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
小優沉重混亂的意識裡,聽到了一陣下樓梯的腳步聲,她甚至可以辨認出,那是星諾的腳步聲。腳步聲在她的身後停住,然後,小優聽到了星諾疑惑的聲音。
「你怎麼在這裡?」
小優轉過身,她看著星諾修長的身影,他拿著精美的畫具,英氣逼人的面孔上帶著少有的溫和。
星諾一眼就看清楚了小優紅腫的眼睛,微蹙眉頭:「你又哭了?」
小優複雜的感情一陣翻湧,眼淚情不自禁地奪眶而出:「對不起」
她知道星諾不願意看到自己流眼淚,忙低下頭,使勁地擦眼睛,希望眼淚不要再落下來,聲音顫抖地解釋道:「好像有一粒沙子被風吹到眼睛裡去了,我」足夠老套的謊話。
星諾看了看她,不客氣地反問道:「你是不是以為自己站在沙漠裡,這裡怎麼可能會有沙子?!」
小優拚命揉眼睛的手頓了一下,再一次小聲地說道:「對不起」
「這有什麼好對不起的!」星諾拿著畫具從她的身邊走過,烏黑的長髮隨風飛揚,紫眸中帶著高貴優雅的光芒,「不要再揉你的眼睛了,去找艾米用冰覆一下,腫成那個樣子,真難看!」
小優忙把手從眼睛上拿下來,努力地點頭:「嗯」
星諾轉身朝琴房走去,小優心中一驚,情不自禁地跑上前,擋住了他的去路:「等一下——」
她的語氣緊張得讓星諾詫異,他不解地看著她,小優的心中一陣慌亂,驚慌之間,一句話竟然脫口而出。
「索妃婭現在不在!」
「不在?!」星諾一怔,「他去哪了?」
「她」小優低下頭,不敢正視星諾的眼睛,驚慌之間竟然選擇了撒謊,「她說要出去一下,請你等著她她一定會回來的」
原來如此,真不知道這個小丫頭在大驚小怪什麼!
星諾釋然地鬆了口氣,不再說什麼,走進了琴房之中,小優跟著他,看著他支起畫架,鋪上畫紙,把畫畫用品全部拿了出來。
等他做完這些事情之後,竟然發現小優站在房間的一角,她白皙的面孔上帶著柔柔的光,等到發現星諾「我在這裡,陪你一會,好嗎?」
「你到底怎麼了?」
星諾從一開始就發現小優和平時不一樣,他微側頭想要看清她臉上的表情,卻發現她的眼中又開始出現了清澈的淚光。
星諾皺眉,依舊是命令式的口氣:「不許再哭!」
「嗯,好。」小優又開始努力揉眼睛,想把眼淚擦乾,「我不哭了!真的對不起,我這個人就知道哭!」
為了擦乾眼淚,她居然把眼睛揉得不成樣子,看上去簡直就像是在自虐,星諾完全看不下去。
他忍不住聲帶著呵斥的意味:「別揉了!」
小優馬上放下手,溫順得像個孩子,他看到了她眼睛更加紅腫的樣子,目光緩緩地移回了面前的畫紙,稍傾,他淡淡地說了一句:「你以後最好不要再哭了,你哭的樣子真醜!」
小優低下頭——
兩人都不再說話,星諾開始揮筆作畫,小優則靜靜地站著,她默默地望著星諾認真的樣子,長長的睫毛無聲地翹起,好久都不會動一下。
下午的陽光溫暖地灑進房間,燦爛柔軟地籠罩著房間裡的兩個人,流轉的光芒猶如振翅飛翔的美麗天使,純淨無邪。
燦爛的光芒灑在了星諾卓爾不凡的面孔上,紫色的眼眸映射出深邃的光,烏黑的長髮如瀑布一樣披在他的身後,讓他少了分硬朗之美,卻多了一分高貴柔和的魅力。
只是——
當他靜下來的時候,小優可以看到他眼底深處那一抹沉重的哀傷,正如索妃婭所說,那種寂寞的哀傷,就像深不見底的大海一樣,將每一個靠近他的人徹底淹沒。
小優的嘴唇動了動,有一個聲音彷彿從她的心底傳出來,帶著她最真實的感情,在空曠的房間裡震顫。
「我不會讓你孤單的」
握著畫筆的修長手指忽然停住——
星諾再次抬起頭來,對上小優清澈如水晶一般的眼神,剎那間他的淹沒之中閃過的竟是突然被人抓住要害一般的慌亂。
「南茉優,你在胡說什麼?!」
他們的目光在半空中交匯在一起。
小優第二次抬起頭來正視星諾,白皙的面孔上帶著執著與堅定的表情,晶瑩剔透的眸中閃動著靜溢柔和的光。
星諾怔住。
陽光溫柔地環著兩個人,天使手鏈和海豚戒指同時射出燦爛奪目的光彩。
莫尼從門外緩慢地走了進來,他似乎猶豫了一下,但還是邁步朝前走著,走進琴房,在星諾幾步之外的地方停住。
「殿下」蒼老的聲音竟帶著顫音。
「什麼事?」
「索妃婭小姐,讓我把一樣東西交給你。」莫尼朝前走了一步,將一個首飾盒舉到了星諾的面前。
星諾驚愕地看著那個首飾盒。一種不好的預感從星諾的心中緩緩升起,他的眼眸一點點地凝重起來。
