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靜的夜晚時分,星子悄悄爬滿中天,沙沙的寫字聲從窗內傳出,像是春蠶咀嚼桑葉的韻律。
私塾的木門稍稍虛掩,兩個少女蹲在門口嘀咕著。
「哎喲,那個夫子長得好俊!」
「你訂了親啦,怎麼可以垂涎別的男子?劉大哥會生氣的。」
「什麼垂涎?講話真難聽,這叫欣賞,那個……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你這句話用得不對。」
「隨便用一下,幹啥那麼認真?」盧虹扒著門縫努力向裡瞄,「私墊裡的兩個先生都是年輕又俊俏的,難怪好多姑娘家都來習字,針線也不做了。」
「什麼啊,尚大夫說晚課是免費教授村民學字的,誰愛來都可以,村裡的女孩兒哪有家裡願供她們讀書的?如今既不收錢,又不耽誤白日活計,當然來的多嘍!而且其他的村民白天下地耕田,晚上學著認字,不也來了很多?」
盧虹嗤她一聲,「你都十六了,怎麼還這樣不開竅!等你遇上了喜歡的人,就會明白,想接近一個人的話,什麼借口都要找,懂不懂……咦,那夫子的頭髮長得真好,又黑又順,比我的還好,哎?還留那麼長,真是少見……嗯嗯,說不定他小時候怕長不大,被當成女孩兒來養……」
「我今天就遇上了,可是他好像在躲我。」蘭曳在嘴裡咕噥,「虹姐,你看見尚大夫沒有?吃過晚飯後,我來找他卻一直沒瞧見。」
「你聽了他一下午的課,還沒聽夠?什麼《論語》、《孟子》的,聽得我頭都暈了……」
門「吱呀」一聲被從內打開,一襲淡雅的鵝黃長袍出現在兩個少女眼前,兩人對視一眼,尷尬地站起身,同時反省是否自己嘀咕聲太大,才驚動了裡面的人?
「兩位姑娘可是要習字?」年輕俊雅的夫子微笑著,聲音溫潤和藹,煦如春陽。
「不不不,是她要習字,我沒有……我先走了。」盧虹最怕讀書寫字,一遇上紙筆就頭疼,趕緊溜之大吉。
「我是來找尚大夫的,他去哪兒了?」蘭曳悄悄向裡一探頭,見多數人都在埋首寫字,極是認真,只有幾人抬眼向這裡張望。
「呃……你若要等,就進來坐吧,反正一會兒就要散課了,說不定他會過來瞧一眼。」南書清輕聲道,他略知些尚輕風過往之事,尚輕風既囑他莫要多說,又躲著曳兒,他縱然心軟,也不好多講。
「我等!」蘭曳忙道,隨他入內,來到最後一排空座坐下。
見那夫子回到最前方的先生位子,舒身寬坐,手指輕撫桌上一摞書冊,只是劃來劃去,卻不翻開閱讀,她不覺有些納悶。無事可做之際,便只好四處打量,屋裡甚是寬敞,整潔乾淨,人人桌上都有一支蠟燭,淡淡的蠟油香飄溢滿室,裊裊不散。一側牆面最末處另有一扇門,想來是學生出入之用,不與先生爭道。
才想著,就見那道門小小地敞開一條縫,接著,-個身影貓著腰,鬼鬼祟祟地溜了進來。蘭曳睜大眼,那是個面目清秀,雙眸慧黠靈動的少年,只見他向最前方的年輕夫子擠眉弄眼了一陣,然後就悄悄挨到她身側坐下。
「你怎麼不寫字?」少年漆黑的眸子盯著她。
「我等人。」蘭曳向他嫣然一笑。
「唔,人說江南美女柔情似水,果然不假。」少年認真地撫了撫下巴,喃喃自語,「哪像我家的女人,個個凶得很,要不然就奸猾狡詐亂動春心,逮著機會就算計書清,都是被沐小乖教壞的,要防要防!」
「你在說什麼?」蘭曳好奇地問。
「啊?沒有沒有,我在誇姑娘你生得美麗,簡直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氣死貂蟬、羞死昭君、銷魂絕代、地上沒有、天上難尋……哎喲!」少年抱著被敲的頭小聲衰叫。
