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夾瞭解剖書回宿舍,穿過試劑櫃和冰箱的樓道,樓道濃重的老鼠飼料味道,現在才是初春,到了夏天,不知道會難聞到什麼程度。樓道本來很敞闊,可以迎頭輕輕鬆鬆跑兩輛平車。但是設計是四百張床的醫院,住了一千人,樓道也只能堆東西了。人窮志短,馬瘦毛長。資源有限,故不到體面。餓極了,仙鶴也得燉湯。
路過胡大爺的值班室,大爺叫住我,說真巧,有我的電話。我覺得奇怪,我從來沒告訴過任何人這個電話號碼。
胡大爺的值班室有一部電話,白天用於工作,供胡大爺和衛生部、醫科院、中華醫學會等等其他單位值班大爺們交流信息,通報關於兇殺、色情、貪污、腐化、男女關係的最新謠言。晚上,胡大爺心好,把電話的一個分機拿出值班室,放在樓道靠值班室的一張小桌子上,與同學們分享,為大家發展男女關係創造條件。這部電話絕對是熱線。從晚上五點到兩點,經常被人佔著。冬天的時候,接過話筒,常常是熱乎乎的。有一回,厚樸打了一個電話回來,一臉幸福狀,告訴我們,在他打電話之前,一個低我們兩級的漂亮小師妹剛剛打了半個小時,厚樸接過電話,清楚體會到那個小師妹小手的溫暖、臉蛋兒的柔軟以及頭髮的清香。我們一起說,真是變態。
佔著電話煲粥的,是五、六個活躍的女生,包括永不吃虧的魏妍。就這個小群體的整體而言,應該算是標緻。他們都有個小巧的呼機,貼身攜帶。夏天,回電話前,撩開小衫,查看電話號碼,常能瞥見纖腰一轉,肉光一閃。她們臉皮多數很厚,即使身後站了七個人等電話用,也能從容不迫,細述風花雪月。胡大爺說,既然她們喜歡啃,以後買個豬蹄形狀的電話機給她們。我說,沒用的,應該買個帶小手的,每個三分鐘就伸出來,煽一個小嘴巴,罵一句,「口什麼口?貧不貧哪?」在某些瞬間,也會有電話打進來,找某某女生,胡大爺就插了腰板,在樓道裡高喊,誰誰誰電話!總讓人想起,古時候的老鴇,高喊,誰誰誰接客。接電話的這幾個人,可以說是這樓裡女生的尖尖,比占電話打的那幾個,自然指數高出一級。可以想像,能打通這麼熱的電話,要費多少功夫,要有多大的耐性,心裡的慾火要燒到什麼程度。能讓外面的男人慾火燒成這樣的姑娘,該有多麼動人。辛荑覺得從來沒有被胡大爺喊過接客,很沒有面子,對女工秀芬的愛情又被龜田小隊長父親扼殺,窮極無聊,花了五十元錢,在《精品購物指南》上刊登了一則徵友啟示。我替他擬的文案:精壯男子,二十出頭。在讀博士,杏林妙手。前途無量,有戲出口。能掐會算,該硬不軟。形容妙縵,媚於語言。但為君故,守身不染。徵友啟示後面,留下了胡大爺值班室的電話。之後的兩個月,胡大爺經常在樓道裡高喊,辛荑電話!辛荑那陣子,所有的頭都挺得高高的。最後,胡大爺感覺到了蹊蹺,覺得辛荑不是在操縱一個規模巨大的男色集團,就是在從事拐騙婦女的下流勾當。本著治病救人,防微杜漸的原則,之後再有人打電話找辛荑,胡大爺就告訴她,「你找辛荑?你真的不知道?辛荑在中央美院扒女浴室、耍流氓,被公安局抓起來了。」
我走進胡大爺的值班室,從桌子上拿起電話。
「你好,我是秋水。哪位?」
「我是柳青。秋水,你好嗎?」
「嘿,怎麼會是你?你怎麼知道這個號碼的?你怎麼打得通?」