他伸出手從莫尼的手裡接過那個首飾盒,小優看著他緩緩打開首飾盒的動作,晶瑩的眼眸之中一點點地浮上了哀痛。
一枚海豚戒指出現在星諾的眼前,那一刻,小優的淚珠無聲地滾落下來販
星諾的身體顫了一下,他看著眼前的海豚戒指,紫色的瞳眸竟然閉上再睜開,彷彿是要確認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但是——
精緻的藍寶石海豚精緻真真切切地擺在他的面前,和他手上戴的那一枚互相映射,依舊光彩奪目。
這是——索妃婭的那一枚。
星諾忽然握緊了戒指,猛地推開莫尼,大步朝著房門的方向走去,他越走越快,似乎是要去追尋什麼,眼眸中竟是如冰封一般痛苦的清關。
「她已經離開城堡了」
當小優悲傷的聲音在星諾的身後響起,星諾的腳步陡然停住,預感競變成了殘酷的現實,身體似乎在剎那間僵硬了,有一種疼痛從他的身體裡蔓延出來,可是他卻找不到那種疼痛究竟從何而來。
「你——不要亂說!」彷彿是用盡全身的力氣,星諾費力地說出那幾個字來,身體因為太過痛苦而顫抖。
「就在剛才,索妃婭姐姐她走了,她離開了城堡——」
「不可能!」星諾沒有回頭,兩隻手卻緊緊地握成了一個拳頭,用力地捏緊,「南茉優,你不要胡說,我剛剛還見過她,她就坐在這裡,告訴我她會等我回來!」
「我說的是真的」
「住口!南茉優——」星諾猛地轉過身,烏黑的長髮隨著從窗口吹進的風無聲地飛起,他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著,情緒激動起來,「你如果敢再多說一句,我就殺了你——」
「你追不上她的,她已經走出城堡了。」小優流著眼淚倔強地說道,「你根本就無法走出這座城堡,所有人都知道她走了,只有你還在這裡垂死掙扎著,不肯面對現實!」
所有痛苦的情緒在星諾的胸中瘋狂地翻攪著,這一次,他竟然沒有反擊小優的話,只是望著小優流淚的眼睛,眼中帶著倨傲痛楚的光澤。
莫尼慌張起來,看著小優,懇求地說道:「茉優小姐,你要再刺激一下殿下」
「索妃婭沒有錯——」
小優的嘴唇輕顫了一下,她筆直地站立著,聲音卻帶著無法仰制的哽咽:「索妃婭追究自己的幸福沒有錯,她有選擇自己如何生活的權利,如果你真的愛她,就不應該把她關在這座城堡裡,你應該放她走——」
房間裡一片死寂。
小優僵直地站著,她面孔蒼白透明,目光卻依然堅定執著。
星諾站在她的面前,臉上的表情彷彿是凝住了一樣沒有任何變化,唇上的血色卻在一點點地褪去,良久。他的眼眸黯然下來。
莫尼驚痛地看著殿下。
空寂的房間裡,響起了一陣緩慢的腳步聲,星諾一步步地走到了南茉優的面前,一點點地,離她越來越近——
小優凝視著他,沒有退縮。
星諾站在小優的面前,他的面孔冷淡得沒有任何表情,只是忽然伸出兩隻手,抓住了小優的肩頭。
小優的身體顫了一下。
他薄薄的唇角緩緩綻放出一抹冷冷的笑意,烏黑的長髮隨風飛揚,低低的聲音好像是從他的齒間磨了出「你還真有膽量啊!」
「索妃婭姐姐說」
笑意的話未說完,咽喉之間忽然一陣令人窒息的壓力襲來,星諾竟然伸出手來卡住了她的咽喉,將她未說完的話硬生生地卡斷——
小優的眼前頓時天旋地轉,星諾憤然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震響。
「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你根本不知道我的痛苦!我是被囚禁的,這是命中注定的,無論我多麼努力都無法改變的,她怎麼可能會走,她明明知道我只有她,她怎麼會選擇離開!」
彷彿是周圍所有的空氣都被抽走了。
小優的面孔煞白一片,在星諾的手邊如秋風之中的落葉一般劇烈地顫抖著,面對這一幕,莫尼的雙腿幾乎軟掉,衝上來拚命地扳星諾的手,語無倫次地祈求。
「殿下販快點放手,您這樣會殺了她的——」
他居然扳不開星諾的手,星諾的手仍舊死死地卡住小優的咽喉,紫色的瞳眸之中有著瘋狂的怒火在燃燒著。"
「我早說過,如果她再不住口我就殺了她!我早就說過這樣的話——」
因為莫尼的阻止,讓他再次發狠力,小優朝後退了幾步,撞上了身後擺滿瓷器的櫃子,所有的瓷器從櫃子上落下,落在星諾和小優的腳邊,發出與地面殘酷撞擊的聲音,碎成一片片。
