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好聽話人人愛聽,即使貴為王爺亦然,長袖善舞的上官流雲向來懂得如何搔人癢處,搔得人心花怒放。
「看來你果然是個風流種,本玉若未能讓你一償所願倒是本玉的不是了,既然你是為美人而來,本玉就成全你。」讓他看上一眼也無妨。
「多謝王爺、多謝王爺,草民死也無憾了。」上官流雲黑眸一閃,掩住冷然銳光。
趙天鐸勾著指頭,命人將遭軟禁的人兒帶來,在這段等候空檔,他並未忘記那只令他得之不得、恨得牙癢癢的鹽令。
「龍一飛,你那張薄如蟬翼的紙還要留多久,本玉的耐性即將告罄。」
龍一飛微頓,眼神不經意地飄向上官流雲。「王爺別心急,鹽令就在你玉府裡,怎麼也飛不出去。」
「口亨!你也在等那名女子出現,怕我給的是一具死屍吧。」早知道這名女子這般好用,當初何必費盡千辛萬苦,最後仍眼睜睜看囊中之物被搶走。
「不是怕是死屍一具,而是草民也是不得已的。」出爾反爾算什麼,他還能令人來得去不得。
要知道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爺,親爹更是當今聖上的皇叔,一句話足以定人生死。
「哪個不得已,是你背後替你出主意的那個人嗎?」趙天鐸一語點出筒中玄機。
龍一飛並未正面承認。「江湖人重情重義,朋友妻無故受累,代胞妹受罪,身為俠義中人怎能塵視不理。
「你口中的友人是誰?」居然敢與他作對,趙天鐸直接問道。
「這……呵……草民就不便告知了。」讓他知道了,他們還有活路嗎?
聞言,趙天鐸怒道:「真當本玉不敢動你嗎?只要本玉動動手指頭,你插翅也難飛。」
龍一飛有恃無恐地揚揚手上的鹽令,「草民很怕死,若是王爺嚇著草民,草民心一慌就把鹽令撕成碎片,誰也得不到好處。」
「你……你敢威脅本玉……」他竟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趙天鐸惱羞成怒,氣得將座下太師椅捏出三指凹痕。
「王爺別氣別惱,氣壞了身子多划不來,草民這兒有明珠一制望請笑納,龍爺是魯直性子,不會說話,多有得罪之處請王爺勿見怪。」上官流雲倏地插口。
望著色澤雪白的珍珠,趙天鐸揚起的怒意頓消。「上官家出了你這個敗家子真是家門不幸呀!不過本玉欣賞你的會做人。」
「千金散去還復來,草民只是不願當個守財奴。」上官流雲一派視錢財如糞土的無謂樣,一解明珠給得毫不心疼,不痛不癢地當是散財童子,財去人安樂,何必守著幾個臭錢徒增麻煩。
就在這看似談笑風生的劍拔弩張中,一道裊娜身影蓮步款款,在四名玉府親兵的押送下,緩緩現身在眾人面前。
當日的黑衣人便是府裡兵將,蒙面好不讓人認出。
「牡丹妹子……」哎呀!真是她,虎口拔牙的苦心總算沒白費。
聽到有人叫著自己的名字,神色略顯疲累的夏牡丹一抬眼,先看,向發出聲音的龍一飛,繼而眸光盯著另一個男子,而後垂下眸,未發一詞。
「美呀!果真是天下絕色,嬌艷姿容美得讓人移不開眼,我上官流雲還是頭一回瞧見天仙般的美姑娘吶!真是教人死了都甘願。」上官流雲一副急色鬼樣,衝上前就想摸摸美人兒柔嫩小手。
頭一回?夏牡丹凜然一甩手。「哪來的登徒子,敢輕薄良家婦女。」
