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魚自認不是喜歡沒事找事的人,也向來沒有所謂強烈的好奇心。一個衛無敵就已經讓她頭大如斗筋疲力盡了,哪有心力分散給其他閒人?
因此,就連這樣的她,都能注意到某個人形跡可疑時,從某種意義上講,就可以確定這個人真的是可疑到了望而皆知的地步。
目前存在於此地的可疑男子當然就是突如其來的國際服務生——凱撒。
身高約一米八五左右,年齡約在二十六七,染著時髦金髮的黑人血統帥哥,怎麼看都不像一個如他所述的對旅館抱有滿腔熱血的追夢青年啊。
不是蘇小魚以貌取人,確實是此人實有諸多可供推敲的疑點。讓她想裝作視而不見都難。
比如某日,蘇小魚半夜起來上廁所,忽然看到有條黑影「咻」的一聲從隔壁鑽出來,把她嚇得手軟腳軟差點上演驚聲尖叫。黑忽忽的走廊難以看清那人的長相,但依稀看到了一閃而逝的金色,藉著手電筒找到的一根金髮,更讓她確定了內心的推測。
半夜三更,跑到客人的房間……蘇小魚在驚疑中恍悟,這不是小偷的行徑嗎?
神啊、鬼啊、媽媽咪啊,把四根手指塞在嘴裡都不能堵住她內心的吶喊:她家旅館招來一個賊耶!
旅館業界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內賊!蘇小魚氣勢洶洶地衝入衛無敵的房間,把衛美人從好夢中搖醒,逼他立刻檢查行李,只要丟了一件,她就要隨即報警。
衛無敵睡眼朦朧地查了查,發現什麼也沒丟,蘇小魚覺得好生奇怪,準備回房繼續深思,卻被衛無敵奸笑著抓住,說是一旦醒了就難以入睡,她必須承擔起膽敢擾他好夢的結果,下場是——被迫又下了好幾個小時的五子棋。
等她從五子棋魔人的手中逃出生天,大勢已去,走廊被打掃得乾乾淨淨,證據湮滅啊。
此後,她開始有意無意地留神凱撒的一舉一動,發現此人對整理房間有著超乎尋常的熱情。她曾做過一個追蹤統計,每當凱撒走進一間房間,多半能待一個小時,等他再出去,你再看吧,這個房間肯定是從地毯到房頂都被整理一新。
「我的口號是——不放過任何一塊磚頭。」凱撒堅毅有力地一揮手肘,說這是他縱橫國際各大飯店修煉出來的打掃經驗談。
她怎麼聽著那麼不對味啊。偏偏老媽老爸還一個勁地鼓掌,說不愧是去各國留過學的超級追夢人。讓她要心明眼亮,多跟凱撒學。
蘇小魚轉戰康伯的房間,想尋求一個盟友。發現康伯正一臉難為對著一朵花發呆。
「阿衛……」康伯撕下一片花瓣。
「阿凱……」康伯扯下第二片花瓣。
「……」到底在幹嗎啊?蘇小魚心生疑惑。
康伯長歎一聲,「唉,一個長得漂亮,當老闆可以招來女顧客,和小姐登對又情投意合。另一個簡直是上天賜給我們旅館的專業接班人,只可惜是老外……到底選哪個給大小姐當女婿更合適呢……」
蘇小魚掛滿黑線,還是不要找康伯商量為好。當下轉至一南處。想聽聽看起來就特別靠得住的一南同學的見解。
程一南安靜地聽她講完,一推眼鏡,「古代有個故事叫做鄰人偷斧,不知道你聽過沒有,很久很久以前,有個農夫……總之,如果你認定一個人是賊,那你怎麼看都會覺得他有問題。這個邏輯關係裡其實包含了一種人性的弱點……馬克思說過……黑格爾也講過……讓我先從遠古時代山頂洞人的生活習慣講起吧……」
「抱歉,我進錯房間了。」蘇小魚聽得慘無人色奪路而逃,從此再也不敢打擾一南同學寫作業。
那就只剩下找衛無敵商量一途了,蘇小魚在他門口負手徘徊了許久,然而不知怎麼的,一想到衛無敵的臉,就莫名其妙地有點臉紅,轉了半天,終於還是選擇了離開。
難道我這個勇敢的少女就任由自家旅館的名譽沉淪在一個不知何時準備動手的惡徒手中嗎?蘇小魚皺起兩道濃眉,決定還是繞回原點,找父母好好談談。
「你們真的沒有察覺那個凱撒形跡可疑嗎?」
在外國服務生到旅館滿一周的傍晚,蘇小魚拉開父母的房門,直接提出這個壓抑心頭許久的疑問。
「在說什麼啊,他是個好孩子呢。」老闆娘驚訝地挑起眉毛,「雖說一開始我是有點猶豫啦,但是他真的很熱心做事。現在很少見到這麼勤快的孩子了。」最令她滿意的一點是,他薪水要得低耶!
