、地方可住就好。
而且這屋子裡的杉木地板看來極為溫暖,她既怕熱又怕冷,這裡的溫暖感受的確可以成為她住下來的原動力。
可是,當那兩個領路的男子退下之後,她就再也找不到其他人的蹤影,就連最重要的男主人也不知道躲到什麼地方去了,獨留她一個人在屋子裡亂逛。
找到了廚房和浴室之後,一間拉上紙門的房間引起了房依香的注意。
「夙川先生,你在裡面吧?」
「滾!」紙門內立即傳出咆哮聲。
房依香挑起眉,在瞬間擊破了那扇紙門,並挑-地迎視他不快的目光,「你認為我進不來嗎?」
殘破的紙門散落一地,也提醒了夙川雷武,她一向不是柔弱的「護士」。
「這門,從你薪水扣。」他淡然道。
「薪水?」她老早忘了這回事,也根本不敢想像可以從他身上得到任何東西,反正她早就決定,這一回──她是來鬧場的。
「隨便你扣,總之,依據看護的職責,你不能拒絕我進入這個房間。」
「這裡沒有什麼工作需要你。」他的語氣更冷了。
「是嗎?」她瞥了眼他床邊散落一地的紗布和繃帶,還有瓶瓶罐罐的藥水,歎了口氣。
她走向他,蠻橫地取下他手中的棉花,輕聲道:「你這個人很愛逞強耶!我也不願意待在這裡,但既然我來了,我就會發揮該有的專業。」
房依香迅速地在他傷口的縫合處上完藥並進行包紮,過程絲毫不馬虎,而她輕巧且熟練的動作更不像是一個「停業」已久的護士。
夙川雷武無法反應,在她指尖輕觸他的瞬間,他感覺到自己心底的某個東西也跟著被觸動了,他甚至覺得在工作中的她散發著一股恬靜的氣質。
「好了!」她習慣性地拍了一下,卻碰巧擊中他的傷處,見他努力忍痛忍得漲紅了臉,她不禁大笑出聲。
「你故意的?」他咬牙低吼。
瞧她笑成那樣,不是故意的又是什麼?
「你給我出去!」
她識相地走向門口,突然轉頭正視著他氣憤的表情,輕聲道:「那……我先去弄飯哦!」
「快滾!」看出她眼中的笑意,他忍不住又吼了出來。
房依香心情愉悅地走入廚房,意外的發現在廚房裡的不是瓦斯爐,而是一個復古的長型灶台。
這由磚頭砌成的灶台令她既好奇又興奮,但是灶台下方並沒有放置木柴,只有燃燒木材後剩下的灰燼。
房依香又看了看四周,還是沒有發現木柴的蹤影,所以她很快得到了結論,決定到屋外的山林裡去撿拾柴火。
「真是有趣!」來到這裡之前,她從未想過自已有機會可以體驗原始的生活,真是太有趣了。
房依香興致勃勃地拉開後門,鎖定不遠處的林地,衝了出去。
她在挑選枯木時,不知不覺走出了林間,也覺得四周溫度漸漸升高,而空氣中的濕氣更是引領她不斷往前走。
突然,她眼前出現一池溫泉,水面上正冒著氤氳的熱氣,空氣中帶著硫磺味。
「溫泉?」房依香又驚又喜,忍不住衝向池邊。來到日本這麼久,她還未享受過真正的露天溫泉呢!
她轉頭觀望了下四周……
沒人!
她開心得想歡呼,馬上脫下衣物,跳入池中。
「哇!」她發出滿足的歎息,享受難得的平靜。
其實她很喜愛這種悠閒的感覺,也希望這樣愜意的日子能持續下去……
不知不覺間,泡在溫泉中的房依香昏昏欲睡,但迷迷糊糊間,她好像聽到了一陣嘈雜聲……
有人?老天,是男人的聲音!
思及此,她倏地清醒過來,卻已經來不及穿衣,因為她發現那些談話聲越來越近,就要來到池邊了。
「怎麼辦?」她低叫了一聲,回頭一看,衣服被丟在岸邊不遠處,她只要起身就可以拿到了。
可是,那些聲音越來越近,應該很快就會走出林子,雖然她的膽子很大,但她的身材連自己看了都倒胃口,實在不便暴露在別人眼前。─奇怪,這種荒郊野外,怎麼還會有人,而且好像還挺多人的?
「完了!」發現那些人已要走出林子,她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將自己整個人浸在水中,避免被發現。
可惡……這裡不是夙川雷武私人的地方,怎麼會有那麼多人冒了出來?
更糟的是,如果他們下水的話,她該怎麼辦?
