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回來了嗎?」菲雨一進門就問。
「夫人,還沒有。」管家在她身後把門關上。旁邊一個女傭已經追在兩個小鬼頭後面去了。
「我先到我先我先!'人矮腿短的二兒子急忙衝進客廳。
「等你跌倒又要哭了。」他大哥走在後面,根本不屑跟這種三尺小人爭。有弟弟實在太煩人了,真不知道爸爸媽媽多生這個做什麼!
「沒有跌啦!你才跌我又沒跌!」三歲的小思克氣得跺腳。
「好了,兩個人都去洗澡,爸爸等一下就回來了,待會兒一起吃晚飯。」菲雨讓女傭帶兩個小傢伙上樓去。
這兩個兒子都長得像阿比塞爾,性子卻截然不同。諾蘭小小年紀頗有乃父之風,凡事慎思熟慮,一點都不像個六歲大的小鬼頭。二兒子思克就不一樣了,每次看見什麼奇怪的東西,哥哥還在那裡分析安不安全、該不該碰,他已經虎頭虎腦地衝過去——然後下一秒鐘馬上陷進麻煩裡,哇哇大哭要人家來救他。
阿比塞爾經過四年的熏陶,總算對當爸爸這件事比較得心應手了,不過大部分也是因為情況不容他考慮,因為他要隨時準備衝進某個房間裡救人。
「那個消防車是我的!」「我的啦!你就每次拿我的然後沒給我然後我就沒有了。」兩個小鬼邊搶玩具車邊跟著女傭上樓。
「好了,綠色的大車子是諾蘭的,藍色的小車子是思克的。兩個人不准吵架,快去洗澡。」她在樓下主持完正義,看著兄弟倆乖乖消失在樓上,才舉步往廚房走去。
「夫人。」廚師發現她進來,恭恭敬敬地招呼一聲。
「晚餐都準備好了吧?」「都準備好了,夫人再做一道色拉就可以上桌了。」廚師道。
她拿起圍裙繫上,然後從冰箱裡翻出一包生菜,開始切洗。
菲雨每天一定陪老公吃晚飯。無論她在外頭的事情多忙,每天下午時間一到,她會打電話確認阿比塞爾回家的時間,然後趕在他到家之前先回來。
她並不諳廚藝,唯一的拿手絕活是生菜色拉,這是當年在美國唸書時,磨著喜歡吃色拉的房東太太教會她的,當時只是圖色拉做起來方便又吃起來好吃。近幾年基金會的工作越來越忙,但菲雨依然保持每天晚餐的色拉由她自己親手做。
她絕不會讓阿比塞爾回到家的時候沒飯吃,或是必須自己一個人用餐。
有時候阿比塞爾無法趕回來吃飯,她也一定陪他用宵夜,珍惜夫妻倆每天可以擠得出來的共處時間。
「哇,好香!那是什麼?我最愛吃的奶油烤蝦!」西海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伸手去捏盤子裡的一尾明蝦。
啪!菲雨拍掉他的毛毛手,瞪他一眼。用叉子叉了一隻給他。
「快去洗洗手,等阿比塞爾回來就開飯了。」這些年來,西海早就把他們家當成自己的家,所以每個人都很習慣他三不五時冒出來。菲雨甚至在家裡騰了個專屬的房間給他,西海一個月裡倒有大半月住在他們這裡。
「呼……呼……燙……燙燙……」他又吹又叫,將烤蝦心滿意足地塞入口,嘴裡含含糊糊的,「不了,我幫老爸送一份公文過來而已,今天晚上跟朋友還有約。」離開了早年烽火連天的生活之後,西海就像所有二十一歲的男孩子,愛玩愛熱鬧,狐群狗黨交了一堆。幸好阿比塞爾和菲雨這些人還管得住他,他自己也不敢太亂來。
不過這小子真是年紀越大越禍害!五官俊美得毫無一絲瑕疵,淺褐色的皮膚健康耀目,傲岸挺拔的身架子更直追阿比塞爾,一副走遍女兒國無往不利的風流寫照,聽說城裡已經有不少家的千金在為他爭風吃醋了。
西海才剛扭頭出去,外頭大門打開,阿比塞爾低沉的男性嗓音傳了進來——「要吃飯了,你又要上哪兒去?」接著就是西海硬著頭皮打哈哈。
「沒有啊……就和朋友約好了。」他怕這個冷峻的叔叔比怕親爸爸更多。
「你的年紀也不小了,不要一天到晚只懂得吃喝玩樂,也該學著幫你爸爸分憂解勞。」阿比塞爾嚴峻地道。
「好啦……也就偶爾和朋友聚一聚而已……」西海小聲咕噥。
咚咚咚咚……一串炮彈轟隆轟隆從樓上衝下來!
