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趕上週末,陪我出去逛個街唄?百盛打折哎!」阿雅每月不給商場捐錢就手癢。
我堅決鄙視這種無原則的腐敗行為,「你怎麼那麼閒啊?我不去,讓你家慕容美眉陪你去!」
「慕容說了,你再叫他美眉他就不客氣了!」
「他想怎麼著啊?可別哭,梨花一枝春帶雨,我可消受不起。」
慕容園是阿雅閨中密友,我這麼說一點沒有鄙視慕容的意思,我真的很崇拜他,你要知道,不是每個男人都能那麼自然地表現出溫柔嫵媚、嫻靜嬌羞、孤芳自賞、小肚雞腸、裡八嗦……這些女性特徵的,我做女人這麼多年,自認比不上他。
慕容和我說起來也是中學校友,按說兩個都很中性化的人應該好溝通,但我倆被公認為有交流障礙,那次慕容其實是很善意地勸我改變形象,不知道為什麼說著說著就吵起來,阿雅趕到時我正怒氣沖沖大罵:「我穿幾號內衣關你鳥事?你管老子下不下垂?!閒事管多了容易長子宮肌瘤你知不知道?」
我有個很不好的毛病是罵粗話,幾經努力改進了一些,但在慕容面前還是一個沒忍住爆發了。
相比之下慕容就很有涵養,他含著眼淚甩開了阿雅的手,用手絹捂著臉跑回了男生寢室,整整兩個月沒和我說一句話。據可靠內線報告,這兩個月中他可沒閒著,在男生中唧唧歪歪,從穿衣沒品位到胸部過大容易下垂,壞話說了我一籮筐,造成極壞影響。後來雖然大家言歸於好,這些影響還是沒能完全挽回,我為此深表遺憾。
阿雅居然跟這麼個人交往甚密,我對此很鄙夷,但我從不在她面前說慕容美眉什麼,倒是慕容美眉常常在阿雅面前誹謗我,大嘴阿雅回來會一一轉述,我氣得要命,但不想留下和慕容一般見識的印象,因此只是很有風度地說,「他妒忌我!他妒忌我比他有男人味!」
阿雅當時很冷酷地說,「你也沒有人家有女人味啊。」
眼下她卻一臉媚笑,「人家不是有事嘛,其實他真的沒你想的那麼誇張,上次他還說你有氣質呢。」
「直接罵我醜就得了,還整出個氣質來……」
不管怎麼說,阿雅是決定要拉個殉葬的了,作為她的暱友,我義不容辭,只得慷慨赴死。
我始終不理解,為什麼阿雅會對打折賣場情有獨鍾?我穿衣服沒她挑剔,但我的原則是男友、衛生巾、衣服都是私人物品,不容他人染指,我堅決不穿別人試過的衣服,那會讓我感覺很膩很癢,好像一個月沒洗澡的感覺。
阿雅興致勃勃擠進花車邊上的一群討價還價的大嬸中間開始淘金,我百無聊賴地轉頭去看旁邊的內衣賣場。
內衣賣場人很少,營業員趴櫃檯上打盹,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愛慕」打八折?
我低頭看看自己。
下垂麼?
試衣間居然沒有插銷,老大,你們可是內衣賣場啊!
「噢噢,我幫你看著。」阿雅頭都不回地答應著。
女人啊,一見到衣服就喪失理智。
我悻悻地掩上試衣間的門。
我最早選的是一款純棉加萊卡的白色BRA,想起阿雅說我沒有女人味,又猶豫了一下,看了看旁邊的款式,營業員不失時機地推薦一款帶蕾絲的BRA,「這是今年新款,面料也好,又透氣又舒服,交叉肩帶不會下滑,喜歡您可以試試。」
我在試衣間對著鏡子左照右照。
誰敢說俺下垂?造謠!
我調了調肩帶,商場裡在播蔡依林的歌,「驕傲的公主要回家,整裝再出發。」我看著鏡子,嘴角上揚給了自己一個陽光燦爛的笑容,跟著哼哼「整裝再出發……」哎?音響聲音好像比剛才清楚……我下意識地向門看去……
試衣間的門不知道什麼時候滑開了一條寬縫,外面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我驚呆了千分之一秒後反應了過來,不顧一切向門口撲去,在我手接觸到門的一瞬間,門外剛好有人經過,我們大眼瞪小眼。
宣樺……
靠啊!
我聲音顫抖著說:「流氓……」
宣樺也沒經過這場面,小臉跟西紅柿一樣地解釋,「我不是,真不是……」
我突然意識到這不是交流的時候,立刻惡狠狠拋下一句「你不許走!」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拉上了門換好衣服,重新衣冠楚楚地走出來。
該死的阿雅正在另一頭拉著營業員及其他一些貓三狗四指手畫腳。
我看著低垂著頭的宣樺,抽搐半天也沒想起要說什麼。我還真不是一般的弱智,剛才假裝沒事讓他走了算了,現在搞成這樣可怎麼是好?
