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冷氏在司徒飛駿的幫忙下,經營危機解除。一直擔憂著公司的事的冷父,終於可以開懷大笑。為了慶祝,並向外界宣佈冷氏的危機已過,冷父在家裡舉辦了一個非常盛大的宴會。危機一解除,那些曾經刻意疏遠冷家的所謂朋友,又一一出現。「冷總,我早就知道你是個狠角色,看,這麼大的風浪你也輕輕鬆鬆擺平了。」「咦?冷夫人,怎麼不見若谷?」姓陳的上流太太問。陳先生不著痕跡用手肘碰了碰太太,低聲在她耳邊說:「別提她。」這時,冷母瞥見冷若言出現在二樓的樓梯口,旋即向她揮手,示意她下來。冷若言一向不喜歡應酬,也不懂得跟那些上流人士打交道,但因不想母親失望,便下來了。走近父母,冷若言露出一抹得體的淡笑。「若言,快跟陳世伯、陳伯母打個招呼。」冷母道。「陳世伯、陳伯母好。」先前,冷父跟冷若言斷絕關係的事,上流社會的人全都知道,原以為以冷父沒得商量的個性,這個二女兒是沒可能再回到冷家,沒想到……「哎呀,若言真是愈大愈漂亮了。』陳伯母大讚冷若言。冷母笑呵呵,「我們家的若言,可不是一般的漂亮,要不然,怎麼可能成為駿然集團總裁的女友。」冷母說的時候,臉上紅光綻現,不知多威風。聞言,陳氏夫婦怔住了,都露出不置信的表情。在商場打滾的人都知道,司徒飛駿有數不清的床伴,卻從來沒有一個固定女友。「媽……」冷若言臉色微變。她不是司徒飛駿的女友,她……只是他的床伴,一個無足輕重、一旦他興致過了,隨時會被其他女人取代的卑微床伴。「我說的是事實。」冷母繼續說:「若言,你就別害羞了。」她不是害羞,因為這根本不是事實。冷母之所以有這個誤會,全因為冷若言去找過司徒飛駿的第二天,日昇銀行便主動聯絡他們,說願意讓冷氏融資。如果不是有特殊關係,司徒飛駿會把冷氏的事放在心上嗎?「媽,不是的……」冷若言不敢想像,如果讓司徒飛駿聽見她媽媽說她是他的女友,他會有怎樣的反應。就在這個時候,宴會廳傳來一陣女性驚呼聲。「是司徒飛駿!」「好帥!」「今晚來是對的!」此起彼落的女士尖叫聲,吸引了冷若言的注意。當她望過去時,原已變色的小臉更加蒼白。就在她最害怕見到他的時候,他竟然來了!無視眾人的注目禮,司徒飛駿昂首闊步地越過一道又一道的仰慕、愛戀目光,向她走過來。「司徒總裁來了。」冷母見司徒飛駿應邀來了,心頭大喜,立即拉冷若言上前,沒注意到女兒的手變得像冰一樣。陳氏夫婦想知道冷母所言是否屬實,也一道上前,湊個熱鬧。「司徒總裁,歡迎歡迎。」冷母熱情招呼,笑顏大開。司徒飛駿微點一下頭,算是回應,灼熱的視線,落在臉色有異的冷若言身上。「總裁,你怎麼這麼晚才來啊?」陳太太笑著開腔,「若言一直在等你呢!可不能這樣冷落女友啊!」她刻意強調女友兩個字。冷若言一聽,臉色更慘白。女友?司徒飛駿微怔一下。怔然過後,他在心底冷笑一聲。她只是他床伴,不是他女友!而她,相信也只想做那個中年男人的女友吧!司徒飛駿的心頭又燃起一把沖天妒火。雖然情緒起了變化,但司徒飛駿表面卻沒露出半點蛛絲馬跡。大手向冷若言伸過去,握住她的小手,他向冷氏夫婦說:「她借我一下。」便拉著冷若言的手離開宴會廳,往二樓她的房間走去。看到此情此景,陳氏夫婦再不相信,也必須承認,冷母所言非虛。甫進她臥房,冷若言全身神經便緊繃起來。門關上的同時,她整個人也被壓到門上。「你的臉色幹嘛那麼難看?」司徒飛駿靠在她耳邊,低喃出聲。「有……嗎?」就算跟他發生過親密關係,但冷若言還是會因為他靠近自己,而心跳加速。「你的手好冰。」他握住她的手,移到他的性感薄唇,輕輕一吻。再親熱的事都做過,但他這個輕吻,還是能輕而易舉地令她臉上漾出一片潮紅。「可能冷氣太大了。」想抽回手,但他不准。「我想,不是冷氣的關係吧!」司徒飛駿笑,加重握住她手的力度。痛!