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後分子馬艷喜歡在每天晚上信誓旦旦地說:「明天早點叫我,我要去上早自習。」等早上我站在她床前「豬!出圈了!」,她又縮在被子裡冬眠,還嗲嗲地裝嫩,「嗯,嗯,不要著急,不要著急,休息,休息。」
等到大家都收拾好了她睡眼惺忪地探出頭來,「啊?又遲了,算了英語不上也無所謂。」
「你不怕掛科啊?MiRebecca已經盯上你了。"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她對我要求嚴格我也沒辦法啊,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你替我寫個假條吧。」
「上節課感冒,上上節崴腳,上上上節食物中毒上吐下瀉。這次寫什麼?子宮肌瘤?」
「不要那麼絕情啦,騙過MiRebecca我請你一個甜筒。"
「沒問題親愛的,包在我身上。」
MiRebecca是一個年近三十的大美女,臉蛋沉魚落雁身材前凸後翹有小關之琳之稱。好像外語老師只要是女的都是大美女,不像化學組那麼慘不忍睹。
考前答疑時,班裡位居四大衰男之首的陳欣去套題,回來以後直嚷化學組是侏羅紀公園,摧殘了他幼小的心靈,「慘相,已使我目不忍視了;流言,猶使我耳不忍聞。」他搔首弄姿出賣色相換來的情報是這樣的:化學系當家教授去年出的題過於簡單,放走了大批漏網之魚,沒有完成學校交給搞定10%的任務,上繳重修費沒有達到預算導致學校建設資金不到位,體育館遲遲沒有蓋起來,受到了有關領導的嚴肅批評。化學組大當家痛定思痛,改過自新,決定今年出一份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的絕世難題,就是居里夫人再世也只能勉強PA。
這一舉動遭到了廣大學生的普遍抗議——化學組從去年考完試以後口碑一直很好的,哪像隔壁的高等數學組殺人不眨眼,兩年的工夫就靠重修費蓋起一棟高樓大廈,起了個文縐縐的名字早已被人民遺忘,只知道民間俗稱:高數樓。據說此樓凝結太多怨氣,夜半之時常聞鬼哭之聲。
放下高數樓不表,且談大文豪林曉蓓挖空心思打造出的後被稱為2002年JL大學十大經典假條之一的請假條,MiRebecca的脾氣之好是全校聞名的,因此翹課學生的數額之大也是全校聞名的,可見部分大學生給臉不要臉的劣根性。這一天MiRebecca剛打理了頭髮,穿了一件低胸長呢裙,徐娘半老,風韻猶存,襯得滿教教室花季少女如青蘋果一般生澀不堪。
「Iseveryhere?Whoisaent?Pleaseputupyourhand.(大家都在嗎?誰不在?請舉手。)"
當然沒人舉手,但聞一陣暗笑之聲。外語組集體波大無腦之稱再一次得到驗證。
MiRebecca一愣,反應過來以後也多少有點臉紅,但怎麼說也是此中老手,沉臉轉移話題道,"九班的馬艷到了嗎?"
林曉蓓一溜小跑將假條雙手奉上。老師玉手輕拈,展開皺皺巴巴如同草紙的條子。開始朗誦。
「敬愛的呂老師,自從上節課有幸聆聽您的教誨之後,我心潮澎湃,此起彼伏,激動不能自已。常常在夜裡醒來想:能享受到您春風細雨的指導,我們的大學生活是多麼美好哇!然而天不遂人願,天降大雪,道路光滑。今早,我摸黑奔向水工樓渴望能佔到一個前排的位子,誰知位於一苑前的暖氣溝蓋子不知被哪個挨千刀兒的盜走,我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頭已百年身。重重跌落在溝內,所幸積雪甚厚,未摔成殘疾。但由於人體結構特殊,我自由落體時臀部先行著地。以至於疼痛難忍,經醫生確診為尾骨骨折,並有嚴重肛裂嫌疑。現在我已無法活動,只能爬行。請老師原諒並准假。學生馬艷含淚題。某年某月某日。」
後來,這份假條被放到了校園論壇上供全校師生瞻仰。人稱J大第一奇文。
以後的一周內經常可以聽到七苑二樓傳來非人的慘叫聲,並有數道血跡拖到廁所的痕跡。有人傳聞二樓衛生間內有貞子出沒,特點是身穿白色睡衣,趴在窗台上,披頭散髮,奄奄一息。
我國當代著名哲學家、思想家、教育家,一生獻給教育事業的優秀共產黨員,JL大學副科級幹部,玉樹臨風的劉輔導員說過:"上大學四年你們要學好,如果學不好就要談個戀愛,如果戀愛也談不好就去旅遊,總之得干一樣,不然你的大學就白上了。"我們深以為然。
