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在峭壁的洞內盤腿而坐、調養內力,這可是他每日凌晨必修的課程。主要是二十年前所受的重創痼疾,深深阻礙了他四肢的運作,如今唯有靠長期不斷的修行,才能減緩他的痛苦。
終於,為時三柱香的閉關時辰已過,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霎時,他所倚坐的軟墊載著他騰空飄起,像疾風閃電一般「咻」的飛往洞口外,落在一處壑谷石巖上。
這時,從另一洞口,走出了四名器宇軒昂、引人注目的男子,他們有的風流倜儻、有的冷傲孤僻、有的風度翩翩,更有的桀驁不馴;但無論哪一類型,讓人一眼望去,都直覺他們有著一股人中之龍的氣勢。
諸葛揚——風流倜儻,視女人為玩物,而且不能一日缺少女人,乃煙花酒樓之常客;但,除了師父諸葛-外,沒有人知道「風流」只不過是他探訪民情的一個幌子罷了!他擅長輕功及劍術,別號「風流諸葛」。
諸葛擎——冷傲孤僻,惜言如金,一年恐怕說不上三句話,視女人為毒物,擅長輕功及暗器,別號「冷傲諸葛」。
諸葛楓——風度翩翩,一個有著芙蓉面的男子,漂亮的不像話,與貂嬋相比有過之無不及,一襲羽扇在手,羨煞多少金釵,擅長輕功及內力,別號「瀟灑諸葛」。
諸葛駿——桀驁不馴,霸氣十足,尤其討厭被女人踩在頭頂上,是一個天下唯我獨大的男人,擅長輕功及雙刃,別號「霸道諸葛」。
山下居民給他們的總稱為「諸葛四郎」,可是,卻沒人知道他們來自何處。
二十年前,諸葛-的武功堪稱武林一絕,打遍天下無敵手,而他的武技更是所有習武者所覬覦的絕學。既然他有如此高深的武術,怎麼還會被人暗算呢?怪只怪他為人太過耿直、不設城府,對於任何事常常大而化之。在當時,他的思想裡,幾乎沒有壞人的存在,所有找他挑戰的人,他只當作是切磋武學,並不全力以赴,所以,才會被人用計陷害,而慘遭四肢筋脈全毀的命運,所幸他擅於輕功,一路上騰雲駕霧來到這兒療傷養氣。當他在逃脫的途中,路經一處名為「新田」的小鎮,那兒正好瘟疫-濫猖獗,整個鎮上的居民幾乎全亡,就只剩下四名不及三歲的孩童奄奄一息,尚存一口氣。諸葛-見狀,不禁大吃一驚,沒想到這些小小孩童竟有這般毅力。於是,當下決定帶回調教,他相信這四名孩童他日必能有所作為。
到了遙弦山後,精通奇門遁甲的諸葛-,利用五行八卦的原理,在山腳四周布下「煙障」,一般人想在重重迷霧中進入這裡是萬萬不可能的。
只有「諸葛四郎」可以來去自如,他們以輕風為伴、以白雲為偶,常常遨遊於天地之間,這就是為什麼他們各個都精通輕功的理由。當他們穿梭於雲間時,偶爾會被一些山下百姓所見,但因距離遠,速度又快,讓他們誤以為是仙人過境,這也就是為什麼遙弦山會被指為「仙鄉」的原故。
「師父,又有人不要命的闖上山來了。」諸葛揚開口說。
「你去送他們下山吧!」諸葛-以腹語交代他。
「是,師父。」諸葛揚領命而去。
其實,在送他們下山之前,「諸葛四郎」都會對他們做些手腳,像是廢了他們的記憶力及武功,並且順手將他們的臉動個小手術,使他和原本的長相完全不一樣。
這主要是不想讓他們洩露漏了這兒的一切,但,不管怎麼做,他們絕不殘害性命。
