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祺和谷澄關門商量了一整天。
結果是來一個三套餐;五時酒會、八時吃餐、十一時舞會。
除了有樂隊表演,還邀請了幾位男歌星,只叫男歌星,力祺也是別有苦心:證明他對任何女人沒有興趣,當然是一心向著雅悠。谷澄還提議增加有獎遊戲。
「好,增加氣氛。大家開心,多花點錢也值得。」
「重點不是為了增加氣氛,是特地為你討好雅悠而設。」
「你是說令雅悠中獎開心?主意真好。不過,雅悠可能不喜歡冰箱、錄像機之類的獎品。」
「誰叫你送家庭電器給美人?普通又不能配合身份。」
「一部汽車,香車美人配身份了吧?但雅悠已經有一部名牌車,她可能不需要多一部汽車。」
「唉!你為什不說送洋樓一幢,擔保雅悠拿去捐慈善機構。」谷澄好氣又好笑:「你應該送一些貼身的,有紀念性的;比如項鏈、手鐲,別針之類。」
「別針,那天雅悠說,今年流行別針。不過,她自己已經是位珠寶設計家,她未必會把我送的別針看在眼內。」
「你隨便找個人設計,比她的技巧低,她當然不在乎。但如果你能找一位法國一流珠寶設計師設計,她沒有理由不喜歡。問題是,你是否能找到那位名師,設計又是否合她的品味?」
「我馬上叫樂妃把法國最有名的珠寶設計名師找出來,我親自去法國一趟,」力祺開了對講機吩咐了樂妃:「這個包在我身上。可是,獎是亂抽的,雅悠未必能抽到這個獎。」
「全部獎內定當然不好,也失了抽獎開心的原則。但第一獎做了手腳,那不是件難事。抽獎就包在我身上好了。」
「好!我們分工合作……」
力祺這十天過得真開心,因為有一個希望:連做夢也夢見自己和雅悠翩翩起舞;也過得很充實,天天為那三合一的宴會而忙。他又真的去了一趟法國,找到合意的設計師。別針委託一家航空公司實時運到,勉強可以赴及餐舞會的那-天。
力祺已經收到雅悠、齊家卓、傅慶坤夫婦的恭賀咭附有出席咭。
力祺確知雅悠會參加盛會,當然高興。一高興便宣佈全機構那天放假一天。
各職工知道那天有得吃有得玩又可以享受一天有薪假期,大家不約而同的高呼萬歲,稱讚力祺是位好老闆。
力祺只不敢請父親,因為,他和雅悠仍然分開,而且雅悠身邊更多了個齊家卓。
林茂森要媳婦沒媳婦、要孫兒沒孫兒——小迪,他的兒子。他不是沒想過他,但是,由於以前甚少看見兒子,連抱都沒有抱過,因此完全沒有印象。幾次想問雅悠孩子怎樣了,也不敢開口。
力祺一直認為,雅悠比兒子更重要,而且,得回雅悠自然得回兒子,兒子不是雅悠命根嗎?過去,她也愛兒子比丈夫多些。哎!真是,他還有點妒忌兒子呢!
※※※
力祺早上便帶著樂妃去酒店,親自觀看場地佈置,事事親力親為。
力祺在酒店吃過午餐才回家,四點鐘,他已換好禮服,帶了剛送到的精心設計的別針到酒店去。公司各高級職員陸續到會,四點二十分,谷澄是第一個客人。
力祺把別針交給他,他問力祺:「雅悠會和那姓齊的一起來吧?」
「會!他們總是一起赴約。」力祺皺皺眉:「一想起就不開心。」
「那就別想他,把他當透明人。」谷澄交給他四張咭:「等會兒雅悠和她老子一起來,你把抽獎券交給他們。為怕你心愛的別針不慎流落在其它三人之手,四個人的名字我都清楚寫在上面,保證不會出錯。」
「謝謝你,谷大哥!你想得真周到,今晚全靠你了。」
「我也希望你得回雅悠。」谷澄忽然想起了說:「亞菱叫我告訴你,她十分抱歉,酒會她不能來了……」
「有什事?她還要幫我的忙。」
「你先別急,亞菱答應了不會不來。她說好了七點半出門,八點前一定到;酒會趕不及,剛好趕上了吃晚餐。原來明天寶兒要考試。」
「是寶兒考試,又不是谷菱考試,也會影響她嗎?」
「谷菱是個緊張大師,孩子考試就等於她考試,她留下來就是要替寶兒溫習好功課。」谷澄邊數咭邊說:「不過酒會人來人往,談話很不方便。亞菱和雅悠聊天聚舊,最快也要等到吃飯的時候。」
「桌子編排,已經全部妥當了?」
「也差不多了,你們那一桌我最先編好,你看看:雅悠的左方是你,右方是亞菱、柏青、我、齊家卓、傅老先生、傅太太;把姓齊的和雅悠隔得遠遠。雅悠和亞菱說什他也聽不到,想獻慇勤,也輪不到他,哈!」
力祺也發出會心的微笑。
「舞會開始才精彩,我安排六個女孩子輪流請姓齊的跳舞,保障你絕對有機會親近雅悠。」
力祺可樂了,想想就笑。
「人客開始到了,哎!我還有許多工作沒有做好……」
力祺和一班高級職員忙著迎賓,谷澄也有份內事要辦。
招呼這個、應酬那個,時間過得特別快,一晃眼就到五點半。
力祺原本以為雅悠五點半會到,他開始有點緊張,頻頻看表。後來他又向自己解釋:雅悠從外國回來,很注重衣著。五點鐘下班,回家換衣服也需要時間,應該六點半到達才對。還好,酒會後還有晚餐、舞會……不怕沒有時間把雅悠看個心滿意足。
他心一寬,便安心和一位美國商人談論一宗正在進行的交易。
那美國人本來很專心一意的要和力祺把生意談好,忽然,他的視線停留在入口處。
力祺馬上心中有數。一聲「失陪」,立刻迎了出去。
果然雅悠和齊家卓一起到來,後面還跟著傅慶坤和莫依芙。
雖然一行四眾,但唯一能吸引所有人目光的就只有傅雅悠。
雅悠穿一件天藍色閃銀的長大衣,裡面同色長晚禮服,珠和片子釘在晚服上,看來像是藍天的白雲。
力祺一看見雅悠就開心,倒沒有太多的時間去欣賞她高雅的衣飾。
