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每逢宴會,力祺必先要樂妃調查清楚,雅悠會不會出席,如果雅悠不參加,除非宴會對公司很重要,非他出席不可,否則他會另派人代替他。
    「……周未的婚宴,傅小姐不單只會出席,而且還會出任伴娘,因為新娘子是傅小姐美國的同學。」樂妃報告著。
    力祺很高興,吩咐樂妃準備賀禮。力祺準時前往酒會。
    雅悠已經以伴娘身份,幫忙招待人客。她陪林力祺簽名,給他遞酒,大方周到,好像他們之間從來沒有恩怨。力祺喜出望外。
    雅悠穿一襲金絲編織的晚禮眼:歐陸的皇后領、公主袖、窄腰、包臀、裙袂散開的。
    她身上完全沒有任何飾物,兩朵大金花耳環襯著她一頭烏亮的秀髮,美得如同仙女下凡。
    力祺目不轉睛,情不自禁的:「雅悠,你好漂亮,一天比一天美。」
    「謝謝。」她舉起酒杯,然後喝一口酒,以示致意。
    力祺很高興雅悠身邊終於沒有齊家卓,看樣子他今晚大有機會親近美人。
    就在此刻,齊家卓和新郎一起出來。
    剛巧又有賓客到,雅悠很有禮貌的對力祺說:「失陪!請隨便,不要客氣。」
    雅悠就這樣翩然而去,不久她就被一班太太小姐包圍,大概客人都看上了她的晚禮服。力祺直到看不到雅悠才去向新郎道賀。
    拍照片時新郎拖著力祺,雅悠也被請來,力祺興奮不已,但新郎馬上問伴郎在哪兒,齊家卓連忙來到雅悠身邊,緊貼一對兒;原來齊家卓是伴郎。力祺心有點酸,樂妃才難過,帶了她來,力祺卻不理她,一雙眼睛就隨住雅悠的影子轉來轉去。
    「一廂情願,自作多情。」樂妃喃喃的罵。她看定力祺復合無望,雅悠和齊家卓是一對。力祺卻並不那想,畢竟他們是夫妻,如今還是,他不相信雅悠完全不念舊情。雅悠一向忠厚、念舊的嘛!
    他後悔今天才發覺雅悠是那美艷。谷菱?嘖!怎能和她比呢?以前他真無知又無聊,放著個天仙一樣的太太不要,卻去想個無情無義的谷菱。如今谷菱在他的眼中,只不過是個看來順眼的女人,和雅悠差得遠了,情人眼裡出西施,這話沒錯。唏!雅悠也真舉世無雙!
    看那些公子哥兒,也不管她是林夫人、她身邊繞住個齊家卓,照樣排隊向雅悠獻慇勤。雅悠在一班大男孩、大男人當中,應付自如,她很適合上流社會。
    如果她不要求離婚,力祺把這個絕代佳人帶在身邊,她美艷、高貴、多情又聽話,力祺這做丈夫的,有多威風、多驕傲。唉!都是自己該死!
    力祺邊看、邊歎、邊罵自已。
    酒會上力祺根本沒有機會和雅悠談談,他也不想和其它的男人擠,或者不屑或者自尊:雅悠是他的太太,她到底還是要屬於他的。
    晚宴時,雅悠和齊家卓坐在主家席上,他更不好意思跑過去,自討沒趣。
    倒是散席後雅悠站在新娘旁邊送客,力祺有機會握著雅悠的手,他握住就不想放,覺得很溫暖,眼睛望住雅悠,她雖不把手抽出來,但已和下一位客人道別,結果力祺還是被人擠退開去。他踏出大堂還是再三回頭。出來的人越來越多,樂妃催促他離去。他被逼退出來,齊家卓還仍然立在她身邊,世界何其不公平!
    在車廂內,他一直沒有說半句話。他每次看見雅悠,心便不能平靜。那種依戀的心情一次比一次加深。每天渴望能再次相遇,只要看看她,心底也好像充實些。
    力祺已風聞百貨公司內外全部裝修完畢,很快便重新開張。
    他擔心雅悠不會邀請他,每天必向樂妃追問一次。
    吉慶百貨公司的酒會請柬終於來了,力祺一看便非常不開心,因為主人的名字是雅悠;但,傅雅悠和齊家卓竟成對兒的排在一起,雖然,他早就知道齊家卓的爸爸是新股東,吉慶百貨公司是傅齊兩家的,但這帖子白底黑字(其實應該是紅底金字如百貨公司的鋪面招牌),力祺就覺得很刺眼,看了還有點心酸,幸而不是結婚請柬。
    還好,她肯請他,以後有生意來往,就不愁找不到機會見面。
    他托荷蘭花市場空運一百盒花送給雅悠,賀吉慶百貨公司新張之慶。
    當天就收到雅悠、齊家卓聯名的謝咭。
    力祺用化學藥水把齊家卓的名字洗去,傅雅悠的謝咭端端正正放在辦公桌的中央。
    ※※※
    五時剪綵、揭幕,隨即酒會開始,力祺四點四十五分就去道賀。
    傅雅悠和齊家卓一起歡迎。傅慶坤、莫依芙也來了。齊家卓身旁有一對年老的紳士夫人,不用說一定是他的父母。傅雅悠穿件白狐皮長大衣,長髮分左右向後梳起,高貴而有氣派。五點,由八位人士剪綵,全部是上流社會有名望的男士、淑女。
    酒會開始後,由於室內有暖氣,雅悠脫下皮大衣,裡面是太空科幻銀色織品的主人裝,項鏈、耳環、手錶全套甚為突出,大家都說從未見過。
    「全都是月球石,」雅悠笑著說:「可惜是仿製品,否則更珍貴了。」
    她穿雙白緞銀絲花紋的高跟鞋,娉婷婀娜的帶客人到處參觀。
    地面全部是各國名牌化妝品攤位,沿自動電梯而上,一樓是童裝部、二樓是女裝部,裡面華衣琳琅,美不勝收。
    「稍遲我們會購置一部試衣計算機機械,可省卻小姐、夫人們試身的麻煩。現在只好暫時仍然用試衣室。」雅悠對大家說:「為了全面化和普及化,這兒有歐、美名設計家的時裝,也有日本的和香港的。」
    「這些衣服好豪華,是哪一個設計師的作品?」
    「每一個部份都有設計師的名字,大大個,只要一抬頭就看到了。那是仙奴設計的晚裝。」
