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乘掃把而來的男人

  「衛無敵先生,下面是回答影迷問題的小單元喔。」
  打開電視,聽到美女主持笑意盈盈地說出第一句話,就讓蘇小魚的手指凝固在了遙控器上。
  元旦清早,大家圍坐吃個團圓小年飯。老闆娘為助女兒完成戀愛心願,特意把她的坐位安排在了衛無敵的旁邊。
  蘇小魚有苦難言,又不堪忍受身旁那人故意三不五時地向她丟來一個含情脈脈的媚眼,只好提議看綜藝節目轉移視線。結果竟然這麼「幸運」!才剛剛打開電視,還來不及挑頻道,首當其衝映入眼簾的就是美男子那張慵懶閒適的俊臉。
  「呀,原來是阿衛的節目呢。」老闆娘喜滋滋地舉起筷子,「怪不得從來都不喜歡看電視的小魚,大清早地就要吵著看了,呵呵……」
  笑得這麼曖昧!蘇小魚自認倒霉地耷拉下腦袋,胡亂地捅年糕。左有電視中播放的不知何時錄製的衛無敵專訪,右有正牌衛帥哥的本尊,真可謂是雙面夾擊,害得她頭皮陣陣發麻。
  「小魚就是這種容易害羞的性格,」衛無敵對準老闆娘,奉上一抹體貼的微笑,自以為是地解釋道:「她一定是想要瞭解我更多,卻不好意思親自問我。啊,女孩子就是這點可愛啊。」
  惡!你這頭披著人皮的禽獸!誰還想要瞭解你更多啊!根本已經是足夠了!蘇小魚暗自齜牙,悻悻然地瞟他一眼:哼,瞭解一個人不需要時間這個定理,衛無敵就是最佳例證。
  儘管相處時間不長,對於他的邪惡,她可是領教了太多了。
  「來,讓我們打開第一個信封,」電視上,畫著精緻彩妝的美女主持淺笑盈盈地攤開花邊信紙:「家住Z市的夏欣桐小姐說她非常欣賞你……(以下,省略讚揚五百句)」
  「哦……」電視屏幕裡的衛無敵打著哈欠,興趣缺缺地隨口應聲,一副意興闌珊的樣子。
  看得蘇小魚直咬牙。襆!襆!有什麼了不起!
  「那個……你沒有什麼想對這位影迷說的嗎?」美女主持唇邊的笑容有點僵僵的,蘇小魚不難瞭解那位主持人當時的心境,普通藝人在這種場合至少會說一句「謝謝您的支持」吧。
  「她喜歡是她家的事情!幹嗎!我沒有必要非得擺出受寵若驚的樣子吧!」
  很顯然,這位美男子與普通藝人的標準很有差距。眉頭一皺,超不耐煩地打發掉了主持人的問題。
  「喔——阿衛很有性格嘛!」老闆娘不經意的讚歎令衛無敵心中登時警鐘長鳴。
  「阿姨,那只是公司給我設計的形象而已。」衣袋裡還揣著親娘的聖喻,生怕真面目在老闆娘面前曝光,衛無敵忙不迭地端出正牌營業性微笑。
  「我說嘛。」被笑容蠱惑的眼冒雞心,老闆娘笑靨生花,「阿衛是個很溫柔的年輕人哦。」
  「哈哈,是啊,我最奉行為人要斯文善良了,」衛無敵擦擦額角的冷汗,「對了,這個節目蠻老舊的了,我們轉台好不好?」
  休想!蘇小魚不動聲色地在桌子下面踩他一腳,「不!我就是要看這個!」哼,我就不信你這次不露餡!