靜坐於岩石上的諸葛-面向另一旁的諸葛駿問道:「東北方的情形現在麼樣了?」
只見諸葛駿躬身回道:「由於現今尚稱太平盛世,東北方的一切還算安定,經過我將近半個月的調查,並無宵小橫行的事件發生。」
諸葛-「嗯」了一聲,繼續問道:「楓兒,你呢?」
「據我瞭解,南方富庶豐裕,所以,我調查的結果和駿相同。」諸葛楓手執羽扇瀟灑的回道。
「那擎兒,東邊呢?」諸葛-瞥向佇立在樹幹旁,一直保持緘默的諸葛擎。
「沒事。」這就是他的回答方式,簡單扼要。
諸葛-搖搖頭,他就是拿這個像木頭般的徒弟沒辦法。
就在這當兒,諸葛揚已將私闖者處理完畢,似輕風一般的飄至眾人眼前,悠哉的說道:「我在西北方倒是有個發現。」
「哦!怎麼說?」諸葛-有些愕然的看著他。
「據我派在那邊的人手回報,近兩個月在西北方的妓院,均發生了許多令人費解的事。」諸葛揚故弄玄虛的說。
「到底是什麼事?你別賣關子了。」諸葛駿對於他老愛把話只講一半的習慣極不苟同。
諸葛揚不以為意的笑道:「別急別急,你們聽我慢慢說。最近在天水、會寧一帶出現了個採花賊,他不僅採花,事後還殺人滅口,偏偏對象都是妓院內的風塵女子,她們各個死相淒慘。經仵作驗屍發現,她們都有個共通點,那就是少了左小指。」
「真有這回事兒?」諸葛-沉著氣說道,沒想到現今還有這種事發生!
「沒錯,所以我想去察看、察看。」諸葛揚的表情倒是極為嚴肅。
諸葛-沉吟了一會兒說道:「也好,你這就去看看。把翠鴿帶著,記得和我們保持聯絡。」
「我會的,師父,請您儘管放心。」
翠鴿乃是一種有靈氣的信鴿,它能夠穿過迷霧、飛越遙弦山,絲亳不受阻礙,亦是他們之間傳遞消息的重要媒介。
「我看這會兒終於稱了你的心意,可好好風流一陣子-!我在這兒先恭喜你了。」諸葛楓不忘調侃他一番。
「好說,好說。」諸葛揚突然轉身對諸葛擎說道:「還有一點我剛才忘了提,那就是聽說此採花賊精通暗器。等我逮了他,你們就可較量較量了。」
「我等著!」諸葛擎胸有成竹的答道。
「那好。師父,我這就告辭,等我的好消息。」他拱手道別。
諸葛-頷首以表同意,接著開口對另外三個人說:「隨時注意翠鴿所帶回來的消息,若有必要,你們必須全力相助。」
「是。」應聲完畢,他們三人面面相覷,彼此心裡都想著:他去風流快活,需要他們幫忙嗎?
會讀心語的諸葛-說道:「我是要你們幫忙揚兒逮捕那採花賊,可不是讓你們去幫忙玩女人。真是的!我回洞去了,你們也該去辦自己的事了。」
說著,他馬上轉為一股龍捲風般,飛揚而起,而後愈旋愈快速,終至如一縷輕煙似地消失得無影無蹤,亳無痕跡可尋。
看著師父就這樣平空消失了,諸葛駿才感歎的說道:「我們四人的功力雖說已是世上頂尖的少數高手之一,但,跟師父這麼一比,可真是小巫見大巫,慚愧得無地自容。」
諸葛楓恣意瀟灑的一笑,「師父露這一手給我們看,意思就是告訴我們凡事別太自滿,該練功去了!」
「那走吧!」諸葛擎首先施展輕功,點草使力、以力借力,飛越樹梢頭。
而後,諸葛駿及諸葛楓亦不讓他專美於前,也施展出絕學追逐於後。
※※※
河南.鄭州.韓家莊「韓員外,祝你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好好好,謝謝,謝謝!裡面坐,裡面坐。別客氣!」韓家莊的主子韓嘯天,一手捻著鬍鬚,一手忙不迭的送客進入內廳用餐,高興的笑得合不攏嘴。
