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邊別墅,客廳內……
「凝夕姐,你說過,從一個人的生活習慣和愛好,可以揣摩出他的性格……」喬伊低聲說
我點了點頭「是這樣,沒錯……」
他冷哼一聲,「那這位傳先生的品味還真是特別……」
我勾唇一笑,贊同道,「的確特別……」
在客廳的正中央,有一個巨大的魚缸,裡面養著滿滿一缸的食人鯧……
食人鯧,又被稱為水中狼族,是一種極為凶狠的魚種,並且面目猙獰,醜陋怪異,我還沒見過誰拿它們當寵物養……
傳之,他的愛好還真是與眾不同……
「抱歉,讓你們就等了……有些事,剛剛處理完」房子的主人姍姍來遲
我和喬伊禮貌的站起身,互相寒暄後,我把喬伊介紹給傳之……
「喬伊,真沒想到你這麼年輕,你在亞洲可是把天一盟弄得人仰馬翻,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傳之一臉溫和,毫不吝嗇的讚美
「傳先生,您過獎了……」喬伊微微頷首,淡淡的回應……
我用眼角的餘光瞄著他,還好,雖然有些疏離,但還算得體。
「怎麼會?所謂強將手下無弱兵……喬伊,以後就看你的了,甘必諾一定全力支持你」
傳之含笑,舉杯向他示意
「是我應該多向您學習……」喬伊大方舉杯回敬,態度恭敬,不卑不亢……
我含笑看著他,真的長大了,也許,是時候放手了……
天縱高,地縱寬,喬伊如同蓄勢已久的鵬鷹一般,只要放開懷抱,他就可以飛越長空……
「對了,凝夕,我有些事想單獨跟你談談,能不能……「含笑的雙眼看著喬伊,意思不言而喻……
喬伊眉峰微蹙,看了看我……
我微微一笑,吩咐道「喬伊,你先回去……」
他略一遲疑,傳之看了看他的神色,玩笑道「放心,我不會把你的好師父拿去餵魚……」
我搖頭笑了笑,「您真會開玩笑……」
隨後,斜瞟了喬伊一眼,他看了看我,沒再說什麼,起身告辭……
可是,在他轉身離開的時候,我卻瞥見了他眼裡猶如霧藹一樣的陰沉……
「你們也都下去吧,我要和軒轅小姐單獨呆一會……」他對手下吩咐道
最後,偌大的客廳,只剩下我們兩個人……
「你的這隻小狼狗,倒是滿忠心的。前一刻還落落大方,可我一說要你留下,他緊張的臉色都變了,那眼神像要吃了我一樣……」
對面的男人依然是一副人畜無害的笑臉,可笑意卻未達眼底,冷得寒人……
我心中暗忖,這個男人的目光未免太犀利,面上卻聲色未動,迴旋道
「您嚴重了,他不過是個孩子,不太懂事,以後還要您多加提點……」
聞言,男人唇角緩緩勾出抹意味深長的笑
「這是當然,他是你的愛徒,我一定會好好照顧……」
「……」我但笑不語,心中隱隱的擔憂,喬伊,這次你真的要處處留神了,這個男人可是比蛇還毒,比鬼還精……
「傳先生喜歡養魚?」我慢慢起身,步進魚缸,雙臂撐在缸前,仔細欣賞著缸中的『美景』
他搖了搖頭,起身湊近,撩起我頸邊的髮絲,輕輕一嗅,低語到「魚,我只喜歡這一種,喜歡它體積雖小,卻兇猛無比,而且,這種魚最喜歡血腥味……」
「聽說,這種魚要餵人肉才長得快……」
「是啊,它們每天都要吃新鮮的人肉……」身邊的男人俯首低語,溫熱的氣息吹拂在我的頸邊……
我輕輕一笑,玩味到「那讓我試試……」說著,一下把手伸進了魚缸……
身邊的男人一驚,迅速拉住我的手,可是已經晚了……
一隻碩大的食人鯧已經咬住了我的手指,鮮血四漫,血腥味引來了更多的『水狼』……
「你瘋了!」身邊的男人低吼……
我勾唇冷笑,突然用手指夾住魚身,一下把它從水裡拔出,隨手扔在了地上……
那只剛才還異常兇猛的「水狼」,立刻掉在華麗的地毯上,奮力的掙扎著……
我舔了舔手指上的傷口,然後慢慢曲身蹲下,好整以暇的欣賞著它垂死掙扎的美態,
它折騰了一會,就翻過肚子,不動了……
我輕輕的搖了搖頭,十分惋惜的說「是夠凶,夠狠,可惜一旦離開了水,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身邊的男人一雙藍眼驚訝的望著我,專注片刻,隨後放聲笑了起來,隻身步近,拉起我的胳膊,歎道「凝夕,你是我見過的,最不可理喻的女人……」
說著,握住我還在流血的手指,放在口中輕輕一吮,低語道
「在這以前,我從來不知道女人的笑容可以這麼的嗜血……凝夕,每次見到你,感覺都不同,還有什麼面貌是我沒見過的……」
我的唇角緩緩勾出抹淺笑,慢慢把手抽了回來,卻沒有說話……
其實,在一個人眼前展現的面貌越多,偽裝也就越厚,欺騙也就越多,傳之,你的自負讓你容不得點的欺騙,所以,你真的確定想看我所有的面貌嗎?
