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爺之冰火兩重天

  楔子
  明黃的綢緞袱子軟軟的搭在龍椅上,映著蒼色的月光,越發的顯得冰涼起來,我用手慢慢的滑了過去,不帶一絲溫暖…環顧四周,高高的朱紅廊柱,水滑的白玉欄杆,還有那靜坐案頭的緋色玉璽,除了自己的呼吸,再也沒有半點兒響動,眼前的一切終於都屬於了我——愛新覺羅.胤禛.
  白天的喧囂恍然如夢,百官朝拜,自命不凡的老八,驕傲的十四也都匍匐在了我的腳下稱臣,我的滿腔抱負,也終於可以經由自己的手來實現了,無數的公文,奏折,批復讓我忙碌不堪,那個時侯心裡感覺是滿滿的…可為什麼要有黑夜呢,為什麼要有閒暇呢,為什麼…心這樣空呢…
  「四爺,你以後一定會得到你想要的,一定…」那溫柔卻堅定的聲音又在我耳邊響了起來,是嗎,我真的得到我想要的了嗎,那你為什麼不在我身邊肯定的告訴我一聲」是的,四爺」…小薇,這個名字如熔岩般迅速填滿了心房,心被燙的那麼疼,可卻發現自己在微笑,每次都這樣,想她就會痛,可再痛自己也是微笑的.
  我緩緩的向後靠了過去,如往常一樣,思緒迅速的回到過去,只要是獨處的夜晚都是這樣,我都靠著回憶讓自己溫暖起來,笑著入夢鄉,事情過去了這麼久,可一切仍如昨天發生的一樣鮮活,一如那次的初見……
  剛出了御書房的門兒,「四哥」,十三弟笑嘻嘻的聲音在我背後響了起來.「今兒太子爺去了戒台寺,給皇后娘娘祈冥福,咱們不用再去鹹安宮伺候了,四處逛逛如何,你看天兒這麼好」,.
  我習慣性皺了皺眉頭,還沒來得及開口,,十三已嬉皮笑臉的開口」,我的好四哥,只是隨意在宮裡走走,今兒太傅講的中庸聽的我頭都大了,您就不用擺出這付道學面孔來吧,怪嚇人的」.
  忍不住好笑的撇了撇嘴角,淡淡說了句」你也有怕的」,十三見我態度緩和下來,做了鬼臉兒,」怎麼沒有,眼前不就真真兒的有一個」,說完拉了我就走,嘴裡邊嘮叨些宮中瑣事.
  北京城正是初夏,春風拂柳,楊絮飄舞,萬般的生機勃勃,我和胤祥閒庭信步的隨意走著,心裡有兩分閒淡,卻沒什麼輕鬆隨意…』輕鬆隨意」,這四個字,從我懂事開始就與我無緣了.
  生下來就被抱進鍾粹宮,以慰皇后喪子之痛的我,在還沒明白什麼是兄弟父子親情的時候,就已經懂得了如何在嫉妒,流言,詆毀中生存下來,不讓人知道我的渴求,不讓人瞭解我也會在乎,也會痛.
  不禁然想起前兒偶爾聽到老十跟他那一群人說什麼,老四就是個石頭人,冷眼,冷血,冷肚腸.」哼」…忍不住冷笑了一聲,石頭嗎…」四哥」一邊的十三猛地扯了我衣袖一下」你看那老家雀兒,真肥,有個彈弓子就好了」.
  看著他雀躍的臉,我心中一暖,嘴上卻說」都多大的人了,還想胡鬧」,胤祥也不搭話,就笑瞇瞇的瞄著那隻鳥看.我順勢抬眼看了看那只麻雀…真的很肥,就那麼悠閒的落在樹枝子上,曬著太陽,見了人竟是不怕.看著那只萬分閒適的鳥,心裡突然興起一陣厭惡,往下壓了壓,轉手扯了胤祥走人.
  胤祥也不在乎,還是有一搭無一搭的和我隨意聊著天,我的心慢慢的放鬆了下來,虎狼似的兄弟怎樣,嚴格冷漠的皇阿瑪又怎樣,還有那…見不了幾面,也沒什麼話說的額娘,我還有十三弟不是嗎.人人都說是我照拂著他長大,可別人不知道,他又何嘗不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膀臂呢.
