脈相呈現寒氣入骨,蘭藺曉得水綠是染上風寒了,大概是那場雨所引起的。
真是個傻丫頭,要等他也該在客棧裡等,居然一個人傻傻坐在外頭殷殷期盼著,想著她獨自抱膝注視著每一個經過她面前的臉孔時,他沒來由地感到一陣心疼。
害他居然頭一次破例決定把她留在身邊。
買下水綠也不過是一時興起,等他玩膩了,給她點錢便能打發,哪知在瞧見她等待他的那一幕後,水綠就好似變成他的責任一樣,再也丟不開了。
睜開眸子,映入眼前的是一片模糊,水綠又用力眨了眨,終於看見想看的人。「蘭主子,我怎麼了?」
還敢問他怎麼了?身體不適也不肯說,結果走著走著就咚的一聲倒在他背上,幸好前頭有他,要不然她這張臉恐怕會更醜了。
「你病了。」
她病了……唉唉唉!她不能生病的,蘭主子一定不會喜歡動不動就生病的丫鬟,於是她作勢要起身。「蘭主子,水綠沒病、水綠沒病。」
蘭藺翻了翻白眼,真想一拳打昏她算了,還說不是生病,身體都這麼燙,還想要繼續裝得若無其事嗎?「我說你病了就是病了,誰是大夫?」
「蘭主子。」她虛弱地回答。
「那還不快躺下。」水綠的愚忠就是得靠自己的強勢方能壓過,要不然她也是挺堅持的。
「是。」躺了回去,沒一會兒,水綠又露出擔憂的神色問:「蘭主子,我會死嗎?」
在一個想救人從沒失手過的大夫面前說這種話,真是太瞧不起他,不過看在這丫頭根本不清楚他的本事,他願意原諒她。「不過是小小風寒,我用的又是上等藥,只要你乖乖服用,再好好休息個幾日,就又能繼續活蹦亂跳了。」
怕死果然是天性。
盯著蘭藺那雙玩味的眼神和唇角輕蔑的笑,即使沒有明說,水綠就是能瞭解蘭主子在想些什麼,她瞅著他的臉道:「蘭主子,我不是怕死,我曾經想過死,因為死也沒什麼啊,不是嗎?」
就像曾老爺子那樣,晚上入睡,從此再沒清醒過來,也未嘗不好,這樣就能有個嶄新的人生了。
「傻丫頭,年紀輕輕的,想什麼死不死的,真是不長進!」
被罵了,水綠俏皮地吐吐舌頭,但她卻覺得被罵很開心,因為有種備受關心的感受。「蘭主子,你想過死沒有?」
「我這麼年輕,又是個大夫,離死還很久啦~~再者跟在我身邊可別動不動就說死,會觸我楣頭的。」如果水綠跟在他身旁,還讓她香消玉殞,可是會破壞他的名聲。「還有,你沒事想什麼死?是嫌命太長了嗎?」病了還想這些,欠罵。
「不是啦~~是曾老爺子說每個人最終都會死,只是死法不同而已,他說如果想要壽終正寢,就要多做好事,我只是想到蘭主子您這麼愛玩弄人,會不會不得……」
最後兩個字在瞥見蘭主子鐵青的臉色後,不敢說了。
蘭藺倒是皮笑肉不笑地幫她補完最後兩個字。「不得善終是嗎?放心,如果真的不得善終,我也不會是唯一一個,要幫我墊背的人多得是。」
居然詛咒他,真是不想活了。
「呵呵。」水綠尷尬地笑了。「蘭主子,水綠說說就算了,您可別放在心上喔!」
「我怎麼會放在心上呢?我這人最大方了。」錯,他最小心眼,有仇報仇,有恩不一定會報是他的座右銘。
「咳咳……」
聽見咳嗽聲,又害他心軟,可惡!這丫頭何時不咳,竟在這會兒咳,害他想找她麻煩的心情也沒了。「好了,病了就別多話,待會兒喝完藥就給我睡,聽懂了嗎?」
