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後,天晴回到自己租下的頂樓加蓋小窩,頭一件事就是衝到擺放在書桌上的木盒前。看到翡翠安然無恙地躺在木盒裡,她大大地鬆了口氣。
唉,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上班外出的時候,天天就得擔心是否會有小偷闖空門,讓他平白把翡翠給偷走了。可……抬眼看著自己稱得上「家徒四壁」的簡陋小窩,也找不到哪個地方能安全地放置這枚翡翠。如果她有冰箱,她會把翡翠以塑膠膜套起,然後泡在牛奶中,冰凍起來。可惜她的破冰箱是從二手拍賣場買回來的,既小,冷媒又不夠冷,別說要讓東西結冰了,就連普通冷藏都很勉強呢!這也得怪天晴自己不好,誰叫她老嫌冰箱吃電,動不動就把插頭給拔了。如果她有米箱,那也不是不能考慮的藏放地點,可惜她不開伙。只要一下樓就可以在夜市中打發三餐,因此她壓根兒不想費事去煮一人份的飯菜。花錢耗時不說,剩下的菜飯也不好處理。一隻塑膠布衣櫃、三個大書櫃、一張木板床與一床棉被,在這五坪大的房間中,能藏匿東西的地點……等於零!還是送去銀行,開個保險箱將它鎖起來好了。
天晴知道這是不得已中的最後手段,可是她就是捨不得。捨不得一個月三百元的保險費用,也捨不得讓翡翠離開自己身邊。要是進了銀行大門,自己根本沒辦法每天在銀行營業時間去探望它,那麼這枚翡翠將要過著比以往更加寂寞的日子……好可憐,不是嗎?「吶,告訴我,我是不是在杞人憂天啊?再白目的小偷,也不會看上我這個破爛小窩行竊吧?」對著翡翠,她嘟囔著。翡翠要是真開口回答,天晴不被它嚇死才怪。
「可是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啊!」
自言自語著,天晴又把腦筋動到自己的書櫃上頭。乾脆把某本書給挖空,然後把翡翠藏於其中好了!可是要挖哪本書才好呢?每一本都是她省吃儉用買下的,不管是有關寵物的知識,或是有關古董的常識、歷史、圖鑒,習慣把錢花在刀口上的天晴,精挑細選的每一本書,都是她很重要的資產!「有了,我可以去夜市買本便宜的折價舊書,再來加工就好!」終於讓她想到個尚堪接受的點子,她眉開眼笑,寶貝地撫摸著木盒說:「你放心,我絕對會好好地保護你,畢竟你是我第一樣收藏的古董,我不會讓可惡的小偷將你奪走的!」簡直像是在和心愛的戀人對話般,天晴紅著興奮的小臉,在木盒上磨蹭兩下後,才心滿意足地起身。她準備洗個澡換件衣服後,下去買晚餐,順便進行她的書本變保險箱的大改造計劃!☆☆☆織☆☆☆夢☆☆☆方☆☆☆舟☆☆☆OCR☆☆☆「老闆,這本小說多少錢?」隨手捉起一本自己從不看的言情小說,天晴問著舊書攤的老頭。「那邊的全部都是三十九。」頭也不抬的,老闆全神貫注地盯著小電視機的畫面,那兒正轉播著熱門職棒賽,隱約還可聽見群眾的歡呼聲。「吶,給你。」
