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倏地,一隻快如疾風的鐵臂迅速一伸,攬住即將被撲倒的艾蓮娜,順勢將她往門邊一帶,一氣呵成的俐落動作駕輕就熟,恍若俯衝而下的巨鷹那般兇猛。
黑色的陰影如魚網似罩下,還沒發覺到是怎麼一回事,眼前一花的艾蓮娜感覺溫熱氣息迎面而來,沒讓她有說不的機會,整個嬌弱的身軀跌落純男性的胸膛裡。
一種從未有過的感受由肢體的接觸中傳來,她發怔的眉頭微微一蹙,掌心無力地貼著堅硬如石的胸肌,發疼的鼻頭提醒她正被一個高大男人抱著,而且此刻他的手就扶著她的後腰。
這算是一種英雄式的出場嗎?
對於習慣以黑色裝扮出現的男人而言,他的困擾顯然不亞於懷中的女孩,微瞇的金眸在墨鏡的遮掩下變得深沉,懷疑自己出手援助是否妥當。
因為他發現自己一時的反射動作可能會導致後患無窮,羅絲莉修女的警告猶在耳際,嘲諷著此時爬上他胸口的小手。
頭一低的藍亞特正想放手,嚴詞厲言地斥責女學生的逾禮舉止,但先吸引他注意的是纏上他手臂的烏黑髮辮,然後是那雙過分乾淨的水眸。
談不上是什麼感覺,一向波瀾不興的心口忽地撞了一下,他看進原本該無邪天真的黑色湖泊中,沉溺的張口將他往下拉,拉進不見天日的深幽湖底。
「你身上有很濃的死亡氣息和血腥味,最近一定殺過不少人。」或是近距離接觸屍體。她這句話放在心裡沒說出口。
劍眉一挑,似在質疑所聽見的話語。「我不殺人。」
「不殺人不代表你並未染血,人是很奇怪的動物,不太有雅量去容納高智慧生物,非趕之、殺之、滅之方肯罷休。」她聞到同類殘存的氣味,死得不甘不願。
不過這件事與她無關,有生必有死,他們也活得太久了,早該留點空間讓新生的魔發展,否則小魔們永遠也無法嶄露頭角。
艾蓮哪的眼中閃過一抹嘲世的幽光,臉上帶著笑卻飄忽得如春日晨霧,缺乏真誠,彷彿她只是無足輕重的空氣,叫人捉摸不著流向。
也就是說,沒人看得清她在想什麼,明明模樣是十七歲稚齡少女,可神情態度卻給人高齡三百的錯覺,兩眸間冷然超乎世俗,無人能真正接近她的心。
「妳一向用這種語氣說話嗎?」現在他終於知道羅絲莉修女為何認為自己需要祝福。
「什麼語氣?」她反問。
「桀騖不馴、蔑世輕神。」身為教會學校的:貝,她的言行已嚴重偏離規範。
「是嗎?」她揚唇一笑,看似妖異。「那麼你相信神的存在嗎?」
「是的,我相信。」因此他才追隨弛。
「很有趣的說法,可是我有一個十分困惑的疑問,既然弛叫大家不要盲目地崇拜偶像,要遵從單一的神祇,那麼教堂裡的神像是怎麼一回事?又是天使又是聖母瑪麗亞,祂的意思不就叫我們別信祂以外的神,幹麼弄了一堆莫須有的聖者來混淆視聽呢?」
很自私的只准祂一神獨大,不允許他神侵權,瓜分人民對祂的信仰。
「妳的問題應該去請教神父,而不是我。」他還沒偉大到足以闡述神意。
「但你應該是新來的黑老師吧!傳道、授業、解惑是你的職責所在,你理應為我開悟。」神父不見得能回答她,上面那位老先生最喜歡出難題考驗牠的信徒。
「黑老師?」
一瞧他眉往下沉,頑皮的艾蓮娜故意大聲驚呼,「難不成你要我稱呼你送葬老師!通常只有葬禮才會穿著一身黑衣,敢問你是來憑弔我們,還是覺得教導我們這一班需要視死如歸的精神?」
她的話一出,哄然的笑聲隨即揚起,讓兩人同時意會到此時的不宜。
「回座位上坐好,我是妳的英文老師。」他拿下放在胸前的柔嫩小手,聲音低沉得像在警告。
「老師,要有點幽默感,你戴著墨鏡哪看得著路,要不要我幫你一個忙?」她悄悄地眨眨眼,帶著挑逗意味地拂過他的眼。
眼?!
