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可想而知他用了多大的力道捶樹,握起的拳頭竟捶出血肉模糊的傷口,連帶著也將院落內的樹木悉數摧毀,滿地淨是斷枝殘葉,景色慘如狂風席捲而過,無一裸樹是完整的。
  「既然你都看得出我對她用情至深,為何聰慧如她卻看不見……」他的用心全白費了,付諸流水。
  「所謂當局者迷嘛!越陷入其中越看不清楚,何況你平時吊兒郎當的,又一身風流帳,不論走到哪裡都有你的舊識,要不是我認識你多年,深知你的為人,我也會認為你是玩弄女人的薄倖男子,玩膩了就拋棄,從無真心。」
  龍一飛的話如當頭棒喝的敲醒上官流雲,原來他一直在苛求他所在意的人,希望她回報同等的情意,卻渾然忘了她的不信任來自他有心的欺瞞。
  有許多事他從未明白告訴她,也認為她不需知道太多事,他只給她看他願意表現出來的一面,卻把真實的自己藏得隱密。
  說穿了,他在防著她,怕她知曉他的真實身份,同時也擔心她口風不緊,受人收買,將他不為人知的秘密向外洩露。
  好個當局者迷,原來他犯下的錯誤還真多,罄竹難書,他該自省吾身。
  「兄弟,別不說話,你此時沉默不語的神情相當駭人呀」彷彿是另一個人,渾身散發可怕的強大氣勢。
  上官流雲揚揚眉,神態一正道:「用你的名義送張拜帖給王爺,我們要闖一闖龍潭虎穴。」
  聞言,龍一飛咧嘴笑道:「想開了呀!早就該有所行動,我馬上讓人送去,就說即日登門拜訪。」
  大丈夫當有所為,鬧什麼瞥扭,明明心急如焚、焦躁難安,偏偏還一副事不關己,泰山崩於前而色不改的泰然樣,讓人看了既著急又不安。
  這會兒上官流雲把龍府的西廂院毀了個大半,總算是把一肚子怒火發洩掉,讓他能靜下心來思考下一步該怎麼走。
  不多時,上官流雲心中已有腹稿,龍一飛依照他的吩咐,寫下一張暗合挑釁的拜帖差人送去玉府。
  相信沒人能忍受有求於人還擺出盛氣凌人的架子,氣量狹小的趙天鐸亦然。他一瞧見龍飛鳳舞的拜帖,當下勃然大怒的砸杯子,還把一名歌妓的手骨給捏碎了。
  不過這也達成他們的目的了,拜帖送了不到半天光景,一向心高氣傲、有心刁難的王爺便命玉府管事送來回帖,當夜設宴款待。
  這是一場鎊懷鬼胎的鴻門宴,欲佔上風得各憑實力,只要一步錯便是萬劫不復。
  「真是稀客呀!龍一飛,本玉要見你還得三催四請,你倒是自個捧著大禮送上門,本玉該說蓬拿生輝嗎?」高坐在太師椅上的趙天鐸皮笑肉不笑,一雙狹長鳳眼陰沉的掃過眼前的兩人。
  「哪來的禮呀小王爺,草民是近日悶得慌,特來討杯水酒喝,聽說王爺府裡有珍釀『雪裡紅』,窖藏百年,風味獨特。」他裝傻地擺頭晃腦,只道自己是慕名而來。
  趙天鐸面色一沉,「看不出你是懂酒的人,本玉酒逢知己千杯少,就讓你嘗嘗勁道十足的酒香。來人呀,備酒。」
  一聲令下,一醒需雙手環抱的大酒被抱了上來,上頭封口的紅土尚未拍開,因長年風乾而成深捕色,泥色與啟醒融為一體。
  趙天鐸下令開醒,一旁總管便敲碎封士,拉開封醒的布塞,頓時一室醉然香氣漫散開來,令聞者不飲也醉。
  「嗯!果然是好酒,草民先乾為敬了。」酒色金黃,清澈透光,不愧是金貴名酒。
  「且慢——」
  一聲慢,酒杯就口的龍一飛不解地挑高濃眉,「王爺,莫非這酒喝不得嗎?」
  唇角一勾,趙天鐸冷笑。「酒雖誘人,但也是傷人利器,你這一口喝下肚要拿什麼來換?」