情路太過坎坷,旅遊資金不夠,我們可做的便只剩下學習。
曾經有一個經典段子在學生中傳誦,「等咱有了錢——喝豆漿吃油條!媽的想蘸紅糖蘸紅糖!想蘸白糖蘸白糖!豆漿買兩碗!喝一碗,倒一碗!」同樣的段子可以造出很多:等咱考完試——天天玩遊戲!媽的想玩反恐玩反恐!想玩傳奇玩傳奇!等咱考完試——天天逛大街!媽的想逛卓展逛卓展!想逛長百逛長百!等咱考完試——天天出去看電影!媽的想看張曼玉看張曼玉!想看張柏芝看張柏芝當然,這都只是對未來的美好憧憬,具體怎樣,還要到考完試以後再說。百年老校J大在考試季節展現出前所未有的勤奮向上,求實好學的精神面貌。寢室裡再沒有無所事事打遊戲貧嘴之人,自習室空前爆滿,經常出現因搶位子而引起的暴力事件。隨著資源的日益緊張,大家漸漸意識到單憑個人的微薄之力是很難佔到位置了,於是乎我們展開了大規模的自救活動,聯合本班兩個男生寢室開始有組織、有計劃地搶佔座位。占座是很有學問的,以前自習室人少,大家都很矜持地和別人隔開一個位子坐。現在搶位子急紅了眼,只要有空座位,哪怕是在兩情侶之間也有人臉不變色心不跳地插進去棒打鴛鴦。一千瓦的大燈泡閃閃發光,這沒什麼!寧可沒人格,考試要及格!堅決粉碎各科老師及有關領導借考試之機搞創收的企圖!
在離考試僅有一周的情況下,馬艷同學毅然決然地離開了溫暖的被窩,發下洪天大誓——在一周內攻克後半本《高等數學》,三分之二本《大學化學》,一整本《計算機文化基礎》,以及熟讀《思想道德修養》的艱巨任務。
由於這一壯舉太過驚人,馬同學自己也沒多少底,時常惴惴不安地問:「你們說現在努力還來得及嗎?」
無人回答。
「老二」,馬同學用求助的眼神看著晶晶。
「……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老五」,老馬轉而把最後一線希望寄托在我身上。
「我有權利保持沉默。」
後來我們在自習室桌子上看到這樣幾行話:
主貼:我發誓用一年時間,取得一等獎學金!過英語四、六級,成績都拿優秀!計算機過三級,並報考程序員!
回復:弟弟,你是大一的吧!
老馬便愈發消沉,加上理科的東西也確實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掌握的,她最經常做的事是看五分鐘書,然後長歎一聲,「我簡直就像個白癡。」
開始我們常為這廝的哀兵之計所迷惑,好言相勸,說一些學習什麼時候都不晚,你還是很有希望的之類的廢話,這時,馬同學便泛起晶瑩的淚花,「你真好,來給我講講這道題吧。」
講一道題並不難,難的是講一輩子題,我們不是馬艷的終生家教,當然不用給她講一輩子。但是,由於她課程耽誤得太多,想講清楚一道題,至少要領她複習一個章節的內容。等這道題講完了,一個下午或上午也過去了。須知一寸光陰一寸金,大考臨近,大家都在緊張,誰做得起這種人情?
於是乎當馬艷同學再感慨「我簡直就像一個白癡」時大家都很安靜,頭都不帶抬的。後來習慣了,還會附和說:「對,我也覺得。」不是我們絕情,夫妻本是同命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夫妻尚且如此,我們這些室友對馬同學的小花樣置之不理也就可以理解了。畢竟大局已定,不是人力可以挽回的。就讓上帝的歸上帝,愷撒的歸愷撒。掛科,只是一種生活態度。
老馬曾很認真地和我討論過掛科可能帶來的後果,扣除評選獎學金資格倒沒什麼,麻煩的是掛多了(五科)會被遣送回家,從高中讀起。大家都是經歷了高考從千軍萬馬獨木橋上擠過來的,萬一搞回高中去,堂堂重點大學學生淪為高中教室裡的大齡女青年,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但是有心上進、無力回天的馬艷飽受了眾女生的冷眼,對世事早已看穿,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好在還有本班男生,有那不愛江山愛美人的,正可以拿來發揮餘熱,賺取剩餘價值,好在男女搭配,學習不累,不用擔心有上當的男同學被老馬整得氣急敗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