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幸好他及時想起,趕緊回來補救,否則一縷芳魂回歸離恨天,他的罪過可就大了。
「你、你放開我……男、男女授受不親,不成體統……」湯負心覺得自己暈得更厲害了,全身還像著火似的熱了起來。
「不行,此時藥效正在運行,若無我想助你必定喪命。」而他無法坐視不理,畢竟是他無心犯下的過錯,理應由他補過。
她小臉泛紅,羞澀不已,「我的丫鬟……她們可以扶我……」
這男人胸膛嗎?令人好安心,忍不住想依靠……突然,她耳邊隱隱傳來娘親的叮囑一二。
負心,千萬不要相信男人的甜言蜜語,他們對你好不是真心的,因為花會凋謝,永遠有更美的花兒綻放,吸引男人前往採擷……
負心,要守住自己的心,對男人動心是最傻的事情,你要切記,他們所說的一切都是謊言,為了讓女人死心塌地的聽話,他們什麼事都做得出。
負心,我不原諒,絕對不原諒你爹,他跪在我面前求我讓那個女人進門,說他對不起她,可是我呢?他割我的心來彌補他的一時失足,他真正對不起的人是我,是我呀!憑什麼要我為他的錯生不如死……
這些話如一桶冰水澆下,她想起娘親死前的悲傷和憤怒,讓她渾身冰涼。
「咦?你的身體怎麼一下子熱,一下子冷,怕是邪火入身,傷了心神,你忍著點,很快就沒事了。」凡人的身軀太脆弱了,一顆金丹就能要其性命。
「我不是……你放我下來,我自己走……」她不能依賴他,他會毀了她。
祿至瞧了瞧面泛青紫的女子,眉間微微攏起,「你不想活了嗎?」
「我……我想活……」她還不能死,偌大的家業和幼弟還需要她,她不可以就此闔眼。
「想活就不要開口,聽話並不難。」若非受狐小小所托,他才不願救人。
「我……」
「閉嘴。」再多說幾句命都要沒了。
這聲低喝讓湯負心一僵,面容帶著羞愧和懊惱,消退的紅暈又悄悄浮上雙頰。
是羞赧,是氣憤,也是無能為力的妥協,她知道自己沒有任何的本事,想活命就只能靠他。
祿至睨她一眼,抱起終於終於安分的女人往涼亭外走,這湯小姐真是太難搞懂,像福娃多好,雖愛胡鬧卻傻乎乎的,一眼就能看透,喜妞是頑皮,古靈精怪,可也是明明透透的小人兒,就連不愛說話的阿壽也不難理解,除了性子冷了點……就她一根腸子拐七十八個彎,看似聰明偏行傻人路。
他不懂人間女子,對她們的情緒起伏很無言,尤其是吞了金丹的這一位,無法用常理去揣測她的心思,也納悶她為何表情多變,時冷時熱。
「夏先生,你要抱著我們家小姐到哪裡?」寫翠、畫眉等丫鬟神色緊張,緊盯著他。
「進房。」
「進房?」四人臉色大變,氣急敗壞地擋在他面前,胳臂大大張開,一副母雞護小雞的樣子。
「還要一張床。」他說道。
「什麼?!」四張發白的臉齊齊盯向他,只差沒掄起菜刀砍人。
「總要把她放在床上才好救治,老師抱在臂上不好行事……」他眉頭又皺起,不太明瞭地瞧著同時鬆了一口氣的四名丫鬟,「你們也病了,臉色忽紅忽白?」
寫翠吐了一口氣,故作若無其事的在前面引路,「小姐的閨房在這邊,讓奴婢們服侍小姐和先生。」
「不用了,你們先下去,我救人一向不許有人在側,容易分心。」他揮揮手,不留半個丫鬟。
他救人用的是仙法,豈能任人旁觀,一有閃失便會驚動上頭,到時他們私自離開仙居一事就見光了。
他俯下身對躺在床上的女子說了一句閉眼,隨即口覆芳唇,緩緩吐出仙氣……
【第三章】
湯負心像是睡了一個長長的覺,很舒服、很通暢,彷彿被祥雲輕輕托住,她躺在棉花一樣的雲裡,既安穩又寧靜,全身舒坦得不願醒來。
可在意識模糊間,她忽又想起一件令她皺眉的事,羞得無顏見人,臉頰發燙,也讓她氣憤不已,只想找那個人討公道。
只是她身子太乏了,只想繼續安眠,突然,一道男音傳來----
「金丹僅能壓制你體內的絞痛,兩年後,還是會魂歸地府。你一出生就上了根本,我只能盡量讓你剩餘的日子平順些,不讓病痛折磨到最後……」
這個絮絮叨叨的男人是誰,他不知道他很吵嗎?簡直是吵死人……等等,她想起他是誰了!