  「讓客人選擇節目應該是一種禮貌吧。」衛無敵微微一笑,拿起餐巾擦嘴,眼神裡充滿了危險的警告。
  「哦,親愛的,請你體諒我吧。」蘇小魚十指交握,柔若無骨地偎向老闆娘,「媽咪,你一定瞭解這種心情吧,喜歡一個人就是想要收集他的所有碎片對不對?」
  這個飯是吃得越來越想吐了……老闆和康伯捧著碗,一時間不知道這口飯是嚥下去還是吐出來。
  「小魚喜歡就讓她看吧。」老闆娘寬厚地一笑,沖女兒眨眨眼睛,嘿嘿,少女情懷總是詩。難得小魚如此積極,她當然要支持寶貝女兒嘍。
  「……衛無敵先生,這個信封裡的內容不太禮貌,念出來沒關係麼?」主持人拆開第二個信封看著內容皺眉良久,遲遲不敢開口。
  「你隨便啦!」電視上的美男子態度惡劣地把頭乾脆扭向另一邊。
  「呃……家住H市的林先生非常不理解為什麼你能領到最受歡迎藝人銀獎,他說你是長相一流演技二流氣質三流個性超爛負四流……」主持人越念越小聲,「總之就是平均不入流!他只要看到你就會轉台,討厭你到死……哦,對不起。」
  可憐的主持人雙眼一陣梭巡之後,「啪」的一聲把信合了起來。蘇小魚很明白這個動作代表的意義,一定是節目導演在大後方舉出示意牌了。不過那位林先生是誰啊,能對衛無敵做出這麼精準的評價,還真是讓她崇拜。
  「幹嗎,」台上的美男子絲毫不領情地沖台下一陣冷笑,「舉個屁牌啊。難道我會因為這點小事而生氣?哈,這個姓林的以為自己是誰啊。被他討厭又怎樣,當他是狗屎不就好嘍!」
  「噗——」電視上面的觀眾席方位嘩然一片的時候,含在老闆和康伯嘴裡的那口飯也終於選擇了向外噴射。
  衛無敵來不及要求蘇小魚轉台,電視畫面已經自行迅速切換,一位留著長髮的帥氣年輕人坐在藍色的轉椅上衝著鏡頭瀟灑地微笑,「大家好!這裡是秦帥名言堂——年度精彩回放單元,讓我們恭喜全方位藝人衛無敵!據我手邊的投票顯示,他憑借剛剛播放的那個節目被廣大觀眾評選為——年度最不以物喜不以己悲TOP榜首!啊,這裡有一條Fans的新留言:衛無敵,對於無數人的瘋狂景仰能夠做到輕輕一笑,對於小部分人的攻擊也能夠做到視若等閒,面對榮耀他不為所動,面對詆毀他嗤之以鼻,如果一定要我用一個字來形容他,我會說——你、好、帥!呃,我不得不提醒這位觀眾,你說的這是三個字……總之,讓我們再次恭喜衛無敵!」
  「SHIT!」命令自己冷靜,蘇小魚看得兩眼發直,半天過去還是只能擠出這個單詞,不開罵簡直就難以形容她此刻的感受。惟一明白的是她不看電視的習慣果然是正確的!
  「阿姨,剛剛的對白……」衛無敵如腸中置冰炭起坐不能平,忐忑地看著老闆娘,暗中咒罵著死姓秦的沒事搞什麼年度排行榜!
  「好帥哦——」老闆娘捧住雙頰,眼中冒出串串雞心。
  「咦?您不是喜歡斯文類型的男人嗎?」衛無敵下意識地揚眉反問。
  「是啊。但是妖野型的也很好。呵呵呵呵——」
  「我要出門逛街!」忍受不了老媽花癡般的笑聲,蘇小魚暗泣家門不幸,奪路而逃。
  「喂喂!帽子手套都不帶你跑個鬼!」衛無敵顧不得扮斯文,抓起大衣就向門外追。
  看著兩個人的身影消失在門口,老闆默默地擦拭嘴邊的飯粒,「老婆——」
  「嗯?」老闆娘風情萬種地瞟過去一個眼神。
  「有句話我想問很久了。」
  終於吃醋了嗎?呵呵,老闆娘嬌柔一笑,「怎麼,贊年輕人一句,你就吃味了?」
  「不,完全不是。」老闆相當冷靜,冷靜得讓老闆娘唇邊的笑容飛快地沒了,「那你想問什麼?」
  「我只想知道,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知道阿衛那副斯文外表是裝出來的?」
  「呵呵。」兩隻手掌一左一右「啪」地拍上老闆的臉,老闆娘嫵媚一笑吹氣如蘭,「我從一開始就知道!」
  「蘇小魚,你想做冰冷錦鯉嗎?」
  終於追上少女,衛無敵促狹地說著,悠遊地俯視著臉蛋被風吹得紅通通的少女。
  「要你管!」
  她是很想這樣有氣勢地吼回去的,不過……先縮縮脖子,再吸吸鼻涕,情勢比人強,真的是很冷耶。
  「拿去——」
  美男子好心地遞來一塊手帕。
  「不對吧!」蘇小魚一聲怪叫,「你特意追上來難道沒有給我拿外套?」那你還追出來幹嗎?