「歡迎!歡迎!」力祺左手拖著雅悠,右手和傅慶坤、莫依芙、齊家卓一一握手,完了還捨不得放開雅悠。
剛巧有侍者把酒捧過來,雅悠很自然的伸出手,在盤子裡拿了一杯。
「真沒禮貌,應該由我拿酒給你。」
雅悠淺笑,心裡說:「除非你有三隻手。」
谷澄忙走過來,也不管雅悠歡迎不歡迎他,誓要助力祺一臂之力。雅悠對他是很冷漠。她認為谷澄這個人,沒有值得尊敬的條件。谷澄厚顏地奉承雅悠,討好著雅悠,承受她一切的冷漠,並把雅悠慢慢引踱開去,到較僻的一角,好讓力祺和她有機會單獨聊天。
他一轉身又去困住齊家卓,免他破壞力祺和雅悠的寧靜。可惜他分身乏術。
力祺和雅悠先要在生意方面兜圈,這樣才不會把雅悠「放」走,剛要入正題,傅慶坤突然出現。
「力祺,我找遍了,沒看見令尊。」
「啊!我爸爸沒有回來。」力祺雖然千萬個不高興;但這岳丈大人,可是開罪不得。
「公司的週年紀念日也不回來?」
「爸爸把公司交給我的時候說過,如果我能夠應付這兒的生意,他便完全退出,好幾年的週年紀念宴會他都沒有回來主持。」這是真話。但林茂森不肯回來的真正原因,是因為媳婦、孫兒離家出走,因此而不肯原諒兒子,老人家還在生氣。
「令尊翁好福氣,有你這一個能幹兒子,不單只能守住祖業,生意還越做越大。谷澄說林家祖先積德,此話看來不錯,否則怎會有那傑出的子孫?」
「爸爸,噢……」力祺見雅悠收起笑容馬上改口:「世伯太過獎了!雅悠才真多才多藝,世伯不是也在享清福?」
「也是真話。」傅慶坤開心地格格笑:「她從小就調皮、好玩、天真無邪長不大。想不到做生意竟然頭頭是道。哈!這妞,倒是有點兒天份。」
「簡直是女強人。」
「你當初也沒想到吧?」傅慶坤有此一問。
「真想不到!她又嬌又嗲,聽我們談生意她就不耐煩,蹦蹦跳的簡直像個小寶寶,好討人歡喜,就是……」難道說她孩子氣,幼稚嗎?力祺話題一轉,「傅世伯,百貨公司的新廣告你喜歡不喜歡?」
「喜歡,拍得很好,我看一次,開心一次。」
「不知道對百貨公司有沒有幫助?」
「幫助才大呢!現在百貨公司,是丁財兩旺。」
「丁財兩旺?」
「百貨公司最怕旺丁不旺財。」雅悠解釋:「百貨公司只要規模大,一定旺丁,外行人見了,人山人海,心想我們發達了,每分鐘在賺錢,其實不然。」
「我也是不大明白。譬如每人只買一方手帕或是一雙襪子,生意已不愁做。」力祺是沒話題找話題,有話題自然不會錯過。
「進百貨公司大部分的顧客,有的是來避風雨的,風一散、雨一停,人就走了。夏天有更多人來享受冷氣,有的是閒著沒事做來逛公司消磨時間……總之,簡直不可以想像。」
「我們百貨公司向來是丁財不旺,你以前去過,到底有多少顧客?一眼盡見。第一個廣告推出。大家一看,嘩!那豪華,物價一定很昂貴,更不敢進來,所以開幕初期,就只有一些中上人仕捧場,每天也做不了多少生意。」傅慶坤說來還有點氣:「幸好推出第二個廣告,市民才知道這大百貨公司又大又好,而且價廉物美。所以,光臨的人多了,產品又新又好,購物的人也忍不住手,避風雨也不忘買點東西。」
「百貨公司什都有,物有所值,空著手出來,如入寶山空手回。」力祺討好地說。
「以前假期百貨公司生意最好,如今天天都有真正購物的顧客。那些太太接孩子放學後,把孩子送進我們的兒童樂園,幾個太太,沒多餘錢買時裝,也會到自助商場買日用品和食物……總之,生意真是增多了不少。」
「恭喜你們,賺了錢又可以購買新儀器,百貨公司生意就更好。」
「我還沒有向你道謝呢,都是廣告做得好。」
「那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那是我和雅悠合作的成果。世伯謝我,我得謝雅悠。」
「你們還有更好的合作成果呢。」
「是什?」
「爸。」雅悠看父親一眼。
傅慶坤哈哈笑,指住前面:「我的老伴來了。她一定又罵我多喝酒,其實雞尾酒對身體無害。」
「酒精成份很少,不會傷害身體。」
莫依芙果然走過來,唉!人越聚越多,想和雅悠說句私話都不行,看樣子真要等到晚餐甚至舞會,兩人才可以在一起。
「雅悠!」原來不止莫依芙過來找雅悠的,她身後還跟了個齊家卓,谷澄追在後面,看樣子,他是困不住齊家卓。
「時候不早了。」雅悠一看表:「時間過得真快,差不多八點鐘。」
「是的,」力祺說:「晚餐不久就要開始。」
齊家卓靠近雅悠身邊:「我們應該告辭了。」
「走?還沒有吃晚餐。舞會呢?請柬裡面寫得很清楚。」
「我們也看得很清楚。但是,家卓家裡也有個宴會。」雅悠解釋:「本來我們來道賀便立刻離去,誰知這一談就談了一個多鐘頭,把客人冷落了不好。對不起,林公子,我和家卓先走。」
「齊先生家裡有宴會,這兒一樣有宴會。傅小姐,請你不要走。」谷澄幾乎想拉住她。
「但是,齊先生請我做宴會的女主人;我是半個主人,怎能缺席?」
力祺彷彿中了一個旱雷。
「我也請你做宴會女主人。」力祺聲音微抖。
「太遲了,我早就答應了家卓。」雅悠很輕的說:「我也不可能做你的女主人,你明白的。」
「我不明白,你答應了來,又為他而去,太不公平!」一切心血白費,力祺怎能不失望。
「對不起。」雅悠半垂下頭。
「我請客,他又請客,」力祺激憤得忘了身份與風度:「他分明是跟我作對。他天天跟住雅悠還不夠?」
「今天這個盛宴,是力祺特別為雅悠而安排。」谷澄看不過眼:「你們沒想過傷害力祺?」
力祺心酸,噎著!
