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泰山,寒風刺骨。那風如針般撲面而來,托得歐陽敏兒直拿水袖阻擋;雪在欲下不下之際,使得冷冽的天候又多了分燥意,眼下儘是遍地飛墜枯葉,極目望去,已看不到遠山、近樹,有的只是一片蒼茫。
    她非常不喜歡這樣的氣候,甚至是厭惡極了!
    抬首看著灰濛濛的天色,幾乎不見天日,更何況是麒麟峰呢?
    麒麟峰,坐落在泰山峰頂,最醒目的標誌則是宮頂上一根高聳入雲的震天柱:倘若天氣好的時候,遠遠望著,它就仿似一個孤獨的身影,終其一生、任勞任怨地守護著他腳下的宮苑。
    突地,天上數片陰沉沉的烏雲飛掠而過……
    歐陽敏兒這才發現,那斜斜高掛在天之角的夕陽,正散發著天地間唯一的顏色——橘光霞影,懶懶的映照在自己身上,將她拖曳出一條長長的影子……
    「真不知道還要走多久?」她不停捶著雙腿、雙肩,本來希望能在太陽下山前到達麒麟宮,但眼下這情況,看來是不行了。
    找了塊大石坐下歇息,燥冷的風突然又朝她吹了來,讓她冷得禁不住打了記哆嗦。
    就在這時,遠遠聽見有馬蹄翻飛的聲音傳來,她立刻站了起身,果真瞧見有人影往山上來。可以想見,會走這條隱密小徑的人,除了麒麟宮的人之外,應當不會有旁人了。
    「嗨……停一停……停一停呀!」歐陽敏兒興奮地衝到小徑中央,直朝來人不停揮動著小手。
    身著黑色斗篷的方轆瞇起眸,正往山頂奔馳,但他萬萬沒想到原本無人的路上,竟會突然冒出個咧嘴大笑的傻姑娘!
    他臉色陡地一變,緊急拉緊韁繩,止住了馬兒的奔跑。幸好馭馬的人是他,若是換成別人,她恐怕早就成為馬蹄下的冤魂了!
    他瞪著眼前這個不要命的女人,「你是誰,怎麼可以在半路上攔人?這樣有多危險你知道嗎?」
    「嘻嘻,你是方轆吧?怎麼還是老樣子,對女人都沒個好臉色。」歐陽敏兒對他做了個鬼臉,青春可人的笑臉上,還帶著兩個可愛的小梨窩。
    「你認得我?」方轆皺起一雙劍眉,直睇著她。她那副神情的確是有些面熟,但是任他怎麼想,卻也想不起來。
    「拜託,我怎會不認識你?上官狩、柳清,包括你,我全都熟透了。」
    想她兩年多前還在麒麟宮住了好一陣子呢!對他們要不熟也很難。
    突地,在方輥腦海裡砸下這麼一個人影,那個人是麒麟宮的小祖宗,沒有人不怕她的!可是……這姑娘的外貌是怎麼看怎麼不像。還記得那小祖宗的個頭矮得像冬瓜似的,但眼前這位姑娘的身材卻已經很標緻了。
    「咦……我瞧出來了,你一定是想起我來了吧?說說看,我瞧你這木頭腦袋有沒有長進些。」雖然此刻的天候非常干冷,但是她的小臉蛋上頭還是沾了些細碎的汗珠兒,這點倒是和那位向來健康、活力十足的小祖宗有著幾分神似。
    「你是……表小姐。」也就是上官狩的小表妹歐陽敏兒!