雙目迸出冷厲的眸光,森冷如刀的直視輕掠而過的蝶翼,在艾蓮娜還沒來得及得意時,勝利的光芒隨著一抹黑暗而消失。
不過沒關係,她已經成功地讓墨鏡離開他的臉三秒鐘,讓她確實地看清他的長相,並由瞳孔中讀出他的真實身份。
可惜時間不夠長,否則她可以看入他靈魂深處,徹底閱讀這人的生平。
「妳會是個令人頭痛的學生。」藍亞特的嘴角上揚,似在埋怨羅絲莉修女的安排。
沒有老師希望自己班上有個古靈精怪的搗蛋鬼,功課好,成績好,好學好問,可是每丟出一個問題都是神也回答不了的無解,他開始懷疑羅絲莉修女是不是故意整他,才把他丟到邪教徒面前。
只因他不肯回英國接掌祖父的爵位,也不願放下現在的工作面對應負的責任,更不想公開兩人血濃於水的姑侄身世,所以她拐個彎給他出難題,表示她非常不滿意他的表現。
「謬讚了,老師,我一直韜光養晦,就怕人家發覺我的才能。」她又一眨眼,笑得好不天真。
那眼兒一眨,小嘴兒彎彎,本來要拉開她的藍亞特忽地一頓,伸向她的手居然撫向柔嫩如花瓣的桃頰。
也許他也察覺到自己的異常反應,咳聲輕起地握掌成拳,力道不重地往她額心輕推,意思是要她乖一點,別使心眼。
但其中的用意只有他最清楚,他試圖以玩笑式的動作來掩飾心中的浮動,不讓正值花樣年華的女孩影響他冷靜的心情。
「進教室,上課了。」他率先拉開距離,大步地走向高兩階的講台。
黑板上寫著值日生的名字,還有兩行抄自聖經的詩句,提醒著學生不要犯錯,神會懲罰她們的罪,天堂的大門將不會為罪人開敵。
即使在灑滿陽光的教室裡,仍不改其色的藍亞特依然以黑色為單一色彩,在一片花般的粉紅色系當中,那一身黑衣特別突兀,顯目而突出。
「等……等一下,老師,你會不會太偏心了……」氣弱的聲音由門口幽幽地傳來,飽含著貞子的怨念。
「是誰在說話……」一道蠕動的人蛹扶著門框爬立,藍亞特的眼中頓時多了一抹歉意。
「老師,你太不公平了吧!明明是我們兩人撞在一起,為什麼你只瞧見往前跌的艾蓮娜,卻不肯順手拉我一把,我是隱形人嗎?」怨吶!她真渺小得讓人視若無睹嗎?
跌得鼻青臉腫的謝淑女發出不滿的怒吼,自怨自艾的自信心正在萎縮,感覺自己比一粒米還不如地扶著腰,一腳高一腳低的讓某人愧疚。
若說看不到她未免太過矯情,一根大柱子杵著怎麼也無法忽略,他在伸手之際順便一撈並不吃力,為什麼在千鈞一髮時獨獨遺漏她?
沒來個英雄救美也就罷了,竟然盡顧著和人聊天,完全無視衝過頭的她還在地上呻吟,全身疼痛得沒力氣爬起來,急需他的強壯臂膀援救。
同樣是他的學生,差別有這麼大嗎?讓人很不是滋味地想踹他兩下。
「抱歉,妳下墜的速度太快,我來不及反應。」第一次,他說出言不由衷的違心之論。
事實上,他根本沒注意到謝淑女,當手攬住輕軟的物體時,眼中只剩下她的存在,目光轉動地注視贏弱如柳的年輕女孩,忘了天地仍在運轉。
她給他一種奇特的感覺,似末稍神經突有電流通過,大腦一麻地傳至指尖,擁著她的手臂感到一陣酥麻,似有蟲在攀爬,意圖鑽入表皮肌理。
謝淑女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咬著牙粗聲道:「你是說我太胖嗎?」
笑聲再起,一班四十二位學生,有四十雙眼睛看向她略圓的饅頭身材,十分同情她的營養過盛所帶來的後遺症,儘管她還不至於過分臃腫。
「不,妳想多了。」藍亞特未多做解釋,淡漠的視線並未在她身上停留太久。
「你……」
「嘟嘟,上課了,別找新老師麻煩。」容貌秀麗的班長楊慧芳出聲一阻,要她盡快入座。
雖然很不甘心遭到忽視,綽號「嘟嘟」的謝淑女黑著一張臭臉走進教室,還很嘔地故意頂了艾蓮娜一下,宣洩不平。
其實她也不是真怪新來的代課老師沒及時拉住她,在走廊奔跑、追逐本來就是不對的行為,她不對在先,受到神的責罰也是應該的,好讓她反省今日的過失。
只是當拜拜大豬公的經驗太叫人難堪了,這年紀的女孩敏感又脆弱,心靈很容易受傷,她才拉不下臉承認自己是自作自受。
「老師,你叫什麼名字?」
「老師,你有沒有女朋友?」
「老師,你結婚了嗎?」
「老師,你為什麼要戴墨鏡?是不是晨光……」
「老師……」
還沒開始講課,活潑開朗的學生已先一步提出心中的疑問,問題一個接一個地往上丟,聲勢之大蔚為浪潮,一波蓋過一波地雀躍不已。
為了平息鼓噪聲,靜靜看了全體學生一眼的藍亞特驀地轉身,拿起藍色粉筆在黑板上寫下自己的中文名字,然後徐徐回身,從容不迫地滿足小女生的好奇心。
「藍亞特,我的名字,未來三個月內將會常出現在妳們面前,還有,我沒有女朋友,但已有一位交往多年的未婚妻,戴墨鏡的原因是因為——習慣。」在某些場合,它能保護他免受邪惡力量的影響。
「啊!死會了,真可惜。」一位愛作夢的女生發出幻滅的歎息聲。
「還有戴墨鏡是因為習慣,真是奇怪。」不會是長得太醜,怕嚇到人吧?
