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敏兒一坐下後,就對著裡頭喊道:「老闆,點菜了。」
「是的,客館。」不一會兒從屋裡走出一位嬌嬈的女人,看樣子她應該已年過三十好幾,可是嫵媚的打扮、大膽的穿著,薄紗微掩肩頸、髮絲輕挽、一臉的濃妝直讓歐陽敏兒看得瞪大了眼。
更讓她意外的是,這間店裡根本沒有其他客人,當她一見方轆進來,便立刻笑著走向他,對他妖媚地說:「這位公子,您需要什麼嗎?」
「喂,這位大娘,是我先坐在這裡的。」歐陽敏兒拍著桌子。
「你喊我什麼?」老闆娘眉頭高高聳起,一臉不悅。
「明明就是大娘了,幹嘛故作年輕?」歐陽敏兒眉頭一皺,「看你的歲數都可以做我娘了,還穿得這麼暴露,成何體統?」
「你這丫頭給我出去,我不做你的生意。」老闆娘氣得指著她。
「她是跟我來的。」方轆開了口,「給我兩個饅頭、四兩白干、再來幾盤小菜。」
「是……我馬上讓人去準備。」老闆娘這才收起怒火,對他綻開微笑,接著又把店小二給喊了來,吩咐下去。
而後她走回櫃抬,狀似抹著桌子,實際上卻是找機會打量起方轆。
歐陽敏兒回頭一瞧,瞬間瞇起了眸,「那個老闆娘分明對你有意思,也不看看自己幾歲了?心存不良嘛!」
「你乖乖的吃東西,別多話。」
這時老闆娘端來了小菜和饅頭,「這是酒,我特地把白干換成女兒紅,但不加價喔!」
方轆揚眉看了她一眼,對她點點頭,「謝了。」
「不客氣。」老闆娘刻意俯身一笑,微露出她傲人的胸脯,「我叫艷娘,有事可以叫我。」
歐陽敏兒拿過饅頭咬了口,粗率的咀嚼模樣還真是連一點姑娘家該有的樣子都找不到。方轆看了她一眼,忍不住搖搖頭,又繼續吃他的午膳。
「你搖頭是什麼意思?」雖然他的動作很輕,但她還是看到了。
「沒什麼。」
歐陽敏兒重歎了口氣,顯然受不了了,「我說錯了什麼嗎?你非得這麼對待我,才覺得對得起自己?」
「你沒說錯什麼,快用膳吧!」他表情一擰。
歐陽敏兒吸吸鼻子,難受得拿起筷子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本來該是餓壞的她卻變得一點胃口都沒。她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要因為他的冷漠反應而氣惱?早在數年前她就知道他是這樣的個性了不是嗎?
饅頭啃了一半,菜沒挾幾筷子,她倒是為自己斟上一杯滿滿的酒,然而正準備喝進嘴裡,她卻被方轆給用力抓住手腕。
「你這是做什麼?」她盯著他的大手。
「把杯子放下。」他語氣雖然很淡,但是非常執意。
「我只是想喝一杯也不行,那為什麼你就可以喝?」歐陽敏兒不服氣地抗議。
「我是個大男人,而你只是個小姑娘。」
「是,我只是個小姑娘!你乾脆說女人什麼都不能做,那不就得了?」歐陽敏兒眼眶一紅,隨即站起身準備離開。
「啊!」她忘了自己的腳跺受了傷,這一激動,反而弄疼了它。
「表小姐,你怎麼了?」方轆趕緊走過去扶住她。
「我不要你管,就算真受了傷,我還不是撐到現在。」她的確是在山上就扭傷了,可她也沒在他面前哭嚷過。
「這位小姑娘怎麼了?」那位妖艷的老闆娘聞聲走了過來。
「她的腳扭傷了。」他抱起掙扎的歐陽敏兒。
「我們樓上有客房,可以帶她上去休息。」艷娘銜著笑瞅著他們,「腳傷如果硬撐可是會更嚴重的。」
「好,謝謝你,就給我兩間客房。」方轆於是將她抱上樓上客房,將她放在床上,「你還好吧?我這就去請大夫過來。」
「這種荒郊野外,哪來的大夫?」歐陽敏兒搖搖手,「別麻煩了,我只要休息會兒就行了,大概鞋兒穿太久了,所以不舒服。」
她正想褪鞋,卻發現他還站在面前盯著她瞧,這狀況頭一次讓她產生一種難為情的感覺,「嗯……你可不可以迴避一下?」
「我得看看你的腳。」他依舊木然地像座山般站在她面前。
「不用、不用,我自己瞧就行了。」她很尷尬地把兩隻小腳曲起,藏進裙擺下。
「你不必這樣,這不像你。」方轆以為她又在裝模作樣的偽裝一些怪模樣好戲弄他了。
歐陽敏兒聞言,深提口氣,「你這是什麼意思?以為我是裝的嗎?你……你難道不知道我穿這鞋穿了這麼久,剛褪下一定……一定會有股怪味兒,我只是不想讓你……」
她愈說愈難過,一雙眼已微微泛紅了,這不關男女有別、不關性情好壞,但這最基本的禮貌她還是懂的。
方轆瞇起眸,才發現自從她在山上說了那些話之後,變得怪裡怪氣的倒成了自己了,「表小姐,我很抱歉。」
「你不必喊我表小姐,雖然你是我表哥的護衛,但不是我的。」她難過的抿緊雙唇。沒想到自己居然在一天當中已經被這木頭給氣了個半死!
