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黃金記憶海(2)

  天辰不情願地說著,轉頭看著莘辰,調皮地說道:「看到了吧!這麼帥氣的孟醫師只要我做錯事就會婆婆媽媽沒完沒了,真的很煩人哦。」
  「天辰……」孟醫師無可奈何地看著她俏皮的笑容,抬頭對著莘辰歉意地點了一下頭,「對不起,天辰的身體太弱了,她不能在外面停留太久的時間,我要帶她回去。」
  「沒關係。」莘辰忙說道,讓開了一邊的路。
  孟醫師忽然眉頭一皺。
  他的目光停留在莘辰的手邊,落在了她手中握著的那個白色的藥瓶上,深邃的眼眸中有著深深的驚詫:「夏小姐……」
  莘辰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她快速地把手放在自己的身後,低聲說道:「對不起,我先走了!」
  看著莘辰遠去,孟醫師的眉頭還是沒有鬆開,天辰仰頭看他,笑著說道:「孟醫師,你把我的朋友嚇跑了!」
  「天辰……」
  「嗯……」
  「你沒有看到她手上的藥嗎?那瓶藥……」
  「怎麼了?」
  「那是……給癌症病人用的止痛藥啊!它怎麼會在你朋友的手裡?」
  天辰震驚地瞪大眼眸,回首看著莘辰匆匆離去的身影,手不由自主地握緊輪椅的把手,她的眼睛一眨也不眨。
  莘辰姐姐……
  一陣風吹來,有著淡淡的涼意。夏天真的快要結束了。花園裡,落葉輕輕地從大樹上飄落,然後,無聲地落地。
  晚上。
  夜空黑黑的,沒有一顆星星在閃爍。
  路燈已經亮起,莘辰疲憊地走到家門前,掏出鑰匙準備開門。
  最近,她很容易疲累,頭總是暈沉沉的,這就是病期的反應嗎?也許,再過一段時間,她連去上學的能力都會消失吧!
  「我等了你好久啊!」忽然響起的聲音。
  莘辰驚訝地回過頭。
  行道樹的陰影裡,有一個長長的影子延伸出來,伊星宸站在茂密的梧桐樹下,看著她,緊蹙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他淡笑著說道:「你知道我等了你多長時間?!」
  「你……在這裡等我?」莘辰有些發怔地看著他,手裡拿著晶亮的鑰匙,她說道,「你等我做什麼?」
  「當然是約會啊!」他愜意地走近莘辰,拉住她的手,聲音是命令而不是請求,「這麼好的夜晚,和我約會吧!」
  灑滿星光的夜裡。
  他有些武斷地拉起她的手,唇邊卻帶著淡笑說道:「夏莘辰,你現在沒有後悔的機會了,我要你和我約會,現在!」
  莘辰單薄而蒼白的嘴唇輕輕地抿起,頭部的不適被她強壓下去。
  沉靜的夜裡。
  她的臉上出現如水一般溫柔的笑意:「好,我們約會!」
  空寂的街心花園。
  噴泉不斷地向外噴湧著透明的水花,噴泉的周圍,是一片美麗的花圃,各種花香傾吐芬芳,隨風飄散。
  空氣中有著一股奇妙的甜,淡淡地,若有若無地挑動著人心。
  坐在花園裡的長椅上,伊星宸卻始終不說話,墨玉一般的黑髮被風輕輕地吹拂著。
  莘辰站在一邊,盡量忽略這有些尷尬的接觸,她看著他的額頭,那裡,似乎沒有了曾經發生過車禍的痕跡。
  「你的傷,都好了嗎?」她輕聲問。
  「已經沒有問題了。」他終於抬頭看她,眉宇間一片溫柔的神色,卻有著些微的不自然,「我不太清楚約會都要做些什麼?因為從來沒有約會過。」
  她愣住,看到他那比夜空還要幽黑的眼眸,忽然感到有些好笑。於是,她真的笑了出來。
  「笑什麼?」他挑眉,「我們是來約會的,那麼就應該來做一些約會所必須做的事情,到底該做些什麼呢?」
  他四處打量著街心花園裡的環境。忽然,他的眼眸一亮:「我們玩那個吧!」
  他的手指向一邊。
  莘辰轉過頭去,她看到了黃色的轉椅,臉色微微一變,她回頭有些為難地看著他,小聲地說道:「真的要玩嗎?」
  「當然,」他已經站起來拉住了她的手,在不知不覺間,莘辰已經被他帶到了轉椅的上面,說道,「坐好了,我來轉!」
  「不……」莘辰的聲音還沒有出口,轉椅已經在他的手中飛速地旋轉起來,越轉越快,莘辰的頭髮很快地飛揚起來。
  風在她的耳邊呼呼地響著。
  莘辰的頭腦頓時混沌起來,彷彿有什麼東西在她的大腦裡和她的身體一樣旋轉起來,她忽然感到一陣噁心,幾乎要吐出來。
  「星宸……」
  轉椅停了下來,星宸已經發現了她面色的難看,他驚訝地看著搖搖欲墜的她,扶住了她有些虛軟的身體。
  「你怎麼了?」
  「沒有,只是頭有些暈,」莘辰扶住自己的額頭,忍住胸口的噁心,竭力笑道,「我可能是不適合坐搖晃的東西,所以……」
  「你的身體不好嗎?」星宸敏銳地看出了她的虛弱。
  「沒有,我很好!」
  她回答得很快。
  星宸微微地一怔。
  她的聲音中有著故作堅強的脆弱,那聲音,敲擊在他的心上,有著固執的心痛。
  他忽然站起身,走近她,當他看清楚她眼底的落寞時,英氣的眉宇禁不住訝異地皺起,大手輕輕地落在了她的肩頭上。
  她的肩膀竟然單薄得像張紙一樣,還有她的臉頰,是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消瘦的?
