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哮喘而已,又不會死
未晞扭過頭,恍恍惚惚地看到他們像拖狗一樣拖著如非,如非的雙手死死地抓著包廂的門框,血紅的雙眼,拚命一樣,就是不肯鬆手,死也不肯鬆手。
未晞想說些什麼,可是她說不了。男人向上拉起她的文胸,冰冷的呼吸和炙熱的嘴唇,落在她慘白的唇上,落在她脖子美妙絕倫的線條上,落在她粉嫩撩人的乳尖上。他靈活的手指繞到她身後,毫不在意地解開她胸衣的扣子,將那礙事的東西扯到一邊,像一個玩樂的孩子,冷酷地蹂躪著她皎潔的身體。
她半裸的身子暴露在昏黃的燈光下,暴露在男人們冷漠的視線中,絕望地顫抖著。她知道自己將失去什麼,而且是將一種最不堪最可拍的方式失去。
她側過臉,看到桌子上有酒瓶,酒杯,冰筒裡還有冰錐……只要她能拿到,就算阻止不了他,她也能了結自己。
可是她動不了,她的雙手被他壓著,整個人都被他鉗制在懷裡,他的手指**她的鬢髮,細細地吻著她淚濕的臉,興致勃勃地將這場殘忍的遊戲持續下去。
鼻尖聞到男性的麝香和濃重的慾望氣息,未晞渾身發冷,整個人像沉在水裡,呼吸越來越艱難,意識越來越不清醒。
他托起了她的臉,手指非常技巧地揉弄著她俏麗的豐盈,咬著她的嘴唇,含住她細微的痛呼,修長的手指沿著她柔美的腰線,一路向下探去。他呼吸炙熱,似乎貼在她耳邊說了些什麼,包廂裡音樂震耳,她一句都沒有聽清楚,只恍恍惚惚地看到他的臉,忽遠忽近。
她不知道有多少人看著這可怕而齷齪的一幕,可是沒有人站出來阻止,甚至沒有人願意為她們說句話,哪怕只有一句。
乾澀的眼角沒有淚水,只有痛苦和絕望。
她聽到有人在笑,冷漠的丹鳳眼在無盡的黑暗中閃爍。她真的不明白,為什麼這個人明明一副好皮囊,卻笑得像魔鬼一樣。
有人見過一邊將獵物拆吃入腹,一邊微笑的狼嗎?她今天見到了,活生生地能將人逼死在絕路上。
她的意識更加模糊,身邊的一切漸行漸遠。所有的聲音彷彿從遠方而來,又像只是飄在耳邊。整個人像沉在水底,又像是被人掐斷了喉嚨。
她想呼喊求救,可是她發不出聲音。她想伸出手抓住些什麼,卻只是徒勞。只有急促的呼吸,一陣一陣的劇烈呼吸,彷彿用盡了渾身的力氣。汗水浸濕了男人的手指,浸濕了半褪的襯衫,整個人像被卡車碾成一團,肝膽俱裂,五內俱痛。可還是無法呼吸,再怎麼努力都無法呼吸!
恍惚中,她聽到如非驚慌失措地喊著:「她有先天性哮喘,這樣會出事的,你快放開她!」
然後,不知是誰輕描淡寫地回了一句:「哮喘而已,又不會死。」
的確不會死,再痛苦都不會死,只會生不如死。真正體會過的人才會知道,明明活著,卻像被人掐住喉嚨一樣無法呼吸……那是一個活地獄!