「谷先生,誰要傷害林公子?」莫依芙開口說話:「家卓也並不是跟林公子作對。家卓的宴會,二十五年前就已經安排了。那時候,我們雅悠還沒有出世呢。」
「你撤謊向來不眨眼。」力祺衝著她。
「誰會信鬼話。」谷澄喃喃:「惟恐天下不亂,搞事精。」
「林公子,真的沒人跟你作對,應該說是巧合。」雅悠想怪責力祺幾句,見他苦著臉,雙目失神的樣子又忍住了:「今天是家卓二十五歲的生日,他一早就請了朋友回家歡度生辰。」
「生日?」谷澄抿抿嘴:「那就未免太巧合了!是陽曆生日,還是農曆生日?」
「農曆生日,我每年只有一個生日。」齊家卓也氣,他們鬧出了面嘛:「要不要看我的出世紙?」
「對不起!誤會,呵!對不起之至。」谷澄忙打圓場:「一切全是我的錯,挑撥離間又煽風,你們兩位大人不記小人錯。今天齊先生生日,齊先生應該先回家接待主家親朋。傅小姐呢!在這兒吃過晚餐,然後力祺送她到齊家做女主人,這樣大家好,也公平。」
「對不起!不可以,因為家卓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有些還有生意來往的,晚餐不能沒有女主人。」
「傅小姐,只不過留你吃頓飯,亞菱就要來了,她很想見你。」
「雅悠,」力祺也沙嘎著聲音輕聲低求:「留下來。」
「還有抽獎,看看自己的運氣。」
「請你原諒。」雅悠是那樣子一意孤行:「我們的朋友等待著,冷落他們太久不好,我們要走了。」
「雅悠和家卓先走。」傅慶坤賠笑:「我和老伴留下。力棋,給世伯一個人情,嗯?」
「我們告辭了。」雅悠和家卓互看一眼,雅悠對力祺歉意的說:「再見。」
家卓和雅悠轉身離去,力祺張著嘴叫不出聲來。
「力祺,」谷澄突然叫:「雅悠的抽獎券。」
力祺連忙追出去。
雅悠和家卓正在等電梯,雅悠的手挽著家卓的臂,兩個人有說有笑。
力棋的心像投進了攪拌機,痛了又痛,他咬一咬下唇,艱澀地叫道:「雅悠!」
雅悠意外地回轉頭,向他展出一個疑問的微笑。
她一個微笑也會觸動他那顆受傷的心,又苦又甜:「剛才我忘記把抽獎券交給你。」
「謝謝。」她接過了,看齊家卓一眼:「你猜我會不會中獎?」
「會!今天我生日,好日子,我把好運帶給你。來,由我來保管抽獎券。」齊家卓春風得意,旁若無人。
「好呀!若我沒中獎由你賠上。」
「我賠,我賠。」齊家卓像哄寶寶似的:「林公子,頭獎是什?」
「我也不大清楚。」雅悠自從由美國回來,力棋從未見過她如現在那輕鬆調皮,她又像個可愛的小娃娃,任何男人都會被她迷倒:「抽獎的事都由公關部安排。」
「我跟你鬧著玩的,別當真。電梯來了,快回家,我們回去遲了會被罰的。」雅悠拉了齊家卓進電梯,向力祺揮揮手。
力祺看著電梯門關上,淚水奪眶而出,他從未如此心痛過。谷澄一直跟在後面,看見力祺呆站在電梯前,便走過去。到他面前見他一臉的淚水。
「力祺,你怎了?」谷澄吃驚,近年力祺給人的印象都是一個強者——情場、商場的長勝將軍。
「沒事。」力祺忙轉過身,急急掏出手帕抹一把臉,然後昂起頭,擠出一個微笑。
「晚餐應該開始了。」
「我知道……」
舞會開始後不久,谷菱便看不見力祺,不禁擔心起來:「大哥,力祺呢?」
「咦!怎不見了他?」
「剛才吃晚餐他無精打采,吃東西像吞毒藥似的,苦著口臉,他好像什都沒吃過,眼內又好似藏住一袋子眼淚。他媽媽去世後我第一次看見他如此淒慘,我怕他會出事。」
「他為這個宴會花了多少心血?還沒開始心上人就隨情敵走掉,換了我一頭撞死在他們面前。」谷澄憤恨不平:「剛才你若看見他滿面眼淚,你才替他難過。我看見的,我也吃不下。」
「我們分頭去找他,先守住他然後慢慢開解他。」谷菱又怪責自己:「都是我不好,我早到十分鐘一定可以留住雅悠,唉……」
谷澄在主人休息室找到力祺,他拿著一瓶拔蘭地,整瓶喝。
「力祺,你太不守諾言,」谷澄去搶他的酒瓶,兩個人拉拉扯扯,酒瓶滾在地氈上,灑了一地的酒。
「為什倒了我的酒?賠我酒來!」力祺聲音沙嘎地狂叫。
「你這樣喝酒不要命了。」谷澄坐在他身邊按住他:「你發過誓不再喝酒,你說喝酒害你家散人離。」
「我不喝酒也家散人離了。」力祺一拳一拳的捶在椅背上,倦了就把額頭貼在手臂上。
「我知道你心底難過。」谷澄黯然:「自從你媽媽去世後,我第一次看見你流眼淚。」
「谷菱結婚,我也偷偷哭過,是越想越不服氣,像比賽,我條件比常大哥好,但我輸了。比賽嘛,玩玩,我也輸得起;可是今天……我是心痛,怎樣堅強,也控制不住,看見他們成雙成對,我孤零一人,真想,有時……也沒想過,或者死了倒好,嘿!」他擦著眼睛是哭又是笑:「為誰辛苦為誰忙?怨誰?怨自己?哎!我真該死!」