    力祺四面一看,在最後一角竟然看見傅雅悠三個銀色大字刻在牆壁上。
    「雅悠,那邊的時裝是你設計的?」力祺忍不住叫。
    「是的。」雅悠回答:「我設計了一些服裝,擔心水準太差,正緊張著。」
    「雅悠還會設計時裝?」小姐太太們首先擠了過去,其它男士也想看看,力祺更加想見識。
    「嘩,這套裝真有女強人氣派,我好喜歡。」
    「這晚裝才好,我穿上去擔保窈窕些。唔!越看越喜歡,」
    「我喜歡這晚裝,它會令我感覺豐滿些。」
    「衣服設計得真好,和歐洲名牌有什分別?而且更適合我們東方女性。」這部份最受女性歡迎。
    「價錢才便宜呢,就說這件酒會裝,我在法國見過一襲好不了它多少,價錢貴兩倍。真是價廉物美。」
    雅悠愉快含笑,絕不驕傲:「這些全是我的習作,我還要努力好多年。不過,我選用的全是好料子,價錢比任何國家便宜,那是千真萬確。」
    「愈看愈好,比法國的更合我心意。傅小姐,我要買下這一件……」
    「我要這晚裝……」
    「這酒會裝好像為我度身訂造,我要,這四件都要……」
    「雅悠,我也要……」
    「好好。」雅悠點著頭:「多謝大家捧場,今天開幕好日子,全部七折。」
    「嘩,好呀!」大家歡呼。
    三樓是男裝部,由齊家卓負責介紹,他當然不會放過推廣他們獨家發售的羊毛產品。
    四樓仍然是玩具部,力祺一踏腳進玩具部,就無限感慨。
    他的目光停留在雅悠拂著春風的俏臉上,雅悠變了,已經不再是他第一次遇見的黃毛丫頭,她更美、更堅強、更能幹。但她已不再屬於他,力祺的心,隱隱作痛。
    「看!這兒竟然有個機械人。」
    「我們過去參觀,」雅悠帶領大家,那金色的機械人舉著臂向大家說:「歡迎光臨,各位好!」
    「哈!真有趣,真好玩。」大家看得眼睛都呆了。
    「我特別在玩具部設了一個兒童樂園,方便那些太太們;如果她們逛公司又不願意帶著小寶寶跑上跑下,可以把寶寶送到兒童樂園來,由我們的計算機機械人看管。它不單只會守住孩子,還會和孩子玩遊戲、唱歌、派糖果……總之一定會令各位小朋友開心滿意,做媽媽的便可以安心購物。」
    「我最喜歡這兒童樂園,帶孩子逛公司最麻煩,但又不想留下他們。況且孩子天天長大,買鞋買衣服,人不來買了多半不合穿,以後可好了。」
    「可不是!我不是不想帶子女逛公司,就怕他們不耐煩,老吵著要走,結果自己的東西都沒法買妥。現在可好了,一切都解決。」
    「真是太太們的福音。」
    五樓是家庭用品部,六樓是珠寶、鐘錶部。
    「這兒的珠寶差不多都是名師設計。雅悠,你也會設計首飾?」
    力祺忙走過去看,一格飾櫃果然掛上設計師——傅雅悠的銀色牌子。
    兩年不見,雅悠不單只變了女強人,還是服裝設計師和珠寶設計師。
    力祺真是看呆了。
    「今年的項鏈比去年的較長、胸針仍然流行,以配合今年鞋頭的花巧。今年流行的高跟鞋,是近年最豪華的;鞋頭要不是水鑽花就是寶石扣、珠子蝴蝶,所以,我設計了好幾款胸針配襯。」
    「哎唷!這孔雀開屏真是太美了!雅悠,我訂下,等會給你寫支票。」張夫人說。
    「這孔雀開屏的襟針,我特別是為張夫人而設計,所以,一定留給你。」
    「真是還了心願,我家裡的那個別針,手工不夠精細、呆呆板板、非常土氣,想不到我只不過向雅悠那提一下,她就記在心上。這襟針真好,多生動,寶石的配色又好,見了就開心。」
    「我的襟針有幾個用法,可以做鏈墜子、腰帶扣,還可以做發針;看!這兒有三個按扣,用途多,花錢也值得。」
    「嘩!好處那多,我也要。」
    「這鳳凰也不錯,或者這朵康乃馨。襟針我每款只做一個。」
    「好!一個才夠珍貴,同一個宴會,人人戴同一個襟針,多尷尬。」
    「這套項鏈、耳環、鐲子、指環也很別緻。傅小姐,為什你設計的飾物比其它設計師都便宜,是不是珠寶……」
    「不!我不會用次級珠寶,品質大致相同。便宜在哪裡?就是名氣。她們都是著名的設計師,設計費已經不少。我是個無名小卒,我只是略收費用,分別只在於此。」
    「你太謙虛了,為了支持這位最年輕美麗的設計師,我們把她設計的飾物全買下。」張夫人領頭說:「大家不訂購,我全包了……」
    結果傅雅悠設什的飾物全部被訂購了。
    最後,傅雅悠帶大家到地庫的自助商場參觀。裡面大部份裝上計算機,顧客購物十分方便。裡面還有兩個機械人。除了不斷用中、英文介紹產品及當天的特價貨品外,還可以幫助那些大量購物的顧客,把東西送到大門口或停車場。
    「可不可以一直送回家?」有賓客打趣問。
    「暫時還不可以,只能在指定範圍內工作,」傅雅悠笑著說:「這些都是普通機械人,等百貨公司賺了錢,我們將會添置較多更完善,的機械人為廣大顧客服務……」
    由地庫上二樓女裝部,力祺終於有機會來到她身邊。
    「恭喜你,雅悠。」力祺衷心說:「今天令我大開眼界。同時也讓我看到你美麗的另一面——多才多藝。」
    「太過獎了!我還沒有向你道謝,你送來的一百盒花真美,我應該告訴大家,我們這兒還有個小花店。」
    「你喜歡我可以天天送。」
    「不要太浪費,很夠了。」
    「我想跟你說些話。」