十、她們被整得死去活來,人家看得高興
「你很怕我?」對面的男人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唇角,對未晞如此說。
未晞有些倉促地抬起頭,望著他,卻不知該怎麼回答。事實上,她真的很怕他。
阮劭南輕輕一笑,雙手隨意交疊在一起:「我大概知道原因。坦白說,我不知道魏成豹用了什麼方法,卻滿意於這樣的結果。我喜歡你身上的某些特質,只是不願意為此而浪費過多的時間。所以,如果讓你感到委屈,我很抱歉。」
未晞什麼都沒說,他也不需要她說什麼。這不是一場平等的聆聽,而是強權者的訴說。相比他的心血來潮,她的意志微不足道。
他掏出香煙,很紳士地問她:「可以嗎?」
未晞恍惚地點頭,然後看到他掏出火機熟稔地點煙。兵丁!Givenchy火機的金屬脆響,橘紅色的火苗如花綻放。這聲音和味道是如此的熟悉,如同那個天翻地覆的夜晚……
那天晚上,他坐在房間的角落裡點煙,橙色的火苗,好像一小簇明亮的火炬。那明滅不定的微光點亮了一方黑暗,映照出一雙深沉如海的眼睛。
之前他一直坐在暗處沒有說話,未晞又過於慌亂,都沒有注意到他。而此刻,神志不清的她已經不大能看清他的樣子,可是她還能聽到他的聲音。
「落川,差不多就行了。你一個大男人,跟兩個小姑娘較什麼勁兒?還真把自己當流氓了?」
他的聲音低沉清冽,似乎習慣了立於眾人之上發號施令,語氣中不是沒有揶揄挖苦的味道。然而,向來跋扈的凌落川卻毫不在意,從未晞胸前抬起臉,對著他悻悻地笑道:「我正在興頭上,你偏要來拆我的台?」
「我是擔心你玩出火。」他捻熄香煙,站起身,單手插著褲袋,慢慢從角落的陰影裡走出來。在她躺著的沙發旁邊站定,居高臨下地看著下面衣衫不整、楚楚可憐的人。
「哮喘一時半刻是死不了,可是大腦缺氧太久,會讓人變成白癡。你不會想養她一輩子吧?」
「呵呵……」凌落川拍了拍她白慘慘的臉,「這麼漂亮的小白癡,養一輩子倒也不錯,那不正好任我為所欲為嗎?」
他倒笑了,數落著:「你就沒一句正經,好好的一場聚會,說好了給老趙洗塵,結果我們一幫人光看著你折騰了大半夜,還有完沒完?」
立刻有人站起來打圓場:「哈哈,沒事,沒事。洗塵事小,凌少高興事大,高興就好,高興就好……」
「等他高興夠了,這兩個也被他折騰死了。」阮劭南藉著燈光看了看腕表,「走吧,這裡差不多了,我們去別家續攤。」
說完也沒看她們,自顧走了。
凌落川看他走了,竟然真的罷了手,笑著捏了捏未晞下巴,在她腮上一親,拿起自己的外套跟了上去。
於是,一群人就這樣浩浩蕩蕩地也跟著走了。邊走邊商量,哪家的紅酒香醇,格調高雅,小姐溫柔美麗,又善解風情。
留下一室的慘淡和兩個可憐的女孩,誰來收場?
「未晞,未晞……你看看我,你快看看我啊。你別嚇我,你的藥呢?你的藥呢?」如非手忙腳亂地幫她拉好衣服,扣好紐扣,翻她褲子的荷包找藥。
她想告訴如非,藥在更衣室裡,可是她已經虛弱地說不出話來。她感到一雙纖細的手臂用力拉扯著她,試圖把她背起來。可是,遍體鱗傷的如非已經承擔不起她的重量,儘管她纖細得如同蜻蜓。
魏成豹看著淒慘無比的她們,也不幫忙,只是漫不經心地數落道:「你們兩個今天可真是夠本事的,知道那都是什麼人嗎?我他媽都得當祖宗似的伺候著。連他都敢得罪?不想在這裡混了是不是?」
門口已經聚集了一些人圍觀,魏成豹臨出門的時候,還不忘慢悠悠地吩咐道:「告訴你們,一個個都給我站著看,誰也不許管她們,否則……我打折那個人的腿!」
圍觀的群眾面面相覷,「絕色傾城」儼然是個小人間,更像個野生動物園,自有一套等級森嚴的生態食物鏈,頂端掠食者發了話,誰敢不從?
所以每一個人都規規矩矩地站在距離她們一米開外,求生本能,絕不靠近。
那一刻,未晞恍恍惚惚地想,她們究竟做錯了什麼?整個晚上,不過是一場貓戲老鼠的遊戲。她們被整得死去活來,人家看得高興。
十一、她還活著,就要活生生承受這一切
之後發生了什麼?她一無所知。再次醒來的時候,她已經躺在醫院裡。頭腦清醒,思維正常,只是身體虛弱了些。
如非買了雞湯,醫院附近的小吃店做的,口味馬馬虎虎,上面飄著厚厚的一浮油,看著都有些觸目驚心。
未晞倒是習慣這樣的吃食,拿起湯勺一口一口地喝著。如非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告訴她,原來,昨天晚上替她們解圍的人是阮劭南。
她聽後一愣,抬起烏沉沉的大眼睛問:「哪個阮劭南?」
「易天集團的阮劭南,動動手指股市就能震三震的財富新貴。」如非有些奇怪地看著她,阮劭南的名字在這座城市如雷貫耳,而易天集團的創業神話更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當時你已經不省人事了,魏成豹那個畜牲不讓大家來幫忙。COCO和阿楓想過來幫我,被那些看戲的雜種攔住了。你當時沒有看到,COCO急得都哭了,一直問你是不是死了。幸虧阮劭南派自己的司機幫我把你送到醫院,否則當時那種情況,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未晞放下手裡的雞湯,臉頰燥熱,心卻在發涼。
手機響了,未晞低頭一看,是自己的,卻是個陌生的號碼。她多少有些不好的預感,但還是接了起來。然後,一個聲音清楚地傳來,低沉有力。
「陸小姐嗎?我是阮劭南……」
未晞感到自己的心像一隻驚惶的飛鳥,以絕望的姿態墜進了無盡的深淵。黑暗瞬間淹沒週遭的一切,只剩了他的聲音,空洞地迴響。
他的聲音冷淡,卻很紳士,簡單地詢問了她的病情後,就掛斷了電話。前後不過三四十秒,未晞的大腦卻階段性的停滯,所有的思維彷彿被一隻蠻橫的大手拉入了另一個空間。
「未晞,誰的電話?」如非問。
未晞轉過臉,恍恍惚惚地說:「是……阮劭南。」
這通電話,足足讓未晞擔心了好幾天,可擔憂中又帶著某種僥倖。
在這個城市,他太富有了,萬眾敬仰的人生,一舉一動都是媒體關注的焦點,百姓茶餘飯後的話題。而她不過是一隻活在角落裡的螞蟻,掙扎在茫茫人海中,為了生計疲於奔命。
所以,這就是了。
這就是凡人與天的距離,女人與男人的距離,她與他的距離……或許就這樣彼此忘記,紅塵阡陌,再不想起?