「又在胡說。」溫潤的聲音從頭頂傳來,白皙的手掌按揉上少年的額,語聲略帶責備,「這回又是幾天沒睡?」
「呃……兩天,真的只有兩天!」少年討好地仰頭笑著,順便抓過夫子的襦袖滿足地嗅著,「唔唔,真好聞,這件衫子借我穿一天。」
蘭曳呆呆地看著兩人,他們似是感情極好的一對兄弟,兄長疼愛寵溺,幼弟頑皮淘氣,相處極是溫馨和諧,她與大姐就從未有過這麼親近的時候。
「你眼都睜不開了,快回去睡吧。」南書清歎著,「早知你會如此疲累,就不勸你同謝捕頭一同去商丘緝兇了。」
「老謝就是看上你心軟,才會拚命遊說你,他早知憑他自己是說不動我的。」少年哼著站起身,不忘和蘭曳打聲招呼:「小姑娘,你明天還來不來?」
「我要是今晚見不到尚大夫,明早還會來找他。」蘭曳甜甜一笑。
「咦,來找他的?怎麼我身邊的人好像都很有桃花運,當然,老謝那個笨蛋除外。」少年揉著困頓的眼向外走,一不小心絆了下,身邊的南書清立即穩住他。「我來時見他往印園後頭去了,你明天再尋他吧,現在黑漆漆的看不清路,萬一他又躺在地上睡覺,你瞧不見,就一腳踩死了他!」
「你快去睡吧,馬上就要散課了,我待會兒再上樓。」南書清將他從牆末的門輕推出去,回身見屋內的人已三三兩兩地收好筆墨站起身,個個精神略帶疲倦,卻都掛著笑容。
「南夫子,明夜回來了?他捉了那個採花賊沒有?」李大叔直著嗓子大聲道。
「應該是吧。」南書清溫和地笑著。
「明夜這孩子可真了不得,小小年紀學得一身好本事,你沒見那日他與尚大夫在樹枝間躍來躍去的,好像飛一樣,瞧得我心驚膽戰。」胖胖的吳嬸子也呵呵笑,「他去捉採花賊,可是除了一害哪!」
「明夜哥好厲害!」十六歲的春花羞澀地稱讚,秀氣的臉上是一片情竇初開的傾慕之情,身邊幾個年紀相仿的少女也用力點頭附和表示贊同。
南書清忍不住暗暗歎息,明夜這小鬼性格開朗活潑,本來就很容易討人喜愛,卻偏又不知收斂地到處撩撥少女芳心,簡直想害他早生華髮,頭疼至死。
「啊,後面那位姑娘好像是新來的,怎麼沒見過?」粗壯的少年大勇拚命伸頭向後瞧,引得數個少年也都探頭探腦。
「我先走了。」蘭曳忙道,迅速出了門。
「蘭姑娘從城裡來做客的,明日就回去了。」南書清莞爾一笑,惹得幾個暗暗傾心於他的少女羞紅了臉。
「走啦走啦,回去睡覺,明早還要下田吶!」李大叔吆喝著,眾人也都紛紛收起蠟燭離去。
南書清關好窗子,將自己桌上的燈燭吹熄,走出去掩上門,想著小樓後的青草地上,借酒消愁的人,輕輕歎了口氣。
躲不掉的緣份繞回來,再次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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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星星很亮,就算他躺在地上睡,我也踏不到他。」蘭曳小聲嘀咕著在印園後的坡地上東尋西找。
零星散著幾棵楊柳的坡地上長滿青草,踏上去有聲。一股淡淡的酒氣和藥香混雜著浮在半空,幽幽瀰散。順著氣息覓去,終於在一棵柳樹後尋到已醉成一攤泥的尚輕風。
「不要在這兒睡啊,會有蟲咬你。」蘭曳蹲下身,手指不自覺地捏住他的耳垂拉了一拉。
過了半晌,尚輕風睜開迷濛眼,遲疑輕喚:「曳兒?」
蘭曳呆了一下,應道:「是我。」她的暱稱,尚大夫怎會喚得如此自然而熟稔?
