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按著電梯鍵,偏偏它爬升的速度像烏龜。
等不及的壬虎索性奔下樓梯,一口氣在兩分鐘內衝下樓去。他撲向大門,一把拉開,卻剛好看到長髮人兒的背影繞過馬路,正在招手攔出租車。
慢著!不要上車……「風老師!」
不曉得是距離太遙遠她沒聽到,或是聽到了卻沒有反應,總之,在壬虎拔腿衝向馬路的時候,她剛好坐進一輛車,無情地呼嘯而去。
壬虎起初還追在車後跑了兩、三公尺,但是看到車子越來越遠,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後,他就放棄地緩住腳步。
心臟疾跳得像要從胸口中迸出來了。
漲裂的肺葉竭力地輸送氧氣。
口乾舌燥,只為了一股莫名的蠢勁。
氣喘吁吁地靠著馬路邊的招牌,他一邊搖頭,一邊瞪著空蕩杏然的深夜街道。
我在幹什麼啊?
低頭望著連鞋子都來不及穿,就把家中拖鞋直接穿出來的雙腳,壬虎既感荒謬、又感不解地笑著。
就算那名長髮女子真是風曉-,我追上她之後,又想做什麼呢?
假使風老師有意親自拜訪他,那麼打從一開始就不會透過電話了,不是嗎?既然她不按門鈴,想必是她不想當面與他談吧!
而我卻傻傻地,追著一道連是不是她都無法確定的身影。
壬虎抓抓頭,仰天長歎,想著自己的莽撞。
他不記得自己上次做出這般失常的舉措,是什麼時候的事了?但他可以肯定地知道,這絕非尋常,自己定是有哪裡不對勁了。為了什麼而奔跑?為了什麼而這麼焦慮?,為了什麼而……
這種像無頭蒼蠅般,拚命的、豁出一切的、只因衝動而奔跑的行為,是否意味著自己想和風曉-……
不可能吧?怎麼會有這種事?我才剛擺脫一段感情,莫非所受的罪還不夠?
雖然對自己的行為找不出合理的解釋,壬虎仍說服自己不要想太多。姑且不論自己對風老師有什麼看法,現在她可是學長在追求的人,自己哪有機會去和學長競爭呢?無論財力或人品,女人眼中的金龜婿,絕不是像他這種高不成、低不就的男人。
晃晃腦袋,他苦笑地往家門的方向走回去。
家庭訪問才結束,下一波校務工作的高峰期便是月考。
趕不上進度的學生要課後輔導,需要出題的考卷也必須在印刷截止期限前呈給教務主任,再加上平日就有的工作量,大部分的老師在這段日子反而更加忙碌……雖然這麼說,並且壬虎也沒有把握事實真如自己所想的,但他感覺風曉-似乎在避著他。
每回自己前腳才踏進辦公室,就剛好看見她後腳離開。想跟她講兩句話,她就剛好匆忙地在做什麼需要緊急處理的事,否則就是在和其它同事說話。在她四周好像有什麼無形的阻力,讓自己老是無法和她碰頭。掃除公事上的交談,他們幾乎沒有其它對話了。
假如這是巧合,次數未免也多得嚇人吧?
當然他們早上在辦公室內會碰面,也會互道早安,可是也就只有這樣而已。有時一整天下來,他們也才交換過那麼一、兩句「早」、「下班啦」、「再見」。
轉眼就這麼過了一、兩個禮拜,那種怪異的感覺也益發的明顯、清晰。
等察覺時,他已經養成怪異的習慣了:隨時隨地都在搜尋著那抹身影。只要眼角看到近似風曉-的影子,眼睛就會下意識地追逐過去。
宛如盯著奶油的貓。
這讓他無法再忽視,自己的心中已經有人悄悄進駐的事實。
以往沒碰過這麼惱人的狀況,他很少刻意地追求,通常都是放任事態自由進展,對方若不排斥他的邀約,久而久之自然會走在一塊兒。他一直以為所謂的戀愛都是從日常生活點滴中,由情生愛逐漸轉變的。
因此他不曉得,竟也會有這麼教人困擾的情況……如果兩人一直走不到一塊兒,那要怎麼順其自然呢?