「西海哥哥、西海哥哥,你要去哪裡?來吃飯啊!」「吃飯啊,哥哥吃飯飯。'兩個小傢伙圍在他腳邊又叫又跳。
西海笑著把兩隻輪流抱起來,用力親一下。
「西海哥哥有事要出去了,下次再陪你們吃飯,乖乖的。」然後趕快在被纏住之前逃之夭夭。
「爸爸吃飯了!我們等好久餓死了!」小炮彈換人纏。
「等好久好久的好久,很餓很餓的餓死了!」小只那個完全是鸚鵡的翻版。
嬸嬸鬧鬧的聲音一路響進廚房,菲雨回頭,阿比塞爾懷裡抱只小的,手裡牽只大的,正好探頭進來看她在做什麼。
「先帶他們去餐桌坐好,可以吃飯了。」她笑著解下圍裙。
他們家在廚房旁有一間比較小的餐室,通常是家人自己吃飯時使用,有宴會時才會用到那間有著超長餐桌的大餐廳。
兩個兒子一左一右坐在爸爸隔壁,菲雨在阿比塞爾的對面坐下。
這對兄弟也妙,平時他們最怕的人是父親,可是一見到父親,最愛纏的也是他。
阿比塞爾並不是一個溺愛小孩的爸爸,平時對兄弟倆一樣要求嚴格,頂多比在外頭跟下屬說話時還要寬容一點而已。
通常孩子嘰哩咕嚕扯了一大串。他簡短回答兩句,孩子又能從這兩句裡再嘰哩咕嚕扯一大串,以此類推。「爸爸,我跟你講,我今天看到一個蟲子很大又金金亮亮然後媽媽說是金龜子——」思克跳下椅子,捱在父親身畔說。
「那個是我先看到的,我給弟弟看,然後他就搶去。」諾蘭不甘心受到冷落,也跳下來捱在另一側。
「不是啦!哥哥那個給我,然後我又看到另外一個。爸爸,金龜子會咬人嗎?」「金龜子不會咬人,螳螂才會。」阿比塞爾嘴角掛著淺淡的微笑,溫和回答。
「好了,兩個人回來坐好,要吃飯了。」媽媽下令。
「哪個是大螳螂?是八隻腳那個嗎?」思克還有疑問。
「笨蛋!八隻腳的是蜘蛛啦,螳螂是那個綠色有大縑刀的!」他哥哥笑他。
「你才笨蛋,你都叫我笨蛋!」兩個小鬼爭論起來。
「朱建國!朱自強!給我回到位子上好好吃飯!」嗚……媽媽生氣了!媽媽只有在發火的時候才會這樣叫他們。兩個小鬼頭乖乖縮回自己的位子裡坐定。
阿比塞爾看那兩隻猴子馬上一臉乖相,不禁好笑。
「你還笑,等你整天和這兩顆皮蛋綁在一起就知道頭痛了。'菲雨瞪他一眼。
她堅決不讓兒子養得太嬌氣,所以兩個小子從小就讀孤兒院附設的幼兒園,每天跟她一起出門,再一起回家,所以菲雨幾乎是除了睡覺以外的時間都和兒子們在一起。
好不容易一家四口吃完了一頓「平靜」——菲雨在心裡打個問號——「溫馨」——菲雨又在心裡打了個問號——的晚餐,兩個小鬼頭終於被送上床睡覺。
她回到房裡,阿比塞爾翻著剛才西海送來的文件,正在和洛提通電話,只是回頭對她笑笑。
菲雨回他一笑,敲敲酸痛的肩膀,進浴室洗澡水,放好了一缸熱水,她泡在裡面,舒服地靠在浴缸邊上閉目養神。
「累了?」一雙溫暖穩定的大手突然落下來,輕輕為她按摩。
「嗯。」她懶獺地輕哼一聲。
過不一會兒,一道強壯的身軀也跟著下水。
年近四十,他的身材依然硬朗健美,毫無一絲鬆弛的贅肉。
她睜開眼,阿比塞爾將泡得粉嫩嫣紅的嬌軀移到自己的身上,菲雨跨坐在丈夫的腿上,兩個人的唇舌開始親暱地追逐嬉戲。
這三年來阿比塞爾也不輕鬆。
地方官員終於完成第一次直選,總統也改選過一次,國內完成了三十年來第一次的人口普查……每件事。身為司法部長及副總統的阿比塞爾都親自監督。