掏出一枚五十元硬幣,天晴等著他找錢之際,窮極無聊的眼恰巧瞄到一本八卦雜誌的封面——嚇!那不是今天下午在「花草堂」前面,差點撞死圓圓的冷血傢伙嗎?不會錯的!那副吃人不吐骨頭的嘴臉,絕對是他!再仔細地盯著上頭的標題——名投資顧問錢雨精密剖析,你不能不知道的2002年股市獲利方向!原來他不是什麼討債公司的人啊!天晴掠高一眉。哼,投資顧問這種頭銜,聽起來就像算命仙一樣,全靠一張嘴在賺錢,誰知道他們說的是真或假?她就不懂,怎麼會有人放心將大把、大把的鈔票,交給別人去操作呢?獲利固然很爽(但也要分別人一杯羹),慘的是萬一賠了,全賠自己的本錢,而那些「顧問」、「專家」還不用負擔責任,天下有比這更蠢的事嗎?想來這種傻子一定不少,要不然怎麼供得起那傢伙駕駛昂貴的黑頭賓士轎車呢?唉,人外有人,對這個「錢雨」來說,賺個一千萬想必不是什麼難事,和她這種窮小老百姓有著天壤之別。沒辦法,賺錢是各憑本事,我天生沒那個命,還是老實安分地領我的薪水,存我的創業基金吧!」那邊的舊雜誌,一本只要十塊錢,小姐。」老闆看她盯著不放,以為她想買,邊找錢邊告訴她。「不必了。這樣就好,謝啦!」
即使是十塊錢,天晴連考慮把那本雜誌帶回去的想法都沒有。管這個錢雨是何方神聖,反正和自己一點兒關係也沒。拎著熱騰騰的牛肉麵、滷味和燙青菜,把言情小說夾在腋下,天晴爬上老舊三層公寓的頂樓,氣喘吁吁地打開門,點亮小燈。冷清空蕩的屋子裡,一看到那只木箱,她就忍不住微笑了。「再等一會兒,我馬上把你移到更安全的地方喲!」
伴著收音機裡的古典音樂聲,囫圇吞棗地解決完自己的晚餐後,捲起衣袖,天晴小心翼翼地計算著翡翠所需的空間,開始動起美工刀切割著書本內頁……天晴單身住在這間小屋內,算來也有十年了。
藉著高中畢業,上來台北唸書的機會,她搬離七歲起就寄宿的阿姨家。七歲前的記憶已經不多了,她只隱約記得父母車禍雙亡前,曾經約好買嶄新的書包給她,慶祝她成為小學生。那個書包最後卻變成破破爛爛、大半都燒焦的模樣,送到她面前。
據說是下雨打滑,讓父親駕駛的小貨車翻滾到山谷下,不幸起火燃燒。雖然母親被摔出車外,沒和父親一起燒死在車上,卻因為肋骨刺中內臟,大量出血。送到醫院時,奄奄一息的母親,仍是抵不過死神的召喚,在數小時後也跟著父親同赴黃泉。七歲的年紀能懂什麼生離死別的悲傷?天晴在父母親的送葬儀式上,並沒有掉出眼淚,四周的大人都哭得唏哩嘩啦的,但她就是沒哭。並不是不難過,只是要她相信那兩隻木盒裡裝著的是自己的父母親,而且還即將被火化成灰,她實在很難相信。木愣地隨著大人的指點跪地拈香祭拜的同時,天晴老覺得這一切都不是真的,好像是什麼奇怪的鬧劇。爸爸與媽媽不過是去辦個事而已,為什麼再也不回來了呢?直到阿姨把那只書包拿給她,天晴終於哭了。
不是因為書包太破爛、已經不能用了,而是她看到紅書包的背面,有父親用黑色馬克筆寫上的「一年甲班楊天晴」的字樣。爸爸走了,媽媽也走了,可是這只書包卻有著爸爸的心意殘存。她看到爸爸很高興地寫上自己名字的模樣,也能想像媽媽很高興地挑選這個顏色,準備給她驚喜的模樣。天晴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哭得又響又亮,她第一次知道「想念」是這般的痛苦,「分別」是這樣的哀傷。天人永隔的意思,是她永遠也無法再和父母親撒嬌、再和父母親相見了。大概是有這樣的契機,所以天晴對於「古董」產生執著。到現在那只不曾使用過的舊書包,她還收在自己的衣櫃中。她將它當成父母的相片替代品,不時會看著它,想著他們。她並不覺得自己可憐,阿姨和姨丈都待她很好,老家也還有年事已高的外祖父母,每年過年她都會回老家享受「天倫之樂」,他們從不會讓她覺得自己是「孤兒」,自己也有個隨時能回去的「家」。不過……不管阿姨、姨丈待自己多好,自己也不能一直依賴著他們,因此要回報他們的恩情。第一步,就是自己在台北要好好地奮鬥,不給任何人增添麻煩地實現自己的美夢!「好了!」