「如果你有心找一個人,你總能找到的。我交待我秘書,今天就幹一件事,打通你的電話。我讓我秘書從早到晚打,打不通就別下班,就不能拉男朋友逛街。」
「嘿,怎麼樣?你今天聽起來,精神好了很多?是不是要做媽媽了?要不要我給你安排一系列產前檢查?」
「秋大夫,你別咒我。我打電話是要謝你的,還有你那個賣打胎水的大師兄。我今天倒霉了,事情過去了。」
「柳姐姐,我說你心事重重的,不會那麼挺,一槍中的。我師兄賣的是礦泉水,儘管是喝打胎藥用的,那也是礦泉水,不是打胎水。你想怎麼謝我?」
「我想請你吃飯,我想見你。」
「那我可要橫刀一斬了。我要吃大餐。」
「沒有問題。」
「你先別答應。做醫生的雖然窮,但是還是經常有人請客的。我們雖然還沒做醫生,但是還是有機會跟著我們老師蹭飯的。知道什麼地方貴。」
「沒有問題。你點,我付賬。我想見見你。」
「三刀一斧?」
「行。」
「美味珍?潭家菜,黃燜魚翅?」
「沒問題,吃什麼都行。我想見見你。」
「也請我王大師兄?」
「他,我以後單獨再請吧。我想見見你。」
「那好吧,我明天考試,考完給你打電話。」
「好,我等你電話。明天好好考,拿個五分。」
「一百分滿分。你好久沒考試了吧。拿五分就不及格了。」
「聽上去已經很遙遠了。不管怎樣,好好考試。考完給我打電話,我們去吃大餐。」
掛了電話,回到宿舍,辛荑、黃芪、車前子和王大師兄都在。辛荑、黃芪和車前子幾個一定是被王大師兄拉住的。王大最熱衷的活動就是拉小師弟們聊天,拉小師妹們跳舞。王大沒事的時候,就坐在宿舍裡,面前放一大塑料袋瓜子,宿舍門大開,王大通常都沒什麼事。王大一邊磕瓜子,一邊看哪個人從他宿舍門前走過,如果是小師妹,稍有姿色,就問她想不想到JJ去跳舞;如果是小師弟,稍有趣味,就問他想不想一塊磕磕瓜子,瓜子是正林的,又香又脆。王大總想住到我們宿舍來,他覺得我們宿舍是這個樓裡最有意思的。他慫恿過厚樸好幾回,想和厚樸換床,但是厚樸就是不幹。王大說,你不和我換,我也要用你的床。
王大現在就像一坐肉山似的坐在厚樸床上,厚樸的床梆深深地打著彎。王大腰帶十圍,頹然自放,從來不繫緊,像呼啦圈似的吊在腰間。在國內,正式商店裡,王大買不到合適的腰帶。他得去街邊小攤。小攤販面前攤一張牛皮,客人要多寬、多長,就用刀子割下多寬、多長,然後拿一種特製的中間有孔的錐子在皮帶上打眼,最後卡上客人挑的皮帶環。小攤販賣各種皮帶環,CK、登喜路、華倫天奴,沒有一種是真的。但是王大還是喜歡去正式商店,尤其是名牌專賣店去買腰帶,這一行動漸漸成為他的一種愛好。名牌專賣店的導購小姐大多眉目姣好,王大喜歡在眉目姣好的姑娘面前將褲帶松來寬去,而且最後可以體面的不買,一點也不用破費。
我給他們講了魏妍死活要看杜仲包皮的故事,幾個人笑死過去,王大把厚樸的床壓得吱嘎亂響。王大說,秋水來的正好,他們剛才討論了一下,磕了一斤瓜子,決定有所行動。
「我們要成立一個協會。需要你這個學生會主席批准,並且我們決定,你來當這個協會的第一任會長。」王大對我說。
我瞅見堆在這幾個人面前小山一樣的瓜子皮,厚樸拿回來的五色頭骨半埋在瓜子皮小山裡。「什麼協會?」
「口會。」王大說