「是啊,他才來一周,我們旅館就有種煥然一新的感覺。」老闆從報紙後面伸出腦袋笑容滿面的聲援,「我都說不用了,他還是堅持把沒有人住的閣樓和倉庫都打掃了。嘩,對了,老婆,」他轉向老闆娘,「你有沒有看到那孩子收拾過的房間?」
「嗯嗯,」老闆娘握緊雙拳連連點頭,「簡直是光可鑒人哦。有一天,我還看到他一個人站在庭院裡自言自語,說任何一個死角都不可放過。真是讓人感動的熱情啊。」
「呵呵……好像年輕時的我一樣。對旅館的那種執著……」
「老公,你年輕時比他帥……」
「老婆,我會不好意思的……」
「……」蘇小魚啞口無言,望著滿臉甜蜜狀的父親母親,一時間說不出任何話來。鬱悶地跑到院子裡踢小石子。
「小魚兒,沒有證據的時候,隨便懷疑人是沒人會相信你的哦。」衛無敵不知何時繞到她身後,涼涼地提醒她。
「五子棋魔人——」蘇小魚瞟他一眼,「你也不相信嗎?」唉,獨守真理果然是寂寞可悲的。蘇小魚忽感人世蒼涼,仰首望向天際間的白雲,擺出一副世人皆醉我獨醒的造型。
「少來那套搏取同情的廉價花招。」衛無敵不客氣地戳穿某人哀愁的假面。
「不行嗎!」蘇小魚斜眼睥睨,哼,孤身奮戰竟然還得不到同志間的理解!
「我是說我免費也可以相信你的意思。」衛無敵慢條斯理地更正,適時地熄滅少女心中才剛點燃的火焰。
「哦?」蘇小魚懷疑地拉一個長音,「你會這麼好心?」
「你的懷疑是正確的,」他竟然首肯,衝她詭異一笑,「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不過只要你……」
「算了!當我沒聽見!」蘇小魚忙不迭打斷他的話,雙手堵住耳朵,大眼透過鏡片射來警戒的寒光,「反正你這老奸嘴裡吐不出什麼好話!別妄想我會和你談條件了!哼,沒有這間破旅館更好!我就自由了!」
「哦?你真是這樣想的?」美男子高深莫測地負手前傾,「包括讓阿姨和姨父夢想破滅,讓他們難過、傷心?」
「唔……」她一時為之語塞。是啦,她根本就討厭這家破旅館!誰叫媽媽總是迫她繼承它嘛。但是,不想繼承旅館並不代表她可以任由外人毀掉它啊。這裡可是她的家呢!
凝聚著父母心血和愛情的地方!才不允許有誰對它動歪腦筋!
「哼!你不幫我、我自己查!」
她負氣轉過身,心裡卻覺得有點酸溜溜的,不管她的猜忌與懷疑是多麼的沒有根據和道理,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直覺認定衛無敵應該會相信她!不管其他人怎麼說,衛無敵應該和她是一國的。
還是說……有這樣的想法,根本只是她的自以為是呢……那個變色龍般的傢伙真正的心情,她從來就捉摸不清。
而她討厭這樣的感覺。無法掌握的事態、發法控制的心情……最差勁了!