「那我退下,你好好休息。」方轆看著她憋著的哭臉,搖搖頭後便退出房間。
見他就這麼離開後,歐陽敏兒心底更難受了,她直瞪著門扉,不停大罵著,「木頭、木頭,道地的一塊笨木頭、爛木頭。」
她更氣的是自己,他不過是對自己好一點而已,為何她會這麼在意他對她的想法?難道她就這麼不值,誰對她好,她就對誰搖尾巴。但這種感覺又和「搖尾巴」不一樣,因為她發現自己竟會為他說的話在心底造成難以承受的影響,這是她過去十六年的生命中不曾有過的現象呀!
方轆,你這個惡魔,就是愛在我面前裝酷是不是?可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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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休息了一下午,眼看天色即將暗下,方轆便決定在這家野店打尖。
隔天天方亮,歐陽敏兒便起了個早,因為今天就要啟程前往江南,可她的腳……似乎更疼了!她慢慢解著襪子,想要一看究竟……
叩叩……
「表小姐,你醒了嗎?」方轆怕她睡晚了,時間一到就去敲她的房門。
「醒了,我早醒了。」她說著又緊張地想把腳藏起來,卻不慎撞到床腳,痛得她咬牙,「呃……」
方轆聽到了怪聲,立刻推門闖了進去,看見的卻是她抱著腳哀號的模樣。
「你……你怎麼可以闖進來?」她吃疼地瞪著他,「如果我正在換衣服呢?」
「你不是說你早醒了?」他瞇起眸,看她那副痛苦的樣子,「是不是腳傷還沒好?我早該去請大夫的。」
「不,我很好,我們是不是可以走了?」她深提口氣,用力站了起來,「看見沒,我就算要跑要跳都沒問題。」
他雙臂抱胸,有些不悅地凝住她的表情,「好呀!你跳、你跑呀!」
「你就這麼不相信我?那你睜大眼睛給我看仔細了。」歐陽敏兒賭氣的提氣一跳,卻在觸地時重重拐傷了傷處,讓她更是疼得眼淚都逸出來了。
「你別再逞強了,讓我看看。」他這次不顧她的拒絕,立刻將她抱上床,跟著抓住她的腳褪下她的白襪……
「喂,你這是做什麼?」她咬著唇看著他緊握住她腳踝細細觀察的模樣,一張小臉瞬間燒了起來。
「你知不知道,你的腳扭傷得非常嚴重?你這是在搞什麼?開什麼玩笑呀!」他的口氣狠狠的爆發開來。這一吼出,方轆才知道他似乎激動了些,但不知為什麼,當看見她這紅腫到發黑的腳跺時,他的心竟重重一沉。
老天,她昨天扭傷時就已經很疼了,她竟然還在雪地上走了這麼久?
