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自橫山回宮後,樊溯便不再糾纏她,兀自待在「溯澐宮」內。
    他在等,等著蔚晴自動去找他。
    他可以感受到,當他向熠駸下戰書時,她眼底似乎閃過一抹鬱暗,她該會為他擔憂、掛心吧?
    然而,他一直等到日落西山……月淡星稀,甚至東昇重現,卻仍不見她來到!眼看離約定時刻就只剩下半個時辰,他浮躁的心緒也逐漸加深,變得混沌不清了。
    是他錯估了她嗎?
    在她心裡,他只不過是她避之唯恐不及的惡人,她恨不得他此去就別再回來了?
    多種的揣測、無數個疑問,使他一夜不得安眠,直到遠山雞啼的第一聲響起,他才完全放棄等待。
    拿下牆上的金穗魚骨劍,正要出宮,卻意外的發現她就站在宮門口,遲疑地不知該不該進來。
    「是你?」樊溯心頭雖是振奮的,但他掩飾得很好;面無表情的五官裡,卻多少能看出他著實鬆了口氣,一掃方纔的陰鬱與晦澀。
    「我……你……你能不能別去?」關懷之語她說不出口,但從她憔悴的面容裡,樊溯可看出她也是失眠了一夜。
    「為什麼?」他語調輕緩似雲。
    「我不希望你去和貝勒爺決鬥。」她向來就擁有一抹飄忽的氣質,此刻淺蹙眉心的嬌顏更令人動容。
    樊溯癡迷地望著她,低語濃膩得像枕邊呢喃,「你是擔心我還是熠駸?」
    「啥?」他為什麼要這麼問,難道他不懂嗎?
    不懂她的心已漸漸為他撤了防,出現了一股連她都想像不到的眷戀。但她擔心日後他會棄她如敝屣,這也是為何一開始她便學著藏心的原因。
    她試著把心藏起來,不為他所動。
    然而,經過了昨夜,她不得不承認,她始終沒將心安置好,而它早已蠢蠢欲動地飛到他身旁,想守著他,祈求他平安。
    「說!你是擔心他還是我?我一定要知道。」樊溯潛意識地繃緊身子,將她的答案看得極其重要。
    蔚晴沉迷在他魔魅的淺笑中,又怎能否決自己早已暗暗對他動了情呢?
    「你。」
    聲音極細極低,但樊溯卻聽得很清楚。首次,他笑得狂放又恣意,幾乎有著昭告全世界的衝動——她在乎他!
    終於,她習慣於他的霸道,承認她對他的依賴。
    「那我就算死在熠駸手上也無怨了。」他無所謂地說,風流倜儻的邪肆笑容再度漾滿整個俊臉。
    「胡說。」她急忙伸出手指,抵住他的薄唇……
    晨曦由窗縫中射在他臉上,讓他猛然想起了自己有約在身。
    「該停下來了,否則我真會失約。」
    「那就別去了。」她眼露懇求。
    她的模樣讓樊溯一時迷惘了,「難道你不知道我若不去赴約,接下來將會發生什麼事?」
    樊溯雙唇有抹笑意,但未達眼底;他在等著她的回答。
    蔚晴微愣,退了一步,她才剛開始學習愛他,不希望他又強迫她就範。
    他眼神一黯,因她的舉動而呈現失望的淡漠,「你果真在騙我。你的演技實在太差了,劇情編排得前後不一、漏洞百出。」
    她蹙緊了眉,「我真的不懂你的意思。」
    「你不需懂什麼,但我懂。」他深深地看了她一會兒,炫目的俊顏流露出一抹邪惡的冷笑,「你死心吧!別再動離開的腦筋,知道嗎?」樊溯不再說話了,持劍轉身就走。
    他若再不走,在他耐力已完全磨光的情況下,不知會對她做出什麼事來。
    蔚晴的心口猛然揪緊,他的不信任深深打擊她的心,使她久久無法釋懷。
    ※※※
    熠駸坐在客棧臨窗的一角,手指輕觸著一隻手工棈致的長命鎖,神凊顯得恍惚;他抬眼,看著坐在對面的樊溯,他已醉了三分,仍一杯接著一杯,不知何時才會罷休,熠駸可不希望待會兒還得賣命扛個人回去啊!