他欣慰地一笑,卻又裝出貪花好色的模樣。「小娘子別慌張,公子我是慕你美色而來,得以觀見花容一面,三生有幸呀」
她把臉一撇,露出鄙夷神情。「這兒的主人是死了嗎?怎麼任個油腔滑調的下流胚子滿嘴穢語,當這是青樓妓院嗎?」
被說成是煙花之地,老鴇……不,是王爺不得不出面斥責。
「怯!二少爺,該適可而止,別再用你賊溜溜色眼瞧人,這位姑娘是本玉的座上佳賓,由不得你放肆。」沒用的色胚子,一見到美人兩眼就亮了。
上官流雲一臉神往地抹抹嘴角。「小王爺,草民被仙女給迷住了,不如賞給草民供養花房。」
「你想要她?」趙天鐸搓了搓下頭,故做思索。
「等一下,她是我非帶回去的人,你怎麼能跟我搶,我瞎了眼才結交你這種沒心少肺的朋友。」龍一飛揮著拳頭,像要揍他幾拳。
「哎呀!龍爺,話不是這麼說,窈窕淑女,君子好述,又有言有花堪折直須折,人好美色是常有的事,我對佳人一見鍾情是出自一片真心,你怎好壞人好事,加以阻攔。」他嚷著美女難求,十足十的浪蕩子。
「你才是無賴漢,人家早已為人婦了,你還搶什麼搶,棒打鴛鴦會遭天打雷劈。」龍一飛說罷,還煞有其事的故意用手一推,表示憤怒。
「人生能得此紅顏是天賜良緣,月老牽的紅線,今日若不得此佳人我定會寢食難安,容顏瞧悴,為免我得之不得,英年早逝,你還是讓給我吧門他死皮賴臉地硬要搶人妻室。」
「你是聾子呀,聽不懂人話!都說了是友人妻,受人所托、忠人之事,你幹麼強人所難,非跟我爭……」
看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吵得不可開交,趙天鐸雙眼一沉地大喝一聲,「夠了,你們都別吵了,吵得本玉心煩意亂,頭都疼了。」
「王爺,草民願再送上明珠十解。」上官流雲搶著道。
龍一飛也不甘示弱的呈上鹽令,「王爺,你不想要了嗎?」
想著明珠十解,又看看唾手可得的鹽令,趙天鐸露出陰冷的笑。「你們想要,也得看本玉肯不肯給。」
「王爺?」
「王爺……」
上官流雲與龍一飛短暫的眼神交會,心裡有了最壞的打算。
「人,我可以讓你們其中一人帶走,不過……」趙天鐸可呵笑得邪惡。「若要她活命,叫她的男人出面跟我談。」
「等等,不能喝——」
為了逼出龍一飛背後的那個人,以及拿下他們手上的產業,趙天鐸心狠手辣地命人取來一杯毒酒,意欲逼夏牡丹飲下。
以毒控制了她也等於掌握了她的男人,日後那人自得聽命於他,為他所用,他少掉一個威脅強大的對手,同時多了個出策獻計的得力幫手。
誰知他的得意笑臉被上官流雲突如其來的舉動給粉碎了,什麼都搶的風流二少竟連毒酒也搶著喝,在眾人的錯愕目光下一飲而盡。
此毒是沒有解藥的,那是一種蠱毒,需長期以血餵養,定時服下續命丹藥,趙天鐸利用它來掌控手底下人,使其不生二心,終其一生不敢背叛。
換言之,他根本沒想過要放過龍一飛等人,甚至打算藉由這名女子來達到目的,鹽令他要,更要他們為他拚死賣命,做他魚肉百姓的走狗。
「你……你怎麼搶著喝了?那是以蠱釀造的毒酒,沒有解藥的呀」趙天鐸氣急敗壞地大吼。
骯裡一陣翻騰,上官流雲笑得慘溝。「既然是毒怎捨得讓美人兒飲下,一朵嬌花哪堪如此折磨。」
「你真是瘋了,居然做出這種瘋狂的事,就不怕當個短命鬼嗎?」趙天鐸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傻子,為了女人連命都不要了。