  他暗示龍一飛,莫要囂張,他的忍耐有限,不要妄想在他眼皮底下耍花樣。
  「不就是喝杯酒嘛!王爺還捨不得草民喝嗎?」說完,他一口飲盡,還裝出意猶未盡的神情。
  眼見他毫不把自己放在眼裡,趙天鐸怒不可遏,也不再跟他多哆唆,直接開口道:「本玉的東西呢!你最好趕快交出來,不要讓本玉等得不耐煩。」
  龍一飛以袖口抹去嘴邊的酒潰,自在得像在自個府裡,要人再斟酒。「有酒無肉未免太殺風景,宰頭羊羔子烤來吃吧!一口酒,一口羊肉才叫痛快。
  他倒是快活,一下子要求那,一下子要求,這,就是沒往正事上兜,十足的江湖作風。
  「龍一飛,你當本玉這兒是酒樓不成,任你這般作威作福。」他沉不住氣地拍桌子叫囂,面色猙獰。
  龍一飛倒也乾脆地撇撇嘴。「王爺這脾氣也真大,不給酒就說一聲,草民識相得很,絕不強求百年好酒,只是可惜了。」
  哼!比雪裡紅好上十倍百倍的珍釀他府裡多得是,才不屑他搜括民脂民膏搶來的珍藏,再好的酒沾上貪味也是酸的。
  「你要喝酒,本玉送你一醋,想要下酒菜,本玉亦允你,不過……」他陰側憫一笑,眼神充滿惡意。「羊羔子的肉太腥,本玉吃不.噴,就切塊新鮮的人肉放在火上烤,滋味更甘美。」
  收到拜帖之後,他便將那絕色美人自城外院落移來府中,為的就是在這場鴻門宴裡有個人質好壓制全場。
  人肉?!
  龍一飛身後的俊美公子眼皮一跳,清朗俊顏驟地刷白。
  「哪來的人肉,草民可不敢嘗。」想嚇唬誰呀!他可不是被嚇大的。
  龍一飛根本聽不出小王爺的弦外之音,還當他是說來嚇人,完全不放在心上。
  「本玉最近在菩提廟附近得一絕世美女,她冰雪為膚、自裡透紅,柔嫩滑細的小腿肉鮮美多汁,我讓人取來一小塊讓你烤來配酒。」他說著便揚起手,盼咐身邊人現取鮮嫩人肉。
  「等、等一下,草民醉了,不宜多飲,這人肉就先擱在那人身上,不急著取下。」他不會是說真的吧!要切人肉盛盤?
  驚出一身冷汗的龍一飛趕緊出言阻攔,沒敢掉以輕心。他什麼都能賭,就是不拿人命開玩笑,要是王爺真發了狠,將人宰殺了當菜館,那口肉他還吃得下去嗎?
  何況是菩提廟附近的絕世美女,用腳底板想也知曉所指何人,他膽子再大也不敢冒險,真讓這混賬東西將人給殺了。
  「龍一飛,你醉得還真是時候呀!本玉本想讓你瞧瞧美女割肉的嬌態,肯定生香活色,令人血脈債張。」他說得殘忍,似乎不把人命當一回事。
  龍一飛一聽頓時汗冉冉,整個後背全是汗。「口可呵……美女是童來賞心悅目,滾滾被窩的,怎好鮮血琳漓的嚇人呢!草民癖好光滑無瑕的小美人。」這麼說能讓他少動殺念吧!
  趙天鐸放肆地大笑。「想要她完整無缺,你的誠意在哪裡?」
  「這……」龍一飛由眼角向後瞟了一眼,乾笑地取出折成四方的拿紙。「王爺要什麼只消知會一聲,草民定雙手奉上。」而後又吊人胃口的將東西收回懷裡。
  「小王爺的仁心仁德草民景仰,可是草民看不到回饋呀!總要給點甜頭先甜甜嘴,才好安草民的心。」
  「想要甜頭?」趙天鐸笑得詭話,命人將「禮」端出來。「滿意嗎?爾等草民。」
  「這、這是什麼?」門龍一飛大驚,差點一腳踢翻桌子。
  只見雕花銀盤上是一片薄喇的肉,色澤鮮艷猶自滴著血,似剛從人體取下,肉片底下鋪著十分眼熟的花布,一朵耀目的牡丹刺繡繡於布的一角。
  「看不出來嗎?是血淋淋的肉啊,你要的甜頭,本玉給你了。」敢在他面前裝腔作勢,當他是無牙的老虎嗎?