「力祺,看樣子,你是愛上她了。」谷澄拍拍他的肩膊:「谷菱結婚你沒想過要死吧?」
「那倒沒有,只想,常大哥有什我將來也要有什,但我現在只想,要雅悠。」「這就是戀愛啦,我看你這小子其實從未戀愛過,今次才是頭一遭,初戀啦!初戀自己的太太那是有點滑稽。」谷澄埋怨:「既然沒有她便活不下去,和她合作做廣告天天對著為什不好好利用機會?笨蛋!」
「利用機會?我連碰一下她的手都不敢,你不知道我有多怕她。」力祺雙手托起頭——頭大如斗。
「自從你把雅悠追到手,她成了林太太,對你千依百順,你在家裡豈只是大男人、大丈夫、一家之主?簡直是皇帝。怎會突然怕她!她變了,變得很凶?」
「沒變,也沒凶過。不過,我但願她凶!譬如可大罵我以前沒心愛她、冷落她、漠視她、不關心她。她昔日離家前我對她很差,她大可一一數落我、罵我,甚至打我、要我叩頭……這樣,我也可以向她道歉,保證痛改前非,日後一一補償……可是,她對往事提都不提,沒事發生過一樣,好來好去,哎!我還有什辦法?」
「既然如此,你怕她幹嗎?」
「她平時總是笑瞇瞇很可愛,那天看試片碰一下她的手,她收起笑容,冷冷的看我一眼,我就怕得要死。」
「唉!你是正式墜入情網。」谷澄搖頭歎氣:「任何人像她那樣被你冷落薄待,有機會一定會跟你算帳。何況你還把她當谷菱的影子,又說從未愛過她,但她前事不提。有愛才有恨。如今對你沒有恨意,那是說……她已經完全不愛你了。」
「活該!她打我一頓才好。谷大哥,怎辦?」
「以前你對她寡情薄倖,那齊家卓追求她,可能千般寵愛、萬般情義,又或者她已經答應了姓齊的婚事,等你們一辦妥離婚手續便結婚;她情心有所寄托,所以再不恨你。過去的一切,她可能也完全忘記了。」
「谷大哥,」力祺瞪大恐懼的眼睛:「怎辦?我被宣判了死刑。」
「看開點,緣份這東西,要來便來,要去便去。可能你和雅悠已經緣盡。強摘的瓜不甜,你也明白這個道理。別鑽牛角尖,世間多美女,沒有她又不是世界未日。你快起來,別忘了今天你是主人……」
※※※
谷澄怕力祺悶,看不開,常陪他吃飯,盡量不讓他孤零一個人。當然,最重要的,是要找一個女孩子代替雅悠,讓他心情也有所寄托。但找這個人選很困難:年紀、樣貌、儀表、品格都要好,比不上雅悠也得盡可能接近,谷澄一心一意為力祺。力祺下了班,懶洋洋的去赴約。谷澄早已在座,他身邊還有一位年輕貌美的小姐。力祺並不知道有美女在座,很意外。
最初還以為是谷澄的女朋友,他交桃花運啦!有這標緻的女朋友。
「力祺,你猜米雪是千金小姐呢?還是女強人?」
「在家享父蔭的千金小姐。」
「猜錯了!米雪很能幹,和雅悠同樣是女強人。」
怎要提雅悠?兩個人又拉不上關係。禮貌上只好稱讚幾句。
「你猜米雪是哪一類的女強人?」
「大公司的老闆。」
「猜錯了,要罰。」谷澄很得意的樣子:「米雪是計算機工程師,在一間美國的計算機公司掌管一個部門。」
「那真是冷門,如假包換的女強人。」
米雪含羞嬌笑,樣子倒很可人,比黃玉花好一千倍。
「條件不高,也不敢給你們介紹。」谷澄哈哈笑:「你們兩個都是頭號條件高的人,這樣交朋友才登對。」
「谷大哥,」力祺輕聲問:「她不是你新交的女朋友嗎?」
「我,咳,真會開玩笑,我拿什去配她?米雪是我特地為你介紹的女朋友。你們雖然沒有見過面,但米雪知道你這個人。」
「久仰大名。」米雪伸出了玉手。
「彼此,彼此。」力祺碰一碰她的手掌,擠出個苦笑。菜來了,力祺低頭吃餐,眼都不抬,埋頭埋腦的把東西塞進口裡,始終沒主動說過一句話。谷澄問他他就說是或者不是,語氣冷淡,神色也不好。米雪更笨,也看得出她不受歡迎。
餐後,她也厚臉皮逗力祺說過話,力祺還是Yes,No任選。米雪實在沒趣,水果沒吃完便告訴谷澄她要回家。
「米雪不舒服,我們一起先送她回家休息。」谷澄望住力祺,態度是懇求。
「對不起!我還有點事要辦。谷大哥,麻煩你出任護花使者。」力祺也站起來,沒等谷澄反應,先走了。
※※※
力祺回家洗過澡,正想到書房看看書打發晚間的時間,周伯到樓上通傳,谷少爺來了。
谷澄一看見力祺,指住他便罵:「你這是什意思,完全不給我面子,令我下不了台。你知道這個米雪,我像選皇后的港、台、美、英,日、意、法都找過了,看相片也看得頭暈,千辛萬苦為你找個人來,是怕你寂寞,為你找個伴,誰知你……哼……」