「好,那、那……蘭主子要走了嗎?」
「還有事?」
水綠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其實她希望蘭主子能留在她身旁,她很少生病,因為生病不只沒飯吃,一個人待在房裡也會覺得特別孤單,可瞧見蘭主子冷漠的表情,她又把話吞了下去。
「沒事。」把臉縮回被子裡,露出一雙大眼瞅著蘭藺。
「真的沒事?」明明有事,他再給她一次機會。
「嗯……蘭主子,您快去休息,別被我傳染了。」
蘭藺不發一語,離開水綠的房間。
室內除了她自己的呼吸聲以外,再也沒有其他聲音,顯得格外的冷清寂寥,人一生病就真的特別厭惡孤獨的感覺,她也不例外。
以往還有曾老爺子會照顧她,後來呢……每回她病了,就只能一個人面對。
望著牆上燭影晃動,那黑影竟有幾分妖異,看起來格外可怖,還是趕快入睡吧!睡著了就沒事。
水綠突然覺得有些冷意,不禁拉高被子,蜷曲著身體,朦朧間,她感覺好像作了噩夢,卻怎麼也醒不過來。
在一片漆黑的地方,伸手不見五指,明明前頭有光,她不停往前奔跑,卻怎麼也到不了,時間一久,她心慌了,轉頭四處看著,卻沒有任何人能幫助她。
她愈來愈無助,愈來愈害怕,萬一她永遠都離不開,那該怎麼辦?
「曾老爺子、蘭主子,救救水綠……」她不想再孤伶伶的了。
忽地,察覺到手上有股溫熱,接而一記低沉有力的聲音在她的耳畔響起。
「水綠,醒醒,我在這裡,你在作夢,快點醒來!」
是誰在喊她的名字?是曾老爺子嗎?
「我不是曾老爺子,我是你的主子蘭藺,我命令你馬上給我睜開眼睛,聽見沒?」
蘭藺……啊!是蘭主子。
水綠幾乎是蘭藺一命令完就睜開眸子,滿眼的黑也頓時消逝無蹤,室內一點光明讓她憶起自己原來是作了夢。
手心緊緊的,低頭一看,是蘭主子握住她,原來是蘭主子將她自噩夢中喚醒,這讓她的心情逐漸踏實起來。「蘭主子,您不是回房了嗎?」
「我去幫你煎藥,來,趁熱喝。」
水綠捧過碗就口慢慢喝下,身體內暖暖的,她的心頭也暖暖的。
雖然僅有一點時間,但有主子陪著,她也心滿意足了,把藥喝得一乾二淨,她又乖乖躺下。
這會兒蘭藺倒不急著走,而是坐在床沿邊。「我等你睡了再走,要不然你半夜若又作噩夢,還得勞駕我過來喊醒你,就太辛苦了。」其實是在發現她作噩夢竟然這麼痛苦後,他便不忍心放她一個人。
「謝謝蘭主子。」心坎暖暖的。
「你經常作夢?」
「只有在生病的時候,腦子會想東想西的。」生病的時候,她的身體最輕鬆,一旦沒事做,腦子自然就開始有空閒想事情。
「生病應該要專心養病吧!幹嘛想有的沒的?」
「曾老爺子就說我是天生勞碌命啊!」每回想到曾老爺子的好,她就覺得很幸福。
「曾老爺子……是誰?」剛才作夢也喊、現在醒來又提一遍,蘭藺有些不是滋味,想要讓她清楚他才是她的新主子。
而且礙眼的是,她的表情還一副如獲至寶的喜悅,他覺得非常不高興,既然當他是主,不就該以他為天,凡事只會想到他嗎?
這個三心二意的笨丫頭!
