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好巧不巧的,陸定宗只是裝醉,想藉機探探周側妃在寧王心中有多重的份量,沒想到被這一推,反而壞事撞到易香憐,一個沒站穩往前一撲,他本能地伸手抓物想穩住身子,誰知卻扯到布簾,人連被扯下的布簾子一同落地。
  驀地,一雙眼波生媚的眸子與他的對上,四目相對,久久不移,像是看對眼了,移不開視線。
  見狀,周盈瑞瞠大雙目,看著互視的兩人,那明亮的清眸漸漸染上輕霧,心口發慌,不禁偷看陸定淵。
  但最誰異的正是不動如山的寧王,他一動也不動地坐在原位,左邊嘴角往上一勾——冷笑。
  【第六章】
  「老四,好艷福呀!娶個王妃貌美如花,像天仙下凡似的美人兒,你肯定是樂不思蜀,夜夜流連忘返,沉溺美人香,讓人好生羨慕……難怪你當初和六弟搶得凶……」
  端午佳節突發的插曲,很快地隨著龍舟比賽的落幕而消失,淹沒在濺起白浪的龍舟後頭,再也無人提起。
  那一日,周盈雲早早就回了府,連午膳都沒用,走得匆匆,還派了一隊府兵護送,平安到府為止。
  原來陸定淵只允諾帶周盈瑞一人前往賽龍舟現場,因此早幾日搭建的帳棚並不大,大約容納二十餘人。
  殊不知臨出門前,已裝扮好的周盈雲在前廳等候,礙於她的身份是正妃,沒道理帶著側妃卻不讓她跟著,因此隨行的僕從多了一倍餘。
  人一多,棚子就顯得擁擠了,所以肅王那一撲周盈雲根本是退無可退,兩人眼觀眼、鼻對鼻不到半臂遠,再進個幾寸連雙唇都碰到了,這意外巧得叫人不得不驚歎。
  不過事過境遷,肅王倒「忘了」有這回事,他只說酒喝多了,有點昏沉沉,說了什麼渾話自己也記不得,可是他卻不忘拉攏寧王,多次主動邀他出遊,飲酒作樂。
  六皇弟……黑眸一瞇,陸定淵冷淡地說:「過去的事有什麼好提,是六弟不如我,自然是我抱得美人歸。」
  「是呀!你的運氣的確比他好一點,美人獨具慧眼的挑中你,雖然你一臉砍人像砍豆腐的兇惡相,可是和不解風情的六弟比起來,你勝他一大截。」六皇弟根本是油鹽不進的鐵板,又硬又剛直,想要他折腰比登天還難。
  燕王陸定禧生性嚴謹,有些過於一板一眼,為人嚴肅不苟言笑,他從不因旁人的蠱惑而心志動搖,言出必行,就事論事,不因個人喜好而有所偏頗。
  只是,他好像也沒什麼特別癖好,除了練武、到校場練兵、排列陣式外,他這人的生活枯燥乏味。
  不好美色、不重銀錢、少飲少食少欲,一句話要直截了當的說清楚,拐彎抹角的說上老半天他會乾脆走人,不會多耗一刻聽廢話,說笑話基本上他是聽不懂的,無趣得讓人不曉得該和他說什麼。
  陸定宗曾試過和他大談治國之道,想藉由朝廷運勢和民心所向引起話題,可是他卻越說越灰心,陸定禧連點個頭都不曾,最後他說不下去,灰溜溜地摸摸鼻子離開。
  「我的運氣是不錯,總是出人意料的好。」老天爺賞臉,不讓他敗得太難看,還能看清某人醜惡的嘴臉。陸定淵笑得意味深長,似乎能把人看透,他手持碧玉酒盅輕輕搖晃忠中橙黃酒液,聞其酒香,小抿一口。
  「老四,你有沒有想過自己帶兵?老在六部裡轉哪有什麼樂趣,太子的身子骨又不是很好,你要為自己往後的日子多做打算,別一條路走到底。」他意指另謀出路,太子雖生性秉善卻靠不住,隨時有可能倒下去,靠人不如靠己。
  「帶兵多累,走了一趟兵營渾身汗臭味,熏得我的女人都不肯靠近,朝廷沒事過閒雲野鶴的日子反而舒坦,誠如三皇兄所言,王妃既美且媚,做起那回事又挺銷魂的,我何若放著溫玉軟香不過去自找苦吃,人生得意須盡歡……」
  「銷魂……」聞言,陸定宗眼睛一亮,微露出對美色的小小興致。「呃!話不是這麼說,美人窩、英雄塚,你不想做出一番大事好把老六的氣焰壓下去嗎?他越來越不像話了……唉!算了,提到他我都要替你叫屈了。」
  「喔!他做了什麼,說來聽聽。」六弟那個腦子一根筋的傢伙還能做出什麼事?