得不到回應,男人揚手把我攬進懷中,吻貼著我的耳發,輕輕的歎息
道「每次看到你這麼笑,我就想把你摟在懷裡,凝夕,你的人是不是真的跟你的笑容一樣,美的奪目,卻冷的像冰……」
夕陽的餘輝一絲絲灑下,又到黃昏……
我透過高大的玻璃窗,遙望著天邊那輪金黃色的燈盞,略有些失神
「這裡,什麼地方可以欣賞到最美的日落?」我沉聲問
男人略一怔忪,回答道「屋頂……」
別墅的屋頂是一個寬敞的露台,上面置著一個巨大的白色涼傘,傘下一席簡單的白色涼桌躺椅,在這裡舉目望去,就是蔚藍的大海……
這裡視野很好,水天一色,海洋的壯美一覽無餘……
陣陣海風習過,帶來一點點海腥,夾雜著一絲絲細雨……
「我喜歡一個人在這裡欣賞海景,和別人一起,這還是頭一次……「身後的男人環抱住我的腰身,低聲說
「喜歡看夕陽嗎?「我輕聲問身後的人
「還好,你喜歡看夕陽,因為你的名字叫凝夕?。」
我笑著搖了搖頭,「我叫凝夕,是因為我的父親喜歡凝望夕陽,他總是說,這是光明留給我們這些人最後的禮物,夕陽過後,我們就要在黑暗中,繼續我們的生活……」
男人輕笑一聲,低語到「他說的沒錯,我們這些人的世界……注定長夜未央」
「是啊,所以我更喜歡欣賞這破滅前的悲壯,看著那血色的浪漫,一點點的走向死亡,很淒美是不是?」
男人不語,伸手扳過我的臉,注視我片刻,結論道「凝夕,你有點悲觀……」
我淡淡一笑,「是嗎?」轉過臉目光尋望那輪血色的落日,繼續道「你不覺得黃昏是一種隱喻嗎?」
「哦?隱喻了什麼?」他饒有興趣的問……
我瞬間失神,這個情景好熟悉……
「凝夕?」
我輕喃道「隱喻了我與一個人……注定無法共存」
身後的男人略微一僵,輕聲問「凝夕,你在想他嗎?」
「想他?」我有些茫然
男人歎了口氣,雙手環住我的肩膀,俯在我耳邊語重心長的說
「凝夕,他已經走了,就算他回來,也是來找赤宇的麻煩,天一盟和赤宇是世仇,你和他就是天敵,這一點你不明白嗎?」
我沉默了,這個……我再明白不過了……
男人扳轉我的身體,抬起我的臉,湛藍色的眼眸直視著我的眼睛
「凝夕,柔弱的你,倔強的你,乖戾的你,哀傷的你,究竟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你,你讓人琢磨不透……」
聞言,我淡淡一笑,我又何必讓你看透呢?
你不也是心中藏著防備,臉上掛著偽裝嗎?我們都是一樣的……
我把頭,輕輕的靠在他的肩膀上,呢喃道「我累了……」
「凝夕,今晚,留下吧……」男人愛憐的撫摩著我的頸發,低醇的嗓音比陳年的美酒還要誘人「……是邀請,所以你不願意可以拒絕。」
「邀請?「我抬起臉望著他,湛藍如洗的眼眸,比大海還要清澈,比天空還要深邃,那包容一切,接納一切的藍色,幾乎要把我溺弊了……
我用手指輕輕的撫上他的眼角,動情的說「你的眼睛好漂亮……「
隨後,我主動吻上了他性感的薄唇,答案不言而喻……
這一夜,傳之很溫柔,彷彿是要用溫柔織一張網,把我整個人俘虜在網中……
不過,這對我來說沒有任何的意義……
這次和他上床無關利益,無關威脅,無關赤宇,當然更與愛無關……
我只是想知道,和男人做愛是不是連心也會痛……
因為,每次和另一個男人上床,無論他溫柔還是粗暴,我的心都很痛,滴血一樣的痛……
可是,今夜這毫無意義的激情,卻可以讓我如此的輕鬆,
我現在終於明白,原來只有他,才可以讓我的心那麼的疼……
第二天清晨,在男人意猶未盡的親吻中悠然轉醒,從他戀戀不捨的目光中,我知道,他或許不愛我,但無疑是迷上了我的身體……
男人……
謝絕了他的早餐,今天喬伊要動身去美國,我想回去送他,
可等我回到了城堡,喬伊一早已經走了,沒有留下隻字片語……
日子如流水一樣匆匆而過,轉眼一個月過去了……
赤宇的一切事務又重新上了軌道,與甘必諾的合作也順利的進行著,
喬伊那邊也一切順利,他已經成功接收了卡耐羅家族的軍火生意,有了美國這條貨路,赤宇每年可以淨賺過去的兩倍……
可是,他每次回報只說一切安好,然後簡單訴職,多餘的話一句都凰怠?