「韓老爺子,祝您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謝謝,謝謝,請入內用餐……」
今天是什麼大日子呢?原來今天是韓嘯天的五十大壽,賓客猶如過江之鯽,絡繹不絕,可見得韓家莊在地方上的威望。
韓家莊在鄭州可算是首屈一指的巨富,但他絲亳沒有有錢人的勢利與市儈,有關賑災濟民、鋪橋造路的善事,他也絕不落人後。雖然,家中金錢方面從不匱乏,但,卻從不奢侈浪費、任意揮霍,夫妻倆深居簡出,極受鎮上居民的愛戴。
他們育有一女,今年剛及笄,名為惜惜,在他們夫妻倆的調教下,琴棋書畫無一不通,而且,她還擅長歧黃之術,此乃韓老爺子有心的栽培。他不將女兒當女子看,他認為,只要是救人救世的工作,皆不分男女,人人皆可為之。
也就因為有如此開明的父母,故而造就出惜惜這柔中帶剛的堅毅女子。她並沒有富家女的驕縱氣質,反而知書達理,極能體恤父母的苦心,堪稱難得的一位奇女子。
韓嘯天的妻子范氏於年前不幸病逝,他哀痛欲絕、悲慟不已。今年的五十大壽,他本不想如此鋪張招搖,甚至想隱瞞自己的歲數,就這麼淡淡的過去。
怎知下人們還是忍不住將這個秘密洩漏出去,以至於鎮上居民無一不興致勃勃的想幫他們心目中的英雄、大善人轟轟烈烈的做一次大壽;終於,韓嘯天拗不過鎮上居民的好意,同意過壽慶祝,只不過,一切開銷全部由韓家莊負擔,只因他不願增加居民們的負擔。另外,他也事先說明不收禮數,只要大家有這份心他就很滿足了。
就在喧鬧歡笑聲突然靜止的那一剎那,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一位姑娘。她有著仙子下凡般出塵的美,美得令人移不開視線,尤其她那如水晶般的雙眸,妝點在她那亳無瑕疵的臉上,煞是好看。
「女兒祝爹爹身體康泰、媲美彭祖。」那姑娘如琴韻般悅耳的嗓音響了起來。
原來她就是韓惜惜!百聞不如一見,如今一見果真名不虛傳。
「好好,起來起來,今天可要幫爹多招呼著點兒。」韓嘯天雙手扶起惜惜,眼中滿是疼惜。
「韓員外,聽說令嬡擅於琴棋書畫,何不趁今天這個好日子彈奏一曲,給我們這些平日難得有機會賞曲兒的人大飽耳福呢?」東街的李大伯起哄著。
「好耶!不知我們有沒有這福氣?」南巷的張大嬸也附和著。
「對對,請惜惜彈奏一曲兒,慶祝慶祝!」兩旁的鎮上居民們也吆喝了起來。
韓老爺子基於盛情難卻,但又不好勉強愛女,於是,他給了惜惜一個詢問的眼神。
惜惜立即會意,用那如黃鶯出谷般的嗓音說著:「今天是爹爹五十大壽,為了應景,我就彈一曲「賀壽」,不知叔叔、嬸嬸們意下如何?」
「好好,就彈「賀壽」吧!」眾人齊聲鼓掌。
這時,丫環們齊力抬出古箏,惜惜向大伙點了下頭,緩緩坐下去,露出纖細的柔荑在那古箏上靈活的運轉,清脆悅耳的喜樂氣氛立即瀰漫在整個大廳,眾人不論聽得懂或不懂,都已隨著她那高潮迭起的音調,聽得渾然忘我、如癡如醉。
也不知經過了多久,「賀壽」的樂曲終於在最後一個音階停止,但,每個人仍陶醉在悠揚樂曲的尾音之中,所謂「餘音繞樑,三日不絕」大概就是指這種情形吧!