「谷大哥,真對不起……」
「對不起?我說聲對不起便殺了你!」谷澄氣呼呼:「你說:「米雪有哪一樣不好?她不是個美人嗎?她配不上你?」
「她是個美人,真是漂亮。但是,我不想害己害人。」
「什意思?」谷澄接過周伯送上的啤酒大喝兩口。
「如今拒絕她,她可能不開心,若給她個希望,結果令她失望,她更會痛苦。我也不應勉強應酬她。」
「你試都不試,或者,你們經過來往瞭解,你會愛上她。」
「我最瞭解自己,除了雅悠,我不會接受任何一個女孩子。」
「別忘了可能雅悠已經和齊家卓暗訂婚盟,到頭來你伶仃一個人,人家是雙宿雙棲。」
「那是天罰我。我先對雅悠無情,她再移情別戀,也是我的報應,我不能怨人。」力祺晃晃腦瓜:「我也不能說一無所有,我結過婚,有個好家庭,有位十全十美的賢妻,還有個兒子。以後,就算獨身終老,也不能說孤獨一生;人家有的,我都有過。」
「別太灰,你能忘記谷菱,必然可以忘記雅悠。」
「我能夠忘記谷菱,因為我們從未相愛過;但是,雅悠曾經死心塌地的愛我,我們做了一年夫妻,還養育了孩子……谷大哥,我知道我不能忘記她,除非這一生我們都不再碰上。」
「你就不能想開點……」
「谷大哥,我知道你對我好,比親哥哥更好。今晚,我也抱歉令你難堪,這可以說是我故意的,我怕你還有下一次。谷大哥,別再為我介紹女朋友,翻版雅悠我都不要。不可為了這件事影響我們的兄弟感情。」
「剛才我是氣,但也不能怪你,我不知道你這般死心塌地。好吧!我發誓以後再不給你找女朋友。」
「謝謝你,等你交女朋友的時候,我來做電燈泡。」
「不了!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谷澄想起蘇欣妮,不禁也歎起氣來。
※※※
蘇欣妮以前工作的一間大酒店,近日增加了日本料理,谷澄陪日本客吃過幾次,今晚訂了座準備和力祺大吃其生魚。
谷澄和力祺入座,先享受一杯由日籍婦人在客人面前做的日本茶。
兩人輕鬆下來,胃口大增,正要點菜,谷澄突然眼睛望前,隨著神色緊張起來。
「谷大哥,你是熟客,由你點菜。喂!你怎了?沒事吧?」
「沒……沒事。」谷澄裝笑臉,眼睛還是往前瞄:「會有什事,哈!」
力祺隨便回頭一望,一望之下,馬上面色慘白。
原來他背後一個幽靜之角,雅悠和齊家卓背住他們坐著吃飯。
不知道齊家卓說了什,雅悠笑得花枝亂顫,那開心的樣子,笑靨的嬌憨可愛,雅悠從美回來後,力祺從未見過。
「力祺,你喜歡吃什?」
齊家卓逗得高興,情不自禁的把手蓋在雅悠的手背上,雅悠完全沒有反抗。
「力祺,力祺……」
力祺鼻子酸酸,眼眶一熱,他回過頭來,輕輕吸了口氣。
谷澄看他這樣子於心不忍,他說:「力祺,今晚我忽然不想吃生魚,我們還是去吃中國菜,四川菜如何?」
「我想回家。」力祺緩緩說。
「好!你家廚子的法國菜一流,今晚到你家吃法國大餐。」谷澄急忙簽了唁,放下兩百元小帳,拉了力祺便走。
力祺像木偶似的,起來踢到椅子,引起了雅悠和齊家卓的注意。
雅悠靜默了一陣,看著力祺眼神惘然的離去。只不過五秒鐘,她又催促齊家卓繼續說那個笑話。
※※※
力祺穿著西裝皮鞋倒在床上,谷澄怎樣勸他,他也不肯吃晚餐。
谷澄親自送了杯布丁上來。
「不吃晚餐也吃些甜品。」
「我沒有胃口。」力祺雙手放在腦後。
「我也沒胃口,但人不是石頭,東西總得吃。」谷澄好言勸他:「我知道你不開心,我什都明白。唉,緣份,算了吧!隨緣,隨緣。」
「你不明白,只要我看見她,我便心痛,心好像都碎了,總有一天我吐血吐死。」
「那有什辦法?大家同在一個城市內,世界又小,碰面難免,應該有心理準備,視若無睹。」
「我做不到。所以,我想走。」
「走?到離島別墅住幾天也好。」
「離開這個城市,永不回來。」
「你走了怎行?這多生意。」
「我管不了那多。」
「為了個女人,-下生意不管,你怎對得起你爸爸?」
「自從我氣走了雅悠,爸爸因為失去媳婦和孫兒,早就聲明不以我為子,我早就對不起他。」
「逃避,是不敢面對現實,為什不可以堅強些?」
「看見她我會身不由己,控制不住思想,多見她一次便發覺真的不能失去她。谷大哥,不要管我,你回家吧!我想一個人靜一下。」
「力祺,你可不要胡思亂想。」谷澄看他不對勁:「你別亂來。」
「放心!我本來是小男人,後來是大男人,我已經驕傲過,但我從小至大未勇敢過。自殺需要很大的勇氣,我真是不想,活,但是我無能力殺死自己。谷大哥,你動手好不好?」