    終於,他忍不住開口了,「我可是約你出來決鬥的,雖是平手,但還沒分出個勝負,你就一直在這兒酗酒,話也不說,豈不悶死我?」熠駸一面數落著樊溯,一面將長命鎖收回腰帶中。
    樊溯睜大眼,回視著熠駸,眼中滿佈著恐怖的紅血絲,「你當真對她有意思?我告訴你,除非我死,否則我不會放開她,你要殺我,就趁現在!」
    熠駸聞言,逗弄的意念頓時脫韁而出,他非得惹得樊溯怒眉瞪眼、氣極攻心才過癮!「你正在向我交代遺言嗎?你的意思是,等你一命歸陰後我便能接收她了?」
    樊溯猛抬首,剎那間,一隻酒杯疾速射向熠駸的門面。
    熠駸敏捷地側閃,酒杯劃過他身邊,直接嵌進石牆裡。「喂,你出手也太狠了吧!」
    熠駸足足運了三分力才將那只酒杯給拔出,他魅笑道:「剛才決鬥時,你也沒那麼賣力呀!」
    「因為我明白你也沒有使出全力。」樊溯冷冷低哼。
    熠駸點點頭,「你是我的好友,更是我的兄弟,朋友妻不可戲的道理我懂,我不會動她的。她雖然很美,但我卻不曾為她動心,因為,我的心已有另一個人駐足了。」他的手又不由自主地撫上腰際,感受那只長命鎖仍捆在他腰間的一種廝纏,類似扯不清、理還亂的滋味,讓他心中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情愫。
    「因為你那位新納進門的小妾?改天我倒想見見她。」樊溯醉意乍醒,他終於瞭解以往京裡的兩大花花公子終於自食惡果——被情所困、為情所苦。
    情字,在他倆眼中曾是最不值錢、最廉價的東西,他們不知糟蹋過多少女人真心付出的情愛;女人不僅一次向他們索心、索肺、索肝……而他們只是不斷的傷她們的心、毀她們的身、絕她們的念……樊溯相信熠駸的那位小妾或許能化解他冷硬的心腸,讓他的心再度接受愛的滋潤。
    「她?她不值得你去看她。」熠駸僵冷地說。
    樊溯似乎聽出了某種弦外之音,「聽你的口氣,你挺恨她的?」
    「恨?!倘若只是恨就沒那麼麻煩了。」耀駸避重就輕的回答,神情裡淨是疲憊。
    樊溯會意的輕笑,將手中的酒瓶呈水平線直拋了過去,「來,你也喝盅吧!女人哪!真是麻煩的動物,咱們別管她們,喝酒吧!」
    熠駸伸手接過,往嘴裡倒了一些,半瞇著眼說:「對!別談女人,咱們來談談亂黨吧!」
    「他們又出來鬧事了?貝都統是幹什麼來著?」樊溯本來就在氣頭上,乍聽此言,火氣不禁更加熾烈。
    「別怪貝都統,他已經盡力了,何況那些亂黨就像螻蟻一般,多不可數,防不勝防。他能將亂事平定至此,已經很不簡單了。」
    熠駸雖貴為貝勒爺,但他另有一個鮮少人知曉的身份——平亂曉騎統領,而貝楨就是他的直屬部下。
    耀駸笑了笑,又解釋道:「我這麼說,可沒有偏袒自己人的意圖啊!」
    樊溯那張輪廓分明,極端男性化的臉上淡淡地漾開一抹笑意,「你是我的得意夥伴,我哪會懷疑你的能力?你這麼說,好像有意指控我太過苛求了!」
    「我哪敢喲!你可是儲君的最佳人選,為了我未來的仕途,我拍馬屁都嫌來不及了。」熠駸興味不歇地笑說。
    但這「儲君」兩字聽在樊溯耳中,就全然不是那麼一回事了。
    他完全沒有喜悅、興奮、自傲的表情,有的僅是無奈和搖頭,抗拒意味盡在不言中。「你應該還記得,我說過,我不屑有今天這樣的地位。」
    「你是說過。但歷史上有多少人為了「一國之君」這四個字耍盡手段、用盡心機,你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它,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再說……」熠駸曖昧的低笑,「單單那三宮七十二院,就足以讓你吃不消!」
    「那我勢必得捨棄宮外那些懂得水媚功夫的女人囉?這我的損失豈不太大了!」樊溯收斂起心事,玩味地回應。
    「你會捨不得珞珞?」熠駸不相信他會將心思放在一位風塵女的身上,他直指樊溯的痛處說道:「如果您真見異思遷,那我當然不介意接收你宮裡的女武師啊!」
    樊溯挑高濃眉,氣勢凌銳地走向他,危險地瞇起眼,「你若中意珞珞,我無條件奉送;女武師的夢,你就少作點兒!」
    語畢,他起身走向門際,又驀然回首,「放下仇恨吧!否則……你會更苦。」
    熠駸身子微震,看著樊溯離去的穩健步伐,心中難過地歎道:若真能放下,他又何必在這兒藉酒澆愁呢?