  「……那是誰的肉?」龍一飛硬著頭皮發問。
  「你說呢!」呵……誰的道行深呀!想跟他鬥?還早得很。
  「我……我……」他頓時啞口無言,慌了手腳。
  龍一飛畢竟是江湖人,學不來打官腔、耍手段,直來直往的他一根腸子通到底,哪是奸險之徒的對手,三、兩句就落下風了。
  「王爺要的不就是一張鹽令嘛!龍爺你摟得緊有何用,還不拿出來孝敬王爺,好讓他開心開心。」一道低沉噪音自龍一飛身後傳來。
  清潤溫嗓如水洗白玉,清越的揚起,悅耳又好聽。
  「你是何人?」趙天鐸微瞇起眼,冷視那從進門至今終於開口說話的俊逸男子。
  「草民複姓上官,名流雲,京城人士,人稱風流二少。」
  乍看那滿是血紅的肉片,上官流雲驚得氣血直衝雙目,眼底淨是刺目的鮮紅,一度理智盡失的以為人之將死,不外如此。
  他痛徹心肺,彷彿那塊肉是從他心頭硬生生地倒出,撕心裂肺的痛楚之後,他只感到一片麻木,因為已死之人哪知疼痛。
  但當他一聽見趙天鐸臉上一閃而過的狡笑,他的心就定下來了,裙拜撕下的衣料是真,但盤上的肉未必是真,依趙天鐸狡詐的個性,他肯定會將牡丹放在自己身邊,必要時好箍制住他們,可是他並未聽見府中傳來任何劇疼的慘叫聲。
  因此他猜測此肉並非出自他心繫之人,也許另有其人,或是牲畜之肉,用意在動搖人心,使他們心志搖擺,懾於他的淫威之下。
  他知道該是他出聲的時候了,接下來的發展龍一飛應付不了,趙天鐸的狡猖和卑劣不是常人能面對的。
  「你就是貪戀女色,把上官家家產敗掉一半的敗家子上官二少呀」果然丰神逸秀,玉面俊雅,難怪令這麼多女子為之傾心。
  心性高傲的王爺冷眸斜脫,壓根不把浪蕩成性的上官流雲放在眼裡,多有輕蔑地嗤之以鼻。
  「是呀!草民生就捨不得讓美人見傷心,見美人梨花沽淚便心疼不已,哪有美人就往哪裡鑽,散盡千金也要搏美人一笑。」他極盡風流的說道,一雙桃花眼熠熠發亮。
  「口亨,那你來湊什麼熱鬧,本玉是美女不成。」趙天鐸冷嘲。
  「小王爺的姬妾、家妓也是一等一的絕色……」話來說完,兩道厲芒一掃,上官流雲佯裝受到驚嚇,連連輕咳地改口,「呢,草民當然不敢色膽包天,染指王爺的寵姬,不過是聽龍爺說他一友人之妻貌似天仙,艷如桃李,嬌顫之美堪稱花中之冠,現下在王爺府中作客……」
  「所以你的色心就犯了,心癢難耐的想跟著來瞧瞧絕世美人生就什麼模樣?」果真是天生色胚,沒一絲長進。
  上官流雲一臉崇拜地拱手作揖,「小王爺一語道破草民心意,真是天人呀!草民佩服萬分,五體投地,真是知音人……」
  「怯!誰跟你是知音人,區區一名女子,本玉還瞧不上眼。」雖是艷色無雙,但神態冷冰冰的,還不如他屋裡的玉姬得體識趣。
  趙天鐸喜權勢,不好女色,但對童女的興趣倒是高過於豐胸細腰的成熟女體,他府裡伺候的女子大多尚未及荓,十一、二歲就跟了他。
  目前最得寵的是年僅十三歲的玉姬,此女體形嬌小,稚色未退猶帶三分童真,珍珠白肌膚養得嬌貴,卻早已承歡多年。
《牡丹小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