底下的交談聲不斷,涉世不深的小女生有著豐沛的好奇心,對於引起她們注意的人、事、物總是特別關心,分心地接頭交耳,無法安靜下來。
雖然修女、神父也常以一襲黑袍走來走去,給人神職在身的莊嚴感,叫人莫敢不敬,可是沒人比他那一身黑色裝扮更出色,即使無從得知他的鷹眼有多凌厲,但是以他散發的冷冽氣勢而言,絕對是翻雲覆雨的人物,一手掌握萬千蛟龍。
「翻開課文,今天先教日常會話……」
「等一下,老師,我有件事想請教。」第三排第五列的座位上,多出一隻輕晃的手,笑盈盈的臉蛋佈滿戲謔。
抬眸一瞧,藍亞特的表情變得複雜。「希望妳提的問題不會耽擱到其他同學的權益。」
「你相信愛情會堅貞不移嗎?」當愛受到考驗時,究竟會不會消失不見?
「這是妳佔據同學求知時間的原因嗎?」他不回答,語氣中多有譴責。
玩著自己的長辮子,她托腮笑道:「你對未婚妻忠貞嗎?是否有過移情別戀的念頭?老是對著一個女人的臉會覺得煩吧!」
「這位同學,把妳的心思放在課業上,不必急著長大。」現在的孩子怎麼了?她居然給他一種很重的壓迫感,讓人由心底感受到無比的壓力。
「長大?」銀鈴般的笑聲輕輕響起,纖柔的素手優雅一抬。「這位同學叫艾蓮娜,未來三個月內將會像鬼魅般纏著你。」
「為什麼?」一出口,他赫然發現一向自製的理智因地差點失控。
艾蓮娜的神情忽地嬌媚,多了十七歲少女所沒有的性感。「因為我打算找一個男人來談戀愛,而你剛好讓我看得順眼。」
她可不像兄姊們那般抗拒愛情,當它來臨時應該很美妙吧!不然世間的人怎會為愛牽腸掛肚,茶飯不思,連死都不怕的執著不悔。
「妳還小……」藍亞特的金眸閃了一下,訝異她的大膽行徑。
「老師,你準備變心吧!我不會嘲笑你的垂死掙扎,叫你的未婚妻下地獄與撒旦共舞,我祝福她。」
不知為何,一陣寒意乍起,摘下墨鏡的藍亞特以近乎嚴厲的眼神注視著滿臉笑意的艾蓮娜,一抹淡淡的光影由眼前掠過,他竟捉不住那是什麼。
這是她看起來平凡,卻令人移不開眼光的原因嗎?