使我禁不住慨歎,孩子大了,翅膀長硬了能飛了,再也不需要我的保護了……
宇和若冰的關係倒是越來越好,幾乎是形影不離,
看著宇的臉上越來越燦爛的笑容,我的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隱隱的酸澀,隱隱的失落,但是,更多的還是欣慰,畢竟,宇的幸福比什麼都重要……
傳之最近很忙碌,我知道他是在籌備罌粟培植基地的事……
對這個我沒什麼疑義,只要他不在當地散貨就行……
赤宇不碰毒,但是也不能擋著人家發財……
不過,我還是派人一直暗中監視著他們兄弟兩個,對他,我一直心存顧忌……
這段時間,他只要一有時間就會邀請我去他的別墅浪漫晚餐,然後欣賞落日美景……
不過,卻從沒提出過進一步的要求,只是一直把我環抱在胸前,直到日落西沉,月兔東昇,星斗漫天,他才放手讓我離開,
這讓我有些意外……
每到夕陽下墜的時候,他的眼睛就會變得幽深黯淡,煥發出琉璃般的冷光,讓人看了不寒而慄……
當我看著他的時候,他會立刻收斂,神色如常的對著我微笑,笑容依然絢目迷人,溫柔而舒展……
傳之,這個男人,我始終是看不透他……
周圍的一切都很正常,唯一不正常的只有一個,旋司夜
整整一個月,他沒有半點動靜,彷彿一下子從我的生命裡消失掉了,就像四年前那樣……
他新的藏身處,我一直派人盯著,可是那裡這一個月來沒有任何人出入,彷彿被主人遺忘了一樣,我自己也暗中去過一次,也是一無所獲……
難道他真的放棄了,就像他說的從此以後,我是死是活與他再無關係,我們兩人從此相同陌路嗎?
我直覺不可能,他向來說一不二,就算不要我,他也不會讓赤宇好過……
赤宇和甘必諾合作的事,傳之一直很高調,只差沒敲羅打鼓了,傳之的解釋是,這樣便於赤宇在美國的軍火市場立足,他說的不是沒有道理……
至於,他有沒有其他的目的,那就不得而知了,這個人城府之深不在旋司夜之下……
所以,我們合作的事,旋司夜沒有理由不知道……
在他眼裡,恐怕已經把我和傳之歸為一國,甚至更不堪……
我想這可能也是傳之要的結果,他希望看到我和旋司夜之間徹底的決裂,不過,這對他有什麼好處嗎?
就算是他想要漁翁得利,可旋司夜有那麼容易被他趁虛而入嗎?再說,我也不是個省油的燈……
傳之的態度依然曖昧不明,就像蒙了層薄紗一般模糊而朦朧……
總是這麼猶抱琵琶半遮面的,說不清他到底想幹什麼……
旋司夜倒是能猜到幾分,畢竟跟他認識了有十年,我完全能夠以己度他
他在蓄積力量,就像四年前那樣,然後無聲無息的給予你致命的一擊……
赤宇也在蓄積力量,亞洲我們從來就不曾放棄過
所以,我們的對峙,是遲早的事……
明天就是宇的生日,每年無論我有多忙,身在何處,他的生日我從來不曾錯過……
不過,今年不用我了,有另一個人為他慶祝……
可是,禮物還是要送的……
司機把我送到了這個城市最繁華的一條商業街,我讓他先回去,不用等我了,
今天難得有時間,我想好好逛一逛,為宇挑選一件稱心的禮物……
一個人在街上漫無目的的走著,邊走邊想,應該送宇什麼禮物呢?