當房依香開始感到慌張和難受時,一陣水聲引起了她的注意。
慘了,有人下水了,而且正向她逐漸靠近。
更慘的是,她快缺氧了……
不管了!管他有沒有人看見,她可不想光溜溜地死在這裡。
她掙扎著想浮出水面,卻突然有一個柔軟的東西堵住她的嘴,並供給她目前最需要的氧氣。
她嚇得瞠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瞪著那張近在咫尺的俊顏。
夙川雷武!他……他怎麼會來?
他斂起眉,看著她的眸中依然無情,可是,他並不給她喘息的機會,將她壓在水中,迅速起身面對從林中走出來的一群人。
「署長?」
從林中走出來的眾人都愣住了,完全沒有預料到夙川雷武會出現在這裡。
夙川雷武淡淡地掃了他們一眼,若不是他臨時想起將林子借給手下做露營活動,他也不會追著她,想提醒她。
孰料,她竟大剌剌地將衣服一脫,活像準備游泳似的躍入池中。
這女人到底是少根筋還是沒有腦子啊?
「今天你們不准靠近這池子。」夙川雷武心中雖然有諸多埋怨,但還是做出了警告。
「呃……」
眾人面面相覷,不明白出了什麼事,但卻又不敢違抗命令地連忙退回林中。
待四周空無一人後,他才將她從水裡拉了出來。
「呼……」房依香大口大口吸著氣,感覺自己就像重生了一般。突然,她瞥見他不理不睬的態度,立即不悅地扯住他的褲子,「喂,你怎麼會到這裡來?還有,你的傷還沒好,怎麼可以下水呢?」
夙川雷武的怒火再度燃起。這女人不但不感謝他,居然還斥責他?敢情她是得了健忘症,若不是他,她如何能逃過剛才的危機?
「你以為我願意嗎?」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何無法放著她不管,在看到手下們衝出林子時,他想也不想就跳下水,雖然溫熱的水刺痛了他的傷口,但他更想保護她。
「我剛剛才替你包紮好的,現在又得重新來過了。這一次你可不能怪我,這是你自找的喔!」
房依香完全聽不見他說了什麼,只是理直氣壯地抱怨著,壓根兒忘了自己剛才的糗態。
「你……」這女人當真要他撕爛她的嘴嗎?夙川雷武咬牙切齒地瞪著她。
還有,她難道不會先將衣服穿上嗎?視線觸及她因浸泡溫泉而微微泛紅的雪膚凝脂,他有片刻的失神。
她紅通通的粉頰看來非常誘人,還有那兩片柔軟的紅唇,讓他想起剛才吻她的感覺……
察覺到自己的綺思,夙川雷武欲回到陸地上,不想再待在她身邊,否則,他體內的騷動只會讓他越來越暴躁。
「喂!」看著他迅速走向池邊的背影,房依香忍不住抱怨道:「這麼急做什麼?我還沒有說完耶!你的傷是不能泡水的,我突然想到,你洗澡的時候怎麼辦?要不要我幫你……」
「你到底在說什麼?」他離開池子,一把抓起她的衣服丟向她,「把衣服穿上!」
瞪著那些熟悉的衣褲,她才猛地記起自己身上一絲不掛。
「我的天!」
她大叫一聲,再次躲回水中。
他瞥了她一眼,輕蔑的說:「真看不出來,原來你還有羞恥心。」
「廢、廢話……」她難得承認,因為這是她唯一的弱點。
「那麼,我就待在這裡好了。」他倒是有濃厚的興趣想好好整整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你待在這裡做什麼?」她一驚,嚷嚷道:「你剛才不是急著要回去嗎?」
他挑起眉,好整以暇地往地上一坐,意圖十分明顯。
房依香氣憤地瞪著手中的衣服,再看了看他。
好吧,既然他想看,她就給他看,反正他剛剛又不是沒有看過!她賭氣地暗忖著。
「你以為我會怕你?」她的喉頭因緊張而感到乾澀,當她的視線觸及他微揚的嘴角所隱藏的嘲笑時,她心一橫,起身面向他。
她不敢想像接下來他會有什麼表情,索性閉緊雙眼,試圖假裝他不存在。
夙川雷武在她起身的剎那,頭也不回地離開。他一向不近女色,但面對全身赤裸的她,他卻莫名地有股前所未有的衝動和亟欲得到她的慾望。
他不喜歡被這種感覺牽動,尤其是讓他有這種感覺的還是那個恬不知恥的女人!
她居然在一個男人面前裸露身體!
可是,為什麼他會對她的行為感到氣憤?
這些問題佔滿了他的心,但他卻不想尋求解答,真的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