  「你出了什麼事?」他低聲問道,緊張的聲音已經透露出他內心太多的關切。
  她輕輕地搖頭,如花瓣一般的嘴唇綻放出一抹柔和的微笑:「沒有,我……真的很好。
  街心花園對面的街道上忽然傳來一些急促的響動,彷彿有許多人擁向這邊,星宸的臉色頓時一變,來不及再問什麼,他拉住了她的手,轉頭跑向了響動傳來的反方向。
  「跟我走!」
  他拉住莘辰的手,在夜風裡飛快地跑著,飛快地跑出街心花園,兩個身影很快地融入夜的沉靜之中。
  花園裡,噴泉依舊向外噴湧著透明的水花,在夜的微涼中,水花燦爛地飛濺著。
  他們跑上了另一條街道。
  星宸的腳步因為一陣劇烈的咳嗽而停下,他回過頭,頓時間驚訝的皺起眉頭。
  夏莘辰的面色不知從何時起變得雪白,她摀住自己的嘴唇,竭力壓抑那止不住的咳嗽聲,星宸的手中還握著她的手,那手,冰涼得讓人心悸。
  「夏莘辰—」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是看到她難受地彎下身體,看到她的嘴唇顫抖著,看到她的額頭上突然冒出了汗珠。
  「你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沒有,只是胃有些不舒服,」她閉上眼睛,掩飾著自己的痛苦,雪白的面孔努力地擠出一絲絲微笑,「只要讓我休息一下就好,我……沒有關係的。」
  他看得出她很痛。
  伸出手,他輕輕地擁住了她單薄的身體,於是,他身上的溫暖便一點點地傳遞給她,把她包圍。
  很溫暖的感覺,莘辰感到自己的身體好像是輕飄飄的,就像是在溫暖的雲上飄浮,頭部的抽痛竟一點點地減輕。
  「現在,胃是不是不痛了?」他輕聲地說著,言語中有著小小的得意。
  「嗯……」
  街道上安靜無聲,夜風吹過,樹葉婆娑作響。
  路燈靜靜地照耀著站在街道上的兩個人。
  「我……是逃出來的。」沒有了剛才的尖銳和犀利,星宸安靜地有點自嘲地笑著,「綾得到了家族的指示,這些日子,我都是被看管的,好不容易得到了展睿的幫助,所以,我逃出來了!」
  他轉頭看著莘辰:「我逃出來見你,因為你只給了我三個月的時間,好不容易能夠和你在一起,我不能再浪費了,可是,看到你的時候,我卻忍不住自己的尖刻,我只想問你一句,這三個月,你會一直和我在一起是嗎?」
  看到莘辰輕輕地點頭,星宸微微地笑了,帥氣的面龐上有著孩子般滿足的笑容,更加用力地握住了莘辰的手。
  「現在,沒有人可以拆散我們了。」
  「這時候,應該還有末班車吧?!」她忽然說道。
  星宸有些不爽地看著她,這個時候,說什麼末班車啊?這傢伙的大腦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去我們曾經的家的末班車,」莘辰看出了他的不滿,微笑著說道,「我們回去吧!回到屬於我們的地方,我們的緣分是從那裡開始的呀。」
  她的眼中有著隱隱的期待與嚮往。
  這個時候,會有末班車。
  天邊是一片淡淡的青色,晨星還未逝去。
  天剛濛濛亮。巴士在田野的盡頭,在一個公交車站牌下停住,從車上,走下來兩個人。
  大型巴士很快就開走了。

《夏天夏,星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