可是,魏成豹的一個電話,便打碎了她所有天真的幻想。
意思簡單明瞭,殘忍直白,好像一出惡俗的肥皂劇,連婉轉晦意都沒有。在那之後,陸未晞如同三魂不見了七魄。
直到她見到了他,看到他冷峻的眉目映在夕陽的晚景中。她才知道,她的魂魄沒有走,她還活著。於是,就要活生生地承受這一切。
十二、先以欲勾之,後令入佛智
他們離開餐廳的時候,夜已深沉。
未晞坐在車裡忽然有些疲倦,她的神經繃得太久太緊,到了這最緊要的時候,反而沒了力氣。或許,就像有些人說的,恐懼,只是恐懼著等待恐懼的過程;痛苦,只是痛苦著得到痛苦的結果。
如此罷了……
她沒有力氣再去想什麼,就這樣靠著皮椅睡著了。她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卻忘記了夢的內容。只知道這是一個無比傷感的夢。
這個夢她做了多久?
如果幾十剎為一瞬,幾十瞬為一彈指,彈指一揮間,她有多少鮮血凝於黑土?
她有沒有流淚?
不記得了。恍惚中,好像有人貼在她耳邊訴說了一些什麼,那聲音非常動聽,帶著天使般華麗的溫柔。
記得小時候,如非給她講過一個故事
傳說很久之前,有一個美麗的地方叫做無淚之城,城裡的人都是快樂的天使。因為快樂,所以沒有眼淚。後來,天使墜落,天空飄起藍色的雨,這裡依然叫做無淚之城。只是,人們的眼淚卻流乾了……
「你們現在看到的這幅卷軸畫叫做『唐卡』,是在松贊干布時期興起的一種繪畫藝術。畫中描繪的是歡喜佛,佛像男女合抱。男佛被稱為明王,女佛是明妃。關於歡喜佛在印度還有一段傳說。」
教授擦了擦眼鏡:「相傳,崇尚婆羅門教的國王殘忍成性,大舉殺戮佛教徒。釋迦牟尼就派觀世音化為美女和他交媾,醉於女色的國王終為美女所征服而皈依佛教,最後成為佛壇上的主尊。」
有人在座位上小聲說了一句:「這不就是堂而皇之的春宮圖嘛……」
教室響起一片嬉笑聲,仔細一瞧,還真是。
那幅唐卡上,一男一女擁抱合坐在一起。男佛面容兇惡,身體大約有女佛的兩倍,緊緊抱著女佛的腰身,而女佛的雙足環在男佛的腰上。那姿態不像在修煉,反而像世間最尋常的男女之事。
難道神佛也懂七情六慾,男歡女愛嗎?
教授喝了口茶水,不緊不慢地說:「歡喜佛在密宗是一種『調心工具』,對著它觀形鑒視,漸漸習以為常,慾念之心自然消除。也便是我們常說的『以欲制欲』。與這些殘暴的明王合為一體的嫵媚多姿的明妃,是明王修行時必不可少的夥伴。她在修行中的作用以佛經上的話來說,叫做『先以欲勾之,後令入佛智』,她以愛慾供奉那些殘暴的神魔,使之受到感化,再把他們引到佛的境界中來……」
有人掩口而笑,有人竊竊私語,大家似乎對這神秘的歡喜佛像感到無限新奇。
未晞看著那幅**相擁的雙身佛像,只是恍恍惚惚地想:愛慾能超渡猛厲的神魔,可是,它能化解人心中的戾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