「太好了,惜惜。你的琴藝真不輸給任何琴師耶!」眾人齊聲鼓掌叫好。
「哪裡,這話要是給董師傅聽見了,她可會氣的三天都不來見我了。」惜惜掩嘴一笑,也有調皮的一面。
「怎麼會?師傅教徒弟,就是指望能青出於藍,你能把她的絕活及技巧表現的如此淋漓盡致,她高興都來不及了,怎會生氣呢?」韓嘯天糾正她的觀點。
「爹爹,我只是開個玩笑罷了,您還當起真來了!」她不依的噘起小嘴。
「是這樣呀!那為父的向你道歉-!」韓嘯天軟聲說道。
「我才不敢跟您生氣呢!」她嫣然一笑,「飯菜都快涼了,爹爹,您快請大伙入內廳用餐,免得餓著了。」
「哎呀!我真是老糊塗。」他敲了一下自己的腦袋,趕緊向一旁看著他們爺兒倆拌嘴,看的興趣盎然的鄉親們說道:「失禮失禮!各位,咱們同往內廳用吧!請!」
面對一桌子的金齋玉燴,大夥兒痛快暢飲、大快朵頤著,任誰也不知道有一股危機正向他們侵襲而來。
※※※
在贛縣東南方的一座筠門嶺,地形險要,萬巒雲集。在山的入口處懸吊著一塊木扁,上面刻著斗大的三個字「虎崗寨」。此處有十來個嘍-看守之外,方圓幾十里內並無任何人跡,可見這座山的頭頭,對這地理上的優劣情勢非常的瞭若指掌。
但他們也不敢掉以輕心,在山的四周樹幹上,有著以繩索相串連起的銅鈴,只要有任何異狀發生,那幾個小嘍-就會拉動銅鈴,以通知夥伴們。當然,它也有另一個用途,若有人潛入寨內不小心牽動銅鈴,寨內的人便知道有人闖入。
在山的西側,有一個十分隱密的山洞,洞內燈火通明,由持續不斷的竊竊私語聲中,不難猜出其中有人正商議著重大事情。
「老大,聽說韓堯風這傢伙就躲在河南的鄭州,咱們三兄弟苦苦找了他十年,終於被我們找到了。」說這話的是左臉頰有個刀疤的男人。
「呸!那姓韓的以為隱姓埋名就可以騙我們一輩子?我要他死得很難看。」這個顯然就是老大,一臉落腮鬍,凶神惡煞的模樣。
「老大,你確定那寶物還在他手上?」此人比較斯文,但斯文得很邪氣,看得出來他才是個狠角色。
「一定還在,這麼貴重的東西,他怎會捨得遺棄?武林中,誰不想得到紅雲洞的兵法及秘笈!雖然他不是練家子,但只要有這樣東西握在手裡,想不一夜致富都難。」老大金虎道。
「我想也是。老大決定什麼時候動手?」老三銅虎問道。
「問問老二的意思吧!」
老二銀虎沉思了一會兒,才說:「目前我們所知道的只有他改名叫韓嘯天,家住鄭州,其餘一概不知,甚至於寶物藏在何處都不曉得,為了以防萬一,我想,還是即早採取行動的好。」
「那好,剛才聽下人回報,他今天正過著他的五十大壽,哈……哈……就讓他快快樂樂的過完他這輩子最後一個壽吧!三天後我們就行動。」金虎猖狂的笑聲令人毛骨悚然。
「聽說他還有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兒,我看,這次我們可撈多了!」一臉色相的銅虎,兩眼熠熠發亮的,十足貪婪的面孔。
「老二,正經一點,別為了一個女子壞了我的大事兒。」銀虎喝斥了他一句,極不滿銅虎的表現。
「好,你是聖人,你冷靜。他媽的!你還不是仗著老大什麼都聽你的!」他憤怒的說著,臉上的刀疤不住地顫動。
「好了,老三,老二也是為了咱們大伙好,你就別再埋怨了,現在,我們該策劃策劃後天的行動才是。」
不愧是老大,一句話就把他們兩人給搞定了。於是,他們三人又坐了下來,商討著這害人的計謀。
※※※
「爹,您還沒睡?」惜惜經過父親的書房,見他房裡的燈火還亮著,因此進房來請安。
「喲!原來是惜惜呀!怎麼那麼晚了你也還沒睡呢?」韓嘯天一見愛女,臉上繃緊的線條立即軟化了下來。