小優的眼淚瘋狂地落下,星諾的面孔近在咫尺,她清晰地看到了他崩潰的怒火,黑暗如潮水一般向她襲來。
靈魂似乎游離到了天外。
「住手!」
一個修長的身影在所有人都沒有察覺的情況下急快地奔了進來,他幾乎是同樣瘋狂地上前拉住了星諾的手,將星諾的手從小優的咽喉處掰開。
星諾被拽開,一面是莫尼,一面是靳楚南,他們用盡全力按住近乎於瘋狂的星諾,防止他再做出任何危險的事情來。
「咳咳咳」
在星諾放手的那一刻,小優的身體無力地癱倒,她跪在一片瓷片之中,一隻手摀住自己的咽喉,拚命地呼吸著,痛苦地咳嗽著。
「放開我——」星諾被兩個人抓住,他在拚命地掙脫,拚命地大喊,像困獸一般痛苦和瘋狂。
小優跪倒在地面上,眼前一片空白,無法動彈。
耳邊還是星諾憤怒的聲音:「你是誰?!你為什麼要出現?!是誰讓你來的?!你憑什麼亂說?!你根本即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樣的感覺!你也根本不知道什麼叫做痛苦!」
「我知道」
小優的聲音斷斷續續,她無力地跪倒在星諾的面前,痛苦地垂著頭,眼淚無聲地滴落:「我知道你的痛苦,被關在這座城堡離孤寂的痛苦,那是,常人無法想像的不僅僅是我,在這座城堡裡的每一個人,他們都知道星諾心中的悲傷」
晶瑩的眼淚在她的面孔上滑落,落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在陽光的映射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彷彿是被某種光芒刺了一下。
星諾忽然停止掙扎,他看著南茉優,眼中的黯然並沒有退去,靳楚南也怔然地看著小優,看著她臉上放縱奔流的淚水。
「可是」小優低著頭,烏黑的長髮從兩側遮住了她的面孔,「無論被關在這裡有多麼痛苦,都要努力生存下去不是嗎?因為不只有索妃婭,還有更多的人陪著你,這座城堡裡的每一個,他們都在陪著你,為什麼你看不見?!」
一道鮮紅的色彩。星諾的嘴唇輕顫了一下,他看到小優的手裡竟有鮮紅的血珠一點點地心出來,小優抬起頭仰望著星諾,眼淚靜靜地滑落,凝視著星諾,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在搖晃著,她蒼白的唇角有著脆弱的微笑。
「我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樣的感覺」
「」
「喜歡一個人是很痛很痛的感覺看著他的時候,心就會跳得很快,在他的面前,總是會做錯事情,有時候,只要能夠讓他開心的事情,自己都會去做,即使會讓自己看上去很傻,可是如果他難過了那麼自己一定會比他更難過!」
凝望著小優濕潤晶亮的眼神,星諾的身體輕輕地顫抖,心彷彿撕裂一般地疼痛,他情不自禁地朝前走了一步,似乎是想看清某樣東西。但是——
小優在他走上前的剎那,眼前篤地一黑,她脆弱地向一旁栽倒販靳楚南以最快的速度上前,俯下身來抱住小優冰涼的身體,幽深的眼眸中帶著深深的痛楚,低聲喊著:
「小優——南茉優!南茉優!你給我醒醒。」
小優的眼中滿是一片迷濛渙散的光,身體僵硬冰冷,就好像是——不認識靳楚南一樣。
「叫醫生——」靳楚南驚慌地抬起頭,慌亂地看著莫尼,眼眸之中凝滿了驚痛,「快點把醫生叫來,快點——」
莫尼被他的怒喊驚住了,手忙腳亂地衝了出去。
小優的嘴唇輕輕地顫動著,努力側轉頭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星諾,蒼白的唇角竟然露出了一抹柔和的笑容。
「我會陪著你,不會讓你孤單因為」
她眼前的光越來越微弱,輕輕地閉上眼睛,淚水帶著星茫無聲地滑落,那微弱的聲音就像是一聲歎息:「我喜歡你」
小優輕輕地昏厥在靳楚南的懷裡。
星諾怔怔地站著,怔怔地望著小優,紫色的眼眸空洞而茫然,就好像是有人把他的靈魂一層層地剝離了,只剩下孤零零的軀殼。
安靜的陽光灑在房間裡每一個人身上。明亮的玻璃窗折射著從天而降的溫暖陽光,就好像是美麗聖潔的天使,在燦爛炫目的光線中,揮舞著雪白純淨的翅膀,在城堡的上空——
緩緩地
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