不,我連自己對她到底是不是愛,都無法確定。
他在解難題上是高手,但那只限於數字,至於人類情感上的難題,他可是一點兒天分都沒有,甚至是不及格的笨學生。
過去在大學時,有人認為他追到校花的事,是一大奇跡。其實那些人並不知道,嚴格說起他們的交往過程,他並沒有「追」,而是校花主動開口說:「我們交往看看吧!」
他欣賞校花那種清楚自己要什麼,也勇於爭取的個性美,於是點頭答應。
這麼一看,過去他在情感上屬於被動者,鮮少採取主動攻勢,對愛的態度也是消極的。以他過去的例子來看,當時對簡芬芳的追求已經算是很難得的「積極」了。而現在他陷入的困境,便是不知道自己該怎麼「主動」?
有一點可確定的是,我在乎風曉-,且遠超乎過以前曾交往的女友。
這就是愛嗎?
他不知道。唯一能確定的是--這和過去他所經歷過的愛情,絕對不一樣。
現在大家都忙,無暇去思考這些問題,等後天月考結束後,他決定要靜下心來,好好地把這些困惑都想清楚。當然也要問清楚風曉-,看她是否真的在躲避他?……答案若是肯定的,起碼也要知道自己做了什麼,讓她這麼討厭他,非躲著他不可?
「請把考卷傳過來。」
最後一科考試的鈴聲響起後,壬虎收集好所有學生的考卷,步出教室。
「柴老師!」
身後傳來輕柔的呼喚,他轉身看著簡芬芳。
「你等會兒下課後,有沒有空?」
壬虎苦笑著。「-又和杜老師吵架了?最近你們是不是經常在吵架?」
簡芬芳低下頭。「不好意思,你一定覺得很煩吧?每次我都找你商量,跟你吐苦水。可是我真的不懂,男人的想法是什麼?是我要求得太過火了嗎?可是他一點兒都不顧慮到我的心情,總是任性妄為。」
「我覺得問題不一定是男人或女人,誰都有自己的個性啊!」和她並肩走著,壬虎親切地笑笑。「我的意見可能沒什麼參考價值,不過聽-吐吐苦水可以讓-心情好一點的話,我很樂意幫這個忙。」
「謝謝。那等一下在老地方見?」老地方是指校外不遠處的咖啡店。
壬虎點頭說:「好,我一會兒就過去。」
簡芬芳笑著道謝,離開。壬虎現在對她已經不再抱著男、女之間的情感,而是將她當成妹妹般疼愛著,這種關係很意外地更適合他們。
以前會因為客套或想給對方好印象所保留的心情,現在全都攤開來後,他們反倒就像親人般,能毫無阻隔地說著心中的話。他也發現了一些過去自己所沒認識到的她,她不像外表那麼溫柔、溫和,相反地,她有著教人吃驚的固執的一面,且她在喜歡的人面前,也是熱情、激動、妒忌心重的。
由此可見,簡芬芳並未愛過他。因為她從不會對他身邊的女老師吃醋,現在卻會為了杜雲喬和某位女老師說話便生悶氣、打起冷戰、甚至爭吵。
複雜的女人心、多變的女性面孔,他總算見識到了。
所謂「幻滅是成長的開始」,而他對簡芬芳的「感想」與其說是「幻滅」,不如說是「改觀」。至於真正「成長」的地方,是他曉得了自己愛的不是簡芬芳的全部,而是愛上她舉手投足間所展現的那種「賢妻」特質罷了。
一想到自己曾指責學長娶妻是為了當孩子的保母,壬虎就不覺汗顏。其實過去的他不也同樣的只是因為想娶一名良妻而愛上她?