    「簡單的話現在說,公司明天正式營業,我會一直忙下去。」
    「這些話,非要坐下來談不可。」
    「對不起,千頭萬緒,起碼三個月內,我沒有時間和你談私事。」
    「我是要和你談公事,和你的百貨公司有關,絕不是為了我。」
    「公事?比如哪一方面?」
    「廣告。」
    雅悠輕咬下唇想想……
    「傅小姐,我這套裝有沒有大一號尺碼?」賓客已在選購時裝。
    「一定有。」雅悠一面回答,一面回過頭來:「後天請你的秘書和瑪利約時間……只是喫茶……」
    ※※※
    力祺根本沒心工作,吃過午餐便不想走,等候和雅悠的約會。以前總覺得一個下午一眨眼就過去,什也做不到。今天一個下午就好像一個月,甚至一年,看表也看了二十幾次。快到約定時間,他開始面熱心跳,忙到洗手間去,照照鏡子,看看自己的儀容,弄弄領帶西裝。
    他赴約從未這樣紫張過。
    時間一到,他的視線便集中在入口處。
    准五時,仙子下凡了!
    雅悠所到之處都是大眾的目標。她今天穿一件白色毛絨裙子,外面一件及腰貼身的七彩圖案上衣;白皮高跟鞋,鞋頭和背後鑲七彩蛇皮,白手套,挽著同樣配搭的皮手袋。她的打扮清中帶艷,增添了不少魅力。
    力祺站起來,忙上前迎接,為她拉椅子。當待者問雅悠喝什時,他竟然說不出來。
    「橙汁吧。」還是雅悠說。
    力祺不免內疚,和雅悠相識一年多,結婚也近一年,可是連她喜歡喝什都不記得,對雅悠實在太不關心。
    「雅悠,你今天根漂亮。」他馬上又補充:「你天天都漂亮,不過今天更漂亮。」
    「謝謝。」她把手套放在皮包上。
    可能稱讚她的人太多,她反應很冷淡。
    「我們百貨公司的新廣告,開幕前一星期已經推出,你有意見?」
    她真是來談公事的,一點私人時間都不肯給他。
    「第一天推出時看到了,我認為不大理想。不錯,廣告拍得很豪華,但沒有把百貨公司的特式和優異處盡量表露。豪華百貨公司不少,但肯花錢採用新科技的百貨公司,到今天為止,全市只有吉慶百貨公司一家。」
    雅悠一點頭:「我也不大滿意,百貨公司重點不在豪華,我們不是只做有錢人生意,我們的主旨是採用新科技方便市民。」
    「要全力推廣,就必須換一個新的廣告。不!是一間新的廣告公司。」
    「它已經是頗負盛名的了。」
    「應該換最好的,比如我們的廣告公司。」
    「你們的廣告公司我們最初也考慮過,但太貴了,實在負擔不起。我們把資本絕大部分投資在百貨公司裝修設置方面,很難再大量抽資金去付昂貴的廣告費。」
    「我們是夫妻,還分什你我,我免費給你拍,而且保證你滿意。」
    雅悠先是收起笑容,跟著是臉一冷。力祺看了心一慌,忙補充說:「我們來談生意的,怎可以免費?但朋友總得打個折頭,五折吧。」
    「五折要虧本了。」雅悠的面孔也「暖」了:「做生意要合情合理,通常你給好朋友最高的折扣是多少?」
    「九折、八五折,谷澄是八折。」
    「我也希望要個八折。」
    「八折也要不少錢,就七折好了。」
    「我只能接受八折,如果你不介意,我們就成交了。」
    「好吧!我尊重你。如果現金不方便,你可以給我期票。多久都沒有關係。」
    「先謝謝你,我們盡可能不用期票,貨錢兩訖是很公道的。」雅悠的俏臉又出現了可愛的笑容,她掠掠頭髮,寶石耳環閃耀著:「明天我派營業部經理到你們廣告部,大家做初步洽商,方便嗎?」
    「你的廣告我準備親力親為,而你只是派一個營業部經理來?」
    「百貨公司就只有我和齊家卓最高級……」
    力祺搶先說:「我不願意和齊家卓合作。雅悠,那對我和姓齊的兩個都不好。」
    雅悠考慮一下,生意要緊,兒女私事可以暫放一旁:「那我自己來吧!你不會不願意和我合作吧?」
    「願意,完全不收費用也願意。」能夠和雅悠合作,有機會接近,力祺真是樂極忘形:「只有你對百貨公司最熟悉,也只有你才知道自己需要什,我們合作,一定事半功倍,」
    「什時候開始,請你通知我。」
    「當然越快越好,你也希望盡快有新廣告面世。明天,明天我們先來一個初步研討會議。今晚我請你吃晚飯,預祝我們合作成功。」
    「對不起,今晚我有約,改天我再請你。」雅悠抱歉:「明天十點半,我到你們的廣告部。」
    「啊!」力祺有點失望,不過想想以後還有機會見面:「你是不是要走了?我送你。」
    「不用了,其實,家卓五點半鍾已經在外面等候。」雅悠起來,伸出手來:「明天見。」
    力祺緊握玉手,一直暖到心窩,竟捨不得放。雅悠巧妙地把手抽出來,拿起桌上的皮包手套,飄然而去。力祺一直目送她的背影,雅悠完全消失於他視線內,他才頹然坐下來。
    想到齊家卓歡天喜地的把雅悠接走,兩人雙雙對對,而他卻孤零一人守在這兒,他心裡悶了好一陣。雅悠是他的妻子,從前一直乖乖的守在家裡,等他下班,等他吃飯,等他陪她聊天……她根本沒有機會單獨出外。齊家卓那小子也根本沒有機會接近她,想多看她一眼也不能。
    但如今,他們每天一起在百貨公司辦公,齊家卓還接送、陪雅悠喫茶吃飯,做了雅悠的當然護花使者。力祺這合法丈夫,想和妻子吃頓飯,恐怕還得輪候和碰運氣,真是豈有此理!然而,這是誰之過?是誰把金絲雀從鑽石籠裡開放出來?