歐陽敏兒被他這一吼給震住了,「你……你幹嘛這麼凶?我是腳的主人,我要怎麼對它是我的事,我……」
「你這樣不知輕重,會延誤我們回到江南的時間。」明明心底為她的傷起了莫名的擔心,但他的嘴巴還是不知軟化。
「你……」她皺起眉,瞪著他,「那……那我們立刻出發,光走路我沒問題。」
見她又要站起來,他二話不說的將她壓下坐好,「我去問問老闆娘就近哪兒可以找得到大夫。」
「等等,你不要去跟那個妖艷的女人打交道。」她一點也不喜歡這樣。
「我只是問她哪兒有大夫而已。」唉!這個固執的女人。
方轆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後,便轉出房外。歐陽敏兒氣得噘起小嘴,心中無法抑制的泛起一絲擔憂,好像很怕方轆會被那位叫艷娘的給拐了去似的。
偏偏在這時候,她卻聽見艷娘那高八度的嬌笑嗓音,「方公子,你說你要大夫……可最近的大夫可能要走三十里的路,到下一個鎮口。」
「沒關係,我走過去。」方轆朝她點點頭,立刻打算步行去找大夫。「該不會是為了治那位姑娘的腳傷?」艷娘的話喚住了他的腳步。
「如果真是為了這個,找大夫倒不如找個會跌打損傷的師父。」
「你的意思是……這裡就有這類師父?」方轆回過頭。
「咱們廚子就有這番功夫。」
「好,那能否請他上樓一趟?」方轆面無表情地說道。
「當然可以,請等一下。」艷娘朝後面喊了聲,不一會兒便走來一位長相奇特、長短腳的中年男人,「老闆娘,你叫我?」
「大發,有位客倌傷了腳,你去幫忙看一下。」艷娘笑著對他說。
「請跟我來。」方轆看了他一會兒,便對他說。
「是。」叫大發的廚子便隨方轆上樓,來到歐陽敏兒的房間。
「他是誰?」歐陽敏兒一看見大發那副怪模怪樣,就直覺他不是個好人,「方轆,你把他帶進我房間做什麼?」
「他可以治療你的腳傷。」方轆走上前,「或許會有點疼,你忍著點。」
「不,我不要他碰我。」她很激動地說。
「這位姑娘,忍一下就過去了,否則你會疼更久。」大發緩緩走過去,可歐陽敏兒卻藏起雙腳,怎麼都不肯讓他觸碰。
「表小姐,你這樣是不行的,請原諒我。」方轆索性點了她下半身的麻穴,讓她不能再逃避。
「方轆!你……你怎麼可以?」她抬頭瞪著他,受辱的淚在眼眶中打轉,可接下來就見大發抓住她的腳跺,開始轉動、拉拔……
天,好痛!雖然她被點了穴而無法動彈,但是知覺仍在!「我恨你,方轆,你聽見沒?我恨你……啊!」
她疼得眼淚不止的淌出,就連身子都發著抖,可見那疼並不是一般人能忍得住的,方轆上前,意外地溫柔摟住她的肩,讓她靠在他身上,「如果真忍不住,就咬我沒關係,讓我也一塊兒疼。」
眼看她鬢邊泌出點點細汗,已疼得快要失去意識,方轆心疼地將她摟得更緊。眼看大發卻還不停止地扭動著她的傷處,讓他眸心漸漸籠上一層闐暗的顏色。
突地,他用力扣住大發的手腕,「你到底會不會?」
「客館,這位姑娘瘀氣太重,整個腳踝又腫又黑,我得慢慢祛除裡頭的氣,這還需要一點兒時問。」他趕緊解釋。
「那麼快點。」方轆放開他,口氣漸轉粗暴。
「是……我盡快就是。」大發又抓住歐陽敏兒的腳,繼續他治療的動作。就這麼過了好一會兒,就在她疼得快要昏厥過去的時候他才放開她,「客倌,已經好了,我待會兒調配些藥泥敷上,保證明天就可以走路了。」
「謝謝你了,你先下去吧!」看著她虛脫的小臉,方轆已經後悔了,他不該操之過急,反而傷害了她。
大發退出去之後,方轆趕緊解開她的穴道,輕拭著歐陽敏兒臉上的汗水,「表小姐,你醒醒……」
歐陽敏兒這才無力地張開眼,微喘地說:「方轆,這是你所想到能報復我的方法嗎?如果真是這樣,那我只能說你成功了!」
想她長這麼大,還沒嘗過這等「疼痛」的感覺,簡直終要了她的命還難忍。
「我從沒想過要報復你,這都是為了你好。」方轆沉著聲說。
「為我好?」她苦笑,咬著下唇睨著他,「那你要不要也嘗試看看?我剛剛親身體驗的就是這種痛。」
「明天,你就會好些了。」
「我知道,你多和我相處一天就非常受不了,既然如此,那又何必跟來?又為什麼之前要對我這麼好?」歐陽敏兒難堪不已,想到剛剛自己快痛昏的樣子,一定讓他取笑了。
「什麼都別說了。你餓了吧?想吃點什麼?」方轆沒看她那雙含怨帶怒的眸子,卻已自覺理虧。
「我不餓。」她頭一撇。
「我請廚子下碗麵給你。」方轆說著,便要旋身步出房間。
「等等。」歐陽敏兒用她那只沒受傷的腳撐起自己,一躍一躍的跳到他面前,「吃了面你就回去吧!我真的不需要你。」
「我不會走。」
「為什麼?你為什麼非得留下來攪亂我的生活、弄亂我的心情?」
歐陽敏兒不喜歡現在這種感覺,她把他當成可信賴的人,可他還事事提防她,誤認為她只是個會找麻煩、無理取鬧的女人!