偷偷瞟一眼身後的男人,他竟然可惡的還笑得那樣悠哉。而更加可惡的是……讓她期待落空的心莫名地失落起來……
對呀,那個自私狡獪任性囂張的臭男人!像他這種人才不會輕易將自己捲入別人家的麻煩事吧。反正他只是一個不需要負責任的過客而已。沒有必要和危險的事糾纏不清……
「會,」看穿少女全部想法般的,他持續著惡質的微笑,在陡然吐字的同時,前傾的身體突然微彎,飛快地伸出舌尖舔了舔少女的唇瓣,曖昧而親呢地宣佈:「因為——我喜歡和你糾纏不清。」
防止她動手打他般的,他在偷得一吻之後立刻退至安全距離,而少女卻怔怔地站在原地,不可思議地張大了眼睛。
耳邊如雷鳴轟炸嗡嗡作響,心臟卻如擂鼓重擊狂跳起來。
愕然地望著他,她覺得好奇怪,又不是第一次被那只完全變態的蝴蝶偷香,為何比起不小心被他騙走的初吻,這個吻卻更令她感到驚慌?就像親眼看到心正向著某處沉淪,讓她不安地想抗拒,卻又無法控制地任由情緒焦躁起來。
這無力自主的心情,這無以名狀、無法自制的感情都讓她覺得很難堪。或許浪漫的人會說這就是喜歡上一個人時的心情吧,但她覺得很丟臉。
明明——胸腔裡這顆心是屬於自己的。為何要為另一人而鼓動?要隨他的一舉一動而令心情大起大落?蘇小魚不理解,睇向衛無敵的眼神也因這份迷惑而不覺帶出少女嗔怨時的淡淡哀愁。
而目睹這個有著小小狡黠的頑固少女,竟然在望向他的瞬間流露出戀愛少女特有的嬌羞,衛無敵的心也出奇不意地被狠狠地震動了剎那。
一直以來,他顯得很悠遊,用笑臉帶著幾分戲謔面對她,是因為他是大人,也是因為不想被對手看穿底牌。喜歡一個人,就會在不覺中花費許多心思,渴望著那個令自己迷惑的人也能深深地迷戀上自己。
明明很喜歡,也想裝成不經意。
明明想要把她摟緊,卻會在某些時刻不夠坦率地選擇以退為進。
他知道他不是那麼勇敢的人,每當面對他所在意的人的時候……
閒雜人等管他去死!這便是他的口頭禪。是的,因為閒雜人等與他有什麼干係,不是我的我不愛,不是我的我不要。喜歡也好不喜歡也好,生命中的一切,驕傲如衛無敵不想強求。
可是,抬起視線,與少女那樣的眼神相接觸。他覺得他根本是一早就淪陷了……淪陷得莫名其妙……
不管他有多麼不甘心,卻甜蜜地察覺到這個事實。他,衛無敵,輸了。輸在女孩子凝望向他的那一個瞬間裡。
喜歡就是喜歡。他不想再玩貓捉老鼠的遊戲。她不是好的遊戲對象,而是一個他想真心對待的伴侶。頑固的人之所以不願輕易交付一顆心,往往是因為這種人輸不起。她們只會一種愛人的方式,最笨拙、最直接……就像濃烈的焰火。
期待著這個女孩子也有化身成為烈火的一天,當然,被她燒死的肯定是他、也必須只能是他!
他執起她的手,送向唇邊,在少女的細嫩的手背上輕烙一吻,露齒一笑,用溫柔的嗓音誘惑她:「親愛的,把你的愛給我……」
「哦,那我會得到什麼好處嗎?」
儘管感覺到掌中的手指有些微微的顫抖,但對上她那雙冷澈的眼睛,他就知道她的理智依然該死的存在,挫敗地撓撓頭,感歎這女人為何不能感性地再長久一會,想說自己很帥、很酷、很有錢,但這丫頭又不會對這些看得上眼,他只好把頭一低,口吻沉痛道:「和我在一起,絕不會讓你感到無聊!」
「哼,還蠻誠實的。」她忍不住抿嘴淺笑,但想到這似乎也該是個神聖而嚴肅的時刻,就當是配合他難得一見的正經好了,她立刻繃緊了臉皮,學著文藝小說中女主角應有的腔調,懶懶地問:「那麼,你會永遠待我好嗎?」
肯這樣回應,代表她已經不那麼排斥他了吧。他抓了抓臉,知道少女很給他面子了,可是……後背一陣冷意往上冒,硬著頭皮還是不能昧著良心說「會」。
「該死的,誰知道以後的事啊!現在喜歡就是喜歡嘛。」美男子表情僵硬地動了動嘴皮,「那種沒見過的東西誰會曉得!」
「……衛無敵!」無力地垂下頭,又飛快地抬起頭,少女咬牙切齒地攫住衛無敵的肩膀用力搖晃,「你這個人為什麼總是分不清該在什麼樣的場合下說實話、什麼樣的場合下說謊呢?」
被搖得嗆了一大口氣的美男子咳嗽連連地回答:「咳咳、當然是對我喜歡的人說實話!我才沒有搞錯呢!難道你喜歡聽我騙你啊!」
「當然不是!」
「那不就好嘍。意見一致為什麼還要吵架?」他無辜極了。
「和你這種人解釋不清啦!」惹得她心頭火大,就知道這傢伙連一個告白時段的正常都維持不了。真要和這種人糾纏一生的話,那自己也實在太可憐了!果然還是要從長計議啊!