「胡說八道……我今晚還是留下來和你聊天散悶氣。」
「隨便。」力祺一翻身,伏在枕上:「你會很沒趣。」
谷澄深感不妙,他必須為力祺走最後一步。
※※※
谷菱特地到百貨公司接雅悠下班,請她吃晚餐。
「回來那久都不去看我,忘了我這個菱姐姐?」
「不!不!我是有點進退兩難,你知道我和力祺辦離婚。你們和力祺是好朋友,我怕你難做。」
「我不會難做,向來幫理不幫親。」谷菱喝著茶,很欣賞雅悠的黑白小格子直身裙,白色真絲襯衣,黑白中格子窄腰外套,配上串珍珠項鏈和耳環,很清雅。再加了高雅的儀態,和以前的小娃娃大不相同。
「念斯好嗎?」
「今年夏天上小學了,最近身體強壯得多,就是不增肥。啊!她不叫念斯,叫寶鈴。」
「寶鈴?念斯這名字不好?」
「跟她哥哥嘛,都是寶字派。最初我懷念斯,天天想著查格斯,只願生個兒子和查格斯一模一樣。後來女兒出世,我也是想著女兒是我和查格斯共有的,所以才把女兒叫念斯。這樣反而把真命爸爸忘了,幸而柏青大量,換了別個男人,真可能發生家變。」
「常大哥是難得一見的好人。」
「這樣的好人實在不多,所以呢!等寶鈴上了小學,我和柏青真真正正養個孩子,報答他給我無限的支持和幸福。」
「寶鈴也是你們的愛情結晶品。」
「精神上說就不是,當然,她是柏青的親骨肉。但,我懷寶鈴時,心裡想著的都是查格斯,可以說,心靈上背叛了柏青。日後養的孩子,才是真真正正屬於我們的。唉!好慚愧,說起來,我犯錯誤比力祺還要多。」
「力祺,怎會提起他的?」
「表面上力祺是位成功人士,在商場上呼風喚雨。其實,力祺命很苦。」
「菱姐姐,若是他命苦,世界上根本沒有幸福的人。」雅悠有點沉不住。
「你聽我說,力祺是個獨子,他父母管教兒子真特別,林伯母把孩子保護得氣都不能透,力祺自小便要依靠母親,完全沒有自主,更談不上獨立。他的思想、行為、交朋友、一舉一動都由母親擺佈,令他不合群,沒有朋友喜歡。他內向、自卑、體質又弱。他一向認為自己無能、渺小。林伯母能接受我和大哥,是異數。所以,力祺從小把大哥當親哥哥,而我呢!林伯母一直說我福相好生養,早就把我當兒媳婦看待。力祺受母親影響,自然把我當愛人,那是一種先入為主因素的影響。他有這種潛意識,但我們之間從未有過戀情。」
「也許菱姐姐真的從未考慮過他。但力祺是真心愛你,他酒後吐真言,說你是他的初戀情人,他只愛你,我只不過是你的影子。」雅悠有點動氣。
「我和他頂多拖拖手,額頭都未吻過,何來初戀?」谷菱苦笑:「把你當我影子,是真的,但這與愛情無關,只是他認為自己比柏青年輕富有英俊,我不選他嫁了給柏青,他覺得很沒面子。這又是另一種心理表現,所以我說力祺命苦。他母親剛去世,他正要別人給他扶一把,助他站立起來,林世伯突然把他送到美國,除了給他錢,連管家、傭人、親友之類也沒一個在身邊,要他孤立無援去面對一切陌生的生活環境。他為求生存挨過一些日子,一方面,由依賴性強一變而為事事自主,獨立性強。本來自卑又變得自大,初到外國怕人看不起,因此自尊心很重,敏感又好勝。既然柏青令他沒面子,他便要還以顏色:你有一個谷菱,我也要有,而且比你的更年輕,更貌美;你有個念斯,我也有個女兒……總之柏青有甚他有什,而且比他更好更多。」
「怪不得他一直嚷著要女兒,怪不得他那討厭小迪。」
「這真是他不對,心理變態,好勝心太強。不過,他不大寵愛小迪,並不完全因為他是兒子,有一半原因,倒是關乎你們夫妻感情。」
「怎?」雅悠莫名其妙:「小迪只是個BB。」
「雖然你說力祺不愛你,但由他追求你到和你結婚後,他都很疼你,你們夫妻也很恩愛,你承認嗎?」
「我承認,但自從我幾乎小產臥在床上,他便極力和我疏遠,又在外面喝酒玩樂到半夜三更。」
「那是因為他想和你親熱,被洛醫生警告而又不敢和你接近。」
「洛醫生是為了我好,我差點小產呀!太太懷孕,丈夫都非要……非要……」雅悠滿面飛紅:「非要和太太做愛不可,否則就恩斷義絕嗎?」
「當然不是,我懷寶鈴,柏青碰都沒有碰我,而且他比平時更愛我更關懷和照顧我。」
「那他為什見都不想見我。」雅悠眼眶一紅,扁扁嘴。
「他不會想,又或者那時候,力祺真的不愛你,一對恩愛夫妻,必須是靈慾一致,若他對你沒有愛,便只有慾念,慾念得不到滿足,他便難過。」
「那我算什?」雅悠哽咽:「妓女?」
「也不完全是,你雖然沒有生下女兒,只養了個大胖兒子,你生產後,力祺雖然還要挨三個月;但是,他也對你很好。」
雅悠想想,她生下小迪後的初期,力祺真是對她很好!