只見他按住額頭,喃喃自語:「真是糊塗了,曳兒回家很久啦,怎麼會回來?」
她心中怦地一跳,順口答道:「誰說我不回來的,我現在不是陪著你?」
眼前出現小丫頭可愛的小身影,他歎息著擁住她,「曳兒,我很久沒有抱過你啦,我很想念你,知不知道?」
「呃……知道。」
「好乖。」他滿足地喟歎,臉頰貼在小丫頭的肩窩裡,蹭了幾蹭,悶笑一聲,「再親一下好了,反正以後也沒機會了。」
蘭曳驚愕地張著嘴,感覺他的唇吻過自己的面頰,像是被滾燙的烙鐵烙下了痕跡。
尚輕風身子一歪,躺倒在草地上,讓小丫頭趴在自己胸前,感覺地似乎變大了些,不由疑惑地道:「原來你會長個兒啊,我還以為你永遠長不大哪:」
「我現在已經很高啦!」軟軟的聲音抗議著,
「嗯,好高、好高。」他閉眼笑答,「你現在還不到十一,以後還會長得更高。」
蘭曳心頭鼓噪起來,似乎有什麼情由就要破繭而出,她小心翼翼地反駁:「才沒有,我連十歲生辰還沒過,怎麼就快十-一了?」
「不用那麼準確嘛,我不知道你生辰,你又太小說不清,十歲還是十一歲有什麼關係,你還不是年年照過,吵我給你慶生。」他含糊不清地咕噥,」可是你越長越大,我再也不能留你在身邊,該送你回家了。」
蘭曳輕顫顫地抽了口氣,「你送我回家,是不是以後就再也不見我了?」
他頓住,再開口時已經有了啞聲:「不能見啦……曳兒,你忘了我罷。」
淚水撲簌簌落下,蘭曳愕然用手一抹,她怎麼哭了?用力吸著氣,她再問:「遇見你的事都要忘嗎?」
「嗯。」他茫茫然地望著燦爛的星空,眨一眨眼,為何眼前有些模模糊糊的?他又在夢裡想念曳兒嗎?還是,曳兒只存在於他多年前的夢裡?
他帶了七年多的小丫頭,一下子從他的生活裡消失了,可知道他牽念了多久!
「就當你從未與我共處七年……」他喃喃地說,意識逐漸下沉。
「不要睡啊!」蘭曳哽著聲叫,從方纔他幾句不清不楚的囈語中,就可知他與自己遺忘的過往有莫大關聯。她十一歲之前住在哪裡,曾發生過何事,她為什麼忘得乾乾淨淨,眼前這個醉得一塌糊塗的男子對此必然一清二楚。
家裡人是否識得他這個人?又為何絕口不提?重重迷霧罩在心頭,讓她找不到出口。
但是,她的心卻安定至極,似是找到了依托之處,有了踩上地面的踏實感覺。
星光燦然,眼睛習慣了黑暗,已經可以清楚地看到尚輕風俊朗的面部輪廓,她的臉紅了紅,想起那個溫暖的擁抱和灼熱的吻,害羞了好一會兒,才恍覺自己仍然伏在他身上,趕緊爬下來。
「那個……其實也沒關係,他醉得這麼凶,明早醒來恐怕就不記得了,而且他抱我親我,我……我又不氣。」她趕緊摀住嘴,緊張兮兮地四下裡瞧了瞧,再瞄一眼身邊的醉蟲,確定沒有第二人聽見後,她輕喘口氣,心裡慢慢思量,偶一斜眼,瞥見尚輕風沉靜的睡容,她托著腮,仔細端詳半晌,忽然向前一探,在他頰上輕啄-下。
「親回來,算扯平。」她咕噥著,又抓過他的手掌玩弄他的手指頭。
輕輕地用自己纖小的指尖在他掌心劃來劃去,正玩得自得其樂時,忽聽得遠遠傳來腳步聲,她驚跳起來,忙左右瞧了-下。見稍遠處又有一棵大柳樹,便迅速奔過去躲在樹後,悄悄探出半顆頭,見是南書清提著燈籠漸行漸近,走到尚輕風身邊。
「果然醉了。」南書清歎著蹲下身,他睡了一會兒,終是不放心,便尋了來。「輕風,你醒醒。」
好半天,尚輕風才輕應一聲,南書清皺了皺眉,又推他,「你可要我背你回去?走路倒罷了,上樓就是難為我了。」
「手無縛雞之力——」尚輕風口齒不清地抱怨,費力地坐起身,「明夜教你習武果然是對的。」
南書清將他攙起,慢慢向小樓走去,輕笑道:「要不是你建議他教我習武強身,恐怕要拖你起來都很困難,還好你能自行走路。」
「我夢見曳兒了。」他深深歎息。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也不奇怪。」
「她好像長大了一點點。」
「呃……的確不小了。」
眼見兩人盒走愈遠,蘭曳方從樹後走出,她歪著頭略想了一想,看來自己小時候的事,南夫子恐怕也知道一些,他若知道,那個叫明夜的少年說不定也會知道,他年紀略稚,應該能套出話來。
她抿起紅潤的菱唇,垂眸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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艷陽高照,剛過正午,孩童們回家吃飯還未回來,印園裡人影寥寥,甚是冷清。
樓梯口處,少年手托盛滿糕點的盤子,津津有味地吃著。