「請問——」
陌生的聲音霍然揚起,打斷蘇小魚的思想鬥爭,回眸一顧,一位身著西裝提著皮箱的男子正站在圓石鋪成的小徑上衝他們淺笑,越過他的肩膀,蘇小魚眼尖地看到不遠處停著一輛跑車,有個戴墨鏡的女人倚靠著車門,不時地在向這邊張望。
「我想見這家旅館的老闆,」男人跨上一步,擋住蘇小魚的注視,相當禮貌地頷首,「麻煩通報一下。」他說的中文略微有些平板的調子,似乎是個日本人。
「找老闆?」衛無敵皺起眉,敏銳地自對方身上嗅到一股危險的味道,拽過蘇小魚,他充滿防備地問道:「你是誰?」
男人笑了笑,「生意人。」
「旅館很漂亮,種植的花木也恰到好處。」自稱生意人的男子與老闆娘坐在會客用的茶室,一開口就是對旅館的稱讚。
「呵呵,還好啦。」老闆娘極力維持端莊的淺淺微笑,內心卻笑得開了花。耶!又被誇獎了!
「我是江端龍翔。」男人掏出名片,雙手遞過。
「呵呵,好奇怪的姓哦,像日本人似的。」老闆娘樂呵呵地接過來端詳。
「我確實是日本人。」
「呃……那中文說得真不錯啊。」看來中文日益普及了,愛國者老闆娘內心欣喜,凱撒的中文說得就非常溜,面前這個小日本也講得很不錯呢。
「江端先生有什麼事嗎?」
「的確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不知能否見到老闆再談呢。」男人補充:「是關於生意方面的事……」
「哦?那和我談就行了,」老闆娘陳述事實,「我就是這裡的當家。」老公的老闆只是掛名的啦,大事當然還是她做主嘛。
「失禮了,」盤坐著的男人重新彎腰把手放在兩旁行了個禮,抬頭才說道:「夫人,您經營這家旅館多少年了?」
「咦?」有些詫異他提出這樣一個問題,但轉念一想,這人八成是個導遊,可能想帶團來這邊玩尋找合作旅館吧,那可是個好機會呢。老闆娘開心地回答:「二十年了哦,旅館雖然有些舊了,但我們每年都會請人修繕,所以很堅固呢。安全方面沒問題。」
「我不是這個意思……」男人蜷起食指在唇邊摩挲,「直說好了,在來此之前,我也進行了一些調查,這裡的經營現狀並不太好……」
「我們大多收較為穩定的長期客人,住家味道濃郁一些,請不要拿普通旅店的客流量來和我們比較。」老闆娘不快地駁斥,想殺價嗎?你管我經營的怎樣?能收支平衡就好,用你管!