「他為什在沒有肉體滿足下仍能愛護你?那證明力祺心腸不壞,對妻子還是憐惜的。因為,你生產小迪時受了不少苦頭,力祺一直在旁陪伴著你,看了很心痛,因為難產,後來還要施手術,當時力祺已經說過若產下女兒也要先打三十大板。所以,他對小迪沒有甚感情,這也是原因之一。」
「他對我那憐惜就不會對我冷落,到外國電話都沒一個。」
「這又似乎應該怪你。」
「還怪我?」
「因為你年紀太輕,不懂事。力祺是想,對你好,每天下班都回家陪你,也沒和我大哥再去喝酒。等你滿月後還想帶你上館子、看電影;但是,你為了帶小迪,心全放在孩子身上,是你先冷落他,你記得嗎?買了票子你都不肯去,兩夫妻出外吃頓飯,你也坐立不安,跑來跑去打電話,老記著兒子,倒把丈夫忽略。」
「是的!最初我真沒想過,後來亞桂提醒我,我想補救,他已不肯再理我。」
「力祺年紀比你大,但仍很孩子氣,常告訴大哥,說你有了兒子不要他,兒子是他的情敵。丈夫吃孩子醋,也不止力祺一個人,所以做個賢妻良母,不容易。由於你太寵小迪,就更引起力祺的反感。所以,他對小迪沒什感情!」
「算了,是他錯,是我錯,反正我們始終要離婚。」
「力祺不會和你離婚,他一直希望和你復合。」
「絕對不可能。我不要做人家的影子,不要做洩慾工具,沒有愛的婚姻,我受不了。」雅悠用手帕按了按鼻子。
「力祺已經明白,他自己從未真正愛過我。如今,他真心愛的人,只是你。」
「可惜難續前緣。」
「前緣不必續,因為當你第一次和齊先生出席舞會,他遠遠看你一眼,便被你儀容吸引,對你一見鍾情。」
「還不是因為我像菱姐姐。」
「說來傷心,第一他否定你像我,這倒無所謂;第二,他認為你比我更漂亮迷人;第三,他認為你有高貴氣質,我沒有;第四,你是多才多藝的女強人,我只是家庭主婦。」谷菱攤攤手:「你十全十美,我沒得比。」
「膚淺。」雅悠輕罵:「又無情無義,自己親生骨肉,一次都沒提過。」
「這你不能怪他,雖然,他愛你比愛兒子多,小迪,他也沒有忘記。可是,你一個約法三章,舊事不准提,他怕你生氣,怎敢提兒子的事?」
雅悠無言。
「這次重逢,力祺是對你一心一意,他為了和你見面,出盡辦法,親自為你拍廣告——單是廣告書他也買了十幾本,拍廣告期間,他還開夜車惡補。」
「怪不得他對廣告那內行。」
「他為了見你,特別把公司四十九週年紀念鋪張慶祝,還搞了個抽獎遊戲。你的獎品,是他自己去法國請名師設計的,他對你可算是用盡心機。」
「啊!那份獎品他派人送來,我看都不看,隨便扔進抽屜。」
「他知道又難過死。那晚他托我替你講人情,並以為可以多看看你,誰知晚餐還未開始,你和齊先生便要離去。他給你們送抽獎券,看見你和齊先生手挽手的,那傻子就哭得一臉都是淚,後來又躲起來鬧酒,好可憐的。」
雅悠垂下眼皮:「菱姐,你今次來看我,就為了力祺?」
「本不該為他,是他錯呀!不過無論如何,力祺婚前婚後,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說他把你只當洩慾工具也不全對。女人多漂亮,燈一關上,分別也不大,你懷著小迪,楊波姬一個勁的獻慇勤,力祺碰都沒碰過她。最近大哥見他失意,特別為他介紹女朋友,其中一位米雪小姐真是好迷人,力祺眼都不看她,力祺說:『除了雅悠,我誰都不要!』」
「太遲了!我只想離婚,從來沒有想過重新接受他,真的太遲了。」
「不遲,力祺既然是第一次愛上你,你也可以對他從頭開始。」
「菱姐姐,你不是要我抱著小迪回家,和他唱大團圓吧?我已經不再是長不大的小女孩。」
「當然不是,力祺肯定犯錯,隨便你怎樣懲罰他。」
「我不想報復,我只想離婚,然後我重新開始。」
「你不是和齊先生訂了婚吧?」
「不是!我還有婚約束縛。不過,我對家卓有好感,我不排除將來會嫁給他。其實,除了家卓,還有幾位男士追求我,除了家卓我也頗欣賞鄧公子,我承認我已經開始物色新對象。」
「假如有一天你嫁給齊先生或鄧公子,小迪會怎樣?」
「這問題我當然要慎重處理,我不會讓人欺負小迪。鄧公子很喜歡小迪,家卓幾乎把小迪當作親生兒子,」
「就算他們兩位都把小迪當兒子,但是,將來你和他們生兒育女,他們會不會愛自己的骨肉多一點?無論如何,小迪始終是姓林的,這事實你不能改變。你嫁誰,他都是沒有親生父親。」
「這……難道要我獨身終老嗎?」
「如果你和力祺復合,你們一家三口便可以重聚,小迪有父又有母。」
雅悠又一次啞然,頓了頓,她堅決的說:「我不能和林力祺復合,他曾經欺騙我和玩弄我的愛情,我對他已經沒有信心。」
「可以重新考驗他。」
「怎樣考驗他?」雅悠又隨即搖搖頭:「我沒有興趣在他身上花時間。」
「你像柏青一樣好人,大量。我不求你愛他,只希望你給他一個機會。」
雅悠不說話,喝完最後一口咖啡又反問:「他有沒有給過我機會?」
「雅悠,縱然你不給力祺機會,甚至不給自己機會,也應該給小迪一個機會,為你愛的人委屈一次。」
「這,但……」她咬了咬下唇:「我回家會好好考慮你的話。」