「我剛剛才看完一批藥書,經過這兒發覺您房裡的燈火還亮著,所以進來看看。爹,您有心事嗎?」善解人意的惜惜,一眼就看出韓嘯天滿面愁容,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韓嘯天幽然的看著愛女,執起她的左手輕歎了口氣說:「可知爹為何要在你的左小指內嵌上一枚銀戒?」
惜惜看著自己那稍嫌粗壯的左小指,默默的搖了搖頭。她只依稀記得,在她五歲那年,有天,爹慌慌張張的跑回家,不由分說的就將她抱進房內,嘴邊還不停的說著:「惜惜,忍著點!爹也是逼不得已才這麼做的,我反覆想了好久,也只有將這東西藏在你身上才最安全。惜惜,忍著點,爹要動手了!」
還沒等她弄清楚,一股尖銳的刺痛,已由她左小指貫穿全身,霎時,一陣暈眩襲上心頭,她就這麼昏睡了一整天。醒來後,就看見母親緊偎在她身旁,不停地為她拭汗、換藥、照料飲食。如此,一個月過去了,當父親著手拆了她手指上的紗布時,她才發覺自己的左小指像包了一圈什麼東西在皮肉裡面,比右小指肥了一圈,但,因為父親的醫術高明,除此之外,並無任何異狀及疤痕,也就從那時起,他們舉家遷來鄭州。
「那時你曾經問爹,那是什麼?爹爹為了你的安全不敢說,且千叮嚀萬囑咐的交代你絕不可以告訴旁人。還記得嗎?」韓嘯天回憶起當年,還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
「那為何爹爹現在又要提起呢?」聰明如她,怎會不知爹爹有異樣。
「你也已經十五歲,我想,是該讓你知道的時候,況且,爹爹最近心緒不寧,深怕這事兒遲早要發生。」韓嘯天沉重的坐回椅上,開始回想當年……十五年前,他與妻子尚住在江西吉安,那時他不叫韓嘯天,而是韓堯風。是年,他妻子身懷六甲,卻因體質不適懷子,幾次差點丟了性命;但卻因已有五個月身孕,已來不及拿掉,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妻子如晚霞朝露般,忍受著她隨即都會消失的痛苦。身為大夫的他知道有一種名為「紫幸-」的藥草可解救妻子的性命,但卻因藥草甚為罕見,苦尋不著,使他懊惱不已。
在這束手無策,只好聽天由命的當兒,他無意間聽說如仙境般的遙弦山上,就有著他所需要的草藥。雖明知已有無數人在此山中喪生或失蹤,但,為了愛妻及其腹中的胎兒,韓堯風決定不惜一死也要試試。
就當他踏上遙弦山沒多久,立即被一陣陣的濃煙所困住,無論他怎麼走,最終還是回到原來的位置。就這樣,他彷徨無依、恐懼害怕地在這迷霧中轉了又繞,繞了又轉,持續了七天,他卻依然摸不著上山的路,那時,就算是想回頭也不行了。眼看僅存的一些乾糧也將用盡,韓堯風是又急又懊惱;他跪在地上祈求上蒼,他死不足惜,只求能找到千年難尋的「紫幸-」,救妻兒一命。
他的祈禱聲不知上天有沒有聽到,但,懂得千里傳音及千里尋音的諸葛-卻聽見了,他命令四名才八歲的小徒兒,將韓堯風帶至紅雲洞。
只見四名小童踏著雲彩而去,將不知所以的韓堯風扛在肩頭,又疾速飛躍於雲端上,使得韓堯風不知該大叫還是大笑,眼看層層白雲竟是在自己的腳底下飄遊,讓他不禁以為他是否已一命嗚呼,被陰間使者召喚了去。
須臾片刻後,就在他回神的剎那,他明白自己已被丟在地上,而空氣中瀰漫的煙霧已散去。他仔仔細細的看了一下四周,才發覺面前坐著一位年約四十的中年人,其兩旁各站著兩名孩童,他記得,就是這四個娃兒將他給扛來這兒的。驀地,他睜大眼看著這五個人,心想,難不成他們是神仙?