「曾府的曾老爺因為去世得早,所以曾府內的事情都由曾老爺子處理,他雖然上了年紀,但腦子依舊靈活,沒有事情難得了他。他以前對我很照顧,還教我讀書、寫字,就像是疼愛孫女那樣,他死了,我很難過。」回想過往,眸子不覺染上一層憂。
既然對方已死,也就沒什麼好比較,活的總是贏過死的,拍了拍被子,他大人有大量,不予計較。「遇上我算你福大、命大,我可不是個會苛刻丫鬟的主人。既然你我有緣,沒關係,以後我會好好照顧你。」
水綠,人跟人都是靠一個緣分,將來你也會遇見一個跟你很有緣的人,如果喜歡他,就跟他走吧!
蘭主子說他倆有緣……她很喜歡蘭主子,也願意跟著他一輩子。
「趕快睡吧!等你病好,再讓你吃十碗飯。」
☆☆☆☆☆☆
劍眉入鬢、貌如美玉、丰姿俊挺、氣宇軒昂,堪稱是一個俊雅溫文的公子。
蘭藺的美甚至連隔壁桌的姑娘們都再三瞧了幾眼。
「瞧,那公子可真是天姿絕色,美得連女子也要相形失色呢!」真希望那便是自己的夫婿,如此佳婿怕是作夢也會笑了。
敏銳的蘭藺聞言,笑了,眾姑娘猜想他是聽見了,又尷尬又嬌羞地等著公子轉過頭來讓她們一飽眼福,順便也將自己嫁出去。
水綠瞧見蘭藺的唇角一勾,便覺得他是不安好心,正當要勸主子時,蘭藺已經轉過頭去了。
頓時姑娘們臉上一片花容失色、愁雲慘澹、驚駭過度、張口結舌,盯著眼前的五官久久說不出半個字來。
半邊臉是翩翩美公子,另一半邊臉則是恐怖地宛若夜叉,頓時教一票女子芳心碎了一地,還受到不小的驚嚇。
怎麼會變成這樣?!
居然轉過來沒有如她們預期般地更令她們傾心,到底那位公子是造了什麼孽?五官居然毀成這副模樣,真是令她們感到不值,真是太可惜了。
好端端的一位美公子竟成了半夜叉,究竟是遭奸人所害,還是遭情敵所妒?
驚詫之餘,她們在心底不禁遺憾著:假如美好的那半張臉能夠延續到另一邊,不知該有多好?
不過無預警地被嚇了一跳,待會兒還是上廟宇拜拜定定心神吧!
瞧著那張醜陋至極的臉,即便此刻碗裡的面再好吃,她們也食不知味,還是趕緊走人為上策,她們也挺佩服待在他身邊的姑娘,居然還能邊看那半張醜臉邊吃麵,可敬可敬。
一等姑娘們離開,蘭藺臉上透著樂得開懷的表情,心情好了,面也吃得特快。
水綠實在無法理解蘭主子的動機究竟為何,這樣試探真的有趣嗎?