女人在這一點就比男人敏感多了,簡芬芳或許早已嗅出這一點,所以才會對他沒有感覺。
「老師再見!」
「再見。」
掛著微笑走進教職員室內,壬虎I眼便看到坐在位子上的曉。她和杜雲喬不知在說些什麼,談得似乎很愉快。登時,笑容從他的唇角消失。
「啊,柴老師,考試結束了,要不要去哪兒放鬆一下?我剛才正在和風老師商量呢!一起去唱歌,或是開車去兜風吧?」杜雲喬抬起頭招呼道。
壬虎繃著臉說:「杜老師是打算一個人去嗎?」
「嗯?當然不是,和大家一塊兒去啊!」
扯扯唇。「把女朋友冷落在一旁?這樣不太好吧?」杜雲喬慍怒地挑起眉毛,和壬虎的雙眼在空中角力著,頗有要壬虎「閉上嘴、那不關你的事」的態度。壬虎沒有退縮,冷靜地和他對望。
「嘖,真掃興!」
最後,杜雲喬先轉開眼,低語著。「真不知道她是誰的女友?」
不想計較他挑釁的話語,壬虎當作沒聽到。
尷尬的氣氛下,他默默地收拾好公文包。照這種情況看來,今天不是找曉-細談的好時機,看樣子只好擇日再說了。
「為什麼你要對柴老師說那種話呢?」陪著杜雲喬走在校外的馬路上,曉-基於大家都是好同事的情誼上,不得不雞婆道:「他也只是一番好意,不希望你冷落了女友而已。」
「好意?」挑挑眉,杜雲喬抿著唇說:「天知道那是什麼好意。」
這話好沖,曉-頗為吃驚地張大眼,歪著頭說:「你和柴老師有過節嗎?」
若非兩人有什麼爭執,性格向來開朗的杜雲喬,不會用這麼嚴苛的口吻說話才對。曉-原以為剛剛的那一幕,是因為最近大家都很忙、火氣大,難免容易「擦槍走火」地衝到對方的心情。可現在看來,似乎不光是「忙」的關係,還有什麼她所沒注意到或不知道的事,在從中作梗。
她是一點兒都不介意這麼忙啦!拜忙碌之賜,她好不容易可以喘口氣,放下滿腦子的柴壬虎。雖然現在在校內看到他,心情仍有波動,可是只要能躲開他,把心思寄放在學生上頭,日子還不至於過不下去。
人家不都說,時間是療傷的良藥嗎?
「沒什麼,只是受不了成天被人拿來和他比較,真可笑,她要是覺得柴壬虎那麼好,當初為什麼不繼續和他交往就好?既然和我交往,那又何必企圖將我改造成像他那副德行?我就是做不來他那種悶葫蘆。」
走著走著,杜雲喬突然停住腳。「乾脆和那種女人分手算了!曉-,-不覺得我們兩個比較速配嗎?怎麼樣,要不要和我交往?」
曉-好氣又好笑地挑高眉。「這種話讓女友聽見,她可要傷心死了。再說,很抱歉,我可不想捲入別人的愛情漩渦裡。」
「唉,-傷透我的心了。」
「杜老師,你就是這點習慣不好。明明沒那個意思,卻老愛說這種會讓人誤解的話。這種性格,女人會很不安的。」
「……女人都是這麼需要安全感的嗎?」杜雲喬的臉色黯淡下來。
「誰不喜歡有安全感呢?」
他歎口氣。「安全感又是什麼?像柴老師那樣?」
「這個問題你該去問你的女友吧?每個人對安全感的定義、需求都不同啊!」曉-一歪頭。「對了,我還沒見過你的女友,下次聚會什麼的,一起帶來露個面,介紹介紹吧!」
「-在說什麼啊?-不是天天都看到她嗎?」
「天、天?是我認識的人嗎?」
「-怎麼會不認識簡--」話聲消失在他的喉嚨中,他整個人忽然像被定格住,動也不動地直視著前方,表情憤慨。