思忖著,潛藏於體內的靈動力忽地一動,原本握劍的手微微發抖,似在警告他勿小覷面前的女孩,她的危險性不亞於他斬殺過的邪物。
或者,更甚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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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老師,你的課枯燥乏味,一點也不生動,我想我的英文程度已經很優秀了,不需要再學習這一門課程。」
「妳是什麼意思?」
「外面的天氣很暖和,金陽閃閃好不舒服,暖洋洋的草地很適合曬太陽,今天我想當只慵懶的貓,曬出一身蓬蓬的毛髮。」
「妳是想當著我的面大方蹺課去?」
笑聲猶似流動的輕紗,如夢般飄過。「要來陪我嗎?老師,我會把靠背的位置留給你,讓你輕摟我入懷。」
簡直不敢相信她居然輕搖著手,就這麼大搖大擺地走過他面前,臉上漾著貓似的慵懶,淺淺一笑地離開教室,離開他。
原本以為她只是說說而已,在鬧了他大半堂課後,才用委屈的語氣挑剔他的教學方式,而且不留顏面地當面走人,神情是那麼自然平和,好像她是一縷微風,來去自如。
這是學生應有的態度嗎?未免太放肆了。
藍亞特的臉皮抽動了一下,目送悠哉的身影走向郁綠的老杉樹,如她所言的屈膝側臥,就著草地倒頭一躺,靜謐的悠閒讓她看來有如嬌貴的波斯貓。
照理來說,他該惱怒她的無法無天、我行我素,學生的本職是專心在課業上,不該任性自我,平白糟蹋求取知識的機會。
但是他不可能為了她一個人而拋下全班四十一位學生,追上她後曉以大義,並強制拉她返回教室,要求她盡一名學生的本分。
看著她舒服地翻個身,並發出滿足的輕歎,他突然羨慕起她的自在。
是的,羨慕。
懷想過去,他從不曾有她這般放鬆的一刻,自他有記憶開始,總是不斷地鞭策自己,以最嚴苛的方式鍛煉自身的能力,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繃緊神經,只求有朝一日能除去惡夜中的夢魘。
「老師,你不用理會艾蓮娜那怪胎,她常常課上到一半就離奇失蹤,其他老師也不太管她。」反正羊要吃草誰拉得住,學校老師都睜一眼閉一眼地由她去。
「離奇失蹤?」眉頭一緊,他對這四個字頗有微詞。
「老師,你不要聽嘟嘟胡說八道,她的意思是艾蓮娜不喜歡一板一眼的上課模式,所以常有恍神的行為發生,我們班導師人很好,就叫她出去散散步再回來。」
班長熱心地補充說明,聲音略大地似要突顯自己在班上的重要性,不可或缺。
「我哪有胡說,妳們不是常被她嚇一跳,明明上一秒鐘她還在身邊打盹,一眨眼人就不見了。」說她是鬼一點也不為過,動作快得叫人傻眼。
「呃!這麼說也對啦!不過她平時看起來溫溫吞吞的,很難想像她的閃功那麼厲害。」這應了一句古話,人不可貌相。
「就是嘛!我常說她不是人,根本是外星生物冒充地球人,準備竊取我們的地底資源。」說得振振有詞的謝淑女非常激昂,渾然不知有人靠近。
「我以為妳們是好朋友。」
「對呀!我們是最好的朋友,只有我能容忍她的怪僻……咦!班長,妳眼睛抽筋了嗎?怎麼一直眨呀眨的。」校醫放假中,她可能得到醫院掛眼科。
妳這白癡,真會被你氣死,妳沒發現黑魔王就站在妳身後嗎?枉費她還想發揮些許同學愛,猛翻白眼的楊慧芳乾脆轉過頭,當作沒瞧見她的蠢樣。
「據我所知,朋友的定義不該有毀語謗言,妳怎麼確定她不是人呢?」願聞其詳。
「很簡單嘛!她常說自己來自最陰暗的國度,那裡寸草不生還有一顆燃著烈焰的大火球,人類一到了那地方就焚化成灰燼,連轉世投胎的機會都煙滅成灰。」
她接得順口,絲毫不覺有異,只是覺得大家看她的眼神十分怪異,不時掩唇偷笑。
「妳相信這種荒誕不經的說法嗎?」她真的有十七歲嗎?
謝淑女哈的一聲大笑。「當然不信,誰會笨得信她滿嘴胡謅,她愛說我就隨便聽聽……啊!老師,你什麼時候站在我旁邊的?你跟艾蓮娜一樣有特異能力喔!能夠神出鬼沒地變來變去……」
變來變去?