  「嘖嘖,」衛無敵蹙眉搖首,「你真沒有浪漫細胞。那麼多文藝片你沒有看過嗎?女主角生氣、傷心、悲憤、絕望地跑出家門時,一般都會蹲在路邊潸然落淚,這時傾盆大雨嘩嘩而下,男主角打著小花傘跑著小碎步終於找到了她……」
  「嗯。然後?」
  「這時候不知道為什麼,他一定握不住那把傘,傘從他的手中滑落,兩隻落湯雞在雨中深情凝視,良久,女主角「哇」的一聲投到他懷裡,用哭得見了血絲的大眼凝視著那個男人,而男的就得從懷裡掏出一塊神奇的手帕……」
  「等等!」打斷衛無敵聲情並茂的講演,蘇小魚疑惑地質問:「為什麼要叫神奇手帕?」
  「因為不管淋了幾個小時,那方手帕掏出來的時候一定是乾的。」溫柔地一笑,衛無敵慢條斯理地拿著手帕擦上蘇小魚的鼻子,「它不光可以用來擦眼淚,還能擦鼻涕。必要時還能包紮傷口,甚至揮手成為攻擊匪人的武器,所以想成為一個男主角,口袋裡面沒有這個道具是很不合格的。」
  「切。」蘇小魚失笑,「你電影拍多了吧。」想了想,還是覺得好奇,用手肘捅了捅衛無敵,「為什麼那手帕一定是乾的?」
  「我也問過導演這個問題,他回答我說:我們只能理解是男主角的熱情一直溫暖著貼近心口的手帕,再多的水分也會被那顆為愛而熱切的心所蒸發。」
  「看不出來,你還真能胡扯。」繃了繃,終於沒繃住,蘇小魚嘴巴彎彎地向上翹了起來。
  「為了我喜歡的人,我可以變成百變金剛。」他似笑非笑地說著,看不出是正經還是不認真,卻拉起她的手,用大大的手掌所包含的真實溫度來溫暖她。
  「那麼,我在亞馬遜的深處走失,你也會來找我嗎?」少女俏皮地杏眼一眄,用後腳跟轉身法輕鬆地抽出了自己的小手。
  「第一,你這輩子都到不了亞馬遜;第二,別以為我不知道這句話出自哪本漫畫。」美男子魅力十足地壞笑著。
  「切,不好玩。」少女嘴角輕撇,難道他就不會學那個男主角一樣說:為了你!我會找遍全世界!
  「那種事情根本不可能發生。」
  覆蓋著殘雪的冷冬街頭,穿著黑色大衣的高個子男人成為街景中最為鮮亮的存在,他居高臨下歪著頭打量她,亮晶晶的眼睛有一點狡黠有一點壞,交加雙臂,霸氣十足地宣稱:「因為我會把你鎖起來,讓你永遠也不能離開我的視線!」
  才在責怪地想著沒有浪漫細胞的人到底是誰,卻忽然聽到這後半句充滿獨佔欲的狂妄宣言。蘇小魚瞠目結舌。一雙杏眼瞪得像要隨時會掉下來一般。
  反正、反正她就是近視眼,才會在這瞬間把周邊的景物美化掉,來往的路人、穿梭的車輛、殘舊的電線桿還有貼在電線桿上的小廣告,全都像被畫面剔除掉了一樣,她就只能傻傻地看著那個一臉自信的男人,就連迎著風飄起來的細小雪霰也覺得像變成了春日裡白茸茸的蒲公英……
  她明明就不是會被外表輕易迷惑的女孩子,為什麼這樣望著他,竟會覺得有種怦然心動的情緒正在悄然地蔓延?