    ※※※
    樊溯離去後,蔚晴似是無心任何事,她那恍惚、憂心的模樣連小阿哥齊潞都看出來了。「侯姊姊,你怎麼了?瞧你魂不守舍的,我剛才耍的招數你到底看見沒?」
    他蹦蹦跳跳地來到蔚晴面前,還調皮地在她面前搖晃著手指。
    蔚晴霍然清醒,「小阿哥,抱歉……我……」
    「你不用說了,我知道啦!你一定是在擔心六阿哥的安危是不是?」小阿哥雙手叉腰,擺出個小大人的模樣。
    蔚晴點點頭,因為,自己正是讓那兩個男人訂下決鬥事宜的罪魁禍首,無論誰受傷她都會覺得愧疚。
    尤其是樊溯臨行前那幾句莫名的話語,更擾得她的心紛亂不已,先前的柔和,到後來的犀利,她從不知道同一個人竟可以有兩種極端不同的個性與態度。
    為何他要封殺她對他與日俱增的愛意?而不當面弄清楚他話中的意思,她又怎能放寬心?
    「你別庸人自擾了,六阿哥武功蓋世,和熠駸貝勒又是好朋友,他們兩人只是打打鬧鬧一番,不會有事的。」齊潞拍著胸脯保證,既然六阿哥不在,他當然得負起安慰佳人的大任了。
    「可……」
    「沒什麼可不可的,我明白你是害怕他們因為你而傷了感情是不是?我想為了爭奪美麗佳人,打打架也沒啥了不起的,姊姊長得美若天仙,倘若我多長個幾歲,一定也會加入他們決鬥的行列。」
    齊潞一臉正經地表示。
    這個說法真是讓蔚晴哭笑不得!
    「別胡說了,小孩子說什麼決鬥不決鬥的!快練功吧!」蔚晴輕斥道。
    她刻意收回心神,不再讓自己的表情湧現太多的情緒;小阿哥正值半大不小的階段,這樣偏激的思想對他有害而無益。
    「我才不是小孩子哩!」齊潞不服氣地反駁道,並站直身子,展露他天生的尊貴風範。
    「好!既然不是小孩子,就要聽姊姊的話,專心練功,別再胡思亂想了。」
    「我看胡思亂想的人根本就是你。」齊潞對她扮個鬼臉,又拾起長矛練起功來。
    想不到才不出三招,便被一隻碎石擊中矛干,人朝後蹬了幾下。
    「哈……我說小阿哥,你練的這種功夫能看嗎?我不過隨便放個冷槍,你就收不住了?」昱馨格格譏笑的聲音突然刺耳地扎進齊潞的耳裡,他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八格格,你來這裡幹嘛?少來攪局好不好?」小阿哥向來就和年長他五歲的八格格昱馨,處得水火不容。
    在一旁的蔚晴卻發現這位小格格看她的目光中充滿仇視,似乎是從進宮那天就是如此。
    但自己從不曾得罪過她呀!
    「算了吧!就算你再怎麼練也不會成大器,除非……」昱馨格格刻意拉長了尾音,不懷好意的目光又朝蔚晴射了過去。
    「除非怎麼樣?」齊潞抬頭挺胸地回視她。
    「除非你換個師傅,像她這種花拳繡腿的功夫,哪能教你什麼東西?我看你不如求求我,我還可以教你兩招。」昱馨格格瞇起眼,目光放肆的打量著蔚晴,「像她這種人,只適合當禍水!」
    「你憑什麼這樣批評侯姊姊?她哪裡得罪你了?」
    蔚晴不作聲,只是一臉矜淡地回視她;倒是小阿哥看不過去,拚命替她說話。
    「她害六阿哥為她去決鬥,你說她有沒有得罪我?」昱馨格格怒眼以對,說來義憤填膺。
    「這關侯姊姊什麼事?」
    「你少開口閉口都是姊姊,她究竟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淨替她說好話?你給我走開,少在這兒妨礙我,我今天非得教訓教訓她不可!」昱馨對著他咆哮,趕他離開。
    「人家決鬥是人家的事,你湊什麼熱鬧啊?就算你想湊熱鬧,也不用找侯姊姊麻煩嘛!」齊潞聽了,下巴差點兒沒掉下來。
    樊溯阿哥是他們的六阿哥,昱馨格格卻老拿他當情人看,簡直是心理變態嘛!