「這算什麼協會?」我問。
「當然是協會。以口會友,以口明志,以口行天下。」黃芪說。
「咬,xx交。」車前子插話。
「車前子,不許胡說。你學你的中文,表現好,我們收編你為口會的外籍會員。但是不許你用你的流氓中文學習大法玷污我們口會的名頭。」辛荑教訓車前子。
車前子很好脾氣地訕笑著,繼續磕瓜子。車前子已經四十出頭了,他在韓國有兩家四百張床的醫院。車前子說,他喜歡開醫院,開醫院是行善,他喜歡看見小孩子生下來,小孩子讓大人的行為有了目的。他開醫院,應該瞭解醫學是怎麼一回事情,所以這麼一把年歲還來念醫學學位。車前子以前是韓國某個特種混成旅的武術教員,我想大概是林沖那種角色。車前子是跆拳道黑帶高手,他說打人不好,他說很小很小的時候,看見死人,很多死人,漢江都被血染紅了。車前子說,死人很難看。車前子帶著一個老婆和兩個兒子來到北京,在麗都附近租了房子,雇了司機,天天接送他上下學。車前子的兒子狡猾可喜,正是上房揭瓦碎玻璃的年紀。車前子說,孩子讓他覺得,一切值得,讓他的脾氣變得分外的好。我替他攢了個電腦,頂尖配置,二十四倍光驅,立式機箱。每次他回家用電腦,兩個兒子就死活要一前一後坐在機箱上,看他工作學習,和他搗亂。他有一天告訴我,電腦壞了,能不能修。我說,不要壞的我的名聲,才裝機沒三個禮拜呀?車前子很好脾氣地訕笑著說,不是機器的毛病,他的小兒子坐在機箱上,捅開了光驅門,一屁股跳下來,光驅門自然被坐折了。沒有關係,如果沒有辦法修,就再裝一台主機,還要立式機箱,兩個兒子一個,坐上去不擠。我們曾經用盡計量,想讓車前子露露功夫。後來發現,讓車前子出手,這比讓柳下惠或是魯男子強xx魏妍還困難。有車前子在的時候,我們每到一個酒吧,就橫著膀子走路,斜著眼睛瞪人,嘴上念叨,「找茬,找茬,找茬打架。」唯一一次見車前子顯山露水,是在一個日本人經常出沒的酒吧。有個形容猥褻的日本人,大概是喝多了,龜xx腫脹,覺得自己很壯偉,用日本話大聲唱歌。我聽不懂,但是車前子的臉色變得很難看,開始用朝鮮話唱「雅裡朗」。車前子跟我講過,這首歌是他們的一首民謠,日本佔領的時候,那個韓國人敢唱這首歌,被日本人知道,就會被殺頭。車前子的內力雄渾,日本人的聲音很快被淹沒。日本人忽然用中文向車前子喊:「住嘴,再唱殺了你!」回手把酒瓶砸向車前子。我沒有看清楚車前子的腿是從什麼地方踢出來的,他腳尖一掂酒瓶底,酒瓶飛向日本人頭頂的天花板,沒聽見什麼響動,只見半截酒瓶沒入水泥的屋頂,酒瓶完好無損。日本人抬頭愣愣地看了一眼沒入屋頂的酒瓶,一動不動。我想,他的酒應該醒了。
「我們共同選舉秋水為第一屆口會會長。」辛荑說。
「為什麼選我?」
「組織上信任你。」辛荑說。
「你是偉大的文學家。你知道『日』的其他意思,現代漢語大詞典都查不到。」車前子說。車前子那次出手之後,為了逗他開心,我問他,知道不知道,從漢語的角度,哪國人最慘。答案是日本人,別國人可以男和女搞,男和男搞,女和女搞。但是日本人只能自己搞自己,「日」本人。之後不久,車前子興奮地告訴我,他第一次被人認為是流氓。車前子在北外進修中文,老師講「日」字的意思,說,「『日』就是天的意思,一天就是一日,一日就是一天」。車前子舉手,「老師,不對。一天可以一日,但是一日不能一天。會死人的。」教中文的是個小女老師,罵他流氓,說他周圍一定有一批壞朋友,告誡車前子應該去聲色、遠小人、親君子。