曉-跟著轉頭看去,在他們前方不到兩公尺處的,是柴壬虎和簡芬芳肩並肩的背影。柴壬虎還很細心地以一手擱在她的肩膀上,好讓她能避開人潮,不被撞到。那登對的模樣,真是……令人心痛。
他們兩人並未發現到曉-與杜雲喬,還繼續往前走著。就在曉-咬著唇,強忍著心頭陣陣的悸痛時,杜雲喬卻不發一聲地往前衝去,強硬地分開那對「儷人」的距離,同時還掃住簡芬芳的手腕。
「你幹什麼?」簡芬芳驚呼。
曉-連忙追上前去,這場景似乎有點古怪蹊蹺。
「被我捉到了吧?」杜雲喬-起一眼說:「簡芬芳!-這是什麼雙重標準?我和女老師說句話,-都說不行,-自己就可以和舊情人在馬路上公開約會?-把我當成什麼了?」
「你莫名其妙!我和柴老師幾時是情人了?」
「去問問校內的其它老師怎麼想吧!你們以前不是走得很近嗎?難道-敢說他不是-的舊情人之一?!」
簡芬芳甩開他的手,轉身,連撞到一旁的曉-也沒停下腳步,紅著眼眶,逕自往反方向跑去。
「-給我等一下!」
杜雲喬隨後追過去。
他們兩人像在拍攝連續劇般,不顧眾人目光睽睽,在大馬路上就演起了追逐攻防戰。
好不容易男方終於把女方攔下,可是女方竟當眾給他一巴掌,而且激動地吼著,但距離太遙遠根本聽不分明。起爭執的兩人互辯了數分鐘之後,最後男方還做出了讓人難以置信的舉動--他一把抱住了女方,低頭封住她的雙唇。
曉-看得一愣一愣的,她太訝異了,以至於腦海一片空白。
這……足……啥咪東東啊?!
杜雲喬和簡芬芳?那……那柴壬虎呢?
「看這情況,似乎沒有我們能插手的餘地了。」站到她身邊,柴壬虎淡淡地說:「情人間的問題,只有情人自己才能解決。」
回過頭,曉-抖著唇問:「你……你怎麼還這麼冷靜啊?簡老師不是你的女朋友嗎?你看到這一幕,怎麼還能無動於衷呢?」
「我?」柴壬虎納悶地望著她說:「我並沒有和她交往啊!為什麼-會這樣問?」
「可是我明明看到你們兩人在大樹下擁抱--」啊!要命,她怎麼說出來了!曉-一臉「糟糕了」的表情。
他-細了眼。「難道-……一直以為我和簡老師……」
認命地點點頭,曉-補充完他的話說:「我還以為你們是一對。」
壬虎歎口氣,不由分說地擒住她的手腕,認真的黑眸盯著她說:「我們到咖啡店去好好談談,風老師。」
結果去咖啡店變成了去柴壬虎的家。
畢竟在那裡人來人往的,萬一遇到熟人,也不方便談什麼。壬虎提議要換地方,曉-就問:「柴老師一個人住吧?到你家談,方不方便?」於是壬虎便開車載她一起回家。
曉-還是頭一次參觀單身漢的住家,屋內遠比她自己的房間要整齊乾淨許多,她好奇地在客廳中左看右望時,壬虎站在開放式的餐廳中,以老練的手法煮著研磨咖啡。
「柴老師不和父母同住啊?」她看著端出兩杯咖啡到客廳來的壬虎問。
「他們都住高雄,我是因為上大學的關係到台北來,後來找的工作也都在這邊。他們在老家和我兄嫂一起住,自在得很,也不想搬到台北。」
「柴老師還有哥哥?」
壬虎笑了笑,對這「身家調查」一點兒都不在意地說:「我是次子,父母是種田的,不過這兩年已經改種花了。哥哥和嫂子一起經營花材批發的生意。還有個弟弟,不過他現在正在當兵。」