    「厲害!」她重重的敲了下他的臂膀。
    「你真是表小姐,可是你的樣貌……」方轆實在很難將她此刻嬌美動人的臉孔,和兩年前綁著兩條辮子、像球似的身材聯想在一塊兒。
    「我的樣貌怎麼樣?是變醜了還是變美了?」她雙手負背,偏著腦袋問。
    「呃……長大了……應該說……變美了。」方轆有些為難。
    「你沒聽說過『女大十八變』這句話嗎?」她掩唇嬌笑出聲,「所以麒麟宮裡我最喜歡你了。」
    他的臉色隨之一變,「表小姐你……」
    「你這人真好玩,喜歡有分好幾種耶!我之所以喜歡你,是因為整個麒麟宮就你不會欺負我……應該說是你懶得欺負我,對不對?」別瞧她成天活蹦亂跳、嘰嘰喳喳的,但什麼都看在心匠。
    「表小姐!」他拱手,卻不知該如何回答。
    「拜託,你不要對我來這套,又是行禮、又是鞠躬的,一點兒意思都沒。我知道遇見你就跟遇見啞巴沒兩樣,不過你就載我一程吧!」說著,她已雙手按在他大腿上,準備跳上馬背。
    方轆見她那雙小手絲毫不知避諱地抓著他的腿根處,只差重點部位不到兩寸的距離,整張臉都跟著抽搐了起來。
    「好高,我跳不上去。」她不但跳,還連跳了好幾次,小手更幾度下滑,差點兒碰到不該碰的地方。方轆受不了了,只好一把拽住她的細腰,單手往馬背上一提,讓她順利坐上馬背。
    「你給我安分點坐好。」他語氣不受控制地變得嘶啞起來。
    「哦!生什麼氣嘛!誰要你挑這麼高的馬兒騎?」她噘起小嘴兒,在他身前直嘀咕著,「我這次上山,一定要讓一個人吃屎。」
    聞言,方轆持韁繩的手一個打滑,繩落了下來,馬兒差點兒一個不穩走錯了方向。
    「該死!」他趕緊將它拉回原路,輕吐了口氣。
    「你怎麼了?以為我是要讓你吃……哎喲!你又沒惹我,我幹嘛要對付你?」坐在他胸前的她回頭拍了拍他的胸,像是在說:安啦!沒你的事兒。
    「到底是誰惹到你了?」上官宮主?柳清?看來他們兩個的機率都滿高的。
    「等會兒你就知道了。」她勾起嘴角,笑得好詭異。等待了兩年多,今兒個就將是她歐陽敏兒復仇的大好時機,諒那個臭男人逃也沒得逃。
    「有件事我要先提醒你,柳清才剛新婚,帶了新婚妻子住在麒麟宮裡,你的言行舉止最好注意些。」方轆可不希望她孩子氣的行徑,破壞了麒麟宮的規矩,那非但會丟了宮主的面子,還讓人貽笑大方。
    「柳清他成親了?」歐陽敏兒意外地瞇起那雙亮眼杏眸,跟著彎起唇線,「太好了,我待會兒可得好好恭喜他。」
    方轆盯著她那張變化無窮的小巧五官,用不著猜他已知道她的小腦袋裡裝了非常可怕的點子!
    唉,可憐的柳清誰不好惹,居然惹上小祖宗歐陽敏兒,這下就算是天皇老子也救不了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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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歐陽敏兒一到達麒麟宮,果真就是柳清倒大楣的時候。
    怪就怪他在兩年多前,因為受不了這丫頭片子直在麒麟宮內對他們三個男人跟前跟後,活像只跟屁蟲,於是他施展了做師爺的天分,寫了封信寄給歐陽敏兒的爹歐陽光勤,請歐陽大爺將這丫頭帶回去。
    為了今後耳根子的清淨,他還附帶一提,希望歐陽大爺能早點為她覓得對像嫁出去,認為她只要嫁了人就會轉而成熟、懂事。
    這下可好,歐陽光勤還真採用了柳清的王意,把歐陽敏兒逮回去之後,便連忙請媒婆為女兒介紹對象,害得她整整逃了兩年婚。可這歐陽大爺追得也勤,如今她逃得累了也疲了,在回去之前,她只想完成一件事,那就是找柳清這傢伙算帳。
    此刻柳清正與愛妻裘蓮在園子裡散步、賞花,意境正美、情調正佳,可突然冒出了個不識相的小丫頭,打壞兩人的氣氛。
    「阿清……」歐陽敏兒從詩情畫意的花叢內探出頭來,對著他巧笑倩兮,「你帶人家去遛馬啦!好無聊呢!」
    「敏兒,你別這樣。」已經被她鬧了兩天的柳清頭皮又開始發麻了。
    他趕緊推開她,回頭看見愛妻那張無表情的臉色,他知道自己又完蛋了。