「唔唔……蘇州的糕點果然名不虛傳,甜而不膩,清滑爽口,真是人間美味。」他邊吃邊咕噥,「都怪老謝,非拖我去商丘捉賊,害我直到今天才嘗到蘇州小吃,更別說到處去玩玩了。」
「睡到晌午才起來,剛吃過午飯你又吃糕點!」不滿的聲音響起,精悍魁梧的漢子來到近前,「居然這麼大一盤!睡過就吃,吃完還吃,你是豬啊你!」
「你還敢說!」少年沒好氣地橫他一眼,「是誰拖我去商丘那個鬼地方的?我整整兩天沒睡幫你捉賊,又日夜兼程地趕回來,我來蘇州是來玩的啊!我為什麼要把自己累得半死不活?姓謝的,你要是沒事就可以滾蛋了,啊對了,銀子留下,一文也不能少。」
「你……別這樣嘛,有事好商量,不用急著趕我走啊。」謝捕頭立刻放低音量。開玩笑,明夜是極好的人才,不網羅進六扇門當差就太可惜了,所以他才死賴著一直住下來,雖然起初睡柴房是難受了些,好歹他這次回來也有個房間可以住,再磨一磨明夜的義兄,說不準下回又能拖著這小子一起去執行公務。
順手從盤裡拈了一塊棗泥糕入口,他也忍不住稱讚起來:「這點心還真挺不錯的,我到蘇州好多回,也沒顧上嘗一嘗這裡的風味小吃。」
「那是你笨!」明夜嗤了一聲,見他幾口吞完,又很自然地去拿下一塊,忙將糕點護進懷裡,「去去去,要吃自己去買,這是私塾裡的姑娘送我的。」
「幹啥那麼小氣!」謝捕頭垮下臉,明知他沒有女人緣,還故意氣他,真是苦惱,「對了,你說商丘那個杜姑娘會不會追你追到這兒……」
「噓噓噓……你想害死我!」明夜慌慌張張地跳起來怒瞪他,「都和你講別提這件事了,你腦袋壞掉啦?要是敢在書清面前漏了口風,你就準備到太湖水底去餵魚吧!」
「幹嗎,怕被你義兄逼著娶她?」趁他一不留神,謝捕頭手疾眼快地偷了一塊千層餅塞進嘴裡。
「那倒不會,不過……總之一定會挨罵就是了。」見謝捕頭又盯著他懷裡的點心蠢蠢欲動,明夜乾脆連盤子也塞給他,「吃吃吃,吃也堵不住你的嘴,你怎麼不一下子噎死算了!」
「那怎麼行,少了我這個為民除害,廉潔奉公的好捕頭,天下百姓豈不是要痛哭流涕?」
「是啊,簡直是痛失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明夜丟給他一個白眼,轉身上樓,「真是馬不知臉長。」
「馬的臉很長嗎?還是驢的比較長……嗯,好味道!」他嘖嘖讚歎,跟了上去。
二樓的樓台,南書清正坐在椅上寧靜而安詳地看書,謝捕頭同他打了個招呼,又擠到正拿著件東西眺望的明夜身邊。
「哎?這是……西洋鏡吧?挺稀罕的,聽說能看得極遠,讓我也瞧瞧。」謝捕頭好奇地在明夜身邊左晃右晃。
「十文錢看一眼。」
「敲竹槓啊你!」謝捕頭從懷裡掏出幾張銀票遞給他,「這是緝拿那個採花賊的懸賞,一千兩,分文不少,你下回……」
「還有下回?」明夜瞪他,一手抽走銀票,順手塞到南書清袖裡,「老謝,這差是你在當吧,做什麼老想拖著我去?」
那還用問!原本限期三個月內捉到採花大盜,有了明夜的幫忙硬是一個月就擒住了,這麼好的人才,怎能放過?謝捕頭看了看南書清,知他心軟,便再次遊說道:「南公子,你這義弟最聽你的話,你就勸勸他,進六扇門當差有什麼不好?既可除暴安良,又能領取俸銀,若有懸賞,更是報酬豐厚,這樣的好差事哪裡去找!」
南書清微笑道:「倘若明夜想去,我沒有意見。」
唉!就怕聽到這句話。如果這臭小子想去,他還用在這兒費盡口舌嗎?謝捕頭哀怨地退而求其次,「那偶爾幫個忙總成吧?」
「等我缺錢再說……哎呀,美女!」明夜忽然執著西洋鏡驚歎。
「哪裡?哪裡?」謝捕頭忙去搶看。
「別搶別搶……哎哎,哪去了?」明夜一拳揍過去,「可惡,本來我還能多看兩眼的,被你一搶,人就不見了,賠來!」
「關我什麼事……」
「幾位都在啊,那正好,有件喜事上門嘍!」高亢興奮的聲音傳來,村東的趙大娘「登登」地走上二樓。
「趙大娘,又來做媒啊?都跟你說我和我義兄已經成親了,樓下藥鋪子有個光棍漢王老五,您怎麼不找他去?」
「你說尚大夫啊?」趙大娘僵笑了下,她哪裡敢去!每次她剛一露出說親的意思,就被塞了一大堆草藥,什麼清熱祛火的,又是止咳化痰的,駐顏防老的……吃得她一聞藥味就想吐,瞧見藥鋪繞著走,還敢去做媒?她不被草藥撐死就很好了。
「趙大娘,什麼喜事?我還沒娶媳婦呢,不如您替我說一樁?」謝捕頭賠著笑道。
「你啊?」趙大娘瞄瞄他,「你等會兒再說,我先問過他們兩人再談你的事。」
「喔。」謝捕頭頗不是滋味地退到一邊,就算他沒什麼女人緣,也不用這樣傷他的心啊!