    唉!罷了!幸而希望在人間,明天又可以見到雅悠。
    他就在餐廳吃了晚餐,然後到書局去買了六、七本書,回家開夜車備課。
    ※※※
    第二天力祺九點不到便進入公司的廣告部,首先做內部瞭解。
    廣告部的職員對於大老闆晨早光臨,都不禁奇怪,因為林氏機構屬下衛星公司多,力祺一年難得到廣告部幾次,就算駕臨也來去匆匆,今天卻一直在廣告部內,並分別召見幾名廣告設計師和攝影師。在好奇心驅使下,有人向其它部門打聽,直至知道等會兒前任林夫人會到廣告部,大家才明白了。
    「就算前任林夫人駕到,大老闆也不用那緊張。」
    「你們不知道,前任林夫人,年輕貌美,活潑可愛。」
    「不!是明艷照人,高貴大方。」
    「還聰明能幹,是位年輕女強人。」
    「不用說了,如果條件稍差,大老闆還會娶她?大老闆自己條件也很高。」
    「既然林夫人幾乎值一百分,大老闆為什又要和她離婚?」
    「是林夫人不要丈夫,聽說兩年多以前,她抱著三個月大的小公子離家出走。」
    「離了婚如今又在一起?」
    「聽說林夫人今天是來談生意的,公私分明啊。」
    「他們根本還沒有正式離婚,分居倒是真的……噓!各就各位,大老闆來了。」
    快到十點半,力祺乘電梯到樓下歡迎雅悠。
    他本來要親自去接雅悠,一小時前致電吉慶百貨公司,瑪利說雅悠早上不會回公司,她又不肯把雅悠家的電話說出來。
    在接待處等了幾分鐘,雅悠便來了。她帶來一身陽光,令今天更溫暖。
    她穿一套嬌黃色束闊腰帶的貼身絨裙,頭上一頂黃色小帽,帽上一束紫色的毋忘我花;黃色的高跟鞋面也印著一些紫色小毋忘我。兩名接待員忘了接待,都像看荷裡活紅星那樣的入迷。力祺輕扶她進電梯。
    「你一天比一天美麗。」力祺也非常欣賞她。
    「大機構做生意,嘴巴還用糊糖?」
    「真的,雅悠,我說的都是心裡話,我從未見過一個人比你更美、更有品味。」他著急了:「我不會隨便稱讚人,你不是不知道。」
    「我怎會知道呢!希望我們經過一次合作,我會對你有較多瞭解。」她輕搖一下頭:「其實也不需要,我們只不過是生意上的朋友。」
    「但雅悠,我們過去……」
    「對了!林公子,昨天我忘了跟你約法三章……電梯到了,等會兒再說。」
    廣告部的人看見雅悠,大家都意外,因為她比他們想像的更具魅力。
    有人鞠躬稱呼她林夫人,雅悠溫婉地說:「我姓傅的,傅小姐。」
    力祺心裡不好過,但這也是意料中事。希望這次合作,雅悠會對他產生好感。
    無論如何,能看見她總是好的。
    力祺帶她參觀攝影室,趙經理跟在後面講解。力祺又帶雅悠到試片室,看不同的廣告錄像帶,一面分析每個廣告設計師和攝影師的品味、手法、創作和每個人的優缺點。因為,力祺任由雅悠自己挑選設計師和攝影師,所以,便要供給她各方面的資料。
    由試片室出來,已經是午飯時間,力祺提議先去吃午飯,雅悠表示很趕急,不想到餐廳浪費時間,一來一回,高級餐廳又講究排場,一頓午餐,起碼花掉一個半小時以上。
    力祺便命人買中、西點心回來,雅悠一面吃東西,一面看海報、幻燈片,和一些設計師以前所做的計劃書。雅悠都一一細心參閱過了。
    「怎樣?有沒有合意的人選?」力祺問。
    「攝影師方面我看中B組,方熙的手法很有開創性,也很新、大膽、獨立。他的美式手法很適合我們的百貨公司。」
    「傅小姐真有眼光。」趙經理說:「去年公司派他到美國深造一年,回來不到一個月,很有衝勁、很用功的年輕人。」
    「廣告設計師呢?」
    雅悠咬著下唇很惋惜的樣子。
    「一個都看不上?不用愁。」力祺連忙說:「馬上聘請新的,重賞之下必有佳選。」