    「阿清,你也會怕女人呀?」歐陽敏兒瞧著柳清那副「妻管嚴」的模樣,俏皮地撇嘴偷笑,跟著她更誇張地直往他身上鑽,「我要你休了她娶我,我保證會對你很溫柔、很溫柔。」
    也因為她打從小時候就黏他,對他的感覺就跟哥哥沒兩樣,這種親熱的舉動大家也早已見怪不怪。
    但是這些看在裘蓮眼裡,可是完全不能接受,「敏兒,他已是我相公,請你放開他。」
    「這就不對了,我可是在你之前就認識阿清的,也早已與他互許終身了。」歐陽敏兒抓著柳清的手臂,緊緊貼著,帶笑的眼珠子不懷好意地瞟著他,「阿清,你說是嗎?」
    柳清已被她鬧得一句話也說下出來了,只能撫額歎氣。
    「我們已經拜堂成親了,也就是說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你懂嗎?」裘蓮告訴自己,一定要心平氣和的與她講道理。
    「什麼是明媒正娶?我沒參加便不算數,反正阿清是我的。」她抿緊唇甜甜一笑,又將他的手臂給抱得更緊了。
    「夠了吧!敏兒,」柳清受不了地推開她,「我現在鄭重告訴你,我只愛蓮兒,也只當她是妻子,我知道你根本不喜歡我,這麼做只是要報復我。」
    「哇!男人狠起來比什麼都可怕。你怎麼可以這麼無情?你忘了嗎?我們曾經一塊兒睡覺、一塊兒洗澡。」她指的是好些年前她曾經偷偷跟他到山腰的百穴洞采珍奇藥草,後來因為太晚了,兩人才在洞內過夜;第二天返回麒麟宮途中她因貪玩不慎落水,他跳進水裡將她救起。
    「你們……」裘蓮震愕地望著他們,慢慢的,她眼眶紅了,隨即再也待不住地旋身就跑。
    「蓮兒……」柳清正要追去,但歐陽敏兒依舊抓緊他的衣角,「你……你這下高興了吧?你到底要怎麼做才滿意?」
    「不知道耶!得等我氣消了吧!」歐陽敏兒笑望者他臉上那道稱之為「憤怒」的表情,每每瞧見他氣得發抖,她心底的怨恨才能消失一些。「那我向你道歉好不好?我不知道我隨便一句話,令尊就會照做,我只是……」
    「只是嫌我煩哆?」她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那你乾脆把我殺了不就成了,何必把我逼到婚姻的谷底?」
    「敏兒,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該成親了。」柳清沒好氣地勸她。
    「我沒說不嫁,但我只要嫁我喜歡的男人。」她甜美的紅唇一勾,望著他的眼神轉而佻達,「阿清,我橫看豎看,就覺得我們兩個是絕配耶!啊!對了,上回我被帶走時,曾經承諾過你,再見面的時候一定要送你個大親親,你沒忘了吧?」
    「什麼?」他心一驚。
    聰明的柳清哪會瞧不出在她天真動人的外表下,藏著的是一種無懈可擊的偽裝功夫。她,就是存心要整死他!
    「那我現在就來哆!」她拿手背擦擦嘴,「乖,等著姑娘我的親親,別逃!」
    「你!」就在柳清震驚得說不出話時,麒麟宮的小丫鬟已急步朝他們奔了過來……
    「不好了,師爺,不好了。」小丫鬟氣喘吁吁地說。
    「怎麼了?」
    「夫人……夫人她吵著要上吊、要跳河、要仰藥自殺,我怎麼勸她就是不聽。」小丫鬟邊說邊掉淚,可說是唱作俱佳到非常逼真的地步。
    「怎麼會這樣?好,我馬上過去看看。」柳清走了幾步又回頭晚了歐陽敏兒一眼,「歐陽敏兒,這下你滿意了吧?」
    歐陽敏兒呆若木雞般的愣住了,直到柳清的身影在她眼前消失後,她才猛然清醒,「不!我並不想害蓮兒姊姊想不開,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氣氣柳清而已啦!嗚……蓮兒姊姊,你萬萬不能出事呀!」
    她一說完,也跟著往前直奔,她決定要跟裘蓮解釋清楚,免得她哪天真做了什麼想不開的事,她可就要愧疚終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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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歐陽敏兒好說歹說,但裘蓮還是猛哭,哎呀!怎麼會這樣呢?