「阿姨似乎生氣了……」因為不放心,而躲在外面偷聽的衛無敵悄悄說道。
「嗯!不過那個男的也不像是要住進旅館的樣子……」蘇小魚蹙眉思量。
「失禮了,」男人低頭道歉,再抬起頭,眉目柔和地問道:「不知道夫人有沒有過出售旅館的念頭呢。」
「……對不起,你說什麼,我沒有聽見呢。」老闆娘笑容不變,氣勢陡然強了幾分。
「竟然敢問我媽要不要賣旅館!」蘇小魚瞠眼大愕,「阿衛,你最好幫忙把我爸找來,我覺得我媽要發標。」
「那麼溫柔的阿姨?」衛無敵不以為然。
「你從一開始就被她騙了,想想吧,和生出你這種男人的女人有血緣關係的話,她怎麼可能溫柔?」
「……我承認這是你說過最有道理的一句,」衛無敵竟然贊同,他早就覺得和他媽是表姐妹的阿姨看起來太溫柔了。果然,惡劣性家族遺傳。
「我是問夫人有沒有出售旅館的打算呢。」男人不知道是遲鈍還是不在意,不慌不忙地重複著,交織起的雙手放在桌子上,直視著老闆娘,「老實說,我家小姐很喜歡您的旅館,想要買下作為個人的別墅。只要能盡快把旅館給我們,價錢好說。對您而言,這也是個好機會。我們付出的絕對比旅館所值的要超出很多。」
說著,他把一旁的皮箱放在桌上。喀,暗鎖彈開,滿滿的紙幣露了出來。
「哼,」老闆娘揚起嘴角,「江米條先生,你以為這些錢夠買我的旅館嗎?」
「您看清楚,」男人淡淡地說著,推了推皮箱,「這是美元。」
「不夠。」
「那可以再加,」男人加深笑意,「不過,我警告您別要的太過分。」
「再加多少也還是不夠。」老闆娘冷笑森森。
「如果真的對旅館這麼執著,可以拿這些錢再去別的地方買一個也夠了。」男人揚了揚眉。
「少蓋了!」老闆娘勃然大怒,霍地起身,抬手將面前的茶水從男人頭頂淋下去,「你以為旅館是什麼啊!可以買來賣去的地方根本不能算是家好旅店!竟敢侮辱我一手經營起來的夢想。你以為自己算老幾啊!」
「看到沒,那就是我媽的真面目……」蘇小魚向身邊說道,想讓一直很敬仰她媽的衛無敵看清真相,一轉臉才發現,身邊沒人。不會吧,真去找她爸去了啊。
被淋了滿臉的水,男人並沒有動怒,反而笑了。
「夫人,中國有就話叫做先禮後兵。對這家旅館我們勢在必得,必要時會使出強硬的手段。不管你把它當成賺錢的工具,還是所謂的愛與夢的小店。我可以預言,它都必將屬於我們。聰明的話,最好冷靜一下,我們還是可以好好談。」
嘩——忍耐力強又極度的囂張,這男人肯定是大有來頭。蘇小魚在順著門縫邊看邊總結。
「……」
有人在耳邊嘀咕了一句外語,蘇小魚沒聽懂,歪頭一瞧,竟然是凱撒,這傢伙什麼時候跑到自己身邊了?比她還緊張地看著裡邊的發展,一臉凝重。
「喂、凱……」
「噓!」凱撒一把摀住她的嘴,「別叫我的名字……裡面聽得到……」
嗯?這是什麼意思。蘇小魚來不及多想,因為裡面傳來「轟」的一聲,是她媽把桌子掀了。
「滾出去!什麼先禮後兵!我是被嚇大的嗎?想從我手中搶走我家的店!只有兩個字——做夢!」
老闆娘氣勢萬千,將皮箱連桌子掀倒在地。
「酷!」凱撒握拳一晃,「不能賣!」
「干你什麼事?」蘇小魚越發驚訝,覺得凱撒的反應遠比室內的發展值得她觀察。
自稱江端龍翔的男人眼中閃過一抹冷光,彎腰慢慢地撿起皮箱裡散落的錢,扣好暗鎖的同時抬頭冷冷地掃視著老闆娘,「您的意思已經表達得很清楚了,在下告辭了。不過……我們馬上會再見面。希望那個時候,您能改變態度。」
眼見男人推門要出來,凱撒立刻跑得無影無蹤,連張著大眼看他的蘇小魚都沒看清他的動作。嘩,這傢伙果然有當賊的素質,跑得這麼快!