    「不,廣告公司規模大人才鼎盛,若這兒人才短缺,外面的廣告公司根本就沒有人了。我是看中了兩位,一時之間,還不能決定取捨,所以才覺為難。」
    「不用為難,你看中誰,叫他們一起為你做。」這生意送上門決不放走,生意失了是其次,此後就再也難以和雅悠在一起。
    「兩個人一起做,不可能。一方面,浪費人才;另一方面他們雖然各有千秋,難分高下,但他們之間也各有優缺點,構思也不同。兩個思想不一致的人一起工作,難免會產生爭執,各持己見更會影響進度。」
    「他們兩個都很傑出。」趙經理指住雅悠寫出的姓名:「真是一山不能藏二虎,紛爭難免。」
    「那怎辦?」
    「傅小姐,這樣好不好?叫他們每人各做一份計劃書,傅小姐從中挑選最合心意的。」
    「這辦法好,」雅悠滿意點頭:「我想在他們做計劃書之前,先和他們談談,好讓他們也來瞭解我。」
    「威廉在剪接房,東尼去了離島拍外景,明天才能回來,或者傅小姐先見見威廉。」
    「時候不早,大家都應該下班,一談又不知要談多久,影響大家放工時間。」雅悠說:「明天等東尼回來,十點半一起開會好不好?趙經理請通知方熙先生和有關各人,有什意見大家一起提出來研究,也省了個別談話的時間。」
    「好的!傅小姐,我會通知各人明天十點半開會。」
    「時間過得真快,不經不覺又六點多。」力祺看了看腕表:「雅悠,午飯你沒有吃,餓了吧?我們去吃晚餐。」
    「還有些話,我想在這兒跟你說。」
    「邊吃邊談,我怕你餓壞了。」真摯的關懷。
    「吃晚飯我嫌早了些。」她溫柔地堅持。
    力祺吩咐趙經理,大家可以下班,當然,不是每個職員都是朝九晚五,難道叫剪接房的威廉放下菲林便跑?但行政人員和文員見大老闆還在工作都不敢走,包括趙經理在內。
    力祺帶雅悠到經理室問:「是不是有什不滿意?」然後坐在她身邊。
    「不!與廣告部無關。」雅悠靠在椅背上,今天穿著高跟鞋跑來跑去,難得舒舒服服的坐一會:「我要說的是今早電梯內未完的話——約法三章。」
    「你儘管提出來,我什都依你。」他關心的問:「渴不渴?」
    雅悠搖了搖頭,繼續:「約法三章的第一章:我們合作期間,請你不要講私事,包括過去了的一切事物。」
    「雅悠,天天見面,怎可以……」
    「不可以也沒辦法,」雅悠輕歎氣:「我們只好取消合作,明天也不用開會了。」
    「唉!不!我答應。第二呢?」
    「請不要提出去喫茶、吃飯、看戲、跳舞等等飲食娛樂節目。除了工作上有需要大夥兒一起,我拒絕和你單獨約會。」
    「若是有要事商量?」
    「既然合作就不愁沒機會見面,工作上有什困難、出錯等種種問題都可以當面說,不必到娛樂場所。」
    力祺垂頭歎氣。
    「你沉默表示你反對。」
    「好!我同意。」
    「第三:合作期間,我要來,自己來,我要走,自己走,不敢麻煩林公子接送。讓我來去自如。怎樣?」
    力祺苦笑:「我還有權反對嗎?」
    「如果林公子性子不好,經提醒後依然如故,我有權請齊家卓先生做我們營業部經理代表,你也同意嗎?」
    「一點機會都不給我嗎?」
    「林公子,我們是合作做生意,不是灌唱大團圓歌。你怎樣對你的客人,怎樣對我便足夠。」雅悠站起來:「我要走了,不用送。」
    「給你拉開門,總可以吧!傅小姐。」力祺跳起來。
    「謝謝。」雅悠到門口,回頭向他微笑:「明天見。」
    力祺陶醉了一會,靠著門邊看著她離去。她那婀娜多姿的背影,始終是那優美。
    力祺坐著呆了一會,想想雅悠的約法三章很失望、很洩氣。但今天一整天和雅悠一起感到很充實,也很開心。唉!明天的事有誰知?說不定終能感動她,合作未完便可重拾舊歡!如今,還是回家吃飯,繼續去看他的參考書。雅悠一變而成女強人,他自己也應該盡量顯示才能,否則,又怎能令雅悠心服,討她的歡心?