「噢!」曉-眨眨眼,看不出來他是農家子弟出身的。
「還有什麼特別想知道的嗎?」壬虎問道。他將糖和牛奶罐放在她面前,自己則捧起黑咖啡。
曉-紅了紅臉。想問的事多如繁星,一旦解除了心中那道「誤會」,現在她可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瞭解他的一切呢!從他喜歡吃什麼、喜歡做什麼休閒活動、喜歡看什麼書、喜歡聽什麼音樂……總之有關柴壬虎的任何事,她都想知道!可是真把自己一籮筐的問題搬出來,怕不把人家給嚇壞了。
見她不語,壬虎切入主題說:「那天-看到的,純粹是友誼的擁抱。我和簡老師做同事也兩、三年了,我不否認自己對她有好感,也想過和她結婚挺不錯的。但那是我單方面的想法,後來我才知道她根本不那麼想。」
將自己和簡芬芳的情感轉折娓娓道來,連同自己告白失敗的事,壬虎也說了。以前的他,大概不會這麼坦誠吧!但是面對曉-,他總是能暢所欲言。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受她的「影響」?因為她總是那樣自然而然地把心情表現在外,所以不知不覺連帶地也使壬虎覺得有「誠實以對」的必要。
「我……還一直以為你們在交往……哈……哈哈,怪不得人家說偷聽沒好話,我這叫偷窺沒好……啊,我聲明在先,不是我有意要偷窺,是不小心撞見的,真的!」曉-脹紅臉急急道:「我真的沒有那種偷看他人隱私的嗜好喔!」
壬虎看她窘迫的模樣真是可愛透了。他曉得有些男人在此刻能說出些俏皮話逗弄人,無奈他實在擠不出什麼像樣的玩笑,只得淡笑說:「我知道,-不用這麼緊張。」
呼……她吐出一口氣,繫在心頭多日的死結終於解開。
真好,原來他身邊還沒有「特定的人」出現。
他還是自由的!
這定說我也還有機會?
且慢,萬一他不喜歡她呢?當然,曉-知道他把她當成好同事,也知道他覺得她是個挺不錯的老師,可是……
在柴壬虎的眼中,我是個有魅力的「女人」嗎?我有吸引他的魅力嗎?和簡芬芳相比,我粗線條、心思不細膩、又沒女人味,簡直沒地方可以和他心目中的理想女性沾上邊!
霎時,雀躍的心跌落谷底。
「有件事我一直很在意,不知道風老師願不願意回答我?」
還在谷底掙扎的曉-,抬眸。
「-記得前不久,有天晚上-打電話給我的事嗎?」
曉-睜大眼,她大概知道他想問什麼了。
一定是那天!唉,她就知道不該笨得跑到人家家樓下打電話。只是她實在沒那個勇氣去按門鈴啊!憑著一股想跟柴壬虎道謝的衝動,搭上出租車就跑到人家家門前之後,她才恍悟到一個可能性--萬一壬虎家中有「人」,那麼自己厚臉皮找上門的舉動,豈不是搬石頭砸腳?
猶豫了半天,曉-決定做個膽小鬼,用手機在他家樓下打給他。
照理,他不該發現的。
如果不是湊巧有警車經過……唉,曉-那時候就祈禱他不會注意到。想來,自己當初含糊的回答,還是不能解除他的疑惑吧?
不、不,現在已經不是檢討過去的時候了!
怎麼辦?等會兒他問起的話,自己該欺騙他,或是直接說出口……說「我喜歡你」?啊,不行,這樣跳太快了,他八成會當她是個瘋子!
「-真的是在自己家裡頭打電話的嗎?」
來了!