「小姑娘,」男人看到蘇小魚,衝她微微一笑,「勸勸你母親,這世上,沒有比生命更寶貴的東西。」
「切。」蘇小魚不屑地冷嗤,「我倒是想勸你,別白費力氣了。比生命更寶貴的東西,你雖然沒有,但不代表別人沒有。除非你有血洗我們蘇家滿門的勇氣。靠嚇的,可是打不敗我的怪物老媽呦。」
男人頗覺有趣地揚了揚眉,「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子。」
「謝謝表揚——」蘇小魚拖長送客的高音。
男人笑了一下,消失在庭院盡頭。
「怎麼了怎麼了?」老闆在衛無敵的帶領下,手舉菜刀衝入屋內,「誰敢欺侮你?老婆?」
「老公——」老闆娘眼圈一紅,小鳥依人般地投入老公懷抱。讓從頭看到尾的蘇小魚直酸牙,拜託,真是遇外則強,遇內則弱啊。老媽豈止是怪物,簡直是千面女郎。
「那人走了?」衛無敵若有所思地沉吟,用手肘捅了捅蘇小魚。
「比起那個,我覺得到是另一個更值得注意……」蘇小魚陰著臉回想起適才凱撒的反應。
是夜,一個神出鬼沒的黑影再度登場。悄悄地在旅館內走著。只不過這次有兩隻黃雀在後面小心地跟蹤。
「果然是他!上次來旅館翻東西的那賊一定也是他。」黃雀一蘇小魚從牆角露出一個腦袋。
「嗯,不知道他和那個江米條是什麼關係。」黃雀二衛無敵雙眼發光。
在蘇小魚的提議下,他倆徹夜不眠,埋伏在凱撒門口,果不其然,夜過三更,這傢伙就溜了出來。看來白天東翻西找還不夠,這小賊還要夜以繼日。
「我看不像是一夥的。」蘇小魚搖頭。
「不過目的恐怕一樣。」衛無敵附和。
「沒錯——」二人異口同聲。
他們才不信,就這麼個舊旅館,就有人肯出那麼多錢來買?還不惜威逼恐嚇?在老闆娘眼中無價的旅館,在別人眼中不該也如此值錢啊。這裡面一定大有文章。而這文章的內容叫凱撒的很有可能知道。因此,只要鎖定凱撒,就能水落石出。推動二人這麼做的另一個理由就是——凱撒明顯比江米條好欺侮……
因過於專心地尋找想找的東西,專業人士凱撒居然沒發現身後有人跟蹤。順著牆壁摸著走,一邊東敲西打,不時貼上耳朵聽一聽,嘴裡還唸唸有辭。
「喂,他在說什麼?蘇小魚向身邊那個視力欠佳聽力良好非常適合夜晚活動的男人問道。
「他在說:『沒有,哪裡也沒有……』」衛無敵聽得渾身發麻,「小魚兒,你看沒看過一本日本小說,叫《兩個意達》,我怎麼覺得凱撒和那裡面的椅子一個毛病,就會念這一句話啊。」大半夜的,有人叨叨地反覆念一句話,很恐怖耶。
「看過。」蘇小魚連連點頭,「八成找東西找出精神病的,都是一個症狀。」
二人很有默契地相視一笑,同時伸出食指搭在對方唇上,「噓——」
前面那位被評為精神病的可憐人還在繼續工作中,不是他特別遲鈍才發覺不出有人跟蹤,實在是連日的辛勞已經讓他累得快要到達無知無感麻木不仁的地步了。
「嗚,我的腰好痛,我好累,好想睡,這份工作真是不人道啊。」撐在花架上稍作休息,凱撒哀怨地扶住自己的腰,恨恨地叨嘮著:「零零九,你到底把那東西藏在哪裡啊。」真是的,活著的時候給他添亂,死了也要留給他包袱。零零九這傢伙,簡直就是生來為了要和他作對的!現在怎麼辦呢?白天那個江端啥米的明顯是日本方面派來的嘛。不知道他們怎麼竟然也找到了這兒,買旅館?太危險了!一定要在那之前,把藏在這兒的東西找到!