    這樣子生活乏味又沒趣,但是,他寧願這樣子沒趣下去,也沒有心情去做別的事情,包括吃喝玩樂。力祺不大瞭解自己。
    ※※※
    參加開會的,大部分是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其中當然是雅悠的年紀最輕。
    年輕人的好處是敢於發言,所以會議很熱鬧。
    力祺也給了些極有建設性的提議,這令會上的人另眼相看,因為誰都知道力祺是念工商管理的,管廣告部門當然是綽綽有餘;但是,對廣告這一科,基本上他是門外漢。當然,自己有間廣告公司,幾句術語或對觀後感加些意見是應付得來的;但,幾項有開創性及時代感的廣告建議,那就不簡單。
    當然,沒有人會想到他為了這宗生意不只買來一批書籍,還開了兩晚通宵,再加上林力祺有書緣、聰明、領悟力高,人也能幹,否則他接管林氏機構的生意,也不會一年比一年做得好。對於力祺的才幹,雅悠從不懷疑。以前她年紀小又沒有社會經驗,更常以「丈夫」為榮,覺得他十分有本領。
    其它各人對這位大老闆,多了一份尊敬;因為,他似乎不單只富有和能幹那簡單。既然他也懂廣告,以後工作便要加倍用心,想欺負老闆不懂而混過去,顯然行不通了。
    每個人的表現反應力祺都看得到,他不在乎,看見雅悠全接納他的建議,他才真正開心,連開兩晚「夜車」沒白費心血。他決定再繼續努力與充實下去,要表現得更好。
    為了專心做好雅悠的廣告,他先把日常的公事應酬交託各副總經理,非親自出席的一概不參加,而且大部分時候只在廣告部,每次開會總比雅悠先到一步。
    開會,研究計劃書,決定人選……準備工夫用去半個月,力祺馬上也回請一頓晚餐;盡量爭取時間和機會。可能每天都見到雅悠,因此,晚上連做夢也夢見雅悠,有時候甚至叫著她的名字夢醒過來。
    午夜夢迴,他常問自己,怎會讓雅悠離他而去?雅悠離家出走前的一段日子,他真的完全不關心、完全忽視她,心裡好像沒有這個人存在似的。他怪責自己,挨住雅悠的枕頭想天光。如果他好好珍惜她,在他懷裡的應該不是枕頭,而是雅悠。
    如今,雅悠已不在身邊,會不會在齊家卓懷裡?不!他不敢想,想了心痛。
    他很介意雅悠和齊家卓常在一起,以前他會禁止他們來往,雅悠也很乖很聽話,不敢做力祺不喜歡的事。可是如今已經完全不一樣,若力祺提出雅悠不要和齊家卓見面,齊家卓在百貨公司的股份他可以全部買下來;嘿!擔保雅悠會請他上律師樓簽離婚書。
    既然力祺要保留一線希望,那,他就只能裝作大方,看見齊家卓來接雅悠還可以和他打招呼,把痛苦完全埋在心裡。
    ※※※
    為了搞好雅悠的廣告,力祺已沒有和一班好朋友見面。甚至谷澄。
    谷澄辦妥離婚手續,心情好輕鬆,很想和力祺去慶祝一晚,瘋一晚,樂妃總是說力祺視察各公司去了。撥力祺身邊的隨身電話,根本沒有電流,八九是上了鎖。
    力祺在忙些什?谷澄下了班便到林氏大廈去,才知道力祺去了廣告公司。
    他去廣告部干什?忽然對廣告製作有興趣?還是他的工廠又出新產品?
    谷澄走進廣告部,剛巧一名麗人出來:穿一件米色斗篷,一對米色鑲花紋皮的高跟長靴,她正把帽子拉上。帽子下面的那張粉臉發出華采,那不是美艷絕倫的傅雅悠?
    「雅悠!」谷澄不禁嘖嘖然:「兩年多沒見,你漂亮得交關。」
    「那是說我以前很醜?」她微笑。
    「不!你一向是個小美人,不過以前是個小花蕾,如今開放了一點點,美態就更濃,好漂亮。力祺真有眼光。哎!越看越標緻。」
    「谷公子很會說笑話。」
    「谷公子?」谷澄倒意外,因為沒有人真的叫過他公子:「你一向叫我谷大哥。幾年不見,生外了。」
    「谷大哥豈是我叫的。況且,林公子的朋友,自然也是公子。」她不想久留:「我趕著赴約,失陪了。」
    「哪天有空請你吃飯。」
    「謝謝。」她的斗篷衣袂飄飄,走了。
    谷澄彈一下指頭,這妞真是女大十八變,越變越生色一一大美人。
    谷澄在攝影室找到力祺,他正在和攝影師談話,於是谷澄站在一旁等他,一會,力祺過來:「谷大哥,找我有事嗎?」
    「廢話,沒事幹嗎來找你?」谷澄捶他一下:「你好可惡!」
    「什事?」力祺惘然。
    「重色輕友。」
    「這是從何說起!我天天在忙,以前那些消閒女人,一個都沒見面,哪來的色?」力祺撥開他的手。
    「當然不是露意絲、楊波姬、安娜……我是說你的前妻。」
    「雅悠?什前妻,我們根本沒有離婚。」
    「就算離了婚也快復婚了,不用否認,剛才我碰見她,你不用賴了,她肯來看你,你們還不是和好如初?兩個人甜甜蜜蜜,連電話也關上了,理都不理谷大哥,不是重色輕友是什?」
    「你真開胃!」力祺沒好氣:「不錯,她不單只今天來,幾乎天天都來。」
    「不就是,你被她迷死了,還記得老朋友嗎?」
    「你以為她來看我?接近我?她是來工作。」力祺歎口氣:「她只不過請我們替她的百貨公司拍廣告。今天在攝影室拍,明天還要到她的公司出外景。」
    「好事,這證明她欣賞你、信任你,並且對你餘情未了。」
    「算了啦!谷大哥。不是她找我,是我自己厚著面皮毛遂自薦要替她拍廣告,是我求她來的。」
    「一樣-,若她討厭你,你求也沒有用;機會來了,好好把握。以前,你想要她,就把她追到手,現在再來一次,駕輕就熟。」
    「我……」力祺攤開了手,欲哭無淚:「不知從何說起……」
    「慢慢說,你有沒有空?我們先去喝酒,然後吃飯……可以說一個晚上。」
    「我沒有心情出去。」
    「陪陪我,我也有話要對你說。」