今日他們抵達這裡,住進了客棧,今早出門前,蘭主子特地喚她到他房裡參觀他的新成果,雖然她看了仍是覺得也沒怎麼差,不過對於主子願意讓半邊臉透透氣,她認為是明智之舉,畢竟天氣這麼熱,萬一哪天蘭主子因為呼吸困難、不支倒地,可就糟糕了。
瞥見低頭吃麵,卻像是有話不敢說的水綠,蘭藺大方的讓她一吐心中事。「想說什麼就說,不用憋在心底。」
「蘭主子,水綠覺得你是在玩弄人心,這樣不太好吧?她們也沒惡意啊!」放在心底好久的一句話,她真的覺得非說出來不可。
瞧見那些姑娘們一副大白天見鬼的樣子,她總覺得怪可憐的。
蘭藺挑挑眉,對於自己的惡行絲毫沒有反省之意,反而道:「如果她們不先對我存著不該有的念頭,壓根就不會對我的外表有任何期待,不是嗎?」一席打著義正辭嚴卻完全恣意隨性的話將水綠反駁了回去。
嗯,蘭主子這樣講似乎沒錯,但她總覺得還是有哪裡怪怪的,卻又說不上來。
「別為那些小事情煩惱,快點吃,吃完帶你去街上繞繞。」
水綠跟在他身邊近十天了,蘭藺昨晚才發現那時候水綠跟著他離開並沒有帶多少行李,換來換去都是那兩套衣服,明明還是個豆蔻少女,身上不是黑就是褐,實在不搭稱。
而水綠又十分乖巧體貼,除了吃的以外,其他從來就不會爭取,讓他更加憐惜,想給她最好的。
「多謝蘭主子。」許久沒上街去了,她很期盼。
瞧她笑得很高興,果然還是個女孩子,應該是挺喜歡逛街的,見她笑了,他心情又無端的變好,「水綠,覺得我今日的這張臉如何?」
「很特別啊!」
他的精采設計只換來「特別」兩個字,真是打擊自信心,但沒關係,他有的是時間,肯定會愈挫愈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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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和煦,街上人來人往,到處可聽叫賣聲、吆喝聲不斷,所賣的東西也琳琅滿目,客人與老闆的殺價聲不時由身邊傳來。
愈往南走,人民的生活愈懂得享受,真不愧是富庶的南方。
風光明媚、氣候宜人,是挺愜意的。
蘭藺雙手背負身後往前走著,水綠則是跟在他後頭,偶爾才分點心在兩旁目不暇給的東西上頭,可後來實在不能一心二用的她,好幾次都差點找不到蘭主子,誰教路上的人太多,而她只能專心於一樣事,就是緊緊盯著蘭主子的背影,免得最後被人海給淹沒。
蘭主子的背不寬,個頭嘛……算是平平,但不知為何,她就是覺得能信任主子,覺得能將自己的命交付給他。
就像幾天前她重病,蘭主子一句「你不會死」,登時讓她覺得心定下來,不再胡思亂想,很快就入睡。
對她的主子,她是愈來愈佩服,想著想著,又出了神,就連前頭的人停下步伐也沒發現,一頭又撞上蘭藺的胸膛。
「你走路不好好走,是又想到什麼?」他已經發現水綠有種相當厲害的能力,一旦她進入自己的思緒中,便會自動切斷與外頭的聯繫。
水綠摸摸頭,不好意思地回答,「蘭主子,沒有,只是不小心又閃神。」
蘭藺也懶得管她在想什麼,「有沒有看見喜歡的東西?」
她始終忙著注意蘭主子的背影,根本無暇去看附近有什麼東西,小腦袋瓜搖了搖。
「放心,是我要買給你的,你儘管挑。」以為水綠是擔心錢的問題,蘭藺便說給她放心。
「蘭主子,其實水綠已經什麼都不缺了,您根本不必買給我,錢還是留在該花的地方會比較好喔!」錢難賺,她無法幫主子攢錢,就要懂得幫主子省,而且她知道自己吃得多,在其他方面當然就得更節省。
花在該花的地方……是指她一餐平均七碗飯的飯量嗎?
「水綠,現在我命令你為自己挑東西,至少要五樣,如果做不到就別再跟著我了。」他假裝板起嚴肅的表情說道。
水綠見了,連忙抱著包袱猛點頭,一副備受欺凌的小可憐模樣。
蘭藺這才滿意的笑了,最近要對付水綠,他是愈來愈駕輕就熟。「那還不快去挑選?」
「蘭主子,您可不可以走慢點,因為水綠很怕會跟丟您。」她小小聲地說。
蘭藺抬頭,看了眼四周,的確人太多了,很容易便會走散,但也沒什麼關係,他們還要在這鎮上再住一晚,就算走散了,各自回客棧不就行了,有什麼好怕的,驀地,他瞧見了躲在水綠眼眶內的擔心神采,這才憶起自己打算將她丟在客棧不顧的那次。
是怕他又會扔下她不管嗎?