    天真的她雖然慧黯、聰穎,但是一面對柳清,還是只有被耍的份兒,她絕沒想到這些全是柳清和裘蓮想好的計劃。
    「不要死,你不能死,你如果死了,阿清也會殺了我的。」好暝!真要哭就一塊兒哭吧!「你不知道他有多惡劣,趕走我也就算了,還逼我嫁人,讓我無緣無故逃婚了兩年,被追得無路可去,他……他……」
    「他的確該死。」咦?蓮兒姊姊說話了。
    「所以我才……我才……」
    「你才故意氣他、頂他是嗎?」裘蓮握住她的小手,萬分同情地說:「如果我是你,我也會這麼做的。」
    「意思是你不生氣了?」歐陽敏兒深吸口氣兒,眼神直勾勾地盯著她。
    「我又沒氣你,只是氣那個柳清,居然早就和你一塊兒睡過覺、洗過澡。」裘蓮故作傷心地說。
    奇了,這不是她說過的話嗎?該死,怎麼這位蓮兒姊姊記性這麼好,全記著了!
    「拜託了,蓮兒姊姊……你就別哭了。」歐陽敏兒苦著張臉,歎口氣,「算了,我還是回去嫁人吧!我爹說對方人品不錯,也幫著我爹追了我兩年。」
    事實上她早已不想逃了,找柳清報復的快意已算得到,表哥也娶了表嫂,看大家雙雙對對,她實在沒慾望再待下去。
    「真的?你要回歐陽府邸去?」裘蓮的眸子輕旋了下,這回換她使計了,「一個人嗎?這樣我們都不會安心的。」
    「怎麼,難道還想將我五花大綁給綁回去?」歐陽敏兒皺起眉,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她好像不知不覺掉進一個陷阱裡!
    「誰敢這麼對你呢?」裘蓮搖搖頭,「還不是因為昨兒個宮主接獲你爹爹派人快馬送來的信,上頭寫著既然你在咱們這兒,上官宮主就有護送你回歐陽府的職責,也就是說咱們一定得把你完完整整交到你爹手上。」裘蓮邊說邊觀察著她的表情。
    「天呀!我爹還真霸道。」歐陽敏兒無奈地皺起眉,「我這兩年來還真是受夠了我爹的追蹤術。」
    原來她爹便是「幻影門」的創始者,難怪「幻影門」幾位師兄與上官狩的感情非比尋常。
    「這樣吧!我請宮主派方轆陪你回去,怎麼樣?」裘蓮試問著。
    「你說方轆?」她瞪大眼,「跟那悶葫蘆回去,我會悶死的。」
    瞧她直搖頭的模樣,讓裘蓮又是一歎,「歐陽大爺囑咐我們一定要派人送你,宮主走不開,難道……難道你要讓柳清送你……我……我……」
    「不用不用,我不用阿清送!」歐陽敏兒還真怕這位姊姊又胡思亂想,鬧自殺,「好吧!如果非得有人跟,那就……那就那個悶葫蘆、笨木頭吧!」至少那個傢伙不會像柳清和上官表哥一樣欺負她。
    更或者她晚點兒可以找表哥商量看看,可不可以換個人,儘管他不會欺負她,但她也不想被悶死。
    「真的?那就一言為定了!」裘蓮偷偷朝躲在外頭窗邊的柳清眨眨眼,意思是……陷害方轆的計劃達成。
    柳清得了消息,立刻走到後頭練武場,正好瞧見方轆恣意揮劍的颯爽神采。
    他不禁得意地靠在一株樟樹下,想著這傢伙前兩天對他大放噘詞的德行,說什麼惹獅惹虎,就是不能惹女人、女人是碰不得的雌性動物、只有他有遠見,從不沾惹女人……
    呵呵!這樣可好,看他這下怎麼撇清歐陽敏兒那個超級黏人的臭丫頭?
    「你一直站在那兒看著我幹嘛?」方轆收起氣。
    他早知道有人在一旁觀看,但那人看也就罷了,還不時從嘴裡發出得意嗤笑,這個柳清該不會是被歐陽敏兒給刺激得傷了腦袋吧?
    「唉!你這般悠閒的日子已經不多了,趁現在好好享受吧!」柳清走過去,輕拍他的肩,「喂!看著多年好友的份上,我勸你一句話……那就是大話不要說得太早,凡事留個退路,比較不會難堪。」
    「你是什麼意思?」方轆觀察著他,憑他對柳清這個人的瞭解,他嘴角要是畫開這類鬼似的笑臉,八成是在算計人。該不會這次……他成為他的眼中釘了?
    「宮主交代了任務給你。」柳清憋著笑說。
    方轆瞇起眸,已覺得事情絕對不單純,「什麼任務?」
    「護送敏兒回家。」就這簡簡單單的幾個字,柳清說得輕鬆,可是聽在方轆耳裡,卻是極為不可思議!
