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得愈深,傷得愈深,司徒飛駿在冷若言心上劃下的情傷,深得足以見骨。司徒飛駿離開她家後,冷若言在家整整待了十天,她不記得這十天她是怎麼過的,她只記得,她的心、她的眼、她身體的每一部分,都好痛、好痛……她明白,她不能再消沉下去,她要振作。打起精神,洗了一個熱水澡,冷若言才拾回一點活著的感覺。精神回復一點,她便覺得肚子餓壞了。煮好泡麵,她覺得周圍太寧靜,便打開電視。原本只是想驅走一點靜寂,沒想到會聽到一個驚人的消息——冷氏周轉不靈,可能有倒閉危機。「周轉不靈……盜用公款……倒閉……」這是什麼回事?怎麼會這樣?「不會的……」爸爸縱橫商場那麼多年,多大的風浪他都見過,沒有他搞不定的事。再說,有姊姊、姊夫在身邊幫他,應該沒事的。冷若言想是這麼想,但卻無法坐視不管,因此她回到久違的冷家。「二小姐!」劉管家甫見冷若言,老臉土綻出一絲笑顏。劉管家跟冷若言一向感情很好,當初她被逐離開冷家,劉管家很想幫忙,但有心無力,只得目送她離開。正想叫人打開門,好讓冷若言進來,怎料——「誰准她回來了?」一道拔尖了的不悅女聲,由豪華轎車內傳出來。冷若言向聲源方向看過去,沒有意外的見到她的姊姊冷若谷。冷若谷剛由公司回來,轎車還沒駛進家中,便瞧見冷若言,以及劉管家欲開門讓她進去的情景。由轎車內走出來,冷若谷狠狠瞪著擅自作主的劉管家。「我請你來,就是要管理好冷家!你竟然讓閒雜人等堂而皇之的從大門走進去?!你這個管家是怎麼當的!」即使劉管家在冷家已服務了幾十年,但冷若谷罵起來,一點情面也不留。「姊,你別罵劉管家——」冷若言說道。冷若谷轉頭看著冷若言,「你已經不是冷家的人了,還回來做什麼?」「姊,現在不要提這個,好不好?」冷若言回來;是想知道家裡的真實情況,看看自己有什麼可以幫忙的。「不好!」好不容易才等到冷若言這個眼中釘、肉中刺消失,她說什麼都不會輕易讓她回來。「姊……」冷若言不禁歎息。她實在不明白,為什麼姊會這麼討厭她,她不記得自己有做過什麼讓她討厭的事。「離開!」冷若谷恨不得冷若言立即消失。她是姊姊,但無論是外在,還是內在,她都比不上妹妹,這叫她這個當姊姊的面子放哪去?「……」冷若言無奈。就算是有血緣關係的一家人,也得有緣份,才能相處得好。看來,她跟姊姊沒太多姊妹緣。沒有選擇,冷若言轉身打算離去,卻看到冷氏夫婦下了車,站在她身後。「爸、媽。」「你回來做什麼?」冷父開腔,即使公司遭逢巨變,冷父的嚴父形象還足一點也沒變。「冷氏出了事,是真的嗎?爸。」父親肯主動跟她說話,讓冷若言有勇氣上前。「和你無關。」冷父一邊冷冰冰地說,一邊越過她,往冷家大宅大門走去。「爸,你讓我幫忙吧!」冷若言不放棄,跟上父親的步伐。「幫忙?你怎麼幫忙?」冷父駐足,森冷地看著她,「現在冷氏需要的是二十億,不是二十元!你怎麼幫忙?一「二十億……」驚人的數字讓冷若言怔住了。冷氏周轉不靈的情況,居然這麼嚴重?「怎麼會這樣?」據她瞭解,父親一直擅於理財,不會突然出現這麼嚴重的財政問題。聞言,冷父狠瞪了冷若谷一眼,後者神色頓時刷白,頭低下下來,不敢吭一聲,和之前對著冷若言時的氣焰高漲,大相逕庭。「問她!」撂下這句充滿怒氣的話,冷父頭也不回地走進冷宅。問姊?冷若言滿腹疑惑。像是逃避冷若言的詢問目光,冷若谷逃也似的快步回到大宅。「媽……」冷若言只剩下唯一的詢問對象。公司出問題,一向雍容華貴的冷母,彷彿蒼老了不少。「若言,你認識司徒飛駿,是不是?』驟聞司徒飛駿的名字,冷若言心一窒,剜心斷腸的痛楚瞬間蔓延至四肢百骸。「若言!」冷母要立即知道答案,對心不在焉的女兒喝一聲。「是不是?」「我認識他。」冷若言幽幽地說。「我就知道!」