「你最淫蕩。我可以當口會名譽會長。」王大嫌熱,脫了外面的長褂,露出短袖。王大不怕冷,怕熱,他常說,他一身的肉是一年四季的皮襖。
「我們都覺得你有氣質,要是倒退一萬年,把你刷刷漆,在河邊一立,部落居民們就可以當生殖崇拜了。」黃芪說。
「口會都做什麼呢?」
「選一個題目,大家胡說。以xx交友,以口會友。其實我們也可以高雅一些,叫真理會,真理不是越辯越明,越口越明嗎?但是我們不想涉及政治,而且口會好記。」黃芪說。
「每次可以有一個核心議題,但是絕對不禁止,並且提倡跑題。希望每次活動健康有教育意義,但是絕對不禁止,而且提倡怪力亂神。」黃芪接著闡述宗旨。
「我提議,今天的議題是,明天考完試,你們都到哪張床上扎小針。」王大建議。
「我反對。你不能因為我們班花師姐不在你身邊,你沒有正常性生活,就喜歡窺探師弟們的個人生活。這是低級趣味。而且,是一種衰老的表現,街道大嫂最喜歡打聽別人的房事。」黃芪批駁王大。
「而且我沒有床可以扎小針,我真失敗。我不是學醫的材料。我不知道自己能幹點什麼。」辛荑忽然傷心起來。
王大見自己破壞了氣氛,趕快彌補:「辛荑,你千萬別傷心。自古英雄出邪路,那種幹嘛都行,見誰都想睡的,最後不會有出息。你覺得醫不適合你,說明你在思考,你沒有停止追求。不像黃芪,渾渾噩噩,幹什麼都覺得不錯,哪個姑娘都軟和。撿到籃子裡就是菜,爛梨也解渴。」
黃芪怒道:「王大胖子,你可以安慰辛夷,但是不能通過貶低我來達到目的。你甚至可以貶低我,但是不能貶低我女朋友。」
「你的邏輯不嚴謹,不是做科學的好腦子。娟兒當然是心坎。我沒有說娟兒是爛犁。有荔枝,你當然也吃了,當然也解渴了。我的意思是說,你拿爛犁也能解渴。」王大解釋。
「反正你在罵我。」
「不提你了。辛夷,原來我們班有一個姓毛的兄弟,風格跟你挺像。你毛大師兄也是覺得學醫入錯了行,渾身彆扭。整天在樓道裡轉悠,看誰沒在看書,一起口一口。那時候,咱們學校周圍的小飯館都認識他,他吃的次數太多了。這麼說吧,毛大在任何一家小飯館吃碗麵條,擦擦嘴就走,不給錢,沒人會嚷嚷。實習的時候,有一內科大查房,幾乎所有的大腦袋都在,那些可是常給中央領導的主兒。當時的內科主任和毛大對上眼,問他:『你是住院大夫?』『是』『醫大的?』『是。』『問你個問題,什麼是腎病綜合征?』『就是,就是把所有腎病都綜合起來。也就是說,這個病人把所有腎病都得了。』內科老主任五分鐘沒說出話來,真的,氣得五分鐘沒說出話來。周圍人沒一個敢出聲。主任最後說:『你知道哪邊是北嗎?』後來畢業分配,誰都不要他。放射科沒人去,都怕影響生育能力,沒辦法,要了毛大。一年之後,還是給毛大開除了。前天,我上婦科手術,聽一個主任說,毛大是咱們醫大有史以來最有錢的人,現在有兩輛奔馳。這些年,他一直干放射科用的醫療儀器,現倒二手舊貨,在做代理。」