洛提順利連任第二任總統,他這個副總統也續任,一切都在穩定地往他的目標推進。
阿比塞爾的大掌在她滑膩如玉的粉背上游移,慢慢往下,罩住她嬌挺的俏臀,再繼續往下移…「嗯……」菲雨輕嚶一聲,軟綿綿地靠在他的肩上。他的長指輕捻。隆捻,挑逗著她的慾望。她的水眸緊閉,雙頰越來越紅,靠在他肩上無助地嚶嚀。
卡在他們兩個之間的某樣東西越發硬挺。
「坐上來……」他在她耳畔沙啞低語。
菲雨水靈靈的雙眼嬌噴地看著他。阿比塞爾受不了,自動扶起她的臀往自己的堅挺按去。
水波慢慢地晃了開來,然後漸漸劇烈,熱水開始溢出浴缸外。
細細的嬌喘和濃重的呼息相互交映,男人衝擊的力道越來越大,坐在他身上的女體有些承受不起,偎在他的懷裡嚶嚀輕泣。
柔弱的姿態更加催發男人的佔有慾,阿比塞爾用力扶住她的腰,將兩個人一起送上天堂……夜半時分,阿比塞爾從睡夢中驚醒。
躺在床上靜候了片刻,樓下才傳來急促的敲門。管家應該起來應門了,樓下響起一陣細碎的交談聲。他低頭看看蜷在懷中的妻子,昨天晚上鬧得特別狠,從浴室裡要回了床上,菲雨被他累得沉沉昏睡。
他盡量小心翼翼地移出床沿,臥室門外突然響起小小的輕叩聲。
「先生?」管家輕喚。「什麼事?」向來淺眠的菲雨終究被驚醒。「沒事,你繼續睡。我馬上回來。」他溫柔地吻了吻妻子,撈起掛在椅背上的睡袍。
「三更半夜的,怎麼回事?」菲雨一臉惺1公。
「先生,總統和幾位客人半夜來訪。」管家在外面聽到他們夫妻倆都醒了,低聲地報告。
菲雨一驚,所有睡意頓時消失無蹤。如果不是出了大事,洛提絕對不會半夜跑來找他。
「你再回去睡。」阿比塞爾安撫道。
「一起下去看看。」她很堅持。
夫妻倆穿上衣物,一起走下樓。
洛提、多亞和艾莫都來了,最讓人驚訝的是,數年不見的瑪亞也出現了,而且一臉憔悴,紅腫的雙眼顯示她已狠狠地哭過幾次。幾個男人全一臉嚴肅,看著正走下樓的阿比塞爾。
菲雨的腳步在樓梯上頓了一頓,不確定自己是否應該跟下去。
「吵醒你了?」洛提對她微笑,神情卻極為凝重。
「沒關係,你們談,我去準備一些點心。」菲雨笑笑,低聲囑咐管家回去睡,不用留下來招呼,自己轉頭往廚房的方向而去。
「發生了什麼事?」幾個人一走進客廳旁邊的小起居室,阿比塞爾立刻問。
瑪亞哽咽兩聲,驀地撲進他懷裡放聲大哭。
「塞爾、塞爾,你們一定要救救他……」阿比塞爾輕拍她的肩膀,然後黑眸轉向她的哥哥,挑了挑濃眉詢問。
「基頓被捉走了!」洛提苦笑。
阿比塞爾霎時一驚。
這些年來基頓一直留守東漠,幾群舊政府軍流竄到東漠變成沙盜。基頓的責任就是肅清這幫餘孽。這幾年來的成果很不錯,沒想到在即將平定東漠時,基頓卻落入敵人手中。
「大將的審判已經定案,最近即將執行死刑,他的心腹想挾基頓向我們提出交換條件。」多亞簡短地道。
「做夢!」阿比塞爾冷冷吐出。
瑪亞渾身一顫,慢慢地退出他的懷裡。
「我們只是不向那幫匪徒妥協,並不表示不管基頓的生死了,你先別擔心。」洛提連忙安慰妹妹。
「在我們兩邊沒有談過之前,基頓的生命不會有危險。」阿比塞爾低沉地道。
只是吃點皮肉苦是在所難免的了,這點大家心裡都明白。瑪亞心如刀割,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