滿意地看著自己在書中挖出來的坑,天晴高興地跳到木盒前面,對著翡翠說:「抱歉,暫時就委屈你在書本裡頭住一下,我每天都會把你拿出來透透氣的,你放心。」懷著虔誠的心,天晴小心翼翼地移開箱上的玻璃。這還是第一次自己要親手去碰觸它呢!心兒激動得撲通跳,指尖顫抖著,手心也冒出了熱汗。啊,不行!要是太緊張,不小心把它摔壞了怎麼辦?天晴做了個深呼吸,拿起乾淨的紙巾把手擦乾淨之後,這才重新伸手去碰觸它……咽啊,好美!怎麼會有這麼漂亮的綠色呢?翠綠的彤暈在眼前展開,她摸上它的瞬間,一股直擊腦門的強光傳達到心海中——這是什麼?好像被什麼給拉了過去?手被它給吸住了,分不開……
然後,天晴的意識就消失在那片蒼蒼鬱郁的翠綠海洋中。
☆☆☆織☆☆☆夢☆☆☆方☆☆☆舟☆☆☆OCR☆☆☆我,在哪裡?這是什麼地方?「我相信她一定是可恨的狐狸精,如果我能揪住她的狐狸尾巴就好了!」眼前有名陌生的男子在說著話。男子身著白色道袍,長髮束髻,以黃帶捆起。有著俊朗臉孔的男子,對著我說:「你覺得呢?師弟,你比較聰明,一定能想到什麼好法子的!」我應道:「錢師兄,我哪有什麼好法子啊?對方若真是狐狸精,豈會輕易露出狐尾?況且你忘了嗎?師父殷殷叮嚀我們,世上的妖魔鬼怪如此之多,最碰不得的就是能幻化為人形的妖精,憑我們兩人的道行,根本降伏不了什麼狐狸精。」為什麼我的口中會說出這番大道理?奇怪了……
「難道你要眼睜睜地看這村莊中的男性,一個個被那狐妖給迷去了本性,卻不想辦法救救他們嗎?那些婦人們的淚水,你都沒看到嗎?」男子氣憤地拍桌,酒桌上的飯萊也跟著一震。好像什麼古裝片一樣?好有趣!我又說:「您別衝動啊!師兄。不妨讓我先回黃山去,請出師父,讓師父來應付就好。」「嘖!由這兒到黃山,起碼有千里路,你的主意是緩不濟急。火都要燒到眉毛了,才打算去鑿井汲水?真等師父下山到這兒來,怕這村內的男人不全遇害了!」挺挺下顎,男子不滿地端起小酒杯一口喝乾。所以這應該是場夢嘍?在這出怪夢裡,我扮演的是這個師弟?「師兄,您不要這麼悲觀。那狐妖藏身山村中已過半載,迄今也不曾見它枉害生靈,頂多是讓村子裡的男丁著迷於酒肆歌坊罷了,這也算不上什麼罪惡啊!說不定它具有仁心慧根,是不殺生的。」我拍拍男子的肩膀,如是說。「所以我才說你天真,楊師弟。」搖頭晃腦地,男子咬牙地說:「我才不信區區一頭畜生會有善心!它不是不下手,是在等那些男人的銀兩被它搾乾了,最後再取他們的性命!這叫人財兩得,你懂不懂?」好個憤世嫉俗的師兄!嗯?這師弟居然和我同姓耶!具有親切感!「師兄非這麼說不可,師弟我也無可反駁。不過我不贊成你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險,還是讓我去找師父下山吧!」我站了起來,看著男子說:「和我約定好,在我跟師父回來前,您千萬別輕舉妄動喔!」「噯,曉得了,你少像個娘兒們-唆!」
這個笨師兄!居然不懂這師弟是在關心他嗎?人家擔心成這樣,還罵師弟雞婆,真差勁!「師兄,那我先告辭了。」
咦?咦咦?怎麼回事?景象全都消失了?!慢著、慢著!好戲應該是現在才開始的說……☆☆☆織☆☆☆夢☆☆☆方☆☆☆舟☆☆☆OCR☆☆☆「哈啊」地打了個呵欠,天晴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竟然坐在客廳的地上就睡著了!真奇怪,昨天她有那麼累嗎?伸伸懶腰,一抬高拳頭,天晴瞪著自己手掌裡的那枚翡翠,「啊」地大叫出聲。「對!我想起來了!昨天晚上我正想把翡翠收進書裡,忽然想睡得不得了、結果就這樣子睡著了!」然後,就是那個莫名其妙的怪夢!夢境中,自己一身茅山道土的裝扮,手持木劍,活像是在演戲似的,和不認識的男人對話,還討論著什麼狐狸精的東西……「夢就是夢,這麼不合邏輯的怪事,也只有做夢才會發生。」