    「你這個小孩子,吵什麼?你最好給我滾遠點兒,少阻礙我。」昱馨格格厭惡地指著他的鼻尖說。
    一天之內,居然被兩個女人指認為小孩子,鬱悶感霎時充斥齊潞整個胸膛!
    「你說什麼鬼話?我不是小孩子了,可以保護侯姊姊,你少仗勢欺人。」
    「小阿哥,你不可以跟八格格這麼說話,畢竟她是你的姊姊。」蔚晴終於打破沉默,委婉地對他說。然後,她轉首對昱馨聲明,「他們決鬥確實是為了我,可我也曾阻止過。」
    「少廢話,你看招吧!」昱馨格格二話不說,拔起齊潞手中的長矛就對蔚晴出招。
    蔚晴剛開始只是閃躲,並不願意還手。
    她的身影寂瓢忽忽、忽前忽後,昱馨格格根本連她的衣擺也碰不著,氣得招數全亂了,原本功夫底子就不好的她,開始胡亂揮矛。
    蔚晴則是以靜制動,以不傷彼此為原則,絲毫不敢反擊。
    齊潞看得目瞪口呆,以往從沒見過侯姊姊施展過如此高深的輕功,如今一見,果然是個高手,看來皇阿瑪和八阿哥沒找錯師傅。
    呵,這下昱馨糗大了!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齊潞得意的當口,早已失去分寸的昱馨格格,已拿捏不住亂竄的氣息,手腕一鬆,長矛直向齊潞的門面飛去!
    蔚晴一見大驚失色,為救人她再也顧不了禮儀,使勁推開擋在她與小阿哥之間的昱馨格格,及時揮臂劈揮長矛,它一個轉向,疾速刺進一旁的石柱上。
    「啊——打人哪!你這個壞女人居然敢動手打我?」
    昱馨格格見狀也嚇了一跳,見蔚晴武藝不弱,既然打不過人家,她就來個一哭、二鬧、三上吊的老招式。
    齊潞簡直看不下去了,「是你先動手的耶!你還好意思——」
    「別提了,小阿哥。」蔚晴出言制止。
    「好,很好,你們兩個一鼻孔出氣,我一定要告訴六阿哥,教他為我評評理!」昱馨嚷嚷著,囂張地瞪了他倆一眼後,一旋踵就離開了。
    齊潞調皮地對昱馨格格的背影扮個鬼臉!
    「不可如此。」蔚晴喝止,一面撕下衣擺,繫住肘上的傷口。
    「啊!侯姊姊,你受傷了?」齊潞見狀驚呼。
    「我沒事,繼績練功吧!」蔚晴撿起長矛遞給了齊潞,「想要有好功夫,就得竭盡心血,孜孜不倦的練習,懂嗎?」
    「我懂。」見她受了傷仍面不改色,更激起了齊潞努力練功的決心。
    無意間,蔚晴似乎已改變了他向來漫不經心的貪玩個性。
    ※※※
    執教時間結束後,蔚晴便躲在「茉莉齋」,為自己上藥。
    「茉莉齋」位於「搠澐宮」後方,是樊溯特地為她準備的住所。
    蔚晴才剛處理好傷口,拉下水袖,樊溯便衝了進來,他怒熾剩勝地凝悌著她;看見他一臉陰鬱,她已知是什麼原因了。
    「你是來找我興師問罪的嗎?」她的嗓音平靜無緒,表情亦無波動。
    「你沒話要說嗎?」他聲硬如鐵。
    「如果你要誤解我,我就沒什麼好說的。」她別過臉,他的不信任令她心傷;此時說什麼,已不重要了。
    「你為什麼要傷昱馨格格?」樊溯冷颼颼的語音未落,已猛地揪住她的手腕,眼瞳中流轉著陰森的黯影。
    果然,他是因為這事前來,枉費她為他失神煩憂了一整天。
    她不回話,他的恨意更烈,眸光犀利且森冷,但他唇角卻含笑,舀成一道令人膽寒的弧度,「為什麼你不說話?是不是看見我回來很失望呢?或許你以為我回不來了,所以才敢仗著自己的武功欺負昱馨,對不對?」