冷母大喜過望。那天在林總的宴會上,當冷父徹底無視冷若言之後,冷母不經意瞥到司徒飛駿走近她,把手帕遞給她,兩人像是頗親暱。當時,冷母便好奇,她這個女兒是什麼時候搭上司徒飛駿的。司徒飛駿只有無數的床伴,卻沒有半個女朋友。她從沒聽過,司徒飛駿跟哪個女人走得近,或是對哪個女人特別好。幸運的話,說不定她這個不聽話的二女兒,會成為他們的救星。「媽,其實——」見母親一副如遇救星的樣子,冷若言知道,母親誤會了她跟司徒飛駿有什麼特殊關係。「若言,現在就只有司徒飛駿能幫我們了。」冷母打斷她。「你快去找他!你也不想冷氏化為烏有吧?冷氏可是你爸的畢生心血。」「媽,冷氏有事,我當然不會袖手旁觀,但司徒飛駿……」只是提起他,她也覺得心痛。「我不會找他。」她不會找他,而他,也不想見她。因為,他討厭她。冷若言清楚感覺到,心上的傷口再度裂開……「若言,現在不是賭氣的時候!」冷母以為,冷若言是在氣他們趕她離家。「我不是賭氣,而是我跟司徒飛駿根本一點關係都沒有!如果要硬說我跟他有什麼關係,他就只是我的前上司!」「只是前上司?」冷母大受打擊,本來以為有轉機,可到頭來,只是一場空。冷若言點頭。「我已經不是他秘書。」「你好歹也曾經是他秘書,說不定,你出面求他,他會幫冷氏。」冷母抱著一絲希望。「你不知道,他向銀行說一句話,好過我們說一萬句。只要他肯出面,銀行一定肯讓我們融資。若言,冷氏能否保得住,就全看你了。」「他……不會幫我的。」他和她除了上司下屬關係之外,就只有一夜纏綿的可悲關係。「你不試,怎麼知道?」「媽……」冷若言滿臉為難。「你如果想再認我做媽,就去找司徒飛駿!」知女莫若母,這個女兒一直想跟他們冰釋前嫌,這點她比誰都清楚。「若言,你也想回家吧!」冷若言沉默了。她當然想回家!但……「那就去找司徒飛駿。」「啊……再來……」女人嬌媚的叫床聲,充斥偌大的飯店套房。「好……好棒……」相比於身下女人的一臉陶醉,司徒飛駿就顯得興趣缺缺,草草解決生理需要,他便毫不眷戀地離開女人。女人還不滿足,纖纖玉手圈住他健壯的腰,傲人的雙峰緊緊貼著他的北目。「再來一次嘛!」就算只能擁有他一晚,她都心甘情願。這麼帥的男人,她日後可再難碰見了。「滾。」扳開她的手,司徒飛駿用陰冷無比的語音說。沒料到他會這麼冷漠,女人整個人顫了顫。「你怎麼了?」「我叫你滾!」司徒飛駿轉過頭,一張英俊無比、輪廓分明的臉孔,當下佈滿一層又一層的寒霜。像是撞見由地獄來到人間的阿修羅一樣,女人嚇得魂不附體。「我……我……立即……立即滾……」用盡全身的力氣,女人方才止得住一點顫抖,隨便穿上衣服,她便馬上逃離美輪美奐的飯店套房。耳根回復清靜,司徒飛駿緊皺的眉心方才舒展一點。他起身,拿過不遠處桌子上的香煙,抽出一根,點燃,優雅地吞雲吐霧。近來,他最常做的,就是皺眉。公事上,雖然秘書一職懸空了,但秘書的工作量,都由林特助暫時處理,所以工作方面,沒有什麼問題。乎心而論,林特助是比不上冷若言,但處理秘書一事上,他已經做得很好。既然下屬做得好,那他這個上司還皺什麼眉?司徒飛駿明瞭,他皺眉,不是因為公事。自從離開冷若言的家後,他每晚都找不同的女人上床,卻不能盡興。歸根究底,在激情時分,他腦海總會自然浮現出冷若言的容貌,揮之不散!「難不成,她懂得下蠱?』話才出口,他便笑了。什麼時候開始,他有這麼荒謬的想法了?猛抽一口煙,煙霧由他性感的唇溢出,在空中肆意地飛舞。頃刻間,他彷彿由那些不規則的煙圈中,看到冷若言微笑的影像……真是見鬼了!司徒飛駿一雙濃眉,不自禁緊皺起來。他從不想念任何女人,即使在床上多麼火熱,只要下了床,那些女人就會從他大腦中消失。然而,冷若言卻打破了這個定律!是因為那一次歡愛,他和她很契合的關係嗎?