天曉得,她從不信那些牛鬼蛇神的東西。世界上才不會有狐狸精咧,有的只是男人的春夢。可是自己做這個夢的原因是什麼呢?莫非是她太缺乏娛樂,所以才會看到這種科幻靈異的怪夢?常聽人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可是她白天忙著照顧那些貓狗,哪有空去想什麼狐狸不狐狸的鬼怪?「呼……這真是太奇怪了。」
左思右想都無法理解,天晴決定不再管那個怪夢的意義,迅速地把手上的翡翠收進書中,放在兩本厚重的圖鑒中間夾住,接著趕忙換衣服準備去上班。☆☆☆織☆☆☆夢☆☆☆方☆☆☆舟☆☆☆OCR☆☆☆「早安,大哥!」
推開「寶貝蛋寵物店」的門,天晴精神飽滿地打著招呼。
「啊!來了、來了!我們的晴天娃娃。」正和一名男子說話的方東新,抬起臉招手說:「天晴,你過來一下。」「有什麼事嗎?」
走近後,天晴的眼睛立刻黏在那位面生的男人臉上。哇……她頭一次看到這麼「漂亮」的男人耶!唇紅齒白的「自然美」,實在叫身為女人的自己汗顏,和他吹彈可破的臉皮一比,自己身為女性的尊嚴全掃地了。「他說是朋友介紹來的,希望你能幫助他挑選一隻合適的寵物。」
天晴目不轉睛地欣賞著眼前的「美景」,心不在焉地回答方東新說:「噢,沒問題,交給我吧!你去忙你的,大哥!」方東新翻翻白眼,無聲地說:你這見色忘「老闆」的傢伙!「傅先生你慢慢挑。」識相地,方東新往店內走去。
「謝謝。」
連笑起來也這麼可人!春天來了……如沐春風的天晴,綻出最甜美的微笑說:「不知道您是哪位朋友介紹來的?是本店的老客戶嗎?」姓傅的男人微訕地說:「很抱歉,我撒謊了。其實我既不是上門買寵物,也不是有誰介紹……您還記得昨日在『花草堂』前,和您搭訕的那位……」天晴臉一垮,笑容頓時消失。「錢雨,是吧?」
「你認得他?!」
一聳肩,天晴再也感覺不到男子的魅力,揮揮手說:」昨天看到他的時候,我根本不曉得他是誰,不過昨天湊巧讓我看到一本雜誌的封面,就是他的大頭照。天底下就是有這種偶然,我要不記得他也很難吧?」「那,就容易說話了。」再送上一抹足以撼動許多女人芳心的微笑。「不瞞你說,我是受錢先生委託,代他尋找——」「『花草堂』的老闆去了哪裡,我也不知道。」既然錢雨不是討債主,花草堂老闆也用不著天晴保護,所以她也不再-唆地直接切入主題說:「抱歉,幫不上你們的忙。」男子先是一愣,接著苦笑說:「你真是快人快語。」
「我可沒說謊。昨天不想告訴那傢伙,是因為他很沒禮貌,然後又有點小誤會。我只是常常去『花草堂』逛而已,並沒有和老闆有特殊交情。再說……他唯一一次和我講話,就是關店前的那一天。」他笑了笑。「我知道那位店主脾氣很怪,我上門好幾次,他也是理都不理我。真遺憾,看樣子錢先生又得失望了。這十幾年來,他一直鍥而不捨地想找家傳翡翠的下落,好不容易才讓他找到『花草堂』的,想不到……」「翡翠?」天晴小吃一驚。