  那麼沒人權的台詞,她應該很反感很生氣才對。可是一定要強迫自己那樣認定,也實在太虛偽了,她可以理解為什麼會有那麼多的人喜歡他了,如果一定要用一句話來形容他,那就是——他真的很耀眼。
  忽然醒悟到浮現心頭的形容與適才的白癡Fans發言根本沒有什麼區別,蘇小魚大驚失色,不行、不行、她快要中毒了。這個名為衛無敵的閃亮生物,還是離他遠一點才能以策安全……
  下意識地搬動腳步,向後、向後、再向後……
  「死丫頭!你想挨車撞啊!」
  眼看著少女神情恍惚地從人行道退向車行道,衛無敵一把將她拽了回來攬入懷中,「喂喂!快點還魂來!」
  「干、幹嗎!」她臉紅地掙脫他的鉗制,幹嗎一直吃她豆腐。
  「你冷不冷?」美男子閒閒地交加雙臂,看看藍天,看看雪花,再看看路邊的小書鋪,最後才將狡猾的視線投向她。
  「冷啊。」她不甘心地回答。
  「進來。」他衝她勾勾手指。
  「進哪裡?」她疑惑地望望左右。
  「豬是怎麼死的。」他為她的遲鈍而歎息。
  「和你一個死法!」她為他的天真而揚眉。想繞彎罵她?再去修煉五百年吧。
  「皮繃緊點。」他威脅她。
  「像你這麼老的人,才會擔心膚質不佳。」她嘲笑他。
  他搖搖手指,「口舌太利的女人不招人喜歡哦。」
  她淺笑盈盈,「那你不是喜歡的要命嗎?」
  「丫頭,你越來越有道行了。」他豎拇指。讚她!
  「好說,少年人總是易於成長,而成年人只能邁向退化。」她豎小指。扁他!
  他無言,拿眼瞪她。
  呵呵,總是被他說倒,那她多沒面子。蘇小魚自鳴得意。
  他沉著臉,把大衣的扣子敞開,「給你兩個選擇,一、進來。二、我抓你進來。」
  這叫兩個選擇嗎?蘇小魚頭皮發麻,「你、不會是要我像文藝電影裡的女主角一樣被你包裹在大衣裡吧。其實還有第三種選擇,就是你脫大衣給我穿啊。好過兩個人穿一件嘛。」
  「為什麼?」他反駁,「全世界的男人都會贊同我的觀點,可以一起溫暖為什麼要我獨自受凍?」
  「呃,那是因為全世界的男人都是……」
  色狼二字還來不及出口,凍得發抖的身體已經被拉入溫暖的懷抱,發麻的手還來不及做出推開他的動作,已經被他利落地轉過肩膀,扣上衣扣,「好啦,就這樣一起走!」
  「我拜託你偶爾也有常識一點,」蘇小魚覺得呼吸困難:「兩個腦袋,四隻腳,你不怕路上的人把我們當妖怪啊。」如果是下雨天只有一件雨衣還說得過去,但現在……
  「我管他路人要死。」
  「……確實是你的風格。」
  「總之聽口令一起邁步就不會摔跤,」他的手環住她的腰,笑瞇瞇地低下頭,親了親她冰冰的額頭,「冰涼糖果小妞,先左後右哦。」
  「我這輩子都沒有這麼丟臉過!衛無敵,你一定是我生命中的彗星!」
  「說錯了吧,」某人大言不慚,「那句歌詞應該是:你是我生命中的精靈。」
  「不!」狠抽一口冷氣,少女自牙縫裡迸出,「你是彗星!俗稱掃把星的那一種!」
  「哇塞,真俗辣!這個評價一百年前我就聽過無數次了。」
  「你……」才剛想反擊,忽然,蘇小魚藏在髮絲中的耳朵敏銳地捕捉到一個聲響,她立刻警覺地回轉身——想是這樣想啦,忘了現在是同身共體,根本很難動。
  「幹嗎鑽來鑽去的?」他連忙固定住少女的肩膀,同志!請你理解一下現在的狀況!