「人不風流枉少年,百年修得一世緣,若能得美人相惜,少活十數年又如何。」上官流雲虛弱一笑,望向另一張臉色更為蒼白的如花嬌頗,眼中深情難藏。
「你……你色慾熏心。」自毀將來。
上官流雲咳出一口黑血,笑著攤開盛血掌心。「王爺,宮裡的凝貴妃本姓上官,是我上官家之人,她親親熱熱地喊草民一聲雲弟,這樣算來,我與王爺也算是有點關係,看在這一層關係上,人可以請草民帶走了嗎?」上官凝是二叔的嫡女,現在正得寵。
聞言,趙天鐸兩眼瞇成一條線。「你在威脅本玉嗎?」
搬出宮裡的貴妃,無非是壓他氣焰,讓他無法隨心所欲。
「非也、非也,是草民太想得一如花美眷,望王爺高抬貴手,收下草民的贈禮,成全美事一樁。」識相的就收下它,他也是有靠山的,小心別開罪他。
「十斛明珠?」
「是十斛明珠。」上官流雲嘴角一揚,微帶冷意。
「罷了罷了,本玉也不為難你,讓你去成就一番風流佳話。」衡量一下,趙天鐸決定先專心對付龍一飛,便暫時賣上官流雲一個面子。
「王爺是明理之人,草民在此謝過了。」做戲做得真,他一謝完恩,立刻不正經的朝美人兒勾勾手指。「還不過來扶我,小王爺把你賞給我了,從今爾後你就是我的人了。」
他的人?
心裡流著淚的夏牡丹,強忍椎心之痛不敢表現出絲毫在意,她緊咬著下唇以防自己哭出聲,粉喇唇片咬破了皮泌出血絲猶不自覺。
「他說了就算嗎?我可是有丈夫的人,我對他情比金堅,海枯石爛也不能將我倆拆散。」聽到沒,這是我掏心掏肺的真心話。
聽懂她話裡真意,上官流雲會心一笑。「看在我為你喝毒酒的分上,扶我一下不過分吧。」
「你……」眼淚幾乎奪眶而出,不過她硬是逼了回去。「公子之恩,來日必志報。」
看似甚為勉強,在趙天鐸的注視下,夏牡丹每一步都走得極其緩慢,她不敢貪快,也不能走得太急切,蓮步輕移,不情不願,一如被強迫的閨閣婦人。
但是她的手一觸及他手臂,便死命地扣住,緊得指尖陷入他肉裡,一分也不輕放。
雖然痛,但上官流雲心中卻是歡欣無比,從她緊握的力道上,不難察覺她的心有多痛,為了他的以身涉險而疼痛難當。
她對他是有情的,不亞於他,患難中她才肯顯現死生契闊的真情意。
「等一下。」
趙天鐸忽地出聲,令人心口一緊。
「龍一飛,你的鹽令呢。」想走可以,鹽令留下。
吊起的心稍微一鬆,上官流雲故作不快的搶過鹽令,將它交給一旁的侍衛。
「我連毒藥都喝了,你還捨不得一張破紙嗎?美人勝過天下財富,有美萬事足。」
「怯!你這個叛徒、風流鬼,我要和你切袍斷義,你上官流雲從今天起不再是我龍一飛的朋友。」演戲全套,龍一飛盡責地繼續扮演誤交損發的角包表演得入木三分。
鹽令被奪,龍一飛忿忿然地走在前頭,頭也不回的走出玉府,一眼也沒看向走得慢的上官流雲,一副和他恩斷義絕的樣子。
從那天起,玉府裡傳出流言,龍一飛與上官流雲因一名女子而交惡,從此分道揚浪,互不往來,不再是把酒言歡的朋友。
而實際上,快步疾走的粗獷漢子急得快跳腳了,他走得飛快是趕忙張羅馬車,他們的計劃中並無飲毒酒這件事,措手不及的意外讓人全無防備。
本來他們一搭一唱是為了鬆懈趙天鐸的防心,一以利誘,一以威迫,兩人互相較勁,讓生性多疑的趙天鐸不疑有他,將人帶出藏匿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