「你有印象嗎?就是那枚放在店內的木盒中,約莫掌心大小的翠綠玉石。上頭什麼特殊的雕刻都沒有,就是形狀像枚普通葉子。」豈會沒印象,翡翠現在還躺在她小窩中的書架上呢!「那是他的傳家寶啊?」男子點頭。「據說已經傳了好幾百年,歷史長久到連錢先生都無法說出準確的年分了。」「那怎麼會流落在外的?」這和她做的怪夢有關聯嗎?天晴納悶著。
「詳細的情形我也沒問,只知道這枚翡翠是在錢先生年幼時就從家中消失,直到他長大後才開始尋找的。」男子觀察著天晴的臉色,謹慎地開口說:「如果你知道任何有關翡翠的事,我相信錢先生會願意提供一筆很豐厚的獎賞……」天晴的內心展開一場天人交戰。
她當然不是被錢給誘拐,而是聽到「傳家寶」這些字眼,忽然有點過意不去。如果是真的,那麼「物歸原主」是否較為恰當?但翡翠是店主送她的,如果不向店主詢問,而自己又隨便把翡翠交給第三者,她也無法對店主交代啊!「楊小姐?」
垂下雙肩,天晴認命地歎口氣。「翡翠在我手上。」
「真的嗎?那真是太好了!」喜出望外的男子,立刻掏出行動電話。「我這就聯絡錢先生過來——」「可是我不能把翡翠給你們。」天晴截斷他的話,並且遮住他撥打電話的手說:「至少在我能判斷這枚翡翠能不能交給你之前。」「你的意思是……」
把自己獲得翡翠的原由講述一次,天晴繼而說:「雖然是店主送我的,但這並不表示我就可以隨便把它又送給別人或還給別人。我需要時間考慮一下,所以你別急著叫那傢伙過來。」以錢雨那傢伙的惡劣表現,搞不好見了面,自己反而火大地不想判斷是非對錯,就算是爭口氣,也不肯把翡翠還給他呢!「你就先回去吧,等我考慮清楚,再和你們聯絡。」
下了逐客令,對方也同意尊重天晴的意願,留下一張名片後,離開了寵物店。天晴坐在櫃檯後,盯著那張「萬事通事務所」的名片,連聲歎氣。小由湊過來。「你惹上什麼麻煩了嗎?天晴姐。」
「吶,小由,我問你,萬一有一天你從人家手上獲得的禮物,結果卻是另一個人的重要東西,現在人家上門來跟你要,你該怎麼辦?」天晴趴在櫃檯上懶洋洋地問道。「什麼?我怎麼聽不懂?你是說送你禮物的人要把禮物要回去嗎?哪有這種事!東西送你,就是你的了呀!」「是這樣嗎?」
「當然是這樣!不過有一種情況例外。」」什麼情況?」天晴立刻抬起身,洗耳恭聽。
小由俏皮地眨眨眼,解答說:「送你禮物的人,如果是用非法手段取得這物品的話,原主人來跟你要回去,你也不能拒絕吧?贓物就是贓物,管你是路邊攤買的,或是人家送的,東西都屬於失竊主人的。」如果是這樣,她也不必煩惱了。
重新趴回她的櫃檯,天晴歎氣說:「事情沒那麼簡單啦!」
「嘖!自己要問我意見的。」小由戳戳她喊著。「好了,趴趴晴,快點工作、工作!不要再偷懶了,小心被東哥減薪喔!」「他才不敢呢!」
天晴說歸說,還是起身整理乾糧的存貨,腦海中則不由自主地飄到家中的書櫃去。還或不還,兩邊皆為難,且真正叫人煩惱的,是她如果不還,就注定得和那個錢雨糾纏不清了,唉!☆☆☆織☆☆☆夢☆☆☆方☆☆☆舟☆☆☆OCR☆☆☆以下顎夾著話筒,兩手快速地在鍵盤上敲打數字的男子,忙得不可開交的狀態,用眼睛看就知道。他一發現門旁站立的人,立即一揚下顎示意,接著快速地對電話說出一連串的指示,然後掛斷電話,說:「坐,迪渥,但再給我三分鐘,等我把這筆訂單敲進去之後,再和你聊。」「不忙,你做你的事。」