司徒飛駿必須承認,十天前,在她家那次魚水之歡,是他到目前為止,最契合的一次性愛。契合度之高,活像她的身體,就是他失落的另一半。撇開他對她人格的評論,她的身體,真的很美……所以,與其找些比不上她、給不了他最大滿足感和契合度的次等女人,倒不如——去找本尊。隔天,駿然集團總裁辦公室。敲門聲響起——「進來!」「總裁。」進來的人是林特助。「什麼事?」司徒飛駿沒抬頭,專注地審閱桌上的重要文件。「有些文件想請你簽名。」「拿來。』林特助呈上文件。「總裁,剛才有保全人員匯報,在公司附近看見關志鳴,鬼鬼祟祟地出現。」「不用理他。」司徒飛駿淡然道。「但總裁——」他總覺得關志鳴不懷好意,會對司徒飛駿不利。司徒飛駿抬起頭,橫了林特助一眼,後者立即明瞭他不應該再囉嗦。「沒事就出去。」司徒飛駿繼續工作。「呃……總裁,其實還有一件事……冷若言小姐來了,她想見你。你要見她嗎?」驟聞她的名字,司徒飛駿立即停下工作,緩緩抬起頭。她居然主動送上門來?也好!省去他的麻煩。俊臉漾出一絲笑意,「叫她進來。」「是!」不敢怠慢,林特助馬上出去。「冷小姐,總裁請你進去。」林特助有禮地向冷若言說。聽到林特助的話,冷若言瞬間反應不過來。他肯見她?真的?記得最後一次見到司徒飛駿時,他曾對她撂下狠話,說不想再見到她。要不是現在她怎麼想,就是想不到半個可以拯救冷氏的辦法,她不會硬著頭皮來找他。「冷小姐?」、見她還不起身,林特助喚一聲。「抱歉!」回過神,冷若言向林特助回以一抹淡淡的歉意微笑,馬上站起來。愈接近總裁辦公室,冷若言的心便愈緊張。他肯見她,會不會表示,他對她,也有一點眷戀、一點不捨……她禁不住這麼想。敲了門,裡面傳來她熟悉不已的渾厚男聲:「進來!」深呼吸一下,冷若言推門進去。司徒飛駿好整以暇地坐著,如火般灼熱的目光,緊緊鎖在她略呈緊張的美麗容顏上。「司徒先生,不好意思,你這麼忙,還來打擾你。」自覺應該說些開場白,冷若言道。「你專程來,該不會只是想跟我說不好意思吧?」邪魅的薄唇微微向上,劃出一道惡魔笑痕。「其實……」她鮮少會這麼吞吐,但開口求人,真的很難!尤其是面對他這個猶勝邪佞帝君的男人。「不要站著,坐。」他指了指辦公桌左手邊的寬敞沙發。「謝謝。」坐著也好,她的腿像是有點軟。冷若言坐在沙發上,這時,司徒飛駿起身,大步走向她。「你可以其實下去了。」司徒飛駿坐在她身旁,語帶幽默。「我來找你,是因為——」冷若言深吸一口氣,正要切人重點,卻被他打斷。「讓我來猜猜看,你來找我的原因。」司徒飛駿露出充滿興味的表情,「原因一,你想跟我談那一晚的事。」提及那一晚的事,冷若言的心,感到甜蜜又痛苦。雖然,她的表情並沒有產生明顯的變化,但眼利如司徒飛駿又怎會看不出來。他笑了。司徒飛駿一向很少表情變化,她曾是他的秘書,這一點她最瞭解不過了,可當下,他卻突然展露笑意,讓冷若言瞬間忘了自己在什麼地方。「原因二,你為了冷氏的事來找我。」司徒飛駿的話,瞬間把她拉回現實。雖然她早知道他是個厲害的角色,但她沒想到,他居然神機妙算到這個地步!他稍微改變坐姿,修長雙腿交疊起來。「據我估計,冷氏現在大約需要二十億的流動資金,沒有這筆錢,冷氏將會很麻煩。」他連冷氏需要周轉的金額,都一清二楚?冷若言水靈的雙瞳,不禁睜大了。冷氏因內部人員盜用公款,導致雪球效應,最後出現嚴重周轉不靈的情況,這消息很多人都知道,但冷氏實際需要多少錢來應急,就只有冷氏極少數高層才知道。彷彿有讀心術,司徒飛駿笑道:「商場上,沒有什麼機密。」冷氏的不利消息,本來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冷氏倒閉與否,他大可置之不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冷氏的事就是吸引他的注意。