  正想著,十三弟卻站住了腳步,彷彿在仔細聽什麼,又探頭往前頭看了看,我正疑惑的隨他的視線看去,他突然加快了腳步,在個假山石後一轉,人就不見了.
  我一怔,四下裡看了看,這才發現無意間竟走到了儲秀宮的後花園外.忍不住皺了皺眉,現在正是三年一選的時候,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今兒上午秀女們應該都已經入宮備選了,那十三弟他…
  不及再細想,只是趕緊的挪動腳步追了過去,這種地方,這種時候,要使出了什麼亂子,可不是鬧著玩的.沒把柄老八那群餓餓狼還要生生的變一個出來呢,這會兒子要是…
  剛轉過假山石,就聽見一個說不出的清亮偏又溫柔的聲音笑說」你也一樣還是神出鬼沒呀,小鬼」,我下意識的停住了腳步,十三弟笑嘻嘻的說了句什麼我沒有聽仔細,只是默默的看著眼前一襲青衣素裙的少女.
  眉清目秀,紅唇雪膚,乾乾淨淨的一個人,卻不是什麼讓人一見驚艷的美人,可是我卻不想移開目光,因為我從未見過那樣清朗自信的眼,那樣暖的笑…她就那樣的笑著,任憑溫暖隨意流淌,滑過別人的心上.
  「四爺來了,四爺吉祥…」一踏入長春宮,奴才們紛紛肅立請安,我淡淡的點著頭,隨著小太監慢慢的往裡面走著.不期然,十三弟的聲音又在耳邊響了起來,」四哥,你就應了我吧,那個丫頭真的很好,沒的讓老十那混人弄了去,啊…四哥,你別沉著臉不說話呀,我……」.
  想想胤祥扭股糖似的賴皮樣子,現在還有些好笑,嘴角忍不住彎了起來,」四爺」,小太監低低地喚了我一聲,回過神來,這才發現已到了額娘正殿的影壁前面,忍不住皺了眉,卻也只是漠漠的看了他一眼.
  小太監臉色一白,忙的低了頭,」四爺,請您在這兒稍等,奴才這就去通報一聲」,」去吧」我微微點點頭,那小太監忙的回身往影壁後走去.看著他惶惶然的樣子,心下已經習慣了,眾人見了我一般都是這樣的表情—畏懼.
  我從來沒在乎過,這樣也好,人性本涼薄,見的還少嗎,倒不必像老八那樣,髒的臭的也是違心的一視同仁,盡數籠絡….一雙明朗乾淨的眼不期然的閃過了腦海,心裡一怔,就那樣對視的一瞬,竟到今天還記得嗎?
  =============================================================================
  那股熟悉的而又陌生的犀香味道隱約的從屋裡飄了出來,說它熟悉是因為這是額娘最喜歡的香味,大多數時辰點的都是這個。說它陌生,是因為額娘似乎從未點過自己送來的香,一般不是皇上賞的,就是十四弟送來的。
  犀香產於雲貴兩省,味道略有不同,按說雲南所出產的香品質更好一點,可老十四似乎更喜歡貴州產的,而自己進上的一直都是雲南所出,卻總不見額娘用,曾以為她不喜歡這個味道。
  直到有一次自己也換了貴州產的送進去,卻無意間聽見十四弟和額娘在一起說笑。「額娘,這回素倫送貴州送來的香品質不錯,您聞聞,喜不喜歡?回頭我讓他在進些來,您好天天點著。」我剛一進穿堂就聽見十四弟爽朗又帶了點撒嬌意味的聲音。
  「好了,不用聞,只要是你送來的,我都喜歡,」額娘那開懷而又難掩寵溺的聲音從屋裡輕輕地飄了出來,再重重的砸在了我的心上。慢慢的轉了頭看向秦全兒手裡捧著的香,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樣的表情,只知道捧著香的秦全兒開始哆嗦。
  後來呢…我輕扯嘴角,我進上的還是雲南產的犀香,儘管十三弟都曾拐著彎的提醒我,好像娘娘更喜歡貴州產的。這個傻弟弟啊,那個時候他還是不明白,這香是哪兒產的對額娘並不重要。