「今後我會小心措詞。」他居然回她這句話。
「方轆,你到底懂不懂?這和你的措詞無關,我要的是你可以把我當……當朋友,信任我的感覺。」歐陽敏兒進一步表示自己的想法。
「你是表小姐。」他靜默了會兒,又恭敬道。
「表……」歐陽敏兒板著臉,一副失望的模樣,「原來我在你心底就只是『表小姐』而已。」
「你本來就是。」
「木頭!」她閉上眼,已提不起勁兒再與他爭辯,「好吧!就幫我下碗麵,我餓了。」
方轆不再說話,但緊皺的眉頭不難看出他的神情也是緊繃的。
眼看他離開之後,歐陽敏兒已忍不住仰天長歎了聲……老天,你也幫幫忙,為什麼要讓我對這根木頭產生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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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真的,歐陽敏兒還真是餓了,熱湯麵一送進房裡,她便呼嚕嚕一口氣吃光了,而肚子飽了腦袋似乎也靈光了。好幾次她撐著方轆臨時做給她的枴杖下樓時,就會看見艷娘有意無意地對方轆拋媚眼。
也幸好方轆是根木頭,他完全沒有感受到對方的勾情,這倒讓她憋笑在心底。不過他還真是道地的一塊大木頭,不懂老闆娘的心意也就算了,偏偏對她的暗示也沒放在心上,就不知道這塊木頭何時才會點燃火花?
趁自己還沒把全部的心都放在他身上,歐陽敏兒已決定離開,她不想成為他的負擔,更不要讓他討厭。
所以當晚,她就趁夜深人靜之際,撐著枴杖離開了這間怪異的「野店」。
說這家店怪,還真是怪,那種感覺是說不出來的,完全憑的是直覺,而偏偏女人的直覺又向來準確,所以她可以肯定它絕非普通的野店。
幾次說給那根木頭聽,他就是不信,好吧!不信就不信,她也只好請他自求多福了,別被那個艷娘吃干抹淨才好。
夜風驟涼,細雨紛飛打在歐陽敏兒的身上還真是刺骨,她深吸口氣,看著頭頂被雪絲掩覆的月兒,忍不住問道:「白家公子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她爹在幾封書信中老提著白家公子的好,不但不為她的逃婚生氣,還幫忙找尋她,甚至每天都會到歐陽府關懷她的下落,這樣的夫婿可是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
如果他真這麼好,又怎會落在她歐陽敏兒手裡?這可不是他的福氣。
但不知為什麼,她腦海裡的白家公子沒一會兒居然變成了方轆那臭小子,不知道他發現她不見後會不會找她?是會稍稍緊張一下子,還是大大鬆了口氣?
就在同一時間,正在床上打坐的方轆突覺一道沁涼的夜風襲進屋內,寒氣逼人、冷風刺骨,不禁讓他想起睡覺總愛踢被的歐陽敏兒。明知自己不該再多事,但旋念又想,倘若她感冒得了風寒,豈不又要延宕送她返家的日子?