冷若言一雙好看的柳眉,皺了起來。「是因為你心虛,所以,手才會這麼冰吧!」他臉上的笑意愈大,只是讓她覺得愈冷。「我沒——」「你沒?」他冷冷打斷她,「你什麼時候做了我的女友,怎麼我不知道?」他果然生氣了!冷若言白著一張小臉,說:「那是誤會!我沒存心誤導他們,是他們以為我跟你關係匪淺。」「我跟你,的確關係匪淺,不過,只限於床上。一離開床,我和你就一點關係都沒有。」聞言,冷若言的心,彷彿被人硬生生掏出來,狠狠扔在地上,摔個粉碎!明知他是個殘忍的男人;明知從他身上,她唯一可以得到的,就只有心痛;明知面對他,她一定要武裝起自己的心,不讓可憐的心再受傷害——但她還是一次又一次的,被他鋒利的言詞,傷得體無完膚!看著她臉上掩飾不了的痛楚表情,司徒飛駿覺得心一陣刺痛。他……是在心疼她嗎?怎麼可能!他只對她的身體有興趣,既然這樣,又怎麼會心疼她?像是為了印證,司徒飛駿冷著一張俊臉,說:「冷氏的事,我已經幫你解決了,你也該履行你的諾言了。」話畢,他便把她甩到床上,熾熱的吻,旋即襲上她的嫩唇。室內的溫度瞬間升高許多,就在她快要被他熱烈的吻攻陷時,耳邊響起一道修羅般的冰冷聲音——「你只是我的床伴,現在是,以後也是。」這番話,是在提醒她,同時,又像是在提醒自己——冷若言只是為他暖床的女人,其餘什麼都不是。但不知道為什麼,他愈強調她只是床伴,他心底深處愈有一道聲音大聲反駁。刻意漠視那聲音,司徒飛駿盡情投入情慾的漩渦裡……冷若谷幽怨地站在二樓樓梯一角,看著宴會廳的觥籌交錯,客人的笑聲聽進耳裡,她只覺得刺耳。冷氏危機解除,冷家回復熱鬧繁華,她應該很高興的,畢竟,冷氏之所以遇到這麼大的危機,全因為她那圖謀不軌的丈夫,透過她在冷氏的職權,不著痕跡地挪去冷氏一大筆資金。要是冷氏倒閉,她就是千古罪人,幸好,最後化險為夷。可是……讓冷氏轉危為安的功臣,卻是她最最看不順眼的妹妹。冷若谷清楚看到,父親跟冷若言之間的芥蒂漸漸消失,父女感情躍進不少。反觀自己,父親每次見到她,眼中不是嚴厲的譴責,便是徹底的失望。冷氏遇到這麼糟糕的事,她是有錯,但真正的罪魁禍首是她丈夫!而這個陷她於不義、自始至終都沒愛過她的男人,是父親叫她嫁的!「我不甘心!」冷若谷緊握拳頭,滿臉憤恨。「我聽話,嫁了那個混帳男人,最後得到什麼?失敗的婚姻、成為冷氏危機的幫兇!而她,不聽爸的話,被逐出家門,最後卻成為冷氏的大救星,和爸前嫌盡釋,這算什麼?!」本來,她對冷若言就十分妒恨,現在,她更妒忌她、恨她!突地,砰地關門聲,勾起冷若谷的注意。司徒飛駿?滿足恨意的眼瞳,瞥見司徒飛駿從冷若言的房間走出來。冷若谷滿腹疑竇。他怎麼會在這?是爸媽邀請他來的?他為什麼會從冷若言的房間走出來?冷若谷快步走過去,門也不敲,就這樣走進去。才走進去,她便看到冷若言眼角垂淚,慢動作地穿上衣服的樣子。看看凌亂不堪的床鋪,再看看妹妹臉上剛退的春潮,冷若谷不用猜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怪不得……」冷若谷扯出一抹嘲弄的笑容,「怪不得司徒飛駿會幫我們向日昇說項,原來是因為你陪他上床!」語氣淨是不屑和輕視。「姊……」沒想到冷若谷會突然闖進來,冷若言嚇了一跳。冷若谷走近她,臉上流露更多的鄙夷。「平日是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模樣,但骨子裡,卻是個浪蕩下流的賤女人!」用詞愈尖酸刻薄,冷若谷就愈覺得痛快。「我不是……」冷若言搖頭,艷麗的容顏露出受傷的痕跡。「不是?!」冷若谷咄咄逼人,「你敢說剛才你和司徒飛駿在這裡,什麼都沒做過?」冷若言無言。她不想說謊……「你真下賤!在別人面前,別說我是你姊姊!」冷若谷罵得興起,完全沒注意到房門口,站著一道頎長的男性身影。