「謝謝!我送你回家……」
在車裡,谷菱說:「那晚力祺在飯店看見你和齊先生。」
雅悠想一想:「是的,他正和谷大哥離去。」
「其實他們剛到,菜還沒有點,他發現你和齊先生,面色大變,嚷著要回家。大哥見他鼻紅眼紅,心裡不忍,便陪他離去。回家後,他一頭倒在床上,不吃也不言,大哥當然盡量安慰他,他就告訴大哥他想離開這兒,永不回來。」
雅悠雖然沒有發問,但看著谷菱的眼神有問號。
「力祺說每次看見你便心痛,他怕心總有一天破碎吐血而死。他認真的,我和大哥擔心他-棄一切一去無蹤。雅悠,如果你愛小迪,願意給兒子一個機會,別拖太久。別等力祺傷心絕望離去後才……」谷菱哽咽地拍拍她的手:「我等你好消息。」
※※※
力祺推開文件,拉開抽屜拿出一瓶藥丸,用開水送下兩顆頭痛片,捏捏山根,正拿起筆準備繼續批簽文件。谷澄未經通傳已推門衝了進來:「好消息,好消息,剛才亞菱接到雅悠的電話……」
力祺擲下筆站起來:「怎樣了?」
「別太興奮,雅悠不肯抱兒子回家和你團圓。」
「我實在罪大惡極,雅悠應該懲罰我。我從不敢奢望她抱子回家和我復合,她要怎樣處罰我?」
「沒有!雅悠好量度,沒提過報復。她說,如果你喜歡她,便要從頭開始追求她,由普通朋友開始,不得有非份之想,不得以夫婦、父子名義要求接近小迪,那對別人不公平。」
「別人?」
「原來有許多人追求雅悠,不過和她來往最密切的是齊家卓還有位鄧公子,你要和他們兩個人公平競爭。」
「我早就知道很多人追求她,我還擔心她和齊家卓私訂終身,如今加了位鄧公子我起碼有三分一機會。」
「你放心,以前你看上雅悠,說追就追,一、二、三,就追到手。今次駕輕就熟。」
「今非昔比!以前,她是個小女孩,不懂事才會嫁給我。以前,我把她當珍品,手上有充足金錢不怕買不到她。但現在不是,她是個人,金錢買不到愛情。」
「未戰先舉降旗,一點自信心也沒有,怎樣去打倒對手。」
「雖然信心不大,但我一定會竭盡所能,那是雅悠賜給我一個最後機會。」
「盡力而為就對了,我和亞菱也會支持你。你還不趕快打電話給瑪利預約?約會雅悠也要排期。記著,抓緊機會,分秒必爭,努力到底。」
※※※
第一次約會真是尷尬得要死,力祺不敢面對面看她,大家客客氣氣,他既不敢提過去的事,更不敢說昔日夫妻情,又不敢問兒子,氣氛冷冷淡淡,一頓飯沒說多少話,帶去的玫瑰到分手時力祺才想起交給雅悠。力祺送雅悠回家,也只到門口,從不敢要求進屋,怕雅悠怪他入屋乘機接近孩子,對姓齊、姓鄧的不公平。
幾次約會後情況有好轉,比如力祺很細心的觀察雅悠對飲食有了轉變。以前她喜歡吃豬扒、牛扒、雞腿子,現在喜歡吃海鮮。以前汽水、凍果汁不離口,如今只喜歡牛奶和鮮橙汁。餐前的開胃酒,餐後咖啡,也是近年才有好感。
每次吃飯,總會帶她去吃她喜歡的。
雖然不談舊情,但談談生意、經濟、周圍的事物,也不愁沒有話題。
雅悠還是喜歡吃零食,只是平時工作忙根本沒有時間坐下來享受,看電影的時候,力祺就會給她大包小包。
雅悠說過要被疼愛和被尊重,所以力祺對她享事關懷,細心呵護,而且絕對尊重她。
有些話力祺不敢面對面的跟雅悠說,他就利用每日一句,寫在咭上,咭就在盒內玫瑰花枝下。這是很花心思的,雅悠明白,所以也很樂於接受。
他們的約會以前是兩星期三次,現在是一星期兩次。進展得很好。
平時雅悠和齊家卓或鄧公子約會,力祺愛屋及烏,也會利用空暇去看傅慶坤,陪他下下棋。知道莫依芙很疼小迪,他對莫依芙也完全改變了態度。
傅慶坤不禁說浪子回頭金不換,莫依芙見力祺尊敬她如丈母娘,也由心坎內直感激到嘴邊。
「明天小迪回家住。」莫依芙悄悄通知他。
「亞姨,我由衷感激你,但雅悠不喜歡,我怕她生氣。」
「我和爸爸、傭人都不會說。」
「雅悠討厭人家欺騙她,我還是忍著點吧!亞姨對我好,我也不想亞姨難做。」他誠懇的說。
「你的話也對。」莫依芙點點頭:「我以前看錯你,其實你也是好孩子。」
「以前人糊塗、態度不好又沒思想,如今家破人離,怎能不痛改前非?」
「真要改,我以前那晚娘臉也可惡,如今我也改了。」莫依芙滿足的微笑:「現在我為人妻、為人母,更是外婆了,就只差你一個好女婿。」
「我也不知道有沒有機會。鄧公子、齊家卓對雅悠和小迪也很好。」
「努力呀!雅悠這孩子,你敬她一尺她敬你一丈。她不是個沒良心的女孩,她自己有幾個男朋友,你一心向她,一有空多半來陪我們,對她夠專一,她明白的,耐心點吧……」
不耐心又能怎樣?雅悠有幾個男朋友他不能怪她,這都是自己一手造成。以前雅悠對他不專一嗎?他不放手怎輪得到齊家卓,更遑論鄧公子了。
雅悠分別和齊家卓、鄧公子約會他都知道,但他從不在雅悠面前提他們,以免雅悠認為他過問她的新生活,對她不尊重。但雅悠和其它男人在一起,他想想也心痛。
能經常見到雅悠,感情緩緩增長,她沒叫他林公子,他已經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