光是看她眼睛直直瞅著他,似是期待又似是害怕的模樣,蘭藺大概知道起因應該不只自己上次那回,應該還有更早的回憶,才會讓她這般憂慮。
「水綠,告訴我,是誰也曾丟下過你?」要是讓他知道誰敢這樣對他的小丫鬟,他絕對不會讓他們好過。
「嗯……」水綠搔搔臉蛋,想了一會兒。「我也不清楚,因為打我有記憶開始就是跟在曾老爺子身邊了,曾老爺子對我來說就像是我的父母,我不知道我的父母在哪兒,有時候想起他們,心頭就很痛,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再見到他們。」心頭酸酸的,水綠趕緊用袖子抹了抹臉,她不想讓蘭主子覺得自己很愛哭,上次已經重病害主子破費,她得振作起來,當一個耐操又好用的丫鬟。
那麼用力,是想把自己的臉給磨破嗎?
蘭藺拿開她的手,逕自幫她拭淚。「傻丫頭,我不會因為你哭就覺得你沒用的,想自己的爹娘是人之常情,我豈會這般冷血。這樣好了,等我的事情辦完,我們回去的時候再去一趟曾府幫你找你的爹娘可好?」
微濕紅潤的眼眶霎時眨了眨,又滴出兩顆晶瑩的淚水,泛著期待的眼神。「蘭主子,真的嗎?」
在盼了那麼久始終沒有下文的事情,蘭主子真要幫她完成?
「我向來言而有信。」主子偶爾做點事情讓丫鬟開心,善盡主子的責任,也是應該的。
「可我每回問曾老爺子,他都不肯對我說,您找得到嗎?」闊別十幾年,唯一知情的曾老爺子又去世,她很怕會大海撈針。
又給他提到那個死人!「別把那個已經駕鶴歸西的老人拿來跟我相提並論。」邊說邊捏捏她的臉以示警告。「水綠,我只跟你說一遍,如今我才是你的主子,往後別再跟我提你的前任主子的名字,懂嗎?」
「可是曾老爺子對我……」在收到蘭主子嚴厲的目光後,她很識相把話吞回去。「水綠知道了。」
不是他愛恫嚇、恐嚇、威脅可愛的水綠,只是這方法實在太好用了,不用白不用。
摸摸她的頭,蘭藺笑著讚她聲乖。「好了,我牽著你的手,你看到什麼喜歡的告訴我,我們再一塊去看。」
水綠不太明白男女情誼,只覺得蘭主子對自己很好很好。
不遠處,早有人注意到他們很不相稱的外表,「呃,你們有沒有看到那個男人笑了?」
「哪個男人?」
「就那個半邊臉醜得要命、半邊臉好看得要命的男人,他笑起來還真是怪可怕的,看得我差點嚇破膽,要嘛乾脆一張臉完好,要嘛就全部毀了算了,這樣一半一半是特別恐怖呢!」似是覺得可惜地歎了歎,若他那姣好的半張臉能變成完整的一張,然後再覆在自己臉上,不知有多完美。「是啊!」聽者點點頭贊同。「他身邊還跟著位小姑娘,你們猜他們是什麼關係?」
「看她走在後頭,可能是婢女吧!要不然有誰會看上這麼恐怖的男人。」想到若自己成了這副模樣,人不人、鬼不鬼,還寧願一頭撞牆自殺算了。
「可他牽起了小姑娘的手,應該不是婢女吧!」
「就算不是婢女,也肯定是被迫嫁給他的無辜小姑娘,要不然怎會有人願意嫁給那麼貌醜的男人。」唉!他也尚欠一名妻子,可惜沒長相、沒銀兩,無人願意嫁,他當然不滿那個丑到連鬼都嫌的男人有如此好運。
「噓噓,別說了,那男人看過來了,八成是聽見我們講的話,哎呀!可千萬別過來,我一定會吐的。」
他們等了等,蘭藺始終沒過來,還朝他們一笑,笑得他們渾身打顫──真是好詭異的笑容哪!