  所有人都知道四爺府裡從不讓點犀香,是因為四爺孝順懂禮,不允許自己用和德妃娘娘一樣的香,甚至十三弟也這樣想,雖然他和老十四心裡都以為我不過是做個孝子樣子給人看罷了。
  可我這時並不知道,日後有一個女孩兒會發現我不用犀香的真正理由,那個時候我從額娘的屋裡請安出來,正躲在一個僻靜的角落裡乾嘔著。不知道什麼時候找來的她,只無聲的遞過來一杯清水讓我漱口,可等我再回頭,她人已經不見了。
  然後在我以後定期進宮給娘娘請安的日子裡,我再也不曾聞過到過犀香的味道。後來偶爾談起,是十三弟賣弄似的和我說,小薇懂得可多了,是她和娘娘說,偶爾換換香點,也能讓人有種煥然一新的感覺,小薇還說…
  「四爺?娘娘請您進去呢,」福公公小心翼翼的聲音在我耳邊響了起來,我強壓下那股噁心的感覺,點點頭,邁步往裡走。剛一進門,就聽見老十四笑嘻嘻的聲音傳了來,「喲,四哥來了,給四哥請安。」
  我心裡一愣,他不是跟著老十他們去火器營了嗎?臉上趕忙帶了笑容,「快起來,十四弟,今兒個你不是出去了嗎,我聽你九哥說,火器營新上了一批西洋火槍?」
  老十四順著我的手勢站起了身來,一咧嘴,「我也是剛進來,火槍早看過了,威力還行,十哥喜歡那玩意兒,我倒一般,聽說您今兒要過來,我想著也有日子沒來給額娘請安了,正好和您碰個頭。」
  「你們都忙,有這個心就行了,額娘只要看見你倆又和樂,又平安的就知足了,」額娘溫和地對我們說了一句。我趕忙轉身打了個千,「娘娘吉祥,兒子給您請安了。」額娘開心地笑著,「好,好,老十四,還不快讓你四哥起來。」
  老十四拿腔拿調的說了聲,「兒臣尊旨,四爺請起,」然後端著戲文裡的架勢把我扶了起來,用恭敬的給我看座。額娘笑得不行,屋裡服侍的人也都跟著笑,我淡淡的笑著坐下了,他卻一轉身坐在了額娘身邊,輕輕地幫她揉著腿。
  看他又小聲地在額娘耳邊說了句什麼,額娘「嗤」一聲笑了出來,伸出手指在他額頭上重重的點了一下。額娘的目光從十四弟身上轉了過來,她溫柔的衝我一笑,「你現在已經是辦差的阿哥了,跟前人多事兒雜,既不要辜負皇恩,可也要注意自己個兒的身子,知道嗎?」
  「是,兒子知道了,請娘娘放心,」我趕忙站起來躬身聽了。「好了,好了,我不過是咱娘倆個說話兒,白囑咐你一聲,這麼正經的做什麼,」額娘一笑,又想起什麼似的問,「胤祥呢,怎麼沒和你一起,好幾天都沒瞅見他人影兒了。」
  十三弟…這會兒恐怕又去找那個雅拉爾塔家的姑娘了吧,我正想著該怎麼開口,老十四似笑非笑的說了一句,「估計老十三是去看美人了吧。」額娘看了他一眼,卻不吃驚。
  這宮裡的消息都是長了腳的,前頭剛發生的事,腳趕腳的差不多的人就都知道了,十四沖額娘做了個鬼臉,又轉過臉對我一笑,然後才膩聲說了句,「額娘,我…」
  看見他那隱藏著些微不懷好意的笑容,我突然明白了他今天跑來的理由,他是故意來和十三弟搶人的。若是以往,只一個小丫頭而已,我根本不會為了這個和老十四去爭,就算十三弟喜歡,可女人有的是,為了這個和那些個狼兄虎弟起衝突,實在不值。
  可不知怎的,老十四剛一張口,我就脫口而出,「額娘,雅拉爾塔家的那個姑娘,您能不能先要過來,我看著人還不錯,十三弟又喜歡的緊,而且他年紀也不小了。」
  話音未落,老十四臉上的笑容頓時淡了些,他若有所思地打量著我,我正襟危坐,一如平常。額娘卻有些愣怔的看著我,屋裡的宮女太監們也都在偷眼看我。
  我安靜的坐在那裡,彷彿剛才只說了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心裡卻明白,事雖平常,可是,我有多久沒有像十四弟那樣,親親熱熱地叫一聲額娘了……

《夢迴大清終結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