「我不是神仙,只是一個救你的人。」諸葛-笑道。
「你……你是?」韓堯風尚一時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你不用知道我是誰,我將你帶來這兒也沒有別的目的,只是想送你一株「紫幸-」,讓你帶回去救你妻兒。」諸葛-簡單的說。
「什麼?你知道我在找它!」韓堯風無法置信的望著眼前這位俠士,但這麼一望,卻讓他瞧出了些端倪。這位俠士從外表看來雖看不出與一般人有何不同,但憑韓堯風在江南首屈一指的醫術,從諸葛-的臉色、肌肉運作來觀察,韓堯風斷定他正遭受著極大的痛楚,只因他的內力深厚,所以才能強壓抑了下來。不過,凡事物極必反,韓堯風知道他已到達忍耐的極限,眼看他那身體呈現即將爆破的狀態。
「你懂得醫術?」諸葛-已讀出他的心語。
「你很厲害,似乎什麼事都逃不過你的法眼,但,現在你必須聽我的,否則,你會沒命!」韓堯風連忙從隨身攜帶的醫藥盒中拿出幾個圓形針釘。但當他欺至諸葛-面前,要在他幾處重要的死穴上釘下針釘時,立即被那四名孩童攔止住了。
「退下,讓他試試吧!」諸葛-喝止道。
「可是師父,他想從您的死穴下手呀!」其中一名孩童急聲說道。
「沒關係,反正師父也活不過今晚了。」
「什麼?師父您……」四名孩童都哀戚的跪了下來。
「你們別緊張,有我在,你們師父死不了的,不過,你們別再打岔了。」韓堯風立即將針釘上諸葛-的死穴,一個時辰過後,他又從他的醫藥盒內拿出一粒他悉心調製的「續命丸」塞入的諸葛-嘴中,不一會兒,諸葛-的臉色遽然泛黑,往前狂噴出一口黑色的血水。
這時,韓堯風才揮揮汗水開口道:「總算將你體內積鬱已久的毒血排了出來,往後,你只需每天撥出三柱香的時間來調養運氣,應該就無大礙了。」
「謝謝你的搭救。駿兒,拿一株「紫幸-」出來送給這位大叔。」其中一名孩童依言將「紫幸-」遞給韓堯風。調氣回位之後,諸葛-又從口中射出一枚類似銀戒的環狀物在韓堯風的手中,「為了感謝你的救命之恩,特贈予此戒,今後你若有難,這銀環會讓我們再見面的。」
「謝謝,那我就收下了。我的愛妻現正受懷子之苦,我就不再逗留了,有緣他日再見!」韓堯風領受了「紫幸-」後即拱手告辭。
「還希望韓兄此去,勿將此秘密告予任何人,只因這攸關本人性命,還請你能守住它。」諸葛-於最後請求道。
「我會的,不知這四位小哥可否送我下山?」
「我倒忘了。」諸葛-笑了笑,對他四名徒兒說道:「送恩人下山去吧!可別再那麼粗魯了。」
「是!」只見一團氣架起了韓堯風,徐徐飄揚而去……說起這段往事,彷彿歷歷在目,韓嘯天停頓了一下又說:「本來這件事兒也就這麼過去了,孰知,在十年前的某天夜裡,我應友人之邀,在他新開張的酒樓裡喝下了幾杯黃酒,一向不勝酒力的我竟開始胡言亂語,將十五年前的那一幕說了出來;沒想到這消息就這樣不脛而走、傳遍江湖。」
「這又如何呢?」惜惜不解地道。
「原來遙弦山這謎樣的地方,不僅江湖人士想一窺究竟,就連朝中大臣也趨之若騖,他們都想奪得傳言中的兵法及秘笈。經我這麼一說,你想會有什麼後果?」他懊惱的掩住臉。