曉-還沒想到什麼好理由,只好反問:「你怎麼會覺得我不是呢?」
壬虎苦笑著,沒料到問題會被丟回來。
「我不是在懷疑風老師的話,只是……那天我好像看到一個很神似風老師的身影,在我家樓下出現。」
曉-整張臉都紅了,她竟不知道自己已經被活逮到。
「那個人真的不是-嗎?」他溫柔地追問。
呃……再硬撐就很難看了。曉-無法直視他一雙清澈的黑眼,只好低頭看著自己絞在一起的十指說:「是我。」
半晌,他才又開口說:「-不想上來直接和我講的原因,是不想看到我的臉嗎?這和-這陣子逃避我的舉動,有關係嗎?」
倏地睜大眼,曉-馬上抬起頭說:「不是的!」
從唇畔漾起輕笑,微-的黑瞳爍現感性與智能的光芒。「聽-這麼說,我放心多了。如果我面目可憎到會令-厭惡的程度,我會認真考慮去整型的。」
「你在說笑嗎?」曉-錯愕地問。
「我不說笑的。」他以一副極認真的表情說。
「你一定在說笑!」曉-還是難以置信。為了她而整型?他?
「外表容易改變,但內在就改不了了。我還比較擔心這個問題。」他繼續一臉嚴肅地說。
曉-沉默片刻,想讓自己混沌的腦袋理出個頭緒,雖然答案已然浮現,但她很難相信天底不會有這麼「好康」的事……她真的沒聽錯他的話中話?他願意為她整型、希望她不討厭他的內在,這總歸出來的結論,左想右想也只有一個答案--
「我……該不會是被……暗示有人喜歡我吧?」萬一不是,那就糗大了!
他微笑著。「我以為這麼說已經夠淺顯易懂了。要我說得更簡單明瞭一點嗎?」
曉-正襟危坐,倣傚他的一本正經說:「麻煩你,柴老師,請用最容易明白的方式,告訴我吧!」
「咳」地一聲,他清清喉嚨,端正了一下坐姿,宛如在「面試」似的,說:「我,柴壬虎,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機會……能和風曉-小姐……交往?」
騙人的,這絕對不是真的!曉-忍不住唇角蠢動的笑意。「你想和我交往?」
「是的。」
「可是我既不像你的前女友一樣精明,也不像簡老師一樣女人味十足喔!」曉-的心在飛騰、翻動、滾舞著。
他搖搖頭。「-就是-,不必像誰一樣,這樣就好了。」
她的腳現在肯定是踩在雲端上。
「那……你靠過來一點。」
他把身子往前傾。
「再靠過來一點。」
他不懂她在計劃什麼,但仍老實地把上半身都朝她的方向伸過去。「這樣還不夠嗎?」
「把眼睛閉上。」
壬虎笑了,他終於懂了。他「悉聽尊便」地合上雙眼。「這樣可以嗎?」
「可以了。」
曉-先是盯著他的臉,接著盯著他的鼻,最後落在那雙她老早就想「一親芳澤」的性感雙唇上頭,也跟著閉上雙眼,緩緩地把臉朝他的方向移去,十公分、三公分,然後……以自己的唇印在他柔軟而有彈性的唇上。
灼熱的他的溫度,火燙的他的氣息。
這是真的,面前的他不是夢中的他,而是活生生的他。
當曉-忘情地貼著他的唇時,壬虎抬起手來,扣住她的後腦勺;當她心滿意足地想離開時,他追上前去纏住她的雙唇,在她驚訝的呼聲中,以自己的唇舌貪婪地需索著她的。
曉-的腦海一片空白了,連思考的能力都沒有。
只知道他的吻,好柔、好甜、好美。
難捨難分的一吻結束後,壬虎抬起頭,凝視著她紅嫣嫣的雙頰,以及水汪汪的大眼,說:「現在,我可以聽-的回答了嗎?風曉-、風老師?」
被胸口中滿漲的幸福填得飽飽的,她傻傻地笑著。「我的回答?還用得著說嗎?是、是、是!一百個一千個願意,我願意和你交往,柴壬虎、柴老師!」
這一刻,她真的相信天底下沒有比自己更幸福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