  陸定宗一臉苦惱的歎了口氣,飲下一大口酒。「這事你聽聽就算了,別往心裡擱,老六也是直性子的人,被你娶走了心上人心有不甘,私底下對周御史說了不敬的話。」
  他滿臉興味地一笑。「周御史治家甚嚴,在朝堂上也是敢言剛正的言官,他們一文一武還能扯發互擲鞋嗎?」
  老六是顆臭糞石,撲通落水再無聲息,想由他嘴裡撬出話來,那得先把他敲昏了,說不定聽夢話比較快。而周御史是自命清高的文官,他當初可是下足了功夫,才能早老六一步從周御史身上下手娶得嫡女為妃。
  不會說話的老六和清高的周御史,這兩人是話不投機半句多,八竿子打不在一塊,周御史看到老六一向繞路走,不會有任何交集。
  「還不是為了你的王妃,老六大罵周御史不識相,一家女許百家姓,明明是他先瞧上人家閨女,周御史卻老眼昏花地許給別人,御史的官再大也大不過王爺,他要帶兵滅了御史府。」陸定宗邊說邊看陸定淵臉色,不時停下來喘口氣,做出為其不平的神情。
  「那滅了沒,我好帶王妃過府奔喪。」老六要真敢砸了周御史家大門,他拍手叫聲真漢子。
  周清文雖然為人正直,但太古板固執了,一旦有所認定便咬死到底,不管有多少證據證明他錯了仍執迷不悟,堅持所見,是非曲折他說了算,別人的話都叫狡辯,六弟如果能把這顆石頭敲開了才叫真本事。
  周御史為了不讓人說他攀上寧王這棵富貴大樹,這位骨頭比人硬的老丈人硬是一次也沒到過寧王府,在朝堂上遇見也是頷首便錯身而過,絲毫不願污了御史清名。
  聽他說得輕快愜意,似乎是對岳家毫不上心,笑臉有點掛不住的陸定宗在心裡打鼓。
  「四皇弟說笑了,老六再糊塗也不會向朝廷官員伸出屠刀,他就是不甘心被你橫刀奪愛,嚷嚷著要你把王妃藏好,等你一不在府就上門來搶。」
  「是嗎?改日我找他聊聊,看他要文鬥還是武鬥,心裡老是擱著事誰也不痛快,一次分個高下也就服氣了。」為了一個女人連話都說不上了,說來有些不值,當初還能攜手上山打土匪,夜宿荒嶺話三、兩少年荒唐。
  「找他聊聊……」陸定宗語聲一頓,像吞了只蛤蟆般感到胃抽。「等等,老四,你不是和老六鬧翻了,怎麼還能不在意地先低頭,覬覦兄嫂一棒子打死都不冤枉,你可別服軟讓人笑話你沒膽氣,將軍一抽刀就下馬叫大爺。」
  燕王又封將軍王,為本朝第一武將。
  「三皇兄,你是樂見我和老六談和,還是繼續交惡,怎麼我覺得你話裡話外透著玄機,不希望我和老六走得太近。」陸定淵笑著以指輕叩圓桌,身後妙齡女子上前斟酒。
  面色一僵,他呵呵笑地帶過。「喝,今朝有酒今朝醉,你瞧這十幾個美人兒都是精挑細選的江南佳人,你看上哪一個就帶回去,多帶幾個也無妨,當皇兄送你消遣的小玩意兒。」
  詭計無用便色誘,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有婀娜多姿、千嬌百媚的美女投懷送抱,有哪個男人能不動心,坐懷不亂。
  陸定宗豪氣萬丈地張手一擺,環肥燕瘦,貌比西子的嬌妍女子巧笑倩兮、媚眼輕睞地擺動柳腰福身,那雪嫩豐盈呼之欲出,薄透衣衫令嬌胴若隱若現,回舞曼妙姿。
  潭水般深瞳煞有其事的睨了眼陸定宗,入口酒香卻難醉人。
  「三皇兄不厚道,你玩膩的女人才丟給皇弟,在你眼中我就這麼不中用?三皇兄,送禮要有誠意,就這幾個不知乾不乾淨的賤人也想我瞧得上眼?!」陸定淵蓄意譏剌。
  「你……」他忽地坐正,慍色在臉上一閃而過,但隨即又是笑若春風。
  「怎……怎麼會呢!她們可是百里挑一的可人兒,伺候起男人叫人欲生欲死。」
  「你挑個仍是處子之身的我瞧瞧。」
  「這……」
  「沒有?」陸定淵挑眉,輕笑,長指扣著酒盅,懶懶往後一靠。「再不濟就弄個你沒睡過的女人來。」
  陸定宗完全說不出話來,還真沒一個他沒碰過,個個都是他的小心肝,紅暖帳裡翻過浪。有美人他怎會不先嚐?
  對好美色的陸定宗而言只有他不想要的女人,還沒他要不到的小冤家,肅王府稍具姿色的丫頭他全睡遍了,就連年輕寡婦也不放過,有美人不上,活著還有什麼趣味。
《香妃好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