「你就成為眾人追逐的目標!但,為了承諾,你又不能將此秘密告訴他們,所以,你就想到了這辦法,對不對?」惜惜愣愣的看著她的左小指。
「沒錯,所以,我立即趕回家把它植在你的手指內,這樣就能掩人耳目。」韓嘯天回憶的說道。
「哈!哈!終於讓我知道這隱藏了十五年的秘密了。哈……」猝然間,從屋簷上發出一陣奇笑怪叫聲。
「誰?」韓嘯天一把將惜惜攬於身後,雖心生害怕,但,其眼神亦充滿了戒備的神情。
說時遲那時快,一道黑影倏地落在韓嘯天的面前,一把利刃也不偏不倚的架在他的頭上。這會兒,韓嘯天才看清楚眼前這一臉刀疤的男人。從他那獐頭鼠目、腦滿腸肥的模樣看來,此人絕非善類。
「我沒時間在這兒跟你窮攪和,快說,這銀戒要怎麼使用,才能上得了遙弦山?要是聽話的話,我還可以留下你一條小命,否則……嘿!嘿!」此人撂下狠話,兩隻鼠目還不時的瞟向惜惜。
韓嘯天見情形不對,立刻拉開嗓門吼著:「快來人啊!」
「好啊!你竟敢給我叫人,看我怎麼修理了你!」當他手中的快刀就要揮下時,即被一把匕首給射彈了開來。
「韓忠,你來的正好,快把這土匪給捉起來!」韓嘯天見武藝高強的韓忠已趕來,一顆吊起的心也放下了不少。
「爹,你沒事兒吧?你這土匪,忠叔定會將你碎屍萬段、挫骨揚灰的!」惜惜見爹爹險些遇害,早已忘了自己的處境,也對這匪徒喧嚷了起來。
但好景不常,眼見門外走進了兩名陌生人,他們一個陰沉、一個狡獪,看來,比這土匪還難應付。
韓忠見狀,立即圍在兩個主子面前,「看的出來三位也是江湖中人,我們主人向來為人寬厚,從不招惹任何人,不知三位是否找錯人了?」
「哈……我想,這事得問你主子應該比較清楚。」其中較為陰沉的那人說道。
「韓忠,你只要答應我,保護好小姐就成了,千萬別讓她落入賊人之手。」韓嘯天又對向來忠肝義膽的韓忠說道。
「爹,我絕不會丟下您一個人走的!」惜惜一聽父親這麼說,淚已潸然落下。
「你們一個也別想逃出丟。少天真了!銅虎、銀虎,將他們全都拿下!」滿臉落腮鬍的那人吆喝著,只見另外兩人一擁而上,與韓忠短兵交接,廝殺成一片混亂。
「韓忠,快帶小姐走!別在這兒磨蹭了!」韓嘯天心一急,抽出牆上的長劍,也對著銅虎亂殺亂砍。
「爹,不要!」惜惜見韓嘯天不要命的揮著劍,急得哭了。
銅虎氣激心頭,一使勁兒,那刀鋒就像秋風掃落葉般的滑過韓嘯天頸項,只見他人頭落地,血柱從頭處噴湧而出。
「爹!」惜惜驚見此狀,整個人跪落在地上,全身戰慄不止。
韓忠也為之一愣,銀虎卻趁他分心之際,在他胸前刺上一刀。
「主子,恕韓忠護主不周,先帶小主子走了!」義薄雲天的韓忠,不顧自身已受重傷,隨即抱起已瀕臨崩潰的惜惜,一躍而出韓家莊。
「銅虎,你怎麼那麼大意把韓嘯天給殺了?就算我們得到銀戒,但沒有方法也是白搭呀!」金虎一氣就賞了銅虎一巴掌,「你們還不快追!如今只有先把銀戒弄到手再說了。」
隨即,他們三人也躍出韓家莊,追趕於後,誓將他們兩人擒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