於是他來到她房間外敲了敲房門,「表小姐……你睡了嗎?」
等了會兒,他又敲了兩下,「醒醒可以嗎?」
雖然他知道歐陽敏兒這個女人一旦睡著,連巨雷都轟不醒,但他還是不放心的貼在門上細聽……不對,裡頭居然平靜的連個聲音都沒,甚至沒有呼吸的氣息。
當下他立即下了結論:她不在房間裡!
撞開門,果真床上空無一人,他立刻回房拿下牆上寶劍、順手放下一錠銀子之後,便奔出店外尋人去。
漆暗的夜、沁骨的風,他真不懂為何她要這麼逞強,難道乖乖依他一次會讓她活下下去嗎?
沿途,他看見一間破廟,下意識闖了進去,果真發現了她的身影——她正蜷曲著身子抱緊自己,躺在角落的草堆上睡著。
方轆瞇起眸,緩緩走近她,實在很難想像像她這樣的千金大小姐,居然無所謂的過著這樣的生活?
上前,他再次將身上的獸皮大衣蓋在她身上,而歐陽敏兒也順手抓住大衣,上頭的味道像是能給她安全感似的,讓她不安的心得到了安穩,也睡得更沉了。
轟隆!突地外頭一陣悶雷大響震醒了她,她張開眼,對上的竟是方轆那雙古井無波的雙眸。
再看看這裡,她恍然記起她是在破廟內睡著的,「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發現你不見了,我順道找來這裡。」
「原來是這樣。」歐陽敏兒皺起眉,「不要叫我回去,我不會回去,你就自己回去沉溺在溫柔鄉里吧!」
「溫柔鄉?」方轆不懂。
「笨,我是指艷娘,既然她喜歡你,如果你也喜歡她,那就乾脆跟她湊對好了。」她的口氣帶著一股酸勁兒。
「我也不回去了。」他遂道。跟著他又坐在她對面的草堆上,回頭看看外頭驟降的雨絲,「我們等雨停就啟程。」
「你真的不回去了?」歐陽敏兒彎起唇線,笑在心底,「割捨得下那個風情萬種、風韻猶存的女人?」
方轆不會聽不懂她的挖苦,於是僵著表情說:「表小姐,時間還早,你再睡吧!不過別再開玩笑了。」
「咱們打個商量好不好?」突然她又說。
「你可以說說看。」就不知道這個小妮子又在打什麼主意了。
「以後你別再喊我表小姐,可以嗎?」這個稱呼真是難聽,何況她一點也不想成為他的「表小姐」。
「可是……」
「就別可是了,你要喊可以直接喊我敏兒。」她偷偷笑了。說實在的,他願意出來尋她,她已經很開心,這表示他對她並不是這般冷血無情、專制強硬的。
「我知道了。」他淡淡的回道,接著便閉上了眼,繼續「坐著睡覺」。
「方轆,你怎麼好像很喜歡坐著睡覺?」她也爬坐了起來,學他盤起腿,「這樣有什麼好處呀?」
「從我練武開始,我便經常這麼打坐,好處自然是可以強壯體魄、健身。」他微微張開眸解釋著。
「好,那我也要強壯體魄,坐著睡覺。」歐陽敏兒說完就閉上眼,可是沒三兩下就見她扭動一下身體或抓一下癢,怪的是她為何半天都睡不著呢?
偷偷把眼睛睜開一道縫,她可以看見他坐在對面,別說動了,他連鼻孔都沒收縮一下,難道他當真睡著了?
腰酸背疼外加上睡意再次襲來,歐陽敏兒受不了地往乾草上一倒,不一會兒已是雞啼時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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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著睡了好一會兒,歐陽敏兒非但沒睡著,反而給累著了。然而接下來這場夢卻是又長又香,因為夢裡有著木頭方轆。
而此刻方轆就坐在她面前,望著她嘴角掛著的淡淡甜笑,這才發覺她其實很可愛……是種「固執」的可愛。
再看看她那只被白布裹得大大的腳,他實在很難想像她居然可以忍著疼從山上走到山下,這種毅力還真不是一般人可以辦得到的,就不知她的腳傷如何了?當真可以走了嗎?
「嗚……不要啦!蚊子走開!」她的一絡髮絲飛到她臉上飄搖著,讓睡夢中的她以為是蚊子,直在那碎念著又撥弄著。
這樣可愛的動作,讓方轆再一次心頭一動,也就在這瞬間,他確定了自己原有的惻隱之心,其實早已不知不覺變成了不該有的情愫。只不過,像她這種大小姐,又會是看上他哪一點?對他說的那些話只是好玩還是出於真心?