他們不禁開始佩服起那個小姑娘藝高人膽大,這樣也沒被嚇昏嗎?
厲害!厲害!
又不遠處,有對男女正坐在路邊的小攤販吃著豆腐腦,他們也看見了那一對怎麼看怎麼都不相配的男女。
聽完那幾個見不得別人好的男人所說的話後,男人不滿地開口說:「人啊!真是自私又貪婪,見有人身邊有姑娘相伴,自己沒有,就吐出惡毒之語,真是難看喔!」
女子吃了口豆腐腦,也語帶不屑道:「夫婿說得是,娘子完全同意。」
在旁人眼中,他們一同坐在一塊吃著豆腐腦,感情似是融洽,怎麼看都像是一對恩愛得令人羨煞的夫妻。
西門驍在聽見「她」這麼喊後,內心不禁打了個突,雞皮疙瘩掉滿地,心裡想著:又來了。
這次的一年一會,因為久等不到五弟蘭藺,四弟又臨時有事,便提前解散聚會,然後他與二哥同時因肚子餓,才會來到這裡嘗嘗有名的豆腐腦,根本什麼關係都沒有。
「雖說人嚇人是會嚇死人的,不過我好像比較能明白五弟為何老愛將自己弄丑了,那樣似乎能把某些事情看得更透澈。」西門驍頗為感歎地表示。
「我覺得用美貌也能看見不少事情啊!」說完,扮相千嬌百媚的慕容楚輕輕拋了一記媚眼給周圍不知已經盯著「她」看了多久的眾男人。
「麻煩收斂一下好嗎?」
西門驍實在不知二哥為何最近竟然勤於扮起姑娘來,不過依他總是特立獨行的行為來看,還是比五弟來得好一點。
不過也沒好到哪去,記得上回他頭一次和著女裝的二哥去吃東西,結果他聲音不過大聲了點,就讓附近的壯漢統統站起來要對付他,對他而言,沒有錢肯定不會出手,只好狼狽逃走,這回可別又來一次啊!
慕容楚聽了,立刻掩面帶著微微顫抖的哭音大聲控訴。「夫婿,你不要我了嗎?我倆青梅竹馬數十年的感情,怎能因為中途介入我倆的一名女子,說忘就忘呢?你真是太傷我的心了。」有時閒著沒事幹,演一演戲還頗能紆解心頭的不愉快。
蘭藺可是他寶貝的五弟呢!聽見有人這般數落,雖然看見他那張臉,他也會情不自禁表現出想吐的反應,但兄弟是他的,當然輪不到外人欺負,可他的劍又不能對付手無寸鐵的尋常百姓,只好找點別的事情來發洩。
離他最近又最可欺的自然就是他的三弟。
慕容楚此話一出口,旁邊等著看好戲又很羨慕他能娶到如此美嬌娘的人,紛紛露出敵視的目光,恨不得取代西門驍的位子:還有幾個躍躍欲試要上前來教訓他這濫情的男人。
西門驍視線掃過一周,竟發現自己成了眾矢之的。
喂喂喂,你們那是什麼表情?他才不是什麼負心漢,他對他的艷艷向來是忠心不二、日月可鑒。
「嗟!你少亂說話,我對艷艷可是死心塌地。」啊~~糟了,又說錯話。
慕容楚則繼續吃他的豆腐腦,忽地,眼尖的他瞧見一抹身影,連豆腐腦也不吃就迅速離去:但看在別人眼底,卻解讀成他是心碎而去,看得他們十分不忍。
西門驍見狀,也想跟著走,但周圍的男人打著正義名號將他包圍住了。
「小兄弟,欺負自己的妻子可不是什麼英雄好漢呢!」
手上武器發出鏗鏘的聲音,教訓意味濃厚。
可惡,臭慕容楚,下次就別讓我再遇見你!
這回又給他攬下這些麻煩,他與他的仇是不共戴天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