「雖然你們倆都娶了妻,但男人三妻四妾很平常,有沒有考慮納妾呀?村裡馮家的……」
「那可不行。」明夜笑瞇瞇地打斷她的話,「老婆多了會打架,我義兄應付不來的,而且他一個窮教書先生,養不起太多人。」
「呃……那你呢?」
「我?」明夜望望南書清,咳了一聲,一本正經地道:「長兄如父,我義兄做主就成了。」
「這樣啊,南夫子,你的意思是?」趙大娘仍抱有一線希望。
南書清瞥了一眼笑得很無辜的明夜,溫然道:「趙大娘,您不用費心了,我們不會考慮的。」
「噢。」趙大娘有些洩氣。
「我,我啊!」謝捕頭忙不迭地指向自己鼻子。
「你嘛……」
「趙大娘,怎麼來了也不去藥鋪裡坐坐?」帶笑的聲音響起,尚輕風手撩衣袍下擺悠然上樓。
「呃……尚大大,我可不是來給你說親的,我是來給……那個,謝捕頭……對對,是謝捕頭!我給他做媒。」趙大娘忙扯過謝捕頭,「來來,咱們樓下說話去。」
「好好好!」謝捕頭受寵若驚,緊跟她快速下了樓。
「怎麼見我好像見鬼一樣?」尚輕風失笑,「明夜,你又在做什麼?」
「找美女。」明夜頭也不回,逕自端著西洋鏡望呀望。
「這種事我比較在行。」尚輕風搶過西洋鏡。
「喂喂……唉,從軍旅中回來的人都是這副好色德行!」
明夜由衷感慨,他與尚輕風皆從軍數年,只不過所屬不同麾下,並不曾相遇。眼睛一斜,他賊賊地笑,「書清,你要不要看?」
南書清抬眼睨他一下,又低頭看書,不理會他。
明夜挨了過去,賴在南書清肩頭慎重嘀咕:「你從不注意美女,這一點我一直很奇怪,說實話,這應當和你眼神差沒有關係,是誰說過『食色,性也』的?你整日只對著我,好像也沒什麼生厭的念頭……」口裡念著,又隨手去扯他鬢畔長髮。
「你這小鬼就夠我頭疼了,我哪來的心思注意其他。」南書清翻了一下書頁,順便拍掉明夜不安分的毛手。
尚輕風笑著插話:「要是書清開始注意別的女人,南夫人不急嗎……咦,真的有美人哪?」
「快仔細瞧瞧什麼樣貌?」明夜立即放棄原來話題,衝到尚輕風身側。
「水色羅裙,精繡短福,身姿婀娜窈窕,烏髮如雲,真個難描難畫……」西洋鏡自下向上仔細審視,尚輕風不住讚歎。
「看臉!看臉啊!是誰?」明夜急急催促他。
「別急,她轉過來了,是……」鏡裡出現一張嬌憨可人的笑臉,尚輕風不動聲色地道,「啊,原來看錯了,重新找過,美人不是那麼輕易就尋到的……」
話未說完,西洋鏡就被明夜劈手奪去,他迅速搜索,立即在鏡中鎖定方才被細細端詳過的倩影,「原來是曳兒啊!」他放下西洋鏡,不懷好意地瞄過去。
「這個……一時眼花也是有的。」尚輕風有些警戒地看著這惟恐天下不亂的頭號搗蛋分子,「喂,你到哪裡去?」
「我要去告訴曳兒,說你在暗處偷覷她!」明夜大笑著躍下憑欄。
「臭小子,你給我站住!」尚輕風氣惱地緊隨其後,跟著躍了下去。
南書清抬眸,望向樓下風馳電掣的兩道身影,無奈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