宣樺已經從最初的尷尬和窘迫中解脫出來,低頭不懷好意地微笑。
還敢笑?!
我低吼,「不許笑!你要敢告訴別人,我要你好看!」
只是恐嚇而已,我不無沮喪地聯想,剛才已經讓人家「好看」了一把。
「放心吧,我真的沒看見什麼,我也不會亂講的。」
假到家的謊言,「沒看見什麼」還怎麼「亂講」啊?我鬱悶得不行,這人怎麼連個謊都撒不圓呢?
算了管他,他說沒看見就沒看見吧。只是面子上實在下不去。反正我不是故意的,反正我以後再也不來這裡買衣服了,反正……那什麼……聖經上不都說,上帝說,要走光,於是就走了光麼?NND,地球太危險了,我想回火星。
阿雅還在那邊喋喋不休,我和宣樺面紅耳赤地相對無語。
「那個什麼……要不這樣好不好?我請你吃飯吧,消消火……」看見我用白眼球瞪他他立刻舉起一隻手,「向毛主席保證,我沒有……」
我耷拉著頭,「算了我想你也不是那種人今天就這樣吧再見。」一口氣說了一串話我轉身徑奔阿雅而去。
但願我再也不要看見他。
宣樺還算善解人意。我拉著阿雅原路返回時他還在那裡站著,沒有說什麼,我一路低頭看地板。出門的時候還撿了個一元的硬幣。
阿雅還沒有逛到盡興,十分不甘地回頭去看花車上那堆布頭。
我沒有解釋我突然要離開的原因,商女不知亡國恨,我猜想阿雅這只物質動物一定會說,「看就看了,你也看看他不就扯平?」
你知道,有一種女人是非常實際的,我不是,但阿雅是。
為了平息阿雅的嘮叨,我陪她連逛了三座商廈。在國貿的內衣部,阿雅看著各種樣式花色匪夷所思的胸圍,流連忘返。
阿雅一直恨自己的胸小,我們合租的房子小,經常碰碰撞撞的,一次阿雅被丁鑫撞倒,恨恨地說:「如花吃我豆腐!」
丁鑫立刻頂回來,「你有豆腐可吃麼?」
阿雅從此對丁鑫恨之入骨。
營業員迎上來,很熱情地問:「哪位選?您要多大號的?」
我想都沒想就說:「她,37A!」
哪知道那個阿姨打量了下,說:我看她得穿B吧?
就這一句話,弄得阿雅欣喜若狂,買完內衣,一路上都瘋瘋癲癲的,說著:我是B了,我有B了!B啊B……
我四處說:這誰啊,我不認識,我真的不認識……
阿雅買到了稱心的衣服,心情好了很多,有說有笑。從第四座商場出來後阿雅大人終於感到累了,決定到對面快餐廳用膳。
吃飯時忽然發現新大陸一般偷扯我袖子,「哎,對面有個帥哥一直在看我。」
我一口珍珠奶茶差點兒噴出來,「花癡,你搞搞清楚,人家看的到底是誰?」
「當然是我,難道還能是你不成?」
「還有眼神兒這麼差勁的帥哥?別是等著發傳單的吧?」我叼著吸管回頭看。阿雅幸福地漲紅了臉低頭小口吃菜做斯文淑女狀。
宣樺在對面悄悄招手。
珍珠奶茶的吸管落地,我立馬扭回頭。
陰魂不散啊。
阿雅一臉得意,「帥吧?不許搶噢,這是我先發現的。」
我開始回想這幾天有沒有做過什麼虧心事,為什麼上天這麼恨我?
「阿雅美女,你快點吃,時間就是金錢,吃完趕緊再去逛,啊?」
「你急什麼啊?細嚼慢咽才是養生之道,你看我吃相多斯文,你看看你,那盤子,啊?吃得跟颱風過境一樣!」
「死三八裝可愛!」
「餓死鬼投胎!」阿雅一邊罵人一邊向對面甜甜地笑,十分清純。
我如坐針氈,「我去洗個手,你快點。」
手還在水龍頭下面,手機就在兜兜裡瘋狂振動。
「還生氣麼?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無奈地回了條短信,「我們不要再談這件事了好不好?」
阿雅走的時候還不忘回頭看看宣樺,誰說女人不色?
我見縫插針地警告她,「別犯色!你知道他是好人壞人?」
「唉,哪有什麼好人壞人,都是買賣人。」阿雅看得渾然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