錢雨一個微笑,旋即盯著螢幕上快速變動的數字,低咒了聲,接著迅速地降低歐元的買進,大幅增加人民幣的預算。傅迪渥非常瞭解要掌控世界金融、經濟走向,不僅是要擁有清晰明快的腦筋,還得要有超人的體力。畢竟是身在台灣而非紐約的華爾街,許多時候為了迎合世界各地金融股票市場不同的開市時間點,一天只能睡上兩、三個小時也是常有的事。所以不論何時,他所看到的錢雨,都是這副忙碌的模樣。外人稱羨的「點石成金術」,私底下是犧牲多少休息換來的,沒有親身體驗的人,是難以想像的。「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總算結束一個市場的交易,錢雨按下通話鍵請秘書送兩杯咖啡進來,自己則點起一根煙,說:「怎麼樣?那個囂張的小辣椒,願意說出『花草堂』店主的去向嗎?」「不只如此,你聽了可別跌下椅子。」不賣關子的迪渥,笑笑地說:「她擁有那枚翡翠,店主在關門歇業前,將它轉送給她了。」「什麼?!」
錢雨的確差點跌下椅子,他把煙屁股往金質煙灰缸中一擰。「那死老頭不論你捧多大金額的支票在他面前,就是不肯賣,結果他卻免費地把翡翠送給那個小不點了?!」「我想以店主的為人,這未必不可能吧?」
錢雨一搔頭,弄亂的瀏海讓他看來多少符合了年紀,不再像是個少年老成的成功生意人。帥氣的眉蹙成一道直線,他流利地用英文、德文、法文,罵完了所有能罵的髒話後,才說:「那麼,她開價多少才肯賣?」「不,她不讓我開價。」
他困惑地揚起一邊眉頭時,迪渥已經進一步地解釋情況。從交涉的過程到楊天晴的要求,全盤述說一次。半晌後。
「迪渥,那女人無非是要藉著拖延戰術,想想該如何提高賣價而已,連這點你都看不出來嗎?只要我們一次提出能砸死她的金額,她就會閉上嘴,乖乖地把翡翠交出來了!」錢雨理所當然地咬定說。「是這樣嗎?」迪渥恬靜地一笑,端起熱騰騰的咖啡,輕啜著。
錢雨從桌後起身。「我沒看過不見錢眼開的笨蛋,她看來也不笨,所以沒有理由不接受我開的金額。你再去一次,直接把這張支票交給她,要她立刻把翡翠送過來給我!」搖了搖頭,迪渥婉拒地說:「我不能那麼做。」
「你有其他事嗎?」
隔著咖啡的濛濛煙霧,傅迪渥歪著頭說:「一、我覺得這招不會生效的。二、我還挺喜歡那位直率的小辣椒,現在已經很少人會這麼坦白了。她大可不必承認翡翠在她手上,但她承認了。三、錢或許買得了許多東西,但拿錢砸死人的話,原本談得成的交易也會談不成了。你是談生意的高手,錢雨,難道你看不出來這筆交易的問題不在錢上頭嗎?」放下咖啡杯後,迪渥把賬單放在桌上。「這次的任務,我想就到此為止吧!你能不能順利地拿到翡翠,端看你能否說服楊小姐,這就不在我能服務的範圍內了。這是到目前為止的費用,請過目。」錢雨瞇起一眸。「看來你不是普通地欣賞她?」
「衝著她沒被你的相貌沖昏頭,也沒被我的微笑攻勢所打動,我給了她不低的評價。她或許是辣了點,但挺有原則的,我喜歡。」迪渥靈巧的腳步移到門邊,在離去前,回頭說:「錢雨,別因為太忙,就忘記了自己的人性。擺出你的誠意,我想她會願意聽聽你怎麼說的。這是我免費送你的建議。謝謝惠顧本事務所,期待您下次的光顧。」錢雨哼了聲,把冷掉的咖啡端到唇邊,咕噥地說:「我沒人性?太可笑了!我當然有人性,所以才會該死地在這邊找那枚翡翠,不是嗎?要不是為了奄奄一息的老頭子,我幹嘛要為了一枚臭石頭,甘願花上大把鈔票去買?」講歸講,錢雨知道自己是理虧的。
迪渥指責得沒錯,因為忙碌的關係,他不否認自己總想以最省事的方法處理所有問題,無論公、私。既然楊天晴獲得傅迪渥的高評價,他就勉為其難地再空出一天,親自去見她,當作是表示一點「誠意」的代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