    他以指尖輕劃過她優美的下巴線條,以往溫柔多情的眸光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幽冷的蔑視。
    「你要我說什麼?承認嗎?」她一手壓在胸間,那心口的抽疼倏地加劇。
    「你最好承認。」他厲聲冷嗤。放肆的眸深含謔笑,帶著狎玩之意,泛過一道狹長的邪光,輕輕掃過她凹凸有致的身段,最後鎖住她瀅水清瞳。
    「隨便你說……」蔚晴心窩湧上一股酸楚。
    「原來,今天你一大早跑來我房裡說的話,全是虛情假意,還好我沒會錯意了,否則豈不成了傻子!」樊溯低柔的嗓音瓢渺如雲,感受不出他的心緒。
    他矜冷無情的眼亮起幽光,淡哂的俊容彷似罩上寒霜,「今天我非得嘗嘗看你這個表裡不一的婊子是何等滋味?我想應該不差吧!至少你比那些花娘懂得如何耍手段,故意以冷漠挑起男人的欲
    望,其實你的內心是狂熱如火的,對不對?」
    「不……」她扭開他的手,搖著頭。
    「不是嗎?你不是想離開我嗎?或許讓我玩過後,我會答應放你走,永遠滾出我的視線!」他嘴角徐徐勾勒出狎戲之色,語意中淨是侮蔑。
    「你這個混帳!」蔚晴舉手欲逼退他的輕薄之舉。
    他只輕巧一握,就鉗住她的反擊,雖然她的功夫底子不弱,但看在他眼中只不過是花拳繡腿。
    樊溯使勁將她拉近身,「你真懂得如何激怒我,倘若將我逼急了,我可不會再憐香惜玉啊!」
    他趁她不注意,霍地點住她的力穴,讓她短時間內無法提起真氣,否則,待會兒辦「正事」時還得分心提防她,挺麻煩的。
    「住手……」她發現他的手已不規矩地撫上她的領口。
    蔚晴雙肩抖動的厲害,因為,他又回到她最初認識時的六阿哥,納入眼底的是強權、殘酷、無情的樊溯;後來那位略帶溫柔、熱情、幽默的樊溯已消失。
    她的心彷若已燃燒成了片片灰燼,飄揚在空中。
    他使勁拉扯掉由頸口直延伸至側腰的盤扣,以致蔚晴一個踉蹌倒在床上。
    「怎麼,我還沒開口,你已迫不及待往床上躺了?」他冷酷的唇角似有若無地掠過一抹寒笑。
    「不是……」蔚晴心急了。
    以往樊溯再怎麼凶狠,也不會出現這種可怕的模樣,現在的他就像頭被激怒的狂獅,正準備對她生吞活剝!
    「你今早對付昱馨的氣焰呢?還是你唯獨只會在我面前裝矜持、裝靦腆、裝冷漠,你的目的不就是為了勾引我?果然,我猜的沒錯,你這個小女人還真不簡單哪!」
    樊溯嘎然諷笑,挑起她的臉,仔細梭巡著她那雙滿是恨意與提防的大眼,「別用那種眼神看我,今天我會讓你如願以償。」
    「你不要臉!」她臉色灰敗,受不了他的冷言冷語。
    「我不要臉?是,我現在只要你的身體。」他猛然欺上身,揪住她一頭秀髮,孤寂的雙眼凝著冰冷。
    當蔚晴看得心驚的同時,他冷酷的臉愈來愈靠近她的曈眸,在她頸間吐氣!
    「以後不准你再傷昱馨一分一毫,她是我最疼愛的小妹,你連她的一根寒毛、一隻腳趾頭都比不上。」
    「你最疼愛她,就可以不分青紅皂白嗎?」她暗自咬牙。
    「你終於有話要對我說了。」樊溯靜靜等待著。
    他心裡非常明白,以昱馨格格那種嬌貴的個性,常以刁難別人為樂趣,將自己的快樂建築在他人的痛苦上。
    昱馨格格身上的傷根本就是自找的!