這下他真的亂了!
轉首看向外頭天色微亮,雨勢已停,方轆心忖,還是早點將她送返江南,他的心情才會得到平靜,於是他決定喊醒她,「表小姐,起來了。」
「唔……」歐陽敏兒動了動,嘴裡喃喃囈語了兩聲,轉個身又睡了過去。
方轆深吸口氣,又喊道:「表小姐,雨停了,我們可以出發了。」
「拜託,你好吵喔……吵了我一夜……」她又喃喃囈語了兩聲。
他皺起眉,敢情她把他當成吵了她一夜的蚊子?
他忍不住輕輕一笑,伸手撫上她的發,讓那亮眼的烏絲從他指間滑落。
可突然,歐陽敏兒的身子猛地一震,瞬間彈坐起身,臉上充滿驚慌地問:「是誰……別再來煩我,我不回……」當她看見方轆那張近在眼前的臉,已禁不住淚流滿面……
「怎麼了?」他摟住她不停顫抖的身子,「作了噩夢?」
「我以為我被追到了,好幾次在我睡得正香甜的時候,就會聽見耳邊傳來他們的交談聲……嚇得我有時包袱還來不及收就逃了。」她神情緊繃地說。
「交談聲?誰?」
「『幻影門』的人。」
「『幻影門』引你想太多了,他們可是你們歐陽府的人,不會對你怎麼樣的。」他想她一定是壓力太大,才會胡思亂想。
「我也不知道,但他們追蹤我的目的並不單純,根本不是把我當成是大小姐。」這也是她的直覺。跟著,她豎耳聆聽,「好像雨停了,天也亮了嗎?」
「沒錯,雨停了天也亮了。要不要試試看你的腳傷好些沒?如果還疼的話,那就再休息一天。」他這次可不要再因為自己情緒的控制不當讓她受苦。
「好,我試試。」她慢慢起身,往前走了幾步。「咦,好像還真不疼了咧?」
「是真的嗎?」他擔心她又在逞強。
「嗯,是真的,要不然我再跳一次給你看。」瞧她深吸口氣,又往上一躍,然而在蹬下之際,方轆居然猛地扣住她的腰,不讓她雙腳有機會觸地!
「別老表演這種特技,會嚇死人的。」他沉聲道。
歐陽敏兒雙腮卻因他的動作迅速轉紅,雖然她和哥哥們平常打鬧慣了,甚至還會跟他們擠同一張床,但……像這樣親密又暖昧的與男人之貼在一塊兒,還是頭一次。終於,她弄懂了方轆所說的「男女有別」是什麼意思。
「就算好了,也不能這麼折騰它。」他立刻放開她,又恢復了對她原有的恭謹態度。
「好,我會小心的。」她垂著腦袋,偷覷了他一眼。天呀!事情怎麼會演變成這樣的情況?本來兩人間的感覺就已經很怪了,現在似乎更奇妙了!
她一顆心像小鹿亂撞似的跳動著,可是他卻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淡漠的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唉……為何他會是根木頭呢?
「那我們可以上路了?」方轆望著她那張倏轉暗紅的小臉。
「嗯。」歐陽敏兒主動朝外面走去。行走間,她好奇地看向他,偷偷說道:「其實你也可以背我。」
方轆移開目光,「我不想逾越自己的本分。」
「要你背我一下就叫逾越?」唉!她快受不了了,他不但悶而且笨,自己都已經暗示得這麼明白了,他還一板一眼的。到底要她怎麼說,他才會卸下那張冷酷外衣?
「如果我的腳真的要痛很久、很久、很久呢?」歐陽敏兒試探地問。
「我會試著做輛木推車,讓你坐在上頭。」方轆還煞有其事般地仔細想想後才回答她。
「推車……就好像賣菜一樣的推車?」那坐在上頭豈不活像老弱殘兵?
「差不多。」
天,她快瘋了!歐陽敏兒深吸了好幾口氣,雖然很想罵他、不甩他,可她還是辦不到,因此一路上她找了許多無關緊要的話題與他閒聊。
她只希望他不要這麼冷、這麼無感,畢竟他該知道她已經有點喜歡上他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