    力祺想:剛才雅悠接了齊家卓的電話,便匆匆忙忙的走了。如今一定又和齊家卓在一起。為免想起她和齊家卓一對兒時傷心,和谷澄吃飯也不是件壞事。
    「你等一等,我交待一下……」
    ※※※
    「為什不喝酒?啤酒沒勁。」他們靠在酒吧上。
    「不喝了!自從再見雅悠,我沒有喝過酒,喝也只喝香擯和雞尾酒。」力祺拉開領帶,解開領口扣:「酒令我家散人離,還害我不夠?」
    「你不是已經忘記雅悠?幾個月以前,你準備在那班女孩當中,選一個女朋友的。」
    「對!我認為,我可以忘記谷菱,一定能忘記雅悠,我也曾忘了她;但當我再見她的時候,又禁不住了。她不單只是仍然那可愛,而且比以前又優勝許多,那些庸脂俗粉,哪一個比得上她?」
    「這個我也有同感。以前的雅悠,的確青春貌美,但蹦蹦跳,孩子一樣,根本不成氣候。你記得我怎說過?她是美,但出不了大場面,幼稚呀!今天碰見她,只不過說了幾句,發覺她不單只更好看,更成熟,而且高貴大方,風姿綽約,谷菱也難與她比。」
    「外表高雅還不只,她以前對生意沒興趣,我們說生意她便拚命吃零食,她除了吃、喝、玩、樂,便什都沒興趣,什都不懂,你曾說她不能成為賢內助。如今,她是一位出色的女強人,不知道有多本事,有知識,有見地……有她在身邊,就等於在自己臉上貼金。」力祺一提起雅悠的優點,便眉飛色舞:「她不單只打理一間百貨公司,她自己還會設計時裝出售,又會設計珠寶:風格獨特,肯創新;復古飾物也很有氣派,真是多才多藝。」
    「我今天一見她,便覺得她判若兩人,以前一條吊帶裙,平底鞋;現在穿著、打扮,多有品味!歐洲貴族似的。女人,不能小看,哎,佩服,佩服!」
    「她每天穿的衣服都是她自己設計,所以每天都給我一份意外的驚喜。」
    「那你就想個辦法把她追回來吧。」
    「有什辦法?你教我。她不再是幼稚、無知、單純的小女孩。她有思想有見地。何況,她身邊還跟著個要命的齊家卓。嘿!我早就知道是勁敵。」
    「這個我有辦法,」谷澄拍一下胸口:「約齊家卓出來,警告他,雅悠仍然是你的妻子,叫他不要強奪人妻,拆散你們的家庭,來個軟硬兼施,叫他知難而退。」
    「恐嚇齊家卓?」林力祺搖著頭:「他告訴雅悠,雅悠馬上請我到律師樓簽離婚書。我可不想離婚。」
    「雅悠已經移情別戀,愛上了姓齊的小子?」
    「她愛不愛他我不知道,但叫齊家卓退出,就是管雅悠的私事,她會不高興,我不敢。」
    「力祺,你變了。」
    「變?我也沒有閒情分析自己。」
    也難怪你,我見過不少世面、不少人,雅悠真算是十全十美,這樣的太太怎能讓她離去,一定要她重投懷抱,那不單只是體面問題,更是幸福問題,你應該極力去爭取她。」
    「怎樣去爭取?」
    「天賜良機,你們合作搞廣告,經常可以在一起,你花點心思一定可以重拾舊歡。」
    「舊歡如夢。你可知道我們有約法三章:她不准我舊事重提、不得做私人約會、不准接送她。剛才她走,也是自己走,若不是早答應她,她走我還不趕著去送?谷大哥,我根本沒有希望。」
    「不用擔心,雖然有三不准,但是你總可以關懷她,人與人之間的關懷也不行?把握時機,採取行動,苦肉計也好,三十六計全出也好,總之一分一秒也要爭取。本來我想助你一臂之力,就怕越弄越糟。」谷澄也歎氣:「她對我顯然也沒有好感,今天見面,她竟然叫我谷公子。」
    「她何嘗不是叫我林公子?真痛心,我好煩。」
    「我人壞,你們分手我也有責,她恨我是應該的。力祺,谷菱如何?叫谷菱幫你,雅悠可能肯聽谷菱的話。」
    力祺搖搖頭。
    「你怕雅悠還怪你愛谷菱?谷菱可以告訴她,那是你以前的錯意,你們根本沒有相愛過。」
    「暫時還是不要驚動谷菱,我想得回雅悠,爭取她是為了不想便宜齊家卓?我是不是真心真意愛雅悠,還是只被她全美的內涵和外表所吸引?先讓我弄清楚吧。」
    「不管怎樣,你不要放棄,仍然要努力。」
    「我會。」
    ※※※
    力祺陪雅悠進試片室去看廣告的幾個「毛貝」。
    有固定的幻燈式廣告、有電視和電影院播放的影片。
    力祺在餐車上拿了杯鮮橙汁給雅悠。
    雅悠全神貫注,最後,以前廣告公司拍的和新廣告一起放映,雅悠又是搖頭又是笑。
    「怎樣?」力祺很緊張的問。
    「最怕貨比貨。一比,以前的廣告便變了一無是處。」
    「雅悠,你喜歡我們合作的廣告?」
    「喜歡,」她的笑靨如春日花,酒渦曉得逗人:「很滿意,剪接後應該更好。」
    「太好了!我們總算沒有白費心機。」力祺情不自禁的用手握著雅悠的手臂。
    雅悠的笑容倏地消失,她冷眼看看力祺,又看看力祺的手,力祺心一寒,忙把手縮開。
    「對不起。」他顫聲道歉。
    「這些日子,各位辛苦了。今晚,我請全部工作人員晚飯。」雅悠見他放手便沒事一樣,起來把杯子放回餐車上:「你和趙經理也請賞面。」
    「應該由我請客。慰勞員工。」力祺連忙跟隨其後。
    「你是這兒的大老闆,優待員工,來日方長。但是,今天是我和大家合作成功的好日子,應該由我來做東道,表示我小小心意。不要和我爭了,就讓我一次吧。」
    她這樣說力祺只好遵從。其實,他是想找機會多見雅悠一次。
    合作期間雖然力祺不敢違反約法三章,沒有任何私情增長,但差不多可以天天見到雅悠,只要和雅悠在一起,力祺便心情興奮。
    雅悠性情溫柔、和藹可親,又能尊重別人,和她相處,實在是非常愉快、開心的事。就連廣告部的人,也十分喜歡為雅悠效勞。
    工作進行中,偶有暇疵,雅悠為怕麻煩大家,堅持通過,大家還是要為她從頭再起,不怕辛勞。趙經理認為他加入廣告界以來,雅悠是最好的客戶。更何況力祺?