「現在景氣大不如前,一旦公司出現經營危機,銀行十之八九都不肯借錢周轉。就算冷謹踏破台灣所有銀行的門檻,結果也只是徒勞無功。」他悠然地說;她知道,他和全台首屈一指的日昇銀行集團,有著親感關係,亦是商場上的合作夥伴,他說一句話,日昇銀行一定會大開方便之門。即使他和日昇銀行沒有任何關係,她相信,以他現今在商場上呼風喚雨的能力,只要他肯擔保,日昇銀行也會讓冷氏融資。「如果你肯出面,我相信銀行方面,會有商量的餘地。」冷若言說。既然他瞭解冷氏的事,又肯見她,說不定,這是他願意幫忙的訊號。一聽,司徒飛駿挑挑眉。「為什麼要我出面?冷氏的救命符,你手裡不是有一張嗎?』冷若言微怔,臉上露出疑惑的表情。如果她有救命符,早就二話不說,拿來救冷氏了,哪還用硬著頭皮來這裡!司徒飛駿提醒她:「我給你的支票。我說過,你填任何數字都可以。」聽到支票一詞,她的心,反射性一揪。如果可以選擇的話,那張羞辱她的支票,今生今世她都不想再提起、再記起。「我撕了。」她輕道。那張支票,她本來就沒打算兌現,看到它,只會令她心痛。「撕了?」聲音難掩一絲訝然。「沒錯。」司徒飛駿用事不關己的口吻,說:「那真遺憾。」話音甫落,一個想法旋即在他腦海成形。「司徒先生,請你幫幫冷氏!」再難開口,也要開口,冷氏的事,已經迫在眉睫。「幫?我為什麼要幫?冷氏對我無恩,雙方也無公事往來,你告訴我,我為什麼要幫冷氏?」「現在只有你有能力幫冷氏,請你——」「我是有能力,但不代表我要出手。我是個商人,從不做沒有利益的事。」早料到司徒飛駿極可能會這麼說,冷若言問:「我不會要司徒先生白忙一場。你說,要怎樣才肯幫冷氏?」這本來就是一個利益世界,他這麼說,合情合理,畢竟天底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來這裡之前,她早有妥協的心理準備。司徒飛駿露出一抹詭譎的笑容,眼底淨是算計,「任何條件你都答應?』冷若言點頭。現在,沒有事比冷氏更重要!那是爸爸的心血,她不能眼睜睜看著冷氏倒閉。「那——」他突然湊近她,魅惑人心的磁性嗓音,在她耳際響起:「做我的床伴。」他是瞧不起她,但她身體的吸引力實在太大,大到可以彌補她人格的缺憾。而且,如果只是做床伴的話,他無須太挑剔,只要身體契合,能夠帶給他歡愉和快感,就可以了。聞言,冷若言睜圓雙眼,眼中除了不置信,還是不置信。他……要她做他床伴?「你沒聽錯。」司徒飛駿好心替她確認一次。是真的!她的臉色忽然變得難看。床伴,顧名思義,彼此只有床上的關係。他說要她做他的床伴,不是做他的女人……明顯地,在他心目中,她只夠格做床伴,一個供他排解生理需要的女人……她的地位——多麼低微。回想起一刻前,當她聽見林待助說他肯見她,有一瞬,她還天真地以為,他對她有所眷戀,甚至可能有一點感情。但現在事實證明,她想得太美了!在他眼中,她只是床伴,其餘的,什麼也不是……「為什麼?」好不容易,冷若言才擠出幾個字。為什麼要對她說出這麼殘忍的話?為什麼要在她已殘破不堪的心上,再添加幾下致命的重創?「因為,我對你的身體很有興趣。』現在,除了她之外,任何女人都入不了他的眼。她不該問的!他的回答,只是讓她更難過、更傷心、更痛不欲生罷了!他只對她的身體感興趣,也只要她的身體……忽然間,冷若言很想大笑。她不知道她為什麼想笑,照道理,現在她應該想哭才是。或許,她是想嘲笑自己,為什麼這麼不智,愛上眼前這個根本沒有心的男人。「你的回答?」他想要的東西,一定會拿到手!就算沒有拯救冷氏作為交易條件,他也有足夠自信,能讓冷若言乖乖點頭,當他的床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