    但他故意不拆穿,他想試試,蔚晴會不會把他當成可依靠的男人;有委屈是否會向他坦言,甚至對他撒嬌、向他告狀,結果她什麼都不做,只是冷漠的一瞥、無謂的回應!
    「你早已認定我有罪,我何需再說什麼?」她別過臉。
    「你只會反抗我嗎?我就要看看你要反抗我到幾時?」
    他赫地覆上她的柔唇,不顧她的掙扎,深深探吻,雙手觸及她的鎖骨往下觸撫雙手觸及她的鎖骨往下觸撫……
    蔚晴終於酥軟地趴在床上,他則靠在她背部俯首低喘,依舊將自己埋在她體內,享受著相契相合的歸屬感。
    火眸一轉,他突然瞄見她右上臂包紮的白布,上面還滲有血痕!
    該死的!他剛剛怎麼沒注意到?彷若與她相遇後,她始終逃不過受傷的命運,難道她注定與他相剋?
    「這是怎麼回事?」他突然撤身,將她抱起,眼神緊盯著受傷的部位瞧。
    她斂目不語,憶及他剛進門時囂張的氣焰與無故指控的眼衶,像根滾燙的尖針,直螫她的心肺。
    「告訴我!」他又回到霸道的語調,並順手解了她的力穴,反正此刻虛軟的她已無力做困獸之鬥。
    「說了你會相信嗎?你不是已認定我是罪人,早已判了我的死刑?」她不屑道。
    「你居然把剛才那麼甜美歡愉的事,比喻成死刑?」樊溯火紅著雙目,怒火飛揚,恨極了這個女人老愛說些口是心非的話。
    他認真的考慮,是不是該好好的給她一個教訓?
    蔚晴卻回道:「這是你自己的形容,我可沒這麼說。」
    「很好,你終於打破沉默,會頂嘴反擊了。」他聞言,不怒反笑,「是不是昱馨傷你的?」他頑劣的手指又不安好心地觸碰她的圓臀,找尋那心形胎記。
    「我……我若說是,你……信嗎?」她閉上眼,敏感地抽息著。
    「只要是出自你的口,我就信,只怕你不肯說,不相信我會為你作主。知道嗎?即使是我的親妹妹,我也不容許她欺負我的女人。」他目光迷離地看著她優美的臀股。
    「算……是吧!」該怎麼說呢?是她自己跑過去挨那一矛的啊!
    樊溯嘴角掠過嗤笑,「什麼叫「算是」?你這個小女人就是擅長說些模稜兩可的話。」
    她鎖眉不語,突然那……不速之客——他的男性又出人意料之外的穿進她的狹洞中,引來她一陣低喊!
    她淺喘著,看著他僨張的臉,「你……你沒受傷吧?」
    「你是指決鬥?我若受傷了,還能在這兒與你狂歡嗎?」他撐開她的兩股,讓自己的勃發能觸及那令人著迷的柔軟。
    蔚晴想躲卻欲振乏力。
    「我想知道你心裡的想法,你希望我贏還是輸?」他在外輕碰,技巧地引發她的需索,卻不深入。
    蔚晴扭動著下半身,已無意識地喃喃念著,「我只……要你平安回來,我為你憂心了一整天。」
    樊湖心底莫名地鬆了口氣,在她耳畔舔舐她柔軟的耳垂,「這就夠了。」
    他又俯身以舌尖輕劃過那胎記,「你這記號美極了,可惜,你自己看不到。」
    「記號?」一陣奇癢,她抖瑟了一下。
    「你不知道?也對,除了我,不可能有人能這樣舔你、吻你、愛你,讓你交付所有……但,你娘不曾告訴過你嗎?」他愈來愈不規矩的手指與唇舌,放肆的挑弄著蔚晴身上每一吋柔美的部位。
    「我娘……在我很小時就過世了,即使有提……過,我也……也不記得了——」
    發現自己快控制不住,蔚晴自覺該清醒了,否則必將繼續深墜。
    她霍地翻身而起,與他拉開距離;雖已拿薄毯覆身,但在急喘中,高聳的胸部仿似呼之欲出地在薄毯下蠢蠢欲動。
    「小女人,你又在誘惑我了,我怎能放你走?」
    他優美的起身,絲毫不在意自己一絲不掛的昂藏身軀暴露在她眼中,一個擒拿又將她撂倒在身下,這次……狂肆、翻騰、雲雨、掠奪……彷似永世不歇——

《索情郎君》