    可惜,大功告成後,大家便沒有機會再在一起!
    「廣告播出後不理想,隨時通知我們替你再拍。」力祺一再表示自己的誠意。
    「我很有信心,效果一定美滿。」
    「你說過會添置新儀器,到時要加點廣告,增強宣傳。」力祺在爭取每一個可能或未可能的機會。
    「今年恐怕沒有足夠的費用,明年吧!我想,明年可以了。」
    唉!這樣說,想再在一起,還要等一年,那三百六十五天怎樣過?
    況且,一年後,分居期已經步入第三年,他誓死不肯,五年分居期滿,除非他永遠離開這裡,否則,又快要面臨離婚的悲局。除非他在這兩年中能獲取芳心。
    連相處的時間都沒有,別的更不用奢望了。替雅悠拍完廣告,力祺又回到總公司去,又照舊處理平日的事務。人是以前的人;但心,已經變了!
    他白天想雅悠,做夢想雅悠,人坐在辦公室內,眼光光,腦海裡儘是雅悠的影子,走馬燈似的,轉來轉去。他們合作時,雅悠的一顰一笑,舉止動態,全在他腦海中出現。
    他無心工作,無心賺錢,天天發白日夢,魂不守舍。
    他當初為了雅悠貌似谷菱,為了填補「損失」,他也曾放下工作。不過,那一次,他是有計劃、有預謀,分配多少時間出來把「仿製品」弄到手。放下工作和無心工作,完全是兩回事。再講,上次由他自己控制,這一次是不受控制,想、想、想,發神經了吧,也未必能把雅悠想回來。雅悠根本就不會與他再續前緣。
    有時候,他真想一槍斃了自己。過去,雅悠乖乖的在家裡等他,他下了班,還要陪同一班豬朋狗友去喝酒、聊天、吃飯、玩樂。就是和谷澄吧!也要在外面流連到半夜三更才肯回家。
    把個十全十美的妻子冷落,寧願在損友家中作客。
    如今,當然不可能把雅悠擁進懷裡,甚至不敢叫她一聲太太。只要能看見她,見她笑笑,冷臉冷眼也好。可惜,他就沒有這個福氣。
    谷菱曾罵過他:身在福中不知福,當時他很反感,今天想想覺得谷菱罵得很對。雅悠本來已經是他的,齊家卓那小子他根本沒有看在眼內,他喜歡怎樣愛她都可以。但人在,不好好珍惜;把她氣跑了才發覺她多可愛。愈來愈覺得生命裡不能沒有她,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他確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三十二歲,還是孤家寡人,真是很悲慘。谷澄也常來看他,說雅悠有多好多好,要設法把雅悠爭取回來,兩個人想過不少計策,就是行不通。
    力祺已答應過不會跟蹤雅悠,沒借口去百貨公司找她,她也不會送上門來。朝思暮想,都快瘋了:只想見雅悠一面,也沒有辦法。
    辦公桌的紙上,寫滿了雅悠的名字,他托著頭,定了眼,突然開了對講機,把樂妃叫進來:「我要請客,給我找一個最好的借口。」他向樂妃揮了揮手。
    不一會,樂妃送來一張單。
    「二十九項,你為什沒把我輕了兩磅體重也寫上去?」
    「總經理又不用減肥,沒什好慶祝的。」樂妃心裡嘀咕,那兩磅肉還不是為前任老婆痛失掉?開追悼會還差不多。
    「不行,這不行,太離譜,這也是不行呀,唉……」
    「波士,有錢人請客,是不用找借口的。」樂妃說:「波士開心,請大家吃一頓,誰敢不來?」
    「她就不會來。」力祺喃喃:「沒有充份理由她也不會來,呀!這個好……我怎忘了下個月是林氏機構創辦週年紀念?那好的日子都記不住,腦袋越來越不中用。」
    樂妃見他這高興,反而詫異,她把週年紀念列到最後一項,以為力祺一定不會選中:「波士,那不是借口,公司每年紀念都會請員工、生意上來往的人客吃一頓飯。」
    「吃飯多普通,況且,才只合作過一次,人家也未必會來,派個代表出席怎辦?」力祺想的,樂妃又怎會明白:「今年我要盛大舉行,差不多還有十天,應該趕得及。」
    「波士,今年大搞,沒什意義,也沒有名堂,因為,今年是四十九週年。明年就不同,明年是公司五十週年創辦金禧紀念,應該盛大慶祝,廣宴親朋。」
    「明年金禧是明年的事。」力祺心想,如果明年他和雅悠復合,他請全世界,到時父親也會原諒他回來出席主持盛宴:「今年公司賺錢,我心情好,請客又不犯法。」
    「但是,今年若太隆重,明年……」
    「明年我心情更好,就把一間酒店包下來,由晨早吃喝到第二日天光。樂妃,到底你是波士還是我是?幹嗎老來掃我的興?」
    「對不起!波士,你喜歡怎樣盛大慶祝?」樂妃心裡不忿,但到底也只是個高級秘書。
    「那就要安排一下。」力祺一想到可以見雅悠便開心:「找玩意兒,谷先生最內行,馬上替我請他來。」

《愛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