這時商店櫥窗裡的一套白色休閒男裝吸引了我,簡單閒適的風格,很適合宇,他穿上一定比那個模特還要俊逸出色……
仔細想一想,從小我就喜歡給他亂配衣服,可我自己還從來沒送過他衣服……
正要走進去,突然,通過櫥窗玻璃的反光,我發現有人在暗跟蹤我,而且,還不只一個人……
我微微一笑,不動聲色的走進了這家店,告訴店員宇的尺碼,付錢,包好……
然後向店員詢問洗手間的位置,拿上衣服走了進去……
走進洗手間,對著鏡子整理了一下儀容,然後看看了表,計算著時間……
十五分鐘後,我藏到了門後,不一會,一個男人走了進來……
我在他背後突然出手按住他的肩膀,他一驚,正欲轉身還擊,我手上暗勁一使,一記漂亮的過肩,把他摔在了堅硬的瓷磚地上,順勢拔出了他腰間的手槍,二話不說抵住了他的額頭……
那個男人看著我,睜大了雙眼,一臉的驚恐……
「說,為什麼跟著我?」我用手槍抵著他鼻尖,用英語問他,看不出來是哪國人,索性說英語……
「我是海萊茵家的人,我們的教父要見你……」這個男人的英語有夠蹩腳的
「海萊茵?我跟你們家族好像沒什麼往來……」我換成意大利語問到
然後,他說了兩個字
「喬伊……」
回到城堡時,天已經黑了,我有些疲倦,可剛到門口,一個守衛就跑過來對我說
「二小姐,當家人要你去議事廳,長老們來了,大家都在等你」
我心裡一沉,點了點頭「好,我馬上過去……」
推開議事廳的大門,眾人的眼光刷的一下全部掃向我,我粗略看了一下,該來的一個不差,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這麼大的排場……
「對不起,我回來晚了」微微頷首致歉,畢竟都是叔伯輩,禮數還是該有的
宇的臉色很沉重,見到我也沒有說話,招手示意我坐下……
看來事態很嚴重,我在心裡暗忖
「二小姐,我們一直在等你,是希望你能給我們一個合理的解釋……」資格最老的開口,語氣不佳……
我笑了笑,沒有說話,示意守衛端杯茶過來,折騰了一天,覺得渴得要命……
「二小恪鄙粲械慵?
「您說,我聽著呢……」我端起茶杯,慢條斯理的說
「你說過,赤宇不能碰毒,那為什麼你的手下卻在背地裡做這種買賣?「
我的手下?我心裡一驚,面上卻依舊如常
我疑惑的看著宇,他看著我輕輕的點了點頭說到
「是喬伊,他在美國暗中販毒,有一筆交易他想黑吃黑,結果卻被對方圍剿了,他帶去的人全部被殺……」
「他呢?」我問到
「逃走了,至今下落不明……」宇說到
「二小姐,他是你的人,你不會一點都不知情吧……」
聞言,我略一挑眉,「怎麼?你們懷疑是我主使的?」
「我們沒有那個意思,只是希望二小姐能夠大義滅親,還大家一個公道……」
「是啊,這幾年,因為毒品的事,有不少的人受到了處罰,其中還有你的前輩呢,二小姐可從來沒有手軟過,這次您可不能,因為他是你的人就故意包庇」
「怎麼會呢?二小姐一向是公正嚴明的,否則,她哪還有資格做軒轅家的人呢?」
呵,越說越離譜了……
「好了……」我出聲打斷了他們,冷眼掃視全場
「我一定會給大家一個滿意的交代……」
得到了他們想要的回答,都心滿意足的走了……
宇坐在那裡,看著我的眼神有些黯淡
「凝夕,喬伊這次惹的麻煩可不小,由於他企圖黑吃黑,很多家族已經開始拒絕跟我們合作了,這次,你不只要給赤宇一個交代,也要給其他家族一個交代,……」
我向後倚著靠背,雙手交疊在胸前,眼睛盯著面前的茶杯,專注片刻,
目光尋向宇,看他一臉凝重的表情,我笑了笑「宇送給你的,明天是你的生日……」我把放在一旁的衣袋遞給他
他有些驚訝「凝夕,別在管這些了,你知不知道事態的嚴重性,他是你的人,你怎麼都脫不開干係,如果你不能把他交出來的話……」
「那些長老們會借次機會來打擊我,我樹敵太多,那些人一定會想辦法讓我永不翻身……宇,這些我都知道……」
「那你還……」
我淡淡一笑,「宇,放心好了,我沒那麼容易被擊垮……」
隨後站起身,步至窗前,望著窗外那濃濃的夜色,眼裡一道凜冽的寒光一閃而過,低語到
「喬伊……我能教你,就能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