「我現在當務之急是嗅個姑娘。否則,考完幹什麼去呀?否則,守著厚樸在宿舍丘著,很容易變態的。」辛夷掀開那個五色骷髏,從瓜子皮堆的下面,抽出張《精品購物指南》來。自從辛夷在《精品購物指南》等過徵友啟示後,對這張報紙就特別有感情,總認為能從中發現些金子,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不會所有等廣告的人都跟我似的無聊吧?」
「這兒有個『凰求鳳』專欄。有個不錯的,『年輕美貌,懂生活,重情意。』還留了呼機號碼。」
「用胡大爺的電話呼她一個。」黃芪開始惟恐天下不亂。
「姑娘條件不錯。」王大又仔細讀了一遍廣告的內容,「屬於『三非』。初審通過。」「三非」反映醫學院中一派主流觀點,他們提倡的一個基本泡妞標準就是非醫非護非雞;就是說,泡妞應該主動,不應該偷懶,不應該在周圍醫生、護士中找,不應該在大街上找。
「大爺的電話打不進來。人家試幾次就知道是公用電話,立刻對辛夷失去興趣。」我說。
這時,王大從褲兜裡把手掏出來,手裡是一個體積龐大的老式摩托羅拉手機。
「牛逼。哪兒弄的?」辛夷問。
「借過去同學的。我打算這個週末去人大英語角,決定找些裝備,震震他們。你們誰有興趣跟我去?」王大說道。
我拿過手機,按照《精品購物指南》上留的號碼撥通了呼台,告之了呼機號,「我姓辛,辛棄疾的辛,聽不明白?辛苦的辛。全名?辛夷。夷?『師夷之長技以制夷』的夷。聽不明白?你顯示『阿姨』的姨好了。留言,心情澎湃,難以平靜,請速回我手機,對,手機。號碼是90917229。」我轉手把手機塞給辛夷,「電話響,就接。行動能力要強。」
「小會長就是有能力。」王大笑著誇我。辛夷懷裡抱著那個手機,好像懷了個小兔子或是鬼胎,侷促不安。
「小會長,我也有個難題。」黃芪跟著起哄,「娟兒說,她父母要見我,知道我學習忙,所有希望我考試之後能去一次。」
「好事情。進入實質階段,家長參預,準備套牢。」
「我去她家買點什麼?穿什麼?說什麼?做什麼?呆多長時間合適?我希望能提交口會討論。」
「你應該都會呀?」王大以過來人的姿態,幸災樂禍。
「我又不是你這樣的流氓,我為什麼什麼都會?」
「第一,要嘴甜。這點你要向秋水學習,秋水喝粥從來不加糖,我喝粥也不加糖,用秋水的嘴在粥裡一涮,粥就甜了。」
「秋會長,提供一個範本吧。」
「比如,進娟兒家,見了娟兒媽,可以說:『伯母,我見了您才知道,娟兒為什麼這麼漂亮了。』見了娟兒爸,可以說:『伯父,我見了您才明白,娟兒為什麼老看不上我了。』見了娟兒的妹妹,她有個妹妹,對不對?你可以說:『為什麼我認識的不是妹妹而偏偏是姐姐呢?』」我發揮我的想像力。
「我一個好孩子就是這麼被你們變壞的。」黃芪得了經書,就開始罵和尚。
「你如果再這麼假下去,會被開除出口會的。」
這時,辛夷懷裡的手機響了,辛夷掙扎半天,終於捅開了電話:「你好,我是辛夷。不是,我是男的,我不是辛姨。我叫辛夷。夷,『師夷之長技以制夷』的夷。聽不明白?阿姨的姨的右半邊。我沒有房子。你有?但是要加錢?三百圓一次加五十圓房費?現在就帶錢過去?」辛夷「光當」把電話撂了,喘了幾口粗氣,然後看了看我們,說:「是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