  剛才聽到的……確實是「喀嚓」——按快門的聲音。
  想到某種可能,蘇小魚的臉瞬間刷白,「姓衛的,有件更俗辣的事你要不要聽?」
  「你是指有人拍了我和你的照片?」
  「我真的很想當淑女……」蘇小魚搖頭歎氣。
  「哦,為了我嗎?」
  「可是我只要遇到你就會變得非常想罵人!」蘇小魚狠踩他一腳,「辣塊媽媽的!你發現了還敢給我泰然自若!」
  「不然我要怎樣?」
  「去追啊!被看到現在的場面,會以為你在親密地擁抱我耶!」
  「我本來就在擁抱你啊。」不然他幹嗎只拿一件大衣。
  「你!」蘇小魚氣得發顫,「你狠!」
  「不,我對你總是柔情似水。」他發出一聲清脆的笑聲,將下巴抵在了少女的發旋之上。
  「靠!被別人看到還怎麼混啊!」蘇小魚決定發標。
  「我管他別人去死!」
  回答她的,依然是很有衛無敵風格的答案。
  嗚,你不管、你不怕、你是天上地下惟我獨尊的大BT,但是我這個死老百姓會在意啊。蘇小魚絕望地搖頭,然後很乾脆地白眼一翻,裝作暈倒的樣子向後栽去。
  反正,有他在身後挺她。摔不倒,不怕、不怕。
  ……
  五秒鐘過後……
  「喂,你有沒有鍛煉過身體啊!」
  躺在上面那個惡狠狠地瞪圓杏眼。
  「明明是你太胖了……」
  墊在底下那個無辜地撇撇嘴。
  「居然說出禁句?」
  「哇!小魚,你往上看!」聰明的男人都知道要在這時轉移話題。
  「上面?」上當的女孩眨了眨眼,「上面什麼都沒有。」
  「不,」環住她的腰,男人溫柔地說道:「天空很藍。我只想讓你看這個。」
  與此同時,旅館來了一位出人意料的訪客。
  此人身材高大,站姿挺拔,頂著一頭可與日月爭輝的亮晃晃金髮,笑容明亮牙齒潔白,長得很瀟灑。就是皮膚黑了那麼一點、兩點……啊,好像根本就是個黑人嘛。
  「我實在不能理解,你為什麼非要到我這裡當服務生呢?」望著跪坐在對面擺出一副「請收留我吧」誠摯模樣的青年,老闆娘極度困惑,她又沒有貼過招人廣告,怎麼會有人登門應徵哩。
  「OH!MYGOD!這完全就是命運啊。不可思議的命運哪!」青年雙手交織,擺出一個極為誇張的POSE,「經過這裡的那個剎那,我有一種如遭雷擊的感覺。我夢想中的旅館,就是這種風格啊!它近在眼前,我不能錯過!請收下我,只要能在夫人身邊學習經營管理,沒有薪水我也毫不介意。」
  「經營管理?」老闆娘下意識地睜大美眸,「我這裡又不是什麼大飯店,只是一家舊式住家風格小旅店,你確定你沒有搞錯?況且我真的不需要另請服務生啊。」
  沒錯……康伯飄來一縷怨念,請你來做雜事,那我做啥米?
  「不,我要學習的正是這種小都市風格的經營處事,」青年仰首伸眉精神奕奕,「夫人!我是誠心誠意要留下來幫忙,請給我一個機會。收我為徒,盡情地差遣我吧。」
  「呵呵,很有精神的孩子啊。」老闆看著堅持說服工作的青年,點頭誇獎。
  老闆娘和康伯眼神怪異地對望了一眼,未免太有精神了吧。何況最近客人不多,再添人手是一種額外的負擔呢。掌握蘇家生殺大權的老闆娘一狠心,決定委婉拒絕。
  「我從來不收對旅館業毫無知識的新人做幫手呢,」老闆娘端出美艷微笑,「想要學習的話,還是去上旅館課程比較來得合適呢。」
  「NO!死板的課程怎麼比得過日常的親自演練呢。而且夫人你不必擔心。」青年微笑著飛快地掏出足有一尺高的證明文件,「這是我在各國大飯店工作過的證明文書,東西方的全有,我有前台後台各種經驗,絕不會為您的工作帶來不便。看到這些您應該瞭解了吧。經營一家屬於自己的旅館是我永恆的夢,我走遍東西方在各家打工就是為了積累和學習。請您不要拒絕一個為夢想奔馳的年輕人,您該瞭解這種對旅館執著的心情。請一定要收下我。」
  好感人哪。看著閃閃發亮的寶石般誠摯的大眼,再看看地上高高的一堆證明文件,老闆娘雙手不覺交織成一處,為了追尋理想的樣板小店而走遍世界各國,這是多麼認真的一位青年啊。真的好想馬上就收留他。
  可是……
  理智的弦在腦中霍然清醒,她強迫自己恢復冷漠的表情,不行!不能看到帥哥就心軟。旅館的現狀條件根本就不需要收人啊!