一股怒氣油然而生,湯負心不准自己再睡下去,睫羽如蝶翼般輕輕顫抖,她睜開秋水瞳眸,含羞帶怒地對上俯身低視的黑幽眸子。
兩人同時一怔,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迷離情緒糾纏著,四目相望,真有點男女間的小曖昧,但是……
啪!一聲,非常響亮。
「……你為什麼打人?」臉歪了邊的祿至頰上有著十分明顯的巴掌印,他【不恥下問】以求明白。
「你……你還有臉問我,你之前對我做了什麼,你怎麼可以那麼無恥,趁人之危……」她氣得漲紅臉,眼眶蓄滿委屈的淚水。
他還是不懂自己做了什麼,惹得她淚眼汪汪,困惑地抹去她眼角滑落的淚珠。「人的壽命本來就不長,我沒辦法替你延壽。」
祿至以為她是生氣他告知她只有兩年壽命,她難過傷心才想找人出氣,而他比較倒霉首當其衝。
「你不是神,憑什麼替人延壽,我指的是你對我……對我……」她說不出口,只能氣憤地指著他,不停掉淚。
「我對你如何?」難道他導入她軀體的仙氣並未被她吸收,反而帶出其他不該有的紛亂?
如果手上有一把刀,湯負心相信她會狠狠地插向他心窩。「你還想裝傻,當沒這回事嗎?你怎麼這般卑劣,以治病為由欺凌弱女!」
他有點傻了,聽不懂她所言為何。「你能說清楚嗎?我到底犯了什麼不該犯的錯誤?」
「你……你居然……還要我說出口……」她又羞又惱,扯著蓋在身上的海棠錦被。
「你不說,我如何得知錯在何處。」有錯便改,有過便補救。人與仙皆同,此乃修行之道。
湯負心從未這般氣過一個男人,她的被角被擰成麻花,水眸狠瞪他。「別想不承認,你用你的唇碰了我的……我的嘴……」聲音越來越小。
祿至恍然大悟,柔聲解釋,「你誤會了,在下所為並非唐突小姐的清白,而是見你體內濁氣積於喉間無法排出,便以口就口吸出,讓你病氣隨之而洩。」
沒說出口的是他用自身仙法為她體內做了一番洗滌,濁氣排出仙氣入,這才是拔病於一時,減輕疼痛。
她一聽,腦子倏地一片空白,分不清他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但我是未出閣的姑娘家,你……你舉止太輕率,為什麼不叫我的丫鬟……」
他是男人,一個和她非親非故的男人,他竟然無視禮數,蔑視體統,對她……對她……湯負心無聲抽泣,豆大的淚珠兒不停落下。
她是沒有嫁人和相夫教子的打算,只因她知道自己和別人不一樣,是個寫不出將來的人,所以她讓自己活得清心寡慾,將餘下的時日過得充實。
可是那不表示她真能忍受【不知廉恥】的污名,若是被人曉得她和不是丈夫的男人有過逾禮之舉,那她湯府的名聲也就毀了,連帶著幼弟也會受人指指點點,抬不起頭做人,為官無望。
「湯小姐,是活著重要,還是虛名浮利重要?我是因你命在旦夕才如此行事,並無輕薄之意,若是你認為不妥,我等自當離去,不造成你的困擾。」那隻小狐狸給他惹的麻煩還真不少。
大概被福娃、喜妞拖累太多次了,也為她們倆做了不少善後,他已經被磨得沒什麼脾氣,是四小仙當中修為最高的一個,也常受福、祿、壽、喜四神的讚揚。
因此面對湯負心的淚水,他雖感到無奈卻也無愧,畢竟他的出發點是救人,她若覺受辱,那他走人便是。
只是為仙之道他知之甚詳,堪為仙界楷模,可是對凡間紅男綠女的認識反而不如常溜下凡玩耍的福娃、喜妞。
「你站住!」想起一事的湯負心突地大喝,一反她平日的慵懶神態和柔音。
祿至一臉莫名的回頭。「還有事?」
下床攔住他,湯負心秀憤地輕揚朱唇。「姑娘家的名節盡毀你手,你得負起全部責任,休想一走了之。」
「你的意思是?」他虛心請教。
「娶我。」以說出口,她臉紅得更厲害,好似火焰般艷紅。
「什麼?」他以為聽錯了,開始回想自己是否曾做過或說過令她誤解的事。
咬著下唇,她忍著羞色。「我不介意再說一遍,你豎著耳朵聽仔細了既然你碰了我的……唇,不管有心或是無意,我都是你的人,從此你為夫,我為妻,共結連理。」
「荒謬。」
「反正我活不長了,至多兩年,我誤不了你什麼,只要兩年的陪伴。」除了渡過難關,她也想知道什麼是夫妻,在臨死前有個能緊緊擁抱她的溫暖。
蹙緊眉心,祿至苦惱不已。「恐怕要讓你失望了,我連一年也給不了,你何不另尋良緣,此事並無人知曉,婚事方面我可以為你打點一二。」
走一趟月老廟,請求月老牽個線,不求天長地就,只願成為一夕佳侶。
「我就是要你,你敢不認賬?」湯負心的態度相當強硬,還有些不明的執著。
祿至苦笑。「並非我不通人情,而是確有為難之處,望小姐再相逼,各修各的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