「那幫傢伙讓泥巴糊了心!現在國內一片安定,比過去三十年好不知道幾百倍。難道他們還以為有復辟的可能性?即使我們願意讓出政權,百姓也絕對不可能再容忍他們。」多亞憤怒地捶一下桌子。
「喂,你小聲一點,人家的兒子還在睡覺。」洛提提醒他。多亞忿忿地看他一眼,不過動靜小很多。
阿比塞爾沉思片刻。
「需要我過去看看嗎?」其它幾個男人一愕,瑪亞立時2S出感激之色。
「不用了,這種跳樑小丑,我們軍隊裡隨便派個人出去都捏死他們,不用動到你這裡。」多亞連忙道。
艾莫突然開口。「我贊成阿比塞爾去。'多亞死命地瞪住他,洛提也搔搔頭,幾個人的反應讓阿比塞爾有了幾絲瞭然。「這次抓走基頓的人是誰?」幾個男人面面相覷。
「他們以前跟過亞里斯朋。」艾莫決定說出實情。
阿比塞爾渾身凝住。
亞里斯朋,他生平最要好的朋友,曾經政血為盟,結為異姓兄弟,卻因各為其主,最後被他擊殺子史瓦哥城外……
「阿比塞爾,這件事交給我來就好,我親自跑一趟,你們留在這裡等我的好消息。」多亞連忙說,同時狠狠地瞪艾莫一眼。
艾莫苦笑。
阿比塞爾扯一下嘴角,眼底卻沒有多少笑意。
「不用了,讓我去吧,他們想見的人是我。」幾個男人沉默下來。
眼見其它人沒有意見,他深呼吸一下,轉身往外走去。
「時候不早了,大家都回去睡覺吧,明天一早我就帶人出發。」訪客們魚貫從小起居間裡走出來。
正在客廳沙發上假寐的菲雨立刻起身。
看了看阿比塞爾的臉色,就知道他又要出遠門了。菲雨歎了口氣,握住丈夫探過來的大手。
「大家先吃點東西再走。」茶點已擺在桌上,剛才她沒有進去打擾他們。
幾個男人搖了搖頭。
「時候已經不早了,你早點休息,我們也該走了。」洛提道。
菲雨看了看瑪亞憔悴的臉色,不知道她已經多久沒睡好了。
「瑪亞就留在我們家睡吧。你們幾個男人體力好,熬幾夜都不算什麼,女人家可吃不消。」瑪亞一愣,隨即想到,住在阿比塞爾的家裡,是最快可以得到第一手消息的地方……她緩緩點了點頭,想到以前和菲雨的一些往事,心頭不禁有些彆扭。
菲雨只是微微一笑,喚來管家,安排瑪亞住進二樓後面的客房裡。
幾個男人離開之後,整個客廳靜了下來,她軟軟偎進丈夫懷裡,心裡有些愁鬱。雖然不知道他為了什麼事要出遠門,但一定不是容易的事。
「別擔心,我馬上就回來。」阿比塞爾輕撫她的長髮,溫柔的在發心印下一吻。
「一定要你去嗎?」她悶悶地道。「也不是多年輕的人了,還想跟當年一樣打打殺殺的……」阿比塞爾為了逗她展顏,佯怒地抱起她,大步往樓上走。
「我連四十歲都不到,就被你嫌老了?看來不給你一點顏色瞧瞧不行。」菲雨破涕為笑,不過一會兒又愁悶起來。
阿比塞爾將她放在床上,細細吻著她清麗剔透的臉龐。菲雨漸漸融化在他的深情下,終於歎了口氣。
「阿比塞爾,你還記住你承諾過我的事嗎?」「哪一條?」他答應過她許多事,目前為止都還沒有違背過。
「你絕對不能比我早死,不然我絕對不原諒你。」菲雨認真地盯住他。
「……一好。」「真的喔?」「真的。」他無奈道。
俯首吻住妻子芳甜的櫻唇,接下來,不知道要隔多久才能再將她擁入懷了。
她歎了口氣,沉醉在丈夫的鐵漢柔情中,在這多變的時候。也只能接受他溫存的撫愛做為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