    「你……你說什麼?」他的臉變了色……是種很滑稽的顏色。
    「還要我再說一次嗎?好吧!你的任務就是護送歐陽敏兒回到江南的家裡,因為那裡有人等著娶她進門,這次聽懂了吧?」柳清雙臂抱胸,好整以暇地徐言。
    方轆沒有再說一句話,只是僵著神情將手中的長劍往兵器架上一拋……砰!準確無誤的插進窄小的木洞中,緊接著他便朝廳堂走去,那氣勢……宛似要去找人算帳似的,看來又有人要遭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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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轆一進廳堂,就見上官狩正向其他弟子吩咐著宮內事務,捺著性子等他交代完畢後,他便迅速上前,直望著宮王。
    上官狩被他盯得渾身不對勁兒,直皺著眉問:「我說方轆,你是怎麼了?我今兒個和你有仇嗎?」
    「這句話是我想問宮主的。」他深提口氣,「你不該交代這樣的任務給我,真的,我什麼任務都能接受,儘管是上刀山、下油鍋都行,但這個任務,恕難從命。」他鐵著嗓說。
    上官狩微仰下顎,正聽得一頭霧水之際,突然歐陽敏兒那個丫頭也衝了出來,指著方轆的鼻尖說:「你所說的任務該不會是送我回江南吧?」
    方轆凜著張臉不說話。
    「本來我也是來這裡求我表哥能不能把你這根木頭換掉,就算隨便找個弟子陪我回去也行,但現在本姑娘改變主意了,我就要你陪。」歐陽敏兒最恨人家當她是瘟神、煞星,其實她偶爾也是挺乖巧的,為什麼就從沒人發現她的優點呢?
    「你!」方轆一張臉正抽搐著。
    同時間上官狩似乎搞懂了一切,當望見柳清那張帶笑走進廳堂的嘴臉時,他不得不搖搖頭,心忖:這傢伙還真是玩不怕,先是得罪了小表妹,這下又得罪了方轆,可是幹嘛將他也拖下水呢?
    「宮主,如果你願意幫我們將方轆和敏兒湊成一對,就幫個忙吧!」
    裘蓮也走了進來,在上官狩身旁壓低聲說。
    「什麼?他跟她?」上官狩倒吸了口大氣,若非他妻子胡蝶不在身旁,否則他想她也定會有著跟他一樣的反應。
    「宮主,別先下斷語,瞧他們這對不是挺有趣的,說不定真會成呢?」柳清也幫腔道:「一開始我也認為不可能,但想想從這兒到江南可有不短的路程,近水樓台、孤男寡女,能不發生什麼事嗎?」
    「既然如此……那我最好不要出面,就你們決定吧!」待會兒若是方轆對他興師問罪,他可不知道該怎麼回話,還是及時走避,暫時天涯任我行吧!
    上官狩一溜人,柳清和裘蓮也相互眨眨眼,非常有默契地一併退出了廳堂。
    而在一旁直指責方轆不是的歐陽敏兒,久久後才歇了口氣,轉向主位,「咦?表哥呢?」
    「溜了。」方轆方才就瞧見他躡手躡腳的溜人,這下可好,被這丫頭一攪和之下,他連為自己說項的機會都沒了。
    「為什麼溜了?」她噘著唇,眼眶泛紅,「簡直是欺負人。」
    「算了,既然如此,我看我也逃避不了了。」他的拳頭緊緊掐住,語音幾乎已下沉了八度。
    「方轆,你不要一副為難的樣子,剛剛我只是生氣才這麼說,其實我不需要你送我,等會兒我就把東西收拾好走人。」她佩氣的吸吸鼻子,不想在他面前表現出傷心的模樣。
    轉過身,她偷偷將眼淚拭乾,又回頭對他故作瀟灑地笑了笑,還重重拍拍他的肩,「再見了木頭,不要老是死氣沉沉的,你這樣可沒姑娘會喜歡喔!」
    眼看她旋身離去,方轆明明可以就這樣順其自然的解脫,可是他的一顆心卻因為她最後那抹含淚的笑顏給懾了心……該死的!好像他是個十惡不赦的罪人,專門欺負小姑娘似的。
    他更想不明白自己是哪根筋不對,居然暗暗跟著她……站在樹後,望著她進入房間,不一會兒就拎著包袱出來,果真不打算「連累」任何人的往麒麟宮外走去。
    目送歐陽敏兒離開,合該是件歡天喜地的事兒,可回頭看看,宮主不理不睬、柳清更是逃之夭夭,誰在乎她?