「加油、加油、超額獎金、房屋貸款……」念著極具自我鼓勵性的言詞,凱撒強打精神,振臂一揮,擺一個「力量」的造型,又紮了幾個馬步,深吸一口夜晚冰涼的空氣,繼續埋頭向庭院進發。
「那傢伙不像壞人……」蘇小魚同情地跟在後面,悠哉地背負雙手。反正前面那傢伙明顯進入一個自我的世界,兩眼直勾勾的,一心向前,根本看不到大後方的他倆。
「沒錯,像個廉價的搞笑藝人。」衛無敵毒辣地補充。
深夜的庭園溫室中,有人從敏捷到遲緩地持續尋找的動作。
「只有這裡沒有找過了,一定是這裡……」挖土的聲音在夜色中聽來異常清晰,門外的二人分別站在溫室的門兩旁,一邊看星星,一邊靜靜的守株待兔,直到裡面傳來一聲絕望的咆哮:「唔!零零九!你就不能留點標記啊!AAA的密電碼你白學了啊!」
二人互看一眼,露出一抹邪惡的笑。看來有人面臨崩潰了哦。
「好像該我們出場了。」蘇小魚唇角輕勾,從溫室左邊拿起一個東西,伸手遞給衛無敵。
「不用,我早已自備。」衛無敵微微一笑,背在後面的右手伸出來,也握著一個東西。
「嘿嘿……」晶光燦亮的眼睛彎成奸詐的月芽,二人同時拉開密室的門,走了進去。蘇小魚開燈的同時,衛無敵轉身把門緊緊地插上。
「誰?」
日光燈驟然大亮,凱撒如夢初醒,猛地回過頭,手電筒的光晃到他臉上,他受不了地瞇了瞇眼,耳邊已聽到有人很溫柔地說道:「別害怕,是我們哦。」
看到兩個人面含奸笑向自己靠攏,手上還拿著那麼粗的棒子,怎麼可能不怕啊!凱撒的臉青青白白地轉換,面部表情極其僵硬。
「可憐的孩子,嚇傻了。」蘇小魚憐憫地歎氣,「他一定在想,該怎麼說謊呢,該說什麼樣的謊言來解釋他這種不正常的行為呢?」
「說什麼也沒用,我們應該好心地告訴他不要做那種無用功。」衛無敵揚起美麗的唇,勾出一個毛骨悚然陰惻惻的笑。
「是啊,我們可不是像爸爸媽媽那麼容易上當的老好人呢!」蘇小魚氣勢凌人,往旁邊的架子踏上一隻腳,歪頭瞧著凱撒,「大哥!你是要老實招供,還是屈服在暴力下再招供?」
「不用左瞄右瞄了,」衛無敵從另一角度靠攏,面帶仁慈的笑容,望向拚命轉動黑眼珠的凱撒,「知道你跑得快,門已經鎖好了。你就認命吧……跑得了今天,跑不了明天,除非你離開旅館,但是……嘿嘿,你不是還沒找到你想找的嗎?」
「你們怎麼知道我在找東西!」凱撒大驚失色,難道那東西在這位大小姐手中?哦哦!有可能!難怪他遍尋不見!
「是你自己的行為做出的說明。」當她是笨蛋啊!都這麼明顯了,還看不出他是在找東西?那個想買旅館的江米條百分九十也是衝著「那東西」來的!雖然不知道是什麼,既然是在她家旅館中,就屬於他們家。想要拿走?至少先說個理由吧。
「大小姐,」凱撒嚴肅起來,「如果那東西真在你手中,請你立刻交給我。那對你們普通人來講,是非常危險的,只會為你們招惹災禍。」
「災禍?」
「沒錯!你仔細想一下,」凱撒伸出一根手指,試圖引導蘇小魚思考,「這段日子中,旅館發生的事,還有那些可疑的人!」
「可疑的人?」蘇小魚想了想,陡然攢起眉毛把臉一變,厲聲喝道:「最可疑的就是你!」
「我?」凱撒一臉委屈,「我、我是……」左瞄瞄,右看看,真是有理說不通。自己這種大好人,為普通平民的幸福而戰鬥在危險邊緣的國際鬥士,怎麼會成了可疑份子呢?
「哼哼,想跑到哪裡?不要再搪塞了。」
「乖乖聽話,把知道的都說出來——」
衛無敵拿著棒子,蘇小魚拿著木刀,兩個人慢慢靠近,居高臨下地俯視著被逼到角落裡可憐兮兮的凱撒,發出陰冷刺耳的笑聲……
「哇啊——」連日來身心俱疲的可憐人,終於無法再承受更多的心理壓力,緊緊抱住頭,抬起一雙水汪汪的大眼,「我招!我招!我全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