「沒有你口中這個下賤的妹妹,冷氏早就不保了。』沉穩的男音,滲出強烈的冰寒氣息。原以為他已經走遠了,沒想到他會折返,冷若言一愕。「司……」乍見司徒飛駿,冷若谷前一秒的囂張氣焰,霎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已經踏出冷家大宅,正要離開之際,司徒飛駿發現自己的手機遺留在冷若言的房裡。因為他正在等一通重要的越洋電話,對方公司的總裁會直接撥他手機,回覆他合作案一事,所以他才返回。其實,他大可以叫司機去幫他拿回手機,但當他一想到應該還在房裡的冷若言時,親自去拿回手機的念頭便產生。原本,他打算拿回手機便走,沒想到,折返時,會碰見冷若谷斥罵冷若言的情況。冷若谷刻薄的話、自以為是的嘴臉,令司徒飛駿生厭,一雙濃眉因此皺得緊緊的。當他看到冷若言明顯被冷若谷的話傷到時,那雙劍眉皺得更厲害,還來不及思考,便已替她出頭了。「話說回來,你有資格罵她嗎?」司徒飛駿大步走近臉色蒼白的冷若谷,用看似平淡,實則嚴厲的語氣,說:「若不是你,你丈夫會有機可乘,私吞冷氏的錢嗎?冷氏會遇上倒閉危機,你難辭其咎。我真好奇,差點成為千古罪人的你,有何資格細數挽救冷氏的她的不是?』聞言,冷若谷無從反駁,只得緊抿著唇,被司徒飛駿狠刮一頓。自覺留下去,只會招來更大的侮辱,冷若谷想轉身走。「我有說你可以走了嗎?」冰寒刺骨的嗓音,由司徒飛駿口中逸出。很想離開,但又不敢忤逆司徒飛駿的意思,冷若谷不得已,只好回過頭,「總裁,你有事找我嗎?」「以後,不要再讓我聽見你罵她。」他看著冷若谷,後者瞬間有被萬獸之王盯上的錯覺,一陣顫慄,打從心底誘發出來。「明白?』「明白……」好不容易,冷若谷才能擠出兩個字。「滾。」「是……」他不趕她,她也會立即走。再留下去,她一定會腳軟。冷若言一直靜靜站著,看著、聽著眼前發生的一切。她不明白……為什麼司徒飛駿要警告她姊?她侮辱她、輕視她、欺負她,都不關他的事啊!他大可置之不理。為什麼要替她出頭呢?她只是他的床伴,一個隨時會替換、不用憐惜愛護、只為解決生理需要而存在的卑微床伴……她實在不瞭解他。事實上,不只冷若言不瞭解他,連司徒飛駿自己,也不瞭解為什麼他要挺身保護她。司徒飛駿拿過忘在桌上的手機,本來打算轉身便走,但走到門口,他停下來,轉過身。「罵不還口不是美德,被人罵,要辯護、要反擊,乖乖被人罵,只會被人欺負得更慘。」沒想到他會教她做人的道理,冷若言怔住了。冷若言怔然的表情,讓司徒飛駿醒悟到——他又做了不是他會做的事。他沒必要幫她出頭,但他做了;他沒必要教她做人道理,但他說了。為什麼?為什麼她總令他變得不像自己?是因為她在他心目中,擁有特別的地位嗎?特別?她是特別的?思及此,換司徒飛駿怔住了。他一直跟自己說,他只是對冷若言的身體感興趣,但事實卻告訴他,她身體以外的東西,他也都很感興趣、很在意。就因為在意,所以剛剛,他才會幫她出頭。但是……在意一個床伴,絕不是他的作風。不,他才不在意她!司徒飛駿在心裡否認。但同一時間,他的腦海卻浮現出那中年男人的樣子。一股無法漠視的強烈嫉妒,由心的深處蔓延開來。如果他不在意她,那他為什麼會對那個中年男人,產生好像是妒忌的感覺?妒忌?突然發現自己用了妒忌這個字眼,司徒飛駿嚇了一跳。他為什麼要妒忌那個男人?他又沒愛上她!司徒飛駿看著冷若言,突然發現她好像變得和以前不一樣,顯得更女性化、更嫵媚。是她變了,還是——他看她的目光變了?「你……」覺得他看著她的樣子有點怪,冷若言想問他怎麼了。「我走了。」撂下這句話,司徒飛駿轉身便走。在她身邊,他變得好奇怪,奇怪得一點也不像他。

《這個男人太殘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