    「罷了!」他重重吐了口氣,拔腿跟在她身後繼續走。
    事實上若以步行而論,上山只是累,但下山卻更是辛苦,因為泰山陡峭,這兩天又落下紛紛白雪,只要稍有不慎就會滑倒,甚至滾進山谷中。
    見她沒穿雪鞋,就雙小靴辛苦的一步步往山下走,好幾次的輕輕一滑都讓方轆為她捏了把冷汗!
    「小心。」才剛這麼想,她嬌小的身影就立刻栽進雪堆裡,順著坡道往山下滾去。
    他立刻拔身飛到她身側,拽住她的小手將她整個人給撈了起來。
    「咦?方轆!」她從雪堆裡探出頭,當一見是他,立刻瞪大了雙眸,「你……你怎麼來了?」
    「呃,既是我的任務,我當然不能推卸。」他看了看旁邊,信口說著。
    「嘿,你這傢伙,幹嘛責任心這麼重,不是寧可上刀山、下油鍋也不送我嗎?」歐陽敏兒嘻嘻笑著,「既然主動上賊船,就要有被我凌虐的心理準備呢!」
    「這……」方轆眉心一鎖,愕愣了下。
    「你還真老實,我是逗你的啦!」歐陽敏兒掩嘴一笑,笑容燦若春花。恍然間方轆發現她真的長大了,只是最近大家都急著躲她,根本沒好好看她一眼。
    但是長大又如何?模樣改變了又怎樣?本性沒變也是沒用的,就不知道自己是吃錯了什麼藥,為何會對這種女人起了憐憫之心!
    唉……這下就算掉進十八層地獄,閻王大概都會嫌他笨而不肯收他了。
    「你告訴我好不好?」她跟著他的腳步慢慢往山下走。
    「告訴你什麼?」方轆微瞇起眸子,看著這場即時雪景。
    「我的缺點。」
    歐陽敏兒幾度又要滑倒,方轆順手摘了根長短適中的枯枝給她,「將它插進雪裡,會好走點兒。」
    「謝謝。」她開心地接過手,如他所說的方式走,雖然慢了點,但穩當多了。但過了好一會兒,歐陽敏兒依然沒聽見方轆答話,又提醒道:「你還沒回答我的話呢!」
    「什麼?」他完全沉浸在心底那抹不定的感覺中,壓根沒聽見她在問什麼。
    「我是說我的缺點呀!你有任何想法都可以告訴我。」歐陽敏兒仰起下巴,「安心啦!這次不論你說什麼,我都不會找你麻煩。」
    「這……」方轆一點都不相信她所說的,心忖最好什麼都不說就不會出事。
    「你!你不要這副悶樣!到底你要我怎麼做才肯好好跟我說句話?」他的淡漠勾起了她削人的慾望。
    「表小姐,咱們只管趕路,不要多話行嗎?」方轆沒好氣地說。
    「你如果真的這麼不甘願就回去吧!我不用你陪了。」跟著一根木頭返回老家,不知道她會不會被憋死?
    「我不是不甘願,只是……說話要看時間,這時候別說話。」與她應對還真是苦了口才不怎麼好的方轆。
    「看時間?那你告訴我,哪個時間比較適合跟你聊天?我會記著的。」她辛苦的用木枝耙著雪來到他面前,露出張紅噗噗的笑臉瞅著他。
    在這冬雪紛飛的時候,她還能保持那樣紅潤的面容,可見她對這雪地走得有多累,累得渾身都冒出熱氣。
    「這就是你的缺點之一。」方轆瞪著她,忍不住說了這麼一句。
    「啥?」她一臉狐疑的止住笑。
    「強人所難就是你的缺點。」丟下這句話,他便繼續向前走,還不知不覺地更加快速度,躲她的意味不言自明。
    「喂……方轆,你等我呀!」討厭,仗著自己有學過輕功,就可以在雪地上健步如飛嗎?竟然把她丟在後面「爬」,還虧他說自己從不會欺負她。
    又歐陽敏兒氣喘吁吁地追著,卻見他的身影愈來愈遠……
    「臭方轆,你給本姑娘站住!」揚起聲音,她朝他的背影咆哮過去,卻喚不注他持續前進的身影。

《公子愛耍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