  想、想借口,找、找理由!老闆娘把長裙都捏出皺褶了。嗚,拒絕一個認真的人真是好難。
  「夫人……」青年可憐兮兮地睜大閃亮亮的大眼。
  「唔,」老闆娘攥緊雙拳,別過頭,不去看,「還、還是不行!」
  「為什麼?」青年驚叫一聲,擺出不可置信的脆弱造型。
  「直說吧。」老闆娘終於編出一個理由,大汗淋淋地伸出一根手指,「我們這裡是個小城市,居民對外國人會有一種疏離感。而本店的風格就是要讓人有住家的親近味,所以實在是無法招收外國友人做僱員啊。」
  「唔……誰說我是外國人?」青年思量半晌,終於抬頭極為勉強的一笑,垂死掙扎,「我、我只是去了趟南部,臉曬得黑了一點……」
  「……南部要有這種功能的話,那麥克·傑克遜也不用花大錢作漂白了,直接去北極不就好了嗎……」老闆娘按住額角,拜託,不要說這麼沒營養的謊言嘛。好像她在欺侮人似的。
  好殘酷的話啊。一直看著二人僵持不下期待後續發展的老闆聞聽此言,感到了一股強烈的於心不忍。
  「嘿嘿……」康伯沖老闆勾勾手指,「老闆,要不要打賭?」
  老闆壓低聲線,「賭什麼?」
  「賭老闆娘會不會收他啊?」
  「好。我賭不會。十元!」
  「那我賭會!十元!」
  「我老婆可是個女強人哦,才不會被一個不知哪裡來的毛頭小子輕易說動。」
  「哼,那小子要是普通人,我康伯這半輩子也算白活嘍。」康伯眼含奸笑,成竹在胸,老謀深算。
  果然,面對老闆娘的托辭,青年膝蓋一軟,雙手「啪」地扶在地上,好像不這樣支撐就會隨時倒下般的,雙眼含淚,擺出一副怨天由人的模樣,「不必說了……我全都明白了……」
  「你明白……啦?」老闆娘疑惑地皺了皺柳眉,下意識地伸出手,「你沒有事吧……」怎麼搖搖晃晃的隨時都會暈倒似的……
  「嗚——反正就是因為我是黑人嘛!」青年忽然伏地大哭,淚花飛濺,「就因為我的膚色,所以你才不願意收留我。直說嘛。反正這種不公平的待遇我也不是第一次遭遇了。五歲時的詹妮、七歲時的海倫,十二歲時的蘇姍娜……都是因為我的膚色才遺棄了我,現在,連我的夢想也要離我而去了。我到底做錯了什麼要面對這樣空虛寂寞的人生哪!」(喂喂,你到底從幾歲開始談戀愛啊!)
  「……看到了吧……」康伯扯扯老闆的衣角,老闆娘最受不了的就是這種哀兵之策了。十塊錢,穩賺到手。
  拽了幾下,全無反應,康伯歪頭一瞧,腳下一滑差點摔倒,老闆已是聽得滿面淚水,嗚,天下竟然有這麼悲慘的人。
  「老婆——」他吸吸鼻子,望向老闆娘。
  「老公——」老闆娘掏出小手絹,紅著眼圈望著老闆。
  「我們不要再拒絕他了好不好?」二人異口同聲。爾後,相視一笑,「我早就知道你會這麼說!」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康伯滿臉黑線地在旁總結。
  「夫人……」青年停止滔滔講述苦難史,充滿期冀地凝望過去,顫抖著問道:「真的嗎?我可以留下來了嗎?」
  「對。」老闆和老闆娘一起點頭。
  「不過,說好薪水會很低哦……」半晌,老闆娘補充道。
  嗯,康伯劃去上一句發言,果然,即使是一家人,也還是存在本質上差異性的。
  就這樣,等蘇小魚和衛無敵回到旅館的時候。第一個迎接他們的人是一位在庭院裡掃雪的陌生青年。
  「哈羅,大小姐,」青年嘴唇一揚,露出滿口潔白的牙齒,舉起手中的笤帚,自我介紹道:「我是新來的員工,我叫做凱撒!請——多多關照!」

《這次就算我認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