躺在樹下休憩的艾蓮娜伸了伸發麻的雙腿,微掀蝶翼般長睫,斜睨樹根中微探出頭的小兔子,指尖輕點,狀似遊戲。
暖暖的風吹過綠色的草地,也帶來守護林木的精靈低語,一句不漏地轉述課堂上的對話,微彎的唇畔浮綻一抹魔性的笑。
她知道自己脫序的行為很難獲得認同,習慣自由的靈魂不愛受約束,但是又如何呢?她的確不是個人,又怎麼能希望她像個人。
髮色、膚色,甚至是眼睛顏色都能任意變化,唯一改變不了是軀殼裡的內在,她很努力地融人人群,嘗試著表現得更像一個人,比起家裡頭那幾個眼高於頂的手足,她算是適應得最好的那個。
「多多,你看我得花多少時間才能擄獲那男人的心?」愛情的美麗在於心碎的一刻,刻骨又銘心。
一蹦一蹦的白兔以前足搔搔耳朵,長耳低垂碰碰她的臉,似在回應她的話。
「咯……咯……對我真有信心,不枉費我用銀粉餵你。」雖然取之容易,指握之間。
艾蓮娜聽著風中傳來的聲音,神情微慵地輕摸著寵物的白毛,有一下沒一下地梳理著,似笑非笑地瞟著崇拜她的兔眼。
相較於她家老大的魔鼠僕人傑西、老二高傲的雪鵬雪兒、老三超級爆笑的紅鶚拉拉,以及老四那頭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粉紅豬哞哞,她的多多就顯得膽小了些,稍有一點動靜就受到驚嚇,慌亂地找洞躲藏。
當初她想養的是貓,有著一綠一藍瞳孔的大黑貓,她也的確找著心目中最理想的寵物,可惜貓與老鼠無法共存,霸道的老大沒問她一聲就把貓送人,丟給她一隻毛絨絨的小兔子,要她學著認命,別妄想當個女巫。
「說實在的,那傢伙既沒老大的英挺,也少了老四的俊美,不像老二那口子是個光芒四射的明星,更非老三的掠奪者情人,為何我瞧了他就有種想要戀愛的感覺呢?」
兔唇動了動,窸窸窣窣地發出剝瓜子的聲響,撒嬌地磨蹭她佈滿魔香的酥胸。
「你說我的發情期到了?」怔了一下,她的笑聲更為動人。
說得也對,人與獸無異,時間到了自然會分泌動情素,見到條件不差的對象就想染指,破壞他看似冷靜的平衡。
魔女的劣根性始終難除,一聽到他有相交多年、論及婚嫁的未婚妻,心底那只不安分的小魔蟲就忍不住冒出頭,想出來攪和攪和。
不能怪她搞怪使壞,這叫天性使然,魔女是學不會溫良謙恭那一套。
「唔!我也年紀不小了,是該找個人來開開眼界,我一直滿喜歡人界的情情愛愛,不曉得真嘗起來是何種滋味?」她對愛情是有所幢憬,但仍在觀望中。
看到上頭那幾個哥哥姊姊被愛情搞得暈頭轉向、神魂顛倒的模樣,家中排行最小的她看多了也會怕,當然會抱持小心為上的態度,免得誤踏前人走過的坑洞。
艾蓮娜的個性沉穩踏實,沒有絕對把握絕不出手,謹慎地算計跨出的每一步,不讓看上眼的獵物從手中溜走。
尤其她有個不好的習慣,那就是不相信愛情如美鑽那般恆久遠,再堅硬的結日朋石還是禁不起時間的摧毀,她的癖好是助其一臂之力,加速驗證它的下堪一擊。
「小女孩,別小看愛情的魔力,它是世界上唯一能跟恨相抗衡的偉大力量。」叫萬物為之動容。
風拂過樹葉,沙沙地說著古老的語言。
「老杉樹,你都活了上千歲了,真見過永恆的愛情嗎?」抬頭,她輕觸浮出地面的樹根。
屹立不搖的老杉樹彎下樹臂,為她拂去發上的落葉,呵呵笑地挺直腰,迎著煦陽展露歲月的痕跡。
它不語地遮陽擋風,粗壯的樹身露出一張佈滿樹瘤的老臉,皺得翻不開眼皮的眼有著千年的智慧,訴說無數的愛情故事。
「算了,你一輩子都種在泥土裡,怎麼曉得人世間的愛情是怎麼回事,你根本離不開這塊土地。」說不定它連什麼叫愛情都不懂。
討厭自問自答的艾蓮娜懶散地伸伸腰,懷抱著白毛小兔斜倚樹頭,由著清涼的風親吻粉頰,感受血液在晨內流動的活力。
倏地,那抹寧靜有了變化,黑色瞳眸閃過紫蘿蘭色的異彩,投向某一處幽暗。
「達米樂,我說過幾次要收斂,你給我聽進幾分?」
樹叢中忽地搖晃不止,一道藏青色的陰影慢慢地走出藏身處,光線照出那張白如春雪的清艷臉孔,修長的美腿藏不住短裙下的春光。
「需要這麼大驚小怪嗎?艾佐家的五小姐。」
陽光下,畏光的妖艷女子以